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秘密

沈霧偷親俞燼楓确有其事。

那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對俞燼楓抱着那樣不可告人的心思。

那一次賽後慶功宴上，奪冠的俞燼楓完全成了衆人的焦點，大家紛紛給他勸酒，酒杯的碰撞聲持續不斷地萦繞着耳畔。那是沈霧唯一一次見俞燼楓喝醉。

沈霧年紀小，坐在角落裏喝果汁，默默地看着人群中間的男人，明明只隔着一張桌子，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好像隔了一道天塹那麽遙遠。瘋狂熱鬧的慶功宴之後，鮮少有幾個還能站得穩的，都爛醉如泥，連俞燼楓都喝醉了。

經理看沈霧身上穿的也是RISE戰隊的隊服，就把醉醺醺的俞燼楓塞給了他。

出門的時候，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沈霧從餐廳借了把傘，冒着雨帶着俞燼楓回基地，卻發現基地裏停電了。

當時的沈霧身材還很單薄，也不知道哪來這麽大的力氣，竟然真的一路把俞燼楓抱回了房間，沒讓他沾着一點雨，自己的衣服卻被淋了個透。

沈霧把俞燼楓放到床上的時候，因為重力，自己連帶着也趴倒在男人身上。

溫熱的身軀相互依偎在一起，那張俊美的臉就近在咫尺。

夜色中，沈霧靜靜地盯着他看。

視線掃過他流利的下颌線，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了那兩片唇瓣上。

沈霧自己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的，鬼迷心竅地貼近。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的唇瓣已經緊緊貼合在了一起。

那個觸感他到現在還記得。

微涼濕潤的唇瓣很柔軟，讓他止不住地心神蕩漾。

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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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霧睜開眼，猛然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意識霎時間清醒過來，連滾帶爬得從床上下去。

俞燼楓醒了。

沈霧幾乎是逃出那個房間的，俞燼楓更是不知道會如何看待自己，甚至會厭惡自己。這怎麽行，他怎麽會做這種事……

太變态了吧……

第二天再見到俞燼楓，沈霧忐忑不安地站在牆角。俞燼楓沒說什麽，沈霧知道那是給他留點顏面。

俞燼楓還是正常地陪他訓練，但是沈霧一看見俞燼楓就忍不住想起那晚的場景，渾身的神經都繃得死死地，緊張得不停失誤。萬分狼狽之下，他開始躲着俞燼楓，借口訓練忙再也不肯去他那裏了。

沈霧曾經努力嘗試着把這些忘掉。他大大方方地告訴所有人他崇拜俞燼楓，借此虛僞地掩飾着自己對俞燼楓真正的想法。

然而，直到他做了那個不堪入目的夢時，他發現自己對俞燼楓那些不可告人的念頭非但沒有随着時間湮滅，反而在他心裏不停叫嚣着，愈演愈烈了。

這是沈霧這輩子最沒臉告訴別人的事，想起來就想給當時膽大包天的自己一耳光。他低着頭，垂在身側的手有點顫抖，不敢擡頭看俞燼楓。

俞燼楓聽完他的講述，一時間沒說話。沈霧也沒出聲，臉頰卻因為羞恥而發燙了起來。

這段靜寂好像特別漫長，沈霧神經緊繃着，就好像頭懸達摩克裏斯之劍一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那人的裁決。

他以為俞燼楓是知道的，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知情。

沈霧死死地拽着衣角，用力到指節都發白了。他很怕俞燼楓覺得他惡心。

“我那天是真的喝多了，什麽都不知道。”俞燼楓雙手抱着胸口，面無表情，良久終于開口了，“這麽說，你躲我是因為內疚，我還以為你很讨厭我呢。”

俞燼楓有點無語。他以為是自己做了什麽，沈霧才躲着他，沒想到問題是出在沈霧自己身上。

居然因為這種事躲着他，真是個小孩子。

他靜靜地打量着沈霧，只見這小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副快哭了的樣子，忽然就很像逗逗他。

“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俞燼楓摸了一下唇，嘗試着能不能從記憶中翻找出一些零星的片段，可是什麽也記不起來。事情過去太久了，他還喝醉了。

如果不是沈霧自己招供，他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不明白沈霧為什麽這麽純情。不過是親了一下，內疚成這樣。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他傻還是怎麽樣。

“你哭喪着臉幹什麽？”俞燼楓雙手抱在胸口，挑眉笑道，“那是哥的初吻，你賺大發了你知道嗎？”

沈霧愣了一下，沒覺得俞燼楓是故意逗着他玩，反而因此內疚更甚了，連忙道：“對不起，我是一時間那個……鬼迷心竅了。”

俞燼楓瞥了他一眼，擡頭把他的下巴扳起來一點：“你早說不就完了，我沒那麽容易生氣。”

沈霧呆呆地看着他。最主要的壓力來源倒不是怕俞燼楓怪自己，是他心裏過不去那個坎。

他知道當時的自己和俞燼楓之間差距有多大，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青訓生，擱人堆裏都沒人理，俞燼楓已經是當時頗具聲望的世界冠軍了，是他們那些青訓生們的偶像。

……簡直就是小太監趁皇後娘娘醉了嘬了人家一口，太狗膽包天了。

“不過一句對不起可不夠，不說說你要怎麽補償我？”俞燼楓挑眉道。

沈霧一愣，同時也松了口氣，俞燼楓沒怪他。他心裏壓抑了這麽久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我不知道……”

他有的俞燼楓都有，好像沒什麽可以用來補償給俞燼楓的了。

俞燼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從臉蛋看到脖頸，從脖頸看到腰間，看得沈霧心裏直發毛，這才狀似大度地擺了擺手：

“算了，你慢慢想。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

說着他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說：“……要是想不出讓我滿意的，那我可就親自幫你想了。”

十六歲的沈霧長得很可愛，但是年紀太小，俞燼楓不可能對他有什麽不該有的感覺。情窦初開的小沈霧沒忍住親了他，俞燼楓沒法往香豔處想，反而滿腦子都在質問他怎麽可以早戀。

但是再次遇到沈霧之後，俞燼楓發現了自己不對勁。明明是初秋降溫的天氣，他總感覺好像有點熱。

沈霧咽了咽口水，剛想開口卻被俞燼楓打了岔。那人望着沈霧，似是有感而發地說道：“你小子倒是越長越……帥了。”

俞燼楓本來想說漂亮的，但是這個詞從他腦子裏崩出來的時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為什麽會對一個男孩子脫口而出用了漂亮這個詞。

沈霧拽着衣角的手心裏已然出了一層薄汗，他腼腆地笑笑，開始跟俞燼楓聊起天來，聊戰隊，聊比賽。

看着如今的沈霧，俞燼楓莫名有點欣慰。當年那個小小的青訓生已經可以在戰隊裏扛大梁了。

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和交談聲，似乎是服務生在敲隔壁房間的門。

沈霧朝牆上的挂鐘看了一眼，這才意識到現在其實已經是中午了，該退房了。他竟然睡了那麽久。

宿醉後的頭痛讓人難以忍受，不想起來還好，一想起來太陽穴又開始隐隐脹痛了。

“一起吃個飯嗎？”俞燼楓問。

沈霧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興致缺缺。和俞燼楓吃飯，本來應該是他很樂意的事，但是他實在沒什麽精力，只想趴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不過他們起得晚，都沒吃早餐，到現在是有點餓了，于是就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務。剛放下話筒，沈霧的手機又響起來了。

來電人是秦驕。

那邊的秦驕好像也是剛睡醒，聲音裏還有幾分困倦：“小霧你怎麽沒回宿舍，你人在哪兒呢？”

沈霧看了一眼俞燼楓，怕秦驕又說三道四，于是說：“沒事，我好着呢。昨天喝多了不太舒服，就近找了個酒店睡了一晚。”

秦驕“嗷”了一聲：“行吧，老韓說給我們放半天假，但是晚上的訓練賽還是要打。你早點回來。”

沈霧“嗯”了幾聲，挂斷了電話。

吃完午餐，沈霧跟着俞燼楓退房出了酒店。

俞燼楓回到餐館那邊去把車開出來，順路送沈霧回基地。

今天是陰天，天上濃密的雲層遮擋住了太陽，似乎是要迎來秋季的第一場雨。

俞燼楓開着車，沈霧坐在副駕駛上，偷偷從後視鏡上看對方。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俞燼楓的眼睛，和他神情淡漠開着車的樣子。

車身拐彎的時候，俞燼楓無意識地朝後視鏡裏瞥了一眼，正好就通過鏡子和沈霧對上了眼。視線猛地交彙，差點擦出火來，吓得沈霧連忙挪開了視線，假裝看着窗外的人行道。

“……”俞燼楓看着他留給自己的後腦勺，覺得有點好笑，“你看什麽呢。”

沈霧的臉很快燒了起來。他覺得俞燼楓肯定是明知故問，抿着下唇不敢出聲。

“有話跟我說？”

要是放在以往，沈霧肯定拽了吧唧地撂下一句：看你好看，不行？

但是眼前的人是俞燼楓，他沒這個膽量，只能丢盔棄甲落荒而逃，很慫地說了一句：“沒……沒什麽。”

正好這時，車在基地大門口停了下來，沈霧松了口氣，跳下車。

初秋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的，他一打開車門就感覺一陣風迎面而來，灌進衣領裏涼飕飕的。

瑟瑟秋風把兩旁的行道樹都吹得“沙沙”作響，沈霧把領口拉高了一些，朝車上的男人揮了揮手，忽然想起什麽，又鼓起勇氣湊到車窗前，敲敲玻璃。

俞燼楓拉下車窗看着他。“什麽事？”

沈霧有些腼腆地把手伸進車窗裏，把手機遞到了他面前：“那個……教練，加個微信吧。”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俞燼楓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很爽快地摸出手機和他加了好友，留下一句：

“小隊長，那就下周見了。”

目送着車消失在街角之後，沈霧還沒能冷靜下來。他用微涼的手掌拍着自己發燙的臉，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裏默默想：

我的媽，俞燼楓居然真的回來了。

沈霧走進休息室的時候，YOYO正翹着二郎腿，敷着面膜，穿着大褲衩癱在沙發上看電視，身邊還趴着一只懶洋洋的白貓。

“喲，夜不歸宿。”YOYO一擡頭看到他，就笑了起來。沈霧笑笑沒多做解釋，從茶幾上提起水壺倒了杯水。

白貓懶洋洋地從沙發上跳下來，伸出爪子鑽到沈霧腳邊抓他褲子，一連撓了好幾下，直到沈霧彎下腰去把它抱起來，坐到了沙發上。

電視裏放映的是一部經典驚悚片，音量開得很大聲，畫面陰森森的，詭異的配樂有點瘆人。YOYO神經大條，看着畫面上的恐怖場景毫毫不嫌惡心，蹬着拖鞋翹着二郎腿，邊嗑瓜子邊看得興高采烈。

沈霧對恐怖片不感興趣，跟着看了兩眼，很快就百無聊賴地低着頭擺弄着手機。

他剛才要了俞燼楓的微信，這會兒對着一個空空如也的對話框看了半天，打了一行字又删掉。

不知道該說什麽。

沈霧糾結了一下，指尖懸空在屏幕上方畫了個圈，又點開了俞燼楓的朋友圈。他朋友圈的內容少之又少，沒什麽要緊內容，唯一能吸引人眼球的內容就只有一張自拍。

畫面上的男人，女孩兒看了尖叫，基佬看了落淚。

沈霧看了看發表時間——十分鐘前。這條朋友圈好像是剛加完他微信之後發的，怎麽感覺有點怪怪的？

沈霧發現自己想太多的毛病是治不好了，默默地把這張照片保存下來當壁紙。

等他切回對話框一看，忽然發現空白的對話框裏赫然出現了一條新消息：

俞燼楓：“幹什麽呢小隊長。”

俞燼楓：“你都輸入大半天了，怎麽還不說話？我都替你着急了啊。”

“……”

沈霧心裏一驚，盯着這條消息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差點忘了對方是能看到他正在輸入的提示的！

他剛才那樣小心翼翼地輸了又删不知道怎麽找話題，那糾結樣子簡直傻逼透了，豈不是都被俞燼楓看到了！？

沈霧抱着手機，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手機上，急忙想找個理由。看來看去，他把目光落到了旁邊的貓身上。

腿邊的白貓還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瞪着無辜的眼睛，伸出爪子碰了碰他，似乎想讓他給自己撓撓。沈霧和它對視了一眼，靈機一動：

“抱歉，貓按到鍵盤了。”把鍋甩給了弱小可憐又無助只想要撓撓的小貓咪。

對方沒再說話，但是沈霧松了口氣。不知道俞燼楓信不信，多半是不會信，連他自己都覺得沒人會信。

不過沈霧依然犒勞似的把犯罪嫌疑貓抱到腿上。随後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一下坐直差點把貓吓得彈起來。

所以——

俞燼楓能看到他的輸入提示，那不是說明他也一直在看自己的對話框？

沈霧臉上的神情十分複雜，望着手機屏幕。幸好YOYO的注意力一直在電視機上，不然那一定會看見他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綠。

沈霧揉揉太陽穴，呼出一口氣，慢慢地靠着長沙發靠背躺下。難不成俞燼楓也想和他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