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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馬車上,薛令蓁偎在宋氏的懷中,手下把玩着自己的那塊晶石,一邊悄悄地修煉異能,一邊向宋氏打聽那位吳太子妃的消息。

她也算是跟宮裏一直有個聯系,每個生辰都會有宮裏賞來的一批東西,而後就是皇長孫派人送來的,似乎就是在報恩一般,愈發讓人相信是她救了他一命,雖然事實也确實如此。這些年來,玩具娃娃,女孩的小首飾,都是跟着她的年歲變化,可見是用了心的。讓薛令蓁每一次收禮都忍不住驚喜,對那個只見了一面的皇長孫頗有些好感。

因此也能聽到些宮裏的事情。每每聽聞有關吳太子妃的消息,她都忍不住佩服,到底是怎樣的人,能把太子壓制住,不敢和她硬抗,還能把李庶妃管得死死的,連皇帝都對她是滿口稱贊。

這下輪到自己見她了,倒覺得有些緊張了。

“讓你方才還笑我,如今怎自己窘迫起來了?”薛令芳揉了揉她頭上綁着的丸子頭,今日她梳着改良版的雙丫髻,兩邊各垂着一對小銀鈴铛,搖起頭來頗為可愛,薛令芳忍不住又多揉了幾下。

薛令蓁沒察覺出她的心思,委屈地看着宋氏:“阿娘,阿姐她又笑我!”

見她真是緊張委屈了,宋氏拍下了薛令芳的手,親了親她額頭:“你阿娘阿姐都在這,你緊張什麽?怎麽正常怎麽來就是,這樣你就是最優秀得了。我還不信,滿京城同你一般大的女孩能有你出色。”

薛令蓁被誇的小臉微紅,尚還顯得肉肉的小手爪子在宋氏的勾絲裙擺上無意識地蹭蹭,烏亮的眼睛卻是愈發亮晶晶的。宋氏忍不住又親了親小女兒軟嫩的肌膚,渾身一如剛出生一般,帶着淡淡花木清香,肌膚就像是一瓣嬌嫩的桃花瓣擦過嘴唇,忍不住心生出百般的憐愛來。

“你妹妹啊,平時跟個小機靈鬼兒似的,撒嬌起來,誰又都比不過她!”宋氏輕嘆,朝着薛令芳抱怨,面上的笑容愈發柔和了。

寧平侯府呂家老爺子與當年的薛老太爺以及宋氏的父親也頗有些交情,都是一同上過戰場的兄弟情,當初薛林與這呂家大老爺只相差半歲,兩位老爺子還想過讓他二人結成拜把子兄弟,可惜薛林從文,自骨子裏都覺得武将粗魯,不屑與呂大老爺來往,兩家也就淡了下來。

馬車一直駛到了正門,下人拿了帖子禀報,另有掌事的丫鬟領着帶路,宋氏牽着薛令蓁和薛令芳,雪松雙喜等丫鬟則跟在珍珠的身後,一行人走了不遠,就見一位體态豐腴,身着绛色團花錦褙子,戴金銀纏絲嵌東珠頭面的富貴婦人迎了過來,圓臉杏眼,張嘴便帶着三分笑意。

“宋夫人,芳姐兒,還有小泰安郡主,你們可真是讓我好等吶!”

宋氏道了聲好,薛令芳才緩步上前行禮:“呂夫人安好。”

見到今日薛令芳的打扮,呂夫人眼中也不由得閃過絲驚豔。那日她在寺廟的山路上見的薛令芳因是上香,衣着素雅。今日換了身鮮豔的打扮,眉眼間的英氣更襯得她有一種尋常閨閣女子沒有的氣韻。

呂家亦是将門,呂夫人對宋家滿門忠烈敬重,眼見這薛令芳雖是薛林之女,卻并非學到薛林的那些酸作風,眉目間有着昔日宋将軍的風範,大氣爽利,十分喜歡,暗中得意自家兒子好個眼光。

待她目光下移,便不禁道:“好個靈豔天成,絕非凡人,必是泰安郡主了吧!”心中暗道,若是一般的美人,與過于精美的首飾衣服相襯,很難不被衣服首飾奪去光彩。可現在這半大的女孩,容貌已是極盛,身上的衣裙首飾也皆是難得珍品,光是這羽衣閣新出的天水碧裙子就足夠讓那些京城裏的貴女羨慕。可這泰安郡主的容貌,卻反而壓了服飾一頭,卻并不突兀,兩者輝映,都又增添了驚豔之感。

薛令蓁半是羞澀地笑道:“呂夫人好。”

呂夫人從身上摘下了一塊玉佩給了薛令蓁,卻從自己手上取下一只翡翠镯子給了薛令芳,笑道:“宋夫人好福氣,這兩個東西給孩子的見面禮,莫要笑我寒酸了。”

宋氏明白這呂夫人的意思,笑容越發燦爛,“這可真是說笑了。”

薛令芳心下大定,心中雖無多少羞澀,只悄悄揉紅了臉頰,裝出一副少女嬌羞的狀态。

“好了,咱們這般年歲和孩子們是說不來多少話,鴉翠,你帶着兩位姑娘去姑娘們的宴席那邊,可別讓人怠慢了!”呂夫人吩咐道,身後走出一個有着一頭烏發的丫鬟來,尋常容貌,卻一頭烏發難得,鴉翠一名甚是合适。

鴉翠笑道:“兩位姑娘往這奇花園來。”

待兩個女兒走後,宋氏一臉如常地随着呂夫人去了另一邊,二人自是要商讨兒女婚姻大事,便單獨去了一個待客廳。

“我那日見了芳姐兒就覺得是個心善得體的孩子,今日一見,更是歡喜。我是不會客套的,直與你說了,我相中你家芳姐兒,配給我家的樘兒,你看可好?”

宋氏命珍珠将那李家的帖子拿出,道:“您家裏是京城裏難得的和睦之家,樘哥兒我是知道的,也是個優秀人才。芳姐兒我問過,她也是願意的。只是現下,我有一件事必須要說給呂夫人您聽,免得日後結親不成還鬧了嫌隙。”

呂夫人接去一瞧,将帖子拍在了桌上,茶盞震得一響:“李家竟這般無恥大膽!”口上隐去太子,心中明悟自是太子授意,當真是惡心至極。

別說薛令芳不是自己看好的兒媳婦,就是京城中任一個勳貴家的女兒誰能看得上李家的兒子,那人簡直就是五毒俱全,還未成親,家中便有妾侍庶子,名聲都臭了。太子為了李庶妃,授意如此,李家能得了個國公府的嫡小姐做媳婦,自然歡喜,連忙就把請帖送來。

太子這想法,對李庶妃李家是千好萬好,可對這薛家姐妹和宋氏卻是一條至毒之計,兩個女兒家的一生備不住都會被毀了!

不過盛怒的呂夫人轉念一想,這樣一來,自家和薛家結親,依着吳家、呂家兩家的權勢,還能讓太子得逞?這樁親事,倒真是一舉多得。

“這怕什麽?我呂家看中的兒媳婦還能讓一個李家搶走不成?那這事咱們就定下,我再看看日期,琢磨琢磨吉日下聘禮。”呂夫人滿臉笑意,話說的再直接不過,壓根沒将李家放在眼裏。

宋氏亦是歡喜,拿出一個錦盒,裏頭放着一塊極潤的玉佩,“這便是定親的信物了,還請你交給樘哥兒了。”

待宋氏移步去了外面,呂夫人才沒好氣地道:“臭小子快出來!你娘我都給你說定了,還不快将信物收好。你這媳婦是個好孩子,你若是虧待人家,小心那小祥瑞讓你天天走背運!”

“娘,用不着這麽咒您兒子吧?”身形高大偉岸的英俊男子從屋後的屏風走出,神情有些哭笑不得,眼神中卻分明帶着歡快的喜意。唇邊含着淡淡笑意,他快步走來将那小小玉佩收入懷中。

“瞧你那樣,這幾日你若無事,就讓人守着些定國公府,你也清楚,李家那些小人能甘心嗎?指不定會使出什麽肮髒下作的手段。”呂夫人耷拉下嘴角的笑意,擔心這事兒也不是毫無緣故。先前那李家的嫡長子李原看中了一個良家女,可那女子不從,他竟讓人将女子推入水中,自己趁機下水,以救人為名占了便宜,毀去了女子的名節,逼得女子為妾。這次就怕他故技重施。

呂樘嚴肅道:“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芳姐兒、泰安郡主和宋伯母的。”他微微握緊玉佩,玉佩細膩溫軟,倒像極了那日陽光下,少女暖暖的笑意,目光便不禁柔軟下來。

(二)

呂家的奇花園便當真是“奇花園”了,一點都不名不副實。

呂侯爺是武将,家中喜好以怪山奇石為裝點,這奇花園就原本是名叫奇石園,只不過是因着呂夫人愛花,嫁進呂家後,嫌棄這石園子難看無趣,便尋了許多奇花放在了園中,呂侯爺疼愛妻子,索性就将這原本的“奇石園”改成了“奇花園”,呂夫人愛熱鬧,經常也會邀請一些年輕女孩和夫人來參加賞花宴。

鴉翠迎着薛令芳、薛令蓁二人去了那奇花園,剛入園中,就聽聞不遠處已經有少女的嬉笑聲,園子裏奇石聳立,卻又巧妙種上不少的奇珍花卉,頗有些別樣的情致雅趣。

待走近了,就見園子靠東邊還建有一處樓閣,上面人影閃動。而顏色各異的群花之中,年輕俏麗的姑娘們四五成團地聚集在一起,寫詩、作畫、秋千、投壺,踢毽,有靜有動,熱鬧非常。

鴉翠含笑道:“那是給姑娘們的休息之處。若是玩得累了,就上去休憩片刻也可使得。”轉而又對二人悄聲道:“太子妃娘娘尚未來,過一會兒便到,二姑娘和郡主也不必拘束,娘娘此次來,也是賞花而已。”

薛令蓁松了口氣,笑說:“多謝姐姐了。”

見鴉翠退下,薛令芳牽着她入內去找自己認識的姐妹,眉眼含笑:“你這是第一次出門赴宴,好好玩一下,我也讓那些姐妹們去見識一下你這個小祥瑞。今日我玩牌,你可要給我傳傳福氣。”

薛令蓁眨眨眼:“阿姐,你放心吧。今天你肯定會萬事如意的。”

薛令芳明知她話裏意有所指,面上有些羞惱,作勢要掐她的臉。

二人一走近,那正玩着投壺的一位高挑姑娘望見了薛令芳,招了招手:“令芳快來,我快把首飾輸完了,你快來替我扳回幾局。”

薛令芳快走幾步,“這便是蘇家二老爺的姑娘,蘇瑤了。”

她走近了,蘇瑤見好姐妹手裏還牽着小女孩,容貌稚嫩卻不掩難得姝色,笑吟吟地行禮:“泰安郡主好。”

周身的幾位姑娘也都明白這便是那位不常出門的泰安郡主了,雖年歲不大,可這有實封的郡主頭銜還是大了幾級,紛紛行禮。

薛令蓁趕快道:“幾位姐姐也好啊。你們莫要多禮,這樣才玩得痛快些嘛。也別驚動了其他人才好。”

蘇瑤快步将手中的箭交給了薛令芳和薛令蓁,“你姐姐是個好手,蓁妹妹不妨也來一試?”

幾位姑娘見她身量小,必是力氣不大,暗自在這姐妹中壓了輸贏。

薛令芳聽到後頭的聲音,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啊,真是誠心要輸啊。”不過,她才沒那麽好心去提醒呢。

一局過後,薛令芳擺了擺手,順便将幾個姑娘賭上的戒指耳環之類的收入妹妹的荷包中,對沮喪着的蘇瑤道:“你難道還不知我這妹妹的祥瑞福氣?自小到大,我與她玩這類游戲從未贏過。”

薛令蓁配合地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蘇瑤不依,拉過薛令蓁求道:“好蓁妹妹,下一局你替我來,我來給你本錢,你好替我收回來些,否則今晚回家了,我娘又要說我敗家了。”

她們這邊熱鬧非凡,倒是不遠處在作畫的兩個姑娘皺了皺眉頭,問着身邊的丫鬟:“那邊是來了什麽人?好像還有個小姑娘,瞧着只有七八歲大小吧。”

其中一個眉眼清麗,着一身青綠裙子的姑娘将畫筆放下,“武将之女,粗魯慣了的。”

丫鬟去打聽了下,方回道:“是定國公府薛家的兩個姑娘,薛二姑娘和泰安郡主。”

青衣姑娘點了點頭,輕笑:“原來是她們姐妹倆。宋家罪族出身,築下大錯,害得戰敗,就算是個郡主,也該有些羞恥心,出門閑玩?該是在家閉門思罪才是。”

對面的姑娘勸道:“我知道你不喜宋家,可她到底是薛家人,還是郡主,來日富貴至極,你何必出口得罪她?不過是擾了你作畫罷了。”

青衣姑娘柳眉一豎:“哪裏是為了這?我父親姑母素來教導我為人之道,也知人需有羞恥之心。她姐妹二人的舅舅犯有大錯,本該謹慎低調,如今卻在此放肆嬉笑,可見有什麽羞恥心?”

有箭掉在了別處,薛令蓁幾人正笑着過來撿,這聲音就順着風傳入了薛令蓁這些人的耳中,面色不由沉下。

蘇瑤一瞧,嗤笑道:“嚇,是那個謝家的謝舒伊,仗着自己祖父曾教了太子,父親如今又教了三皇孫,姑姑又是赫赫有名的謝先生,渾身都跟個孔雀一般。也不想想,人家姚家三代帝師,姚家的姑娘也沒這般輕狂。”

幾位投壺的姑娘面色亦是難看。

薛令蓁轉了轉手中的箭,輕輕一抛,箭身又被投入了壺中。她走到薛令芳的跟前,眼珠機靈地一轉,“是她啊,我還聽到過些呢。阿姐,咱們過去見見,我也好奇謝先生的侄女是個什麽樣子的。”

薛令芳本是氣惱,聞言笑道:“你這丫頭,又有鬼主意了。”

“謝姑娘?”

謝舒伊擡起眸,見自己譏諷之人正在面前似是含笑,半大的女孩眉眼精致,眸子似是明鏡,可穿人心,她手腳有些慌亂,頗有自慚形穢之感,冷冷道了聲:“薛二姑娘,薛三姑娘好。”

薛令芳輕笑:“謝姑娘素有佳名,又是謝先生的嫡親侄女,總該知我小妹乃是聖上親封郡主,又有封地,比一般的郡主尚高了一級,你總該行個禮吧。”

謝舒伊将帕子攥緊,福身行禮,眼神下一瞥,卻覺那泰安郡主和薛令芳今日所着衣裙有些眼熟,不由得細瞧,才認出那不正是自己向姑母求了許久的羽衣閣新品天水碧和雲紗绫,如今在鋪子裏尚未上新貨,也只是放出了圖樣,這二人如何得來。而薛令蓁身量小,這衣服明顯便是特意制來的。

她皺了皺眉:“二位身上的衣裙從何而來?”

薛令蓁笑道:“我四歲時随着謝先生取雲鶴莊住了些日子。”

謝舒伊驚訝之外,亦有些不平之意,一想到方才自己的話語,此刻姑母真正教導的弟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若是再不好,豈不是在打姑母的臉?

她面上更是青白難堪。原只知姑母收了個學生,愛若親女,卻不知是何人。不過她也明白,依着姑母的性子,自己若說了這薛令蓁半點不好,她就能徹徹底底讓自己吃盡了苦頭,自己這嫡親的侄女也比不過一個外姓的學生。當真可笑!

旁人聽了這些話,暗道謝先生那久不露面的學生就是這泰安郡主,往日裏謝舒伊道自己如何得謝先生疼愛指教,每逢節日,必有一套羽衣閣的衣裳。可這眼下,人家真正疼愛的徒兒的衣服是特意定做的珍品,話裏真假自然分明。看熱鬧圍過來的諸人瞧見謝舒伊接連吃了虧,不由帶了三分笑意在此看戲。

“謝舒伊你這謝先生的親侄女,碰到了謝先生的嫡傳弟子,怎就不認識呢?還是……”蘇瑤突然對衆人笑道:“還是你這侄女根本不是謝先生親自教出來的,也根本不受重視?你不過是拿着長輩名聲在外騙人罷了!”

謝舒伊喝道:“我的親姑母怎會不疼我?你胡說!”

薛令蓁道:“謝先生說過,自己立身不正,如何有資格言他人過錯?你父謝大人為兄不慈,逼妹為妾;為子不孝,氣病老父。而你更假借先生之名在外招搖騙人,你有何臉面來說我姐妹二人?”

“你說我尚無羞恥之心,我是聖上親封泰安郡主,更有‘靈慧美德’之贊,你莫非是連聖上都不敬?你乃臣女,我為郡主,辱罵郡主該為何罪?”薛令蓁愈發氣笑了:“雪松、雪桐,掌嘴二十!”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望着薛令蓁的身影,不禁連忙收斂了笑意,有些心驚。雪松雪桐父母乃是威遠侯府出身,早恨這謝舒伊出言不遜,雪松雪桐仗着身手,越過其身側丫鬟,鉗制住她,雙手便已開打,謝舒伊掙紮不能,眼神更是羞憤欲死。

熱鬧的園子裏,此刻只餘下清脆的巴掌聲。

“這是怎麽了?”

謝舒伊一見來人,眼神一亮,忙不疊趁着雪桐分神時的一時松手,跑到了來人面前跪下,哭得好生可憐:“求娘娘為臣女做主。泰安郡主對臣女私自動刑!”她心道父親是東宮的皇孫之師,祖父又是太傅,太子妃對自己一向禮遇,總不該偏着薛家的人。

薛令蓁随着衆人行禮,見來人身着杏色宮裝,發髻上的八尾鳳釵流蘇搖曳,容貌秀美端莊,卻頗有威嚴,雖是如此,薛令蓁卻覺得這太子妃望向自己時,總帶着些笑意,不禁有些不解。

“哦,那是為何私自對你動刑?難不成你辱罵郡主,以下犯上,不該罰嗎?”吳太子妃輕輕一笑,“你的規矩是該學學了,罷了,剩下的五個就讓連枝來吧,順便将謝小姐讓謝夫人帶回去,早早去看看大夫。”

話音剛落下,身後的一位大宮女就命人将謝舒伊帶出了園子,又恐這謝氏女大叫驚擾了貴人,拿了絹帕捂住了她的嘴,只是顧及她乃臣子之女,未曾塞進嘴裏罷了。

吳太子妃笑道:“你們這些姑娘該玩去玩吧,本宮只是過來賞花,謝氏女以下犯上是她自己的過錯,你們不必在意。”

待吳太子妃入了屋內,衆人松下一口氣,恢複到剛才的熱鬧起來,蘇瑤道:“這下子謝孔雀還傲不傲得起來。”

薛令蓁心中尚有餘怒:“先生早就與那位謝大人斷的一幹二淨,可她不是狠心人,對小輩仍照顧些,可這謝舒伊卻拿着先生的名頭欺到了我這裏,怪不得我不給她留任何顏面了。”

(三)

呂家的另一院中,諸家夫人倒不似女兒家一般愛花,正在熱熱鬧鬧地寒暄看戲,忽有一位陌生的婢子急急匆匆地走到謝夫人的身側,耳語幾句,謝夫人就面色煞白,急忙起身出了園子,連身上的帕子都落在了椅子上。

一位身着正紅褙子的夫人見了,疑道:“這謝夫人是怎麽了?火急火燎的,可沒了往日那儀态。”

宋氏也是一愣,“可能是家中有事吧。這麽急,應該不是小事。”

正說話,呂夫人眼尖,瞧見了太子妃跟前的大宮女連枝的身影,悄悄吩咐丫鬟去打聽是不是太子妃有什麽事情。

鴉翠回來便對宋氏和呂夫人道:“連枝姐姐道,是謝小姐出言不遜,對泰安郡主以下犯上,罰了掌嘴二十,行完了罰,太子妃叫謝夫人将謝小姐帶回家去。”

“那蓁姐兒可還好?”宋氏忙問,那正紅褙子的夫人也好奇問道:“謝小姐的父親祖父都是太子爺那邊兒的,想來不會重罰,謝夫人如此失态是為何?”

鴉翠望了眼呂夫人,方道:“太子妃娘娘一向公正,哪裏是那樣徇私的人?謝小姐牙齒掉了兩

顆,這是讓謝夫人帶着去看大夫的。”

紅衣裳的夫人吸了口氣,才又想起泰安郡主與太子妃之間的關系,頓時又覺得沒什麽。一個是臣子的女兒,一個卻是穩打穩的将來兒媳婦,自然不可比。也怪拿謝小姐口無遮攔,郡主都敢說。

宋氏又放心下來,總歸不是女兒吃虧,這也是好事,讓她瞧見了太子妃的态度。不得不說,皇帝疼太子疼了這麽多年,總算還沒昏了頭,選了一位看得明白的太子妃。

呂夫人暗自将那謝家小姐的名字從日後的請帖名單中劃去

奇花園內,過了謝舒伊一事後,薛令蓁也沒了心思游戲,她人又小,剛立了威,也不好自己拆了臺去玩。

太子妃坐在閣樓裏,有一遭沒一遭地看着滿園子的花朵,對身側的一身深藍比甲的宮女道:“連桂,以往薛夫人進宮的時候,倒覺得她性子直爽,可惜過于剛直。可生出的兩個女兒,一個穩重大方,一個卻是小小年紀粉雕玉琢,伶俐卻不失威儀。還好父皇明白過來,否則這樣的女兒配給了三兒那才是虧了人家。”

連桂笑了笑:“雖說皇長孫和三皇孫兩位都是龍子鳳孫,可到底生母不同,孩子亦是不同。外人看不明白,可咱們是瞧得清楚。皇長孫芝蘭玉樹,可三皇孫聰慧是聰慧,可是性子被寵壞了,娘娘您教了這三年也沒教回來。才十四歲不到,院子裏五個侍妾已經死了兩個。與他那姐姐大郡主還真是同胞所出。李庶妃還替他遮掩。”

吳太子妃掃她一眼,連桂住了嘴,另道:“奴婢也是為娘娘着想。您是對三個皇孫不偏不倚,可這不偏不倚在三皇孫的眼中就是偏了大心了,李庶妃又是那樣的性子,您可不是要早做打算。”

吳太子妃輕笑,“你以為本宮傻嗎?對了,你去将泰安郡主請來。”

“給泰安郡主請安。娘娘久聞郡主之名,想見見您。”

薛令蓁望着眼前這個笑得和藹的宮女,面上有些驚訝。

薛令芳倒是有些緊張地握了握妹妹的手,低聲道:“蓁蓁你方才并無錯,去見見太子妃也好,太子妃出了名的賢惠的。”

薛令蓁心中雖覺得她太過緊張,不禁帶了絲笑意,卻覺十分貼心。

不大的房間裏,熏着暖香,宮中随行服侍的太監宮女各自站在了兩邊,屋內擺了張木座堆花的插屏,吳太子妃就坐在榻上,雖是只有自己人,卻依舊挺着直直的背。

待薛令蓁進了屋,她才擡眼,細細一打量。屋內比屋外園子裏要來得悶熱些,薛令蓁穿得不單薄,又快走了幾步,雪面透粉,一入了屋,就覺得整個屋子都亮堂起來。

可她這容色,卻不是讓人覺得有侵略感的,倒覺得舒心喜愛。只是若是那本就對她不喜、利益相對的,自然無法心生喜愛了。比如李庶妃。

吳太子妃一打量,卻覺得這孩子腕子上的佛珠瞧着眼熟,倒是身邊的嬷嬷眼尖心細,悄悄回了:“您忘了,當日您入宮後去向先太子妃行禮,先太子妃的故居中就擺着一副畫像,上面先太子妃就戴了串這佛珠,因那細雕蓮花技藝難得,奴婢還多看了幾眼。”

吳太子妃了然地“哦”了一聲,招來了薛令蓁,不問其他,只道:“蓁姐兒生的好,東宮三個皇孫,不如将你聘給年紀更相近的熾兒可好?”

薛令蓁心裏一個咯噔,卻撅嘴搖了搖頭,道:“不好,三皇孫我見都沒見過,可皇長孫殿下卻還記得送生辰禮給我。若是如此,我寧願選皇長孫。”

想了想,她補充了一句:“他比我大了幾歲,大不了,我以後不嫌棄他老便是。”

衆人忍俊不禁,可吳太子妃笑過後,閉了閉眼,鳳釵下的流蘇墜子搖晃,撒下一些陰影。

這皇長孫真是聰明人,只怕薛家郡主救了皇長孫是真,皇長孫也念下這份恩情,真心送禮,這也自然讓泰安記下了皇長孫的好。

比起太子李庶妃等人只會用權勢詭計相逼壓,這皇長孫卻是以情動人,效果更甚百倍。可這小郡主也不是個傻的,自己發問,她只以孩童口氣回答,不會惹起皇帝猜疑,又推脫了三皇孫的關系。

“真是個聰明孩子。”吳太子妃取下自己發髻上的鳳釵,命人裝在黑漆描金刻竹紋長盒中,給了薛令蓁,“這東西就先給你了,可要好好保存着。”

薛令蓁一愣,那只金色的八尾鳳凰身上鑲嵌着華貴的寶石珍珠,随着太子妃的手指動作,鳳翼一顫一顫,翩翩欲飛。

而這八尾的鳳釵,在宮廷禮儀之中,除了貴妃之外,只有太子妃能用。

見她收好,吳太子妃便笑着讓人送她出去。

連桂道:“您對這泰安郡主是真看上眼了,連皇上賜下的鳳釵都送了她。”

吳太子妃笑說:“反正遲早都是她的,早晚又有何妨。”

薛令芳早就等的有些焦急,蘇瑤還以為是太子妃不高興了,安慰道:“你別着急,這件事兒是謝舒伊出言傷人,太子妃也……”是罰了謝舒伊的。

話未說完,薛令芳就瞧見薛令蓁出來了,打斷了蘇瑤的話。

“怎麽樣,太子妃說了些什麽?”

薛令蓁揚了揚手裏的漆盒,“沒說什麽,只是問了些常事罷了。還送了我禮物呢。”

“我就說你多擔心了。”蘇瑤笑着走來:“蓁妹妹,你生得這副好模樣,誰見了你,不都要喜歡地送些好東西?”

薛令蓁卻搖了搖頭:“這次太子妃賜下的東西卻是正合我心意的,尋常的可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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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