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俞燼楓

LIXT衆人和新教練首次會面的時間定在了周五晚。戰隊方面預定了酒店，準備組織一場聚餐。

晚餐的地址選在了距離基地稍遠的一家私人會所。相對與市區內的各種頂級豪華酒店，這家私人會所稍顯低調。

豪門俱樂部LIXT一向出手大方，但這次這麽低調，管理層應該是有自己的考量，不便于多說。

由于戰隊方面暫時還沒有像外界公開新教練的打算，這場聚會只是小型的內部接待，所以僅僅邀請了主幹隊員、教練和幾名管理層參加。

在赴宴之前，韓罡好像已經知道他們的新教練會是誰了。但是無論大家怎麽猜測，依然神神秘秘地不肯多透露半分，只是一個勁地說自己非常放心了。

沈霧他們都不知道新教練是誰，不過從保密和重視程度來看，管理層顯然是把他當成了一張王牌，想來不可能是個籍籍無名之輩。

參加這種應酬的飯局免不了要喝酒，所以大家都沒開車，下午的訓練結束以後，沈霧直接和秦驕他們幾個一起打車過去。

路上有些耽擱，等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飯局都已經快開始了。

車停在了會所門口，身着藏藍色旗袍的女服務生馬上迎了過來，領着他們進去。

這是一家中式複古格調的餐廳，庭院鋪着光滑的青石板，老式的院牆爬滿了爬山虎，院中還很大手筆地布置了水榭樓臺，奇石翠竹。進了門，裏面布置着古色古香的屏風，窗棂旁是青花瓷瓶，黃花梨木桌上的香爐裏還燃着香薰，十分雅致。

服務生帶着他們上了二樓，徑直推開了最裏面一間包廂的門。

包廂的布置也十分複古典雅，裏面已經坐了七八個人，吃着幹果喝酒閑聊。

韓罡正好坐在門邊，看見幾個小夥子推門進來，立刻招呼讓他們坐下。

“快快快，怎麽來這麽晚，都進來坐。”

沈霧解釋了兩句，擡起頭往包廂裏掃了幾眼，在幾張熟悉的面孔之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氣場逼人奪目的男人。

那張臉他太久沒見，忽然看見都有些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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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燼楓修長的手指握着一只酒杯，正禮貌地聽着旁邊的戰隊老板說話。

男人穿着定制的修身黑綢襯衫和西褲，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鏡框，薄薄的鏡片後是一雙深邃的桃花眼。

許久沒見，他的頭發好像長了一些，發型打理的一絲不茍，柔軟的發梢彎出一個稍顯淩厲的弧度，冷淡慵懶的眼神卻很有沖擊性。

……依然還是那副風流又薄情的長相，就好像是按着沈霧的審美長的，這麽好看的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男人輕描淡寫地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禮節性地點頭示意，朝他們笑了一下，深邃眼眸裏的神情肆意且張揚。

其他人見狀紛紛和他打了招呼，找了位置就坐。沈霧卻是一僵，渾身的血液仿佛叫嚣着逆流而上直沖頭頂……

這個人……

新教練是俞燼楓——？？

這是俞燼楓？？？！！

沈霧不可思議地盯着他看，臉上簡直像是黑體加粗1號大字寫着“震驚”兩個大字。

但是俞燼楓已經移開了視線，好像還低着頭笑了一下，眼梢漾起來的笑意化開了他眼裏的涼薄。

沈霧倒是看見了，但一時間也有點不确定他那一笑是不是對着自己。

“小霧，坐呀。”

韓罡看沈霧不動，拍了他一下，拉開了身邊的一把椅子讓他坐。

差不多整個包廂的人都在看着他，沈霧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态了，扯了一下衣領，連忙坐下。

韓罡看出來沈霧不對勁，只當他是太驚訝了，沒怎麽放在心上，自顧自扭頭對站在旁邊的服務員說：

“人都到齊了，上菜吧。”

圍繞着圓桌，沈霧這個位置正好是在俞燼楓的對面。兩人的距離最遠，但是面對面坐着只要一擡頭就能對上眼。

男人端着酒杯支着長腿的樣子，讓他的心髒不由自主砰砰得跳起來。

沈霧低着頭，拿筷子搗着自己的碗，不敢看俞燼楓，但是在一片嘈雜的交流聲中，他隐隐約約能聽到俞燼楓的聲音。

沒想到和俞燼楓再次見面，會是在這種場合。

沈霧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好像渾身上下的血流都亂了套，耳膜鼓賬起來，只能感覺到脈搏突突地跳着，胸腔裏的心髒如擂鼓般狂跳不止，狂亂得差點沒連着人一起跳起來。

沈霧艱難地思考着，覺得大腦有點缺氧。

俞燼楓怎麽會……他為什麽會是LIXT的新教練？

他怎麽改行當教練了？

放在幾天前，沈霧怎麽也不可能相信這是真的。

如果有人跟他說，俞燼楓要來你們戰隊當教練了，那他一定會覺得對方腦子有病——總不可能是俞燼楓腦子有病。

但是，俞燼楓真的來他們戰隊當教練了。

沈霧心情很複雜。

明明再見到俞燼楓，他心裏是難以言喻的激動。但是冷靜下來想想，沈霧只想立刻抓着他的領子問他想幹什麽。

你當教練幹什麽？

去當個主播不好嗎，去當個解說不行嗎？

無數條光明的大道擺在眼前，為什麽要去選難走的路？

他不是質疑俞燼楓的能力，只是…只是不希望他再去走會被人非議的路了。

俞燼楓倒是沒什麽不同尋常的表現，一如既往的淡定。

在沈霧的印象裏，他一直很冷靜，好像沒什麽能讓他激動的事。

飯桌的一頭，俞燼楓泰然自若地吃飯，和別人談笑風生。另一頭，沈霧和一個空碗神情凝視，一口都沒吃。

偏偏秦驕那個沒眼見的還在一個勁的朝他眨眼睛暗示，那口型好像是在說。

“你男神哎。”

沈霧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假裝沒看見，拿起筷子悶頭吃菜，差點又把碗給摔了。

他把碗放好，慌忙擡頭往俞燼楓那邊看了一眼。俞燼楓沒注意這邊，還在和旁邊的其他人說話。

這時老板忽然站起來，舉起酒杯開口了：“給大家介紹一下，咱們的新教練。”

“Flames大家都知道，沒必要多說了。燼神到咱們戰隊了，來，我得先敬你一杯！”

其他人也依次舉杯敬酒。桌上只有白酒，沈霧不太能喝，但是他作為隊長不表示肯定不行，何況那人還是俞燼楓。

沈霧思來想去，一咬牙還是倒上了滿滿的一杯，起身往對面走過去。

“教練，我敬您一杯。”

沈霧不想在他面前失态，盡可能保持優雅的姿态，不失禮節地站到他面前，舉着酒杯意味不明地看着俞燼楓，眼神裏流露出的确是無比複雜的情愫。

俞燼楓眼神一挑，晦澀不明地笑了下。他看見沈霧居然拿了個高腳玻璃杯裝酒，還倒這麽一大杯。

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狠了？不可能這個喝法，杯子裏應該是水吧……

這麽想着，俞燼楓也舉起酒杯，眼梢流露出一點笑意。

“小霧，好久不見。”

看着面前的男人，沈霧感覺自己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

……真是太他媽好看了。

沈霧本來想少喝一點，但是不喝完總覺得不夠真誠，于是他敬了酒，鬼使神差地把那整杯白酒都喝下去了，然後被辣得一皺眉。

俞燼楓也注意到了這些細節，意識到杯子裏的竟然真的是酒。

白酒是能這麽喝的嗎？也就這不會喝酒的傻缺小子敢這樣喝！

俞燼楓站起來立刻要從他手裏搶杯子。“沈霧！你別這麽喝！”

他的手背覆上了沈霧抓着玻璃杯的手，感覺到少年的手背有點涼。沈霧抓的很緊，俞燼楓怕弄灑了噎着他，不敢用太大力氣搶，一時間沒能把杯子搶下來。

沈霧把酒喝幹了才松手，垂着眼眸笑笑：

“燼神回來了，我總該表示一下的。”

俞燼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禮尚往來地把自己杯子裏酒的也都幹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表示。”

“沈隊啊，”老板笑呵呵地說，“燼神初來乍到，以後在咱們基地裏要托你照顧了，可不能虧待了人家。你們一定聽他的話就是了。”

沈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後，身邊的秦驕推了推失神的沈霧，立刻朝他豎了個大拇指。“牛批，這麽能喝。”

這一杯喝完倒是沒什麽明顯的感覺，沈霧只覺得渾身的血流加快了一些，臉上微微發熱。

秦驕拿筷子扒拉着碗裏的菜，一臉幽怨地低聲說：

“明明前些年我們還是隊友，一下子成我教練了。感覺我這輩子都比不上他。”

沈霧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倒了冰水敷在臉上降溫，微微皺眉說：

“什麽比不比得上的。”

那邊酒已經敬了一圈，俞燼楓也喝了不少，但他的酒量很好，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幾乎沒喝醉過，酒後也很少失态。

微胖的老板舉着酒杯起身道：

“……咱們都是自己人，今天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燼神肯來我們戰隊當教練，那絕對是我們的榮幸。但是燼神名氣大，這其中牽扯到的是是非非太多，其中也會有一些問題，所以我們的意思，是想先不對外公開新教練，暫時繼續用韓罡教練的名義。等全國邀請賽過後，再做打算……”

沈霧低着頭，寥寥三言兩語間他已經聽明白了。

先隐瞞俞燼楓要進LIXT當教練這件事，确實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如果在俞燼楓的指導下LIXT打得好，那就是戰神歸來的佳話。如果反之，那就是個笑話。

等他們能打出好成績，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托出這位新教練，也能使選手戰隊還有新教練都免受一些非議。這樣的安排再好不過。

“戰隊裏人多口雜，難免有人亂說話，所以除了你們幾個，其他人都沒必要知道。燼神會來指導你們的，好好訓練，争氣一點，争取拿個好成績就行了。”

俞燼楓作為職業選手，水平沒話說。但是當教練也是頭一次。教練能不能當好不知道，反正引起的轟動一定小不了。

低調行事，大概能給他一點緩沖時間。

“……就這樣吧，燼神暫時會先和沈隊住一塊兒，也方便單獨輔導什麽的。”

沈霧驚訝地擡頭。他房間只有一張床，讓誰睡地板？

沈霧看了一眼俞燼楓，立即認命了。

……我睡地板就睡地板吧

席間，沈霧不知道悄悄地瞄了俞燼楓多少次。俞燼楓一直被人拉着聊天，并沒有多往這邊看一眼。

坐在俞燼楓身側的姑娘是老板的秘書，打扮得很漂亮，一頭幹練的齊肩卷發，穿着A字短裙和絲襪，腳踏高跟鞋，很能找話題聊，從頭到尾一直在說話。

沈霧忽然有點後悔，今天怎麽沒收拾一下再出門，竟然穿着身隊服灰頭土臉地就來了。

“你感覺怎麽樣？”

秦驕感覺他不對，臉色泛着點不正常的淡紅色，配合着他迷迷蒙蒙的神情得有些旖旎。

沈霧擺擺手：“沒事，酒勁上頭了。”

包廂裏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沈霧還是覺得悶熱難耐。

他拉開隊服拉鏈，把外套脫下來挂在凳子上，只穿着件短袖，起身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

沈霧出了包廂，胸悶的感覺稍微舒緩了一些。他在走廊裏攔下一個服務生，詢問了一下衛生間的位置。

很快，沈霧在走廊的另一頭找到了衛生間，進門的時候晃晃悠悠，不小心還撞到了保潔阿姨，差點把她手裏的拖把撞脫手。

“不好意思！”沈霧連忙道歉。

保潔阿姨看是個年輕人，腳步虛飄一看就是喝多了，笑呵呵地說：

“小夥子，慢點走。別喝這麽多，我們這裏很難打到車的啰。”

沈霧笑了一下，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打掃得很整潔，地面的瓷磚就像打了蠟一樣泛着光，牆角點着淡雅的香薰。

沈霧走到洗手池前沖了把臉清醒，然後站到了便器前面。

他也有點暗自後悔，沒想到自己一時意氣用事，酒勁上來了會這麽猛。

他伸手解開拉鏈，剛拉下褲子，衛生間的門忽然被“嘎吱”一聲推開了。

身材高挑的男人雙手插着褲袋，背着光站柔和的鵝黃色燈光裏，輪廓分明。

沈霧餘光瞥見那人影有點眼熟，仔細一看，那人竟然是俞燼楓。

俞燼楓邁着兩條筆直的長腿朝裏面走進來，站到了他旁邊，臉上沒什麽表情，竟然也開始解褲拉鏈。

沈霧吓了一跳。他可不想獲此殊榮和俞燼楓一起上廁所，于是硬着頭皮快速解決，連拉鏈都來不及拉上，匆匆忙忙扯好褲子就想走。

保潔阿姨剛拖過地，黑色的大理石地板閃閃發亮熠熠生輝，踩上去滑得要命。

沈霧一腳剛踩到滑溜溜的瓷磚上，整個人就重心不穩猛地往前傾倒下去。

完了，這也太丢臉了。

但是他撞到的不是冷冰冰的地磚，而是一個寬闊的懷抱裏。

在他跌倒之前，俞燼楓眼疾手快地把人撈了起來。

沈霧臉貼着男人胸口，心裏猛地一跳。

看着撞進懷裏的人，俞燼楓眼皮一掀，眼神不似在飯桌上那麽冷漠，深邃的瞳孔裏流轉着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啧，小隊長，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