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回

趙季誠閑逛相國寺綦崈禮細說填詞人

太學生趙季誠之所以愛逛相國寺,除了這裏每月五次開放,能買到他喜歡的碑文拓本,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相國寺本身就是一處極好的古跡。該寺初建于北齊文宣帝天保六年,初名建國寺,後漸荒廢。唐初曾為鄭王府中花園,據說中宗神龍年間有個游方僧人惠雲曾在後園池中看見了梵宮的影子,遂募緣易宅,将此建為佛寺。因睿宗曾被封為相王,他即位後将此寺改名為“相國”。到了本朝太宗至道二年,重建了三門,太宗又親筆題額“大相國寺”。

相國寺山門五間三空六開,兩稍間座四大金剛,門前有石獅子一對。山門東西兩石塔各高三丈餘,二門五間,內坐四大天王。大殿地基由純木攢成,不用瓦灰,共九明十一暗,四六槅扇,上蓋一片琉璃瓦,脊高五尺,獸高丈許。

殿內安置彌勒佛聖容,高一丈八尺,聖容金粉肉色,光照天地為相國寺一絕。左右兩配殿,左名伽藍,右名香績。又有排雲寶閣,內置五百尊颍川郡銅羅漢。大殿兩邊的廊內,都是本朝名家的題字,牆上又有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圖,又有佛降鬼子母揭盂圖。真個是姿态雄偉,精妙絕倫。

更兼相國寺每月有五次開放,讓百姓在此交易。于是珍禽奇獸、日常雜物、屏帏鞍辔、筆墨紙硯、珠翠頭面、書籍玩好等等諸物皆見于此地,連帶得周圍的街巷都是店鋪林立,熱鬧非常。

這一日季誠從太學院請了假又來逛相國寺,正在賣書籍古玩的資聖門前躊躇,就聽見有人喊“賢弟”,回頭一看,卻是姑表兄綦崈禮,季誠唱了個喏兒,問道:“兄長何故在此?”崈禮還禮道:“新得了個香爐,正想着你常來這的,卻真遇到了。”

季誠就着崈禮的手看了一眼,見是一個青白釉的蓮臺座爐,爐身折沿盆式,直腹,平底,下邊是蓮臺式座,香爐清淨、大方,顯得頗有生意。不免笑道:“兄長好眼力,這樣清淨的爐是要配上品的棧香才得趣味,我新近得了些葉子香,明日就差了人給兄長送去。”崈禮笑道:“季誠知我,正要尋些好香呢,如此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說着,不覺出了相國寺,時近正午,崈禮、季誠都沒什麽要緊的事,就近到酒店坐了,置了果菜碟各五樣、水菜碗三五只,又使人外買了些軟羊、龜背下酒。席間兩人說說談談,無非是宋家生藥鋪的布置如何了得,牆上挂的都是李成的山水,會仙樓的杯盤如何奢侈,皆是全套的銀梅梢月紋盤盞,又說哪家妓館的小姐彈得一手好琵琶,哪家的唱得好曲兒。

正談着,就聽隔壁雅間裏有人在吟誦,初時兩人不甚在意,只覺韻律節拍甚是動聽,平上(讀“賞”音)去入轉換得自如巧妙。再要細聽,卻只得衆人贊嘆之聲。

二人便留了意,待隔壁再吟時,便都凝神靜氣。那人吟得卻是一闕《如夢令》,季誠聽罷只覺清麗婉轉,高妙無窮,如江梅清逸疏朗,又如海棠嬌豔妩媚。只聽得隔壁又是一陣擊節贊嘆:“紅綠之間,可見詞者工造語”,“‘試問’一句最見女兒心思”,“玉甫的女公子果然得乃父真傳”……季誠聽得“玉甫”一句,心中一動,玉甫是員外郎李文琪的字,因文琪曾任過太學正,與他勉強也算得上有師生之誼,莫非詞者與之與關?

正思量間,只聽崈禮道:“近日聽聞員外郎李大人家的女公子頗有才名,今日聽來,果不其然。”季誠一聽,連忙問道:“怎麽李大人的女公子有才名嗎,這閨閣女子的事情兄長又怎能知曉?”

崈禮吃了一口酒,這才笑道:“賢弟只愛碑文拓本,對坊間之事不聞不問。虧得你與李大人有師生之誼,連這個都不知曉。據聞這李大人的女公子自幼就聰慧,其母親素有才名,女公子得母教養,更是詩文了得,才智過人。只因其久居故裏,才不為人知。如今李大人将家眷接到京都,嘗将女公子的詞作付與同僚,這才女的名聲就此傳開了。”

季誠又問:“适才聽那詞果真清麗,中有‘卷簾人’一句,似有所指,不知這女公子适的是何人?”崈禮沉吟道:“這個為兄卻是不知,只知此女正值妙齡,李大人将其視若珍寶,曾說過‘中郎有女堪傳業’的話。為兄私下猜想,或許李大人太過疼愛,不肯輕易許人也是有的。”

季誠聽了崈禮說的,也不言語,只是暗自思忖:李文琪為人耿介,此女能得其父如此誇贊,想必是有過人之處。兄弟二人又吃了一陣,見天色不早,就付了酒帳,各個散去不提。

這一日,青娘去給王氏請安,卻見王氏手裏拿着一只青白釉的瓜棱香合,正要往博山爐裏填香,青娘見了就道:“母親怎麽填起香來,不是有采綠她們嗎?”說着就從王氏手裏把香合接了過來。

王氏見是青娘,笑道:“你來得正好。這是你舅舅家新窨的香,多少年沒聞這味兒了,心裏急切。”

青娘知道王氏所說的“舅舅”指的是她的親舅舅,王氏雖是禦史大人的長女,卻是庶出的,也兼父母已亡故,與娘家也只是禮尚往來。倒是與她親舅家,因着父親和她的緣故,往來密切。

青娘仔細看了看香合裏的香,倒也看不出多出衆,就往爐裏填了些。

不一時,爐裏的香味飄了出來,清韻自然中另有一種旖旎,青娘問王氏:“母親,舅舅家的香果然不同,可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材料?”

王氏道:“哪有什麽特殊,不過是常見的返魂梅。”青娘:“母親,在明水時大伯母也窨過返魂梅,香氣為何與舅舅家的不同?難倒不是把香放在瓷器中,用蠟紙封了,在靜室的地坑裏放上一個月嗎?”

王氏:“窨法都是一樣,只是因為個人的手法不同,窨出的香自然又千差萬別。你大舅母是得了你外祖母真傳的,一般人窨的怎麽能比?”

青娘問道:“母親,在明水時也不見您細說京都的種種,為何人到了京都,骨肉時常能團聚了,母親反而感慨?”

王氏一笑:“你哪裏知道,未入李家之時,我父親就告誡過:為人婦者,當同甘共苦夫唱婦随。怎能不顧着夫家的感受總是炫耀娘家。”

青娘道:“母親,以前女兒不懂事,祖母向人誇您‘清貧自守’時還不甚明白,現在看來,母親舍了京都這樣的繁華,離了父母兄弟,以禦史長女之身嫁于李家,卻不以此為傲,反而愈加恭順賢德,常年在祖父祖母前盡孝。母親,杭哥兒聰慧,男兒又該志在四方,将來是要出仕的。女兒不然,只願能常伴母親左右,不再讓母親受這骨肉分離之苦。

王氏拉住了青娘的手:“我的兒,母親知道你孝順,若是等你大了母女們也能常在一處,母親還有什麽不如意呢?”青娘知道王氏這句“等你大了”的意思,是指她今後成親嫁人,不由紅了臉,低頭不語。

王氏卻沒甚在意,接着說:“京都風俗與明水不同,每到上元節後,京都的人都要出城采春的。因只咱們剛到這裏,諸事未齊備,倒是耽誤了。昨兒你大舅母捎信說想帶着幾個女孩子出去轉轉,特意說要帶你同去的,就定在明日,你可妝着意妝扮些個,別像在家這般素淨。”

青娘一聽就笑了,“母親為何不早說,今兒早上女兒還想,那消寒圖上的梅花都快染盡了,正想逛逛呢。”

王氏笑道:“若早與你說了,你還能這般和我穩穩當當地說話?”正說着,只見杭哥兒進來給王氏請安。他聽說采春的事也鬧着要去,王氏少不得又一番勸慰,說男女七歲不同席,若想去可同父親或是表兄弟們去,舅舅家的女孩子都大了,諸多不便,又許了給他多帶好玩的,杭哥兒方才罷休。

作者有話要說:

☆、李青娘采春鐵佛寺 王钰娘語驚探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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