6 新教練

第二天中午。

休息室裏。白貓跳上桌子，悄悄地看了一眼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人，把臉湊近去看魚缸裏的小金魚，卻被受驚的小金魚猛地濺起水花彈在臉上，一聲慘叫跳下了桌子。

“沈霧，沈霧？——沈霧！！！”

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秦驕急匆匆地走進來，一眼就看見躺在沙發上睡覺的人。

沈霧習慣晚上練槍白天補眠，眼下正戴着眼罩躺在沙發上睡覺。少年穿着寬松的居家襯衣，露出一點白皙的肩頸曲線，掀起的衣擺下露出一截細瘦白皙卻漂亮的腰線。

他大概是聽見秦驕的喊聲，随意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

秦驕無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電腦屏幕還亮着，沈霧居然就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從桌上散亂的咖啡和煙頭可以看出，沈霧昨晚大概是通宵了。

“起床了大少爺。”秦驕嘆了口氣，一把扯下他的眼罩。

他剛才在宿舍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有回應，還以為沈霧夜不歸宿是幹什麽大事去了。

被刺眼的光線晃到了眼睛，沈霧不太舒服地翻了個身，這才睜開眼睛，帶着點鼻音問道：“幾點了？”

“十二點了。餓死我了，我先去餐廳你快點過來！”

秦驕把門“砰”地一聲帶上了。

沈霧坐了起來。正午的陽光有點刺眼，從窗口裏招進來，看得他腦袋有點暈。

沈霧最近睡眠不太好，因為懷揣着心事，經常做些奇奇怪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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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甩開這些雜念，他這些天都練槍練到深夜。昨晚他和Avanger雙排到午夜，又繼續獨自練槍到淩晨四點，後來就在沙發上睡了。

秦驕一走，白貓從桌子下面跑出來，乖巧地“喵嗚”一聲，從沙發上躍下來，輕快地圍着沈霧轉了個圈，用尾巴尖蹭他。

這貓是YOYO養的，就喜歡跟着沈霧，三天兩頭往他們訓練室裏跑。

沈霧把它拎起來，走出了訓練室。

LIXT戰隊基地坐落于A市某豪華住宅區，建築是獨棟設計，規模不小，整個基地裏大約住了四五十號人。

基地一樓是接待室和訓練室，二樓是餐廳和健身房，三樓是一隊訓練室和教練室，最頂層則是寝室。

沈霧走進餐廳的時候，最外側的兩張大桌子上已經坐着十來個青訓生，吵吵嚷嚷地吃着飯聊着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這架勢是在拼酒，其實他們喝的只是橙汁。

最先看見沈霧的青訓生立刻停下手裏的動作，站起來和他打招呼：

“沈隊好！”

周圍的青訓生們注意到之後，馬上也跟着叫起來。

“沈隊好——！”

“沈隊您吃過了嗎？”

距離他最近的青訓生立刻朝旁邊讓出了一個位置：“沒吃的話一起——”

“不用了，吃你們的。”

沈霧對他們畢恭畢敬的态度有點不習慣，差點笑場。

不過話說回來，基地裏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沈隊我想敬您一杯！”

“您喝一杯吧——！”

遇見沈霧，青訓生們顯得尤為興奮，都在熱情地瞎嚷嚷，非要他喝一杯不可。吵嚷的人群中，只有一個留着寸頭的高個青訓生不動聲色的盯着他看。

沈霧對上了他的視線，感覺有點不對勁。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只隐約覺得那人的眼神裏帶着點痞氣，眼眸深處還有些炙熱。

沈霧對這人有印象。寸頭青訓生叫做韓稚，看起來年紀還小，但是已經長得相當高大帥氣了，曾經當過主播，人緣也很旺。韓稚是這一批青訓生裏成績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留下的。

看完成績報告後，沈霧本來想找個機會和他單獨談談的，但還沒來得及。

這樣被人看着的感覺有些不自在，沈霧悄悄地挪開了視線，從一個青訓生手裏接過了裝滿橙汁的玻璃杯，一飲而盡。

沈霧把杯口翻過來，給他們展示了一下空杯底，随後放下杯子。瓷實的玻璃杯底磕在桌面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脆響。

沈霧也沒注意韓稚是不是還在盯着他看，扭頭走開了。

“沈哥，這兒！”

靠窗的一張桌子旁，YOYO站起來朝他招手。

一隊的選手經理和領隊都坐在一同張桌子上，這裏俨然變成了個小型會議現場。

沈霧在其中一把空椅子上坐下，戰隊經理喬文光滿面紅光，好像非常興奮：

“我們的贊助商爸爸給我們提高了百分之五十的贊助費。啧啧，就這一個贊助商差不多都能養活咱們了。”

“乘以百分之一百五十，我算算……”

喬光文說着，掏出手機打開計算器，認真地算起賬來。

“發了發了，咱！們！發！財！了！”

YOYO瞥了一下掉進錢眼裏去的喬光文，不想理他，扭過頭來拉着沈霧的袖子，低聲問道：

“沈哥，問你個事。”

“嗯？”沈霧剛抓起筷子，忽然被人拉住了袖子。

“我聽人說俞燼楓好像想複出……”

她自以為是低聲，實際上整桌人差不多都聽見了。

“你又是哪兒知道的？”傑尼似乎也從別處聽過了這個八卦，好奇地問。

YOYO飛快地晃了一下手機，展示了一下一個人數三位數的群聊：

“吃瓜姐妹團。我們有潛伏在每只一線戰隊的一線瓜農。”

“哦！”傑尼恍然大悟，“秦驕在訓練室看黃.片被教練當場抓獲的事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呃——”YOYO表情僵硬了一下，“哈哈，有這事嗎，哈哈哈哈哈。”

秦驕比了個中指：“……”

“沒錯，俞燼楓真的回A市了。”喬光文算完了他的帳，擡起頭來摸了摸鼻子，“他還上了幾次大號，到處都在傳他要複出。”

聞言，沈霧把正要夾菜的手放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太自然。他用力捏拳又松開，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表現得淡然：

“真的嗎？”

“是不是要複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經理。”喬文光聳聳肩，“但是至少有一點是确定的，他現在人就在A市，并且，他上周去見了RISE戰隊的老教練，還咨詢了一些職業比賽方面的事。”

聞言，滿桌人都很驚訝。“真的假的？”

“燼神要回來？不會吧——”

“可是如果他真的回來了——”沈霧垂着眼眸，快速地說。

他用的是陳述句的口吻，喬文光微微一愣：“什麽。”

沈霧搖搖頭：“沒什麽。我只是覺得不太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退役選手回來混口飯吃的例子還少嗎？”

喬文光聳聳肩。他在這個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什麽事沒見過，表現得不太在意。

“可他是Flames。”沈霧說。

他有他的驕傲。

“管他什麽Flames不Flames的，在生活面前總得低頭。”喬文光一副看得通透的模樣，“幹咱們這一行的職業壽命短，退役之後無非就是當主播或者當解說撈點錢，你看他退役之後搞直播了嗎？他還能拿什麽吃飯啊——”

雖然這話有點不好聽，但是話糙理不糙，大家都明白了。

人都是要吃飯的，驕傲可不能當飯吃。

“哎，那你們說，如果Flames真的要複出，他最有可能去那支戰隊？”

餐桌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XQ。”

“XQ——”

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

從客觀上考慮，RISE和XQ戰隊是國內勢均力敵的兩支最強老牌戰隊。

俞燼楓退役的時候就已經和RISE撕破臉了，如今也不太可能回到RISE去，XQ戰隊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他燼神願意來，沒有哪支戰隊不想要。

秦驕的表情有點嚴肅：

“俞燼楓有多牛逼我就不廢話了，一個人能包圍咱們四個。讓他進了XQ，WT1——或者随便哪個稍微強一點的隊伍，咱們都得完蛋——”

同為沖鋒手的傑尼卻晃着腳樂呵道：

“我真想領教一下傳說中的殺人機器有多牛x。可惜燼神他沒給我這個機會，我連面都沒見過一次，他就退役了，不然沒準他就是我手下敗将了。”

“你還真敢說。”沈霧被他的自信震撼得連連咋舌，“哐當”一下把酒杯擱下，“你知道我當年被他錘的有多慘嗎？”

“沈哥，說起來你以前在RISE待過，當真和他認識？”YOYO好奇地看着他。

“啧，算是吧。”

沈霧夾起一顆炸花生丢進嘴裏，放下筷子說：

“我那時候年紀小，沒見過什麽世面，仗着點三腳貓槍法進了青訓隊，那可是全村唯一的希望啊！RISE青訓隊诶！多牛x啊！就覺得自己可牛逼了，二隊隊長槍法都沒我好。結果遇上了俞燼楓，就踢到鐵板了，原來人外有人。”

“難怪你那麽崇拜他。”YOYO似懂非懂地點頭。

“年紀小嘛，誰小時候不崇拜強者的，傑尼以前還特別崇拜我……”秦驕說。

“放什麽屁呢。”傑尼踹了他的凳子一腳。

沈霧随便扒拉了兩口飯，卻沒吃出什麽味道來。他木然地吃了幾口菜，然後把碗一推：

“我吃好了。”

秦驕飛快地扒了幾口飯，放下碗擦擦嘴，後腳也跟着沈霧走出了餐廳。

剛走出餐廳的門，沈霧立刻忍不住回頭壓低聲音問秦驕：

“……你覺得俞燼楓回來繼續打職業的可能性高不高？”

秦驕和他對視了片刻，堅定地搖搖頭：“我覺得不太可能。”

沈霧略一點頭：“我也覺得。”

“反正我是這麽想，哎，你說他有沒有可能只是複出去當解說，或者教練什麽的。”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沈霧仔細想了想，“不對，應該說甚至這個可能性更高。”

“是的，俞燼楓已經25了，真的不太可能複出打職業了。畢竟他已經是登頂過的人，現在複出會引起不小的争議，也沒什麽必要……如果是去當解說什麽的倒是合适。”

“我也希望是這樣。”沈霧嘆了口氣，仰頭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如果他能回來我固然高興，但是我一點也不想他再承受那種非議和壓力了。”

秦驕看向他的神色有些複雜。沈霧對俞燼楓的感情好像一直都是這麽赤誠。

他沉吟片刻，伸手攬住沈霧的肩膀：

“我們現在瞎擔心也沒用，等着吧。他到底是不是要複出，應該過幾天就能見分曉了。”

“說起來，咱們的新教練也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