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

從那天起,顧退之每天都會在呆在塔斯灣的海底。

他看自己來地下那些年裏和夥伴們的錄影。

他們留下的內容實在不多。顧退之從當年的材料裏翻找,他先排除掉那些加密的文件,找出同事們留下的除工作之外的私人內容。caterina唱了五首歌,趙鶴文檔裏存着小兒子滿月時候的笑聲,Ambrose的文件裏只留了一通和母親的電話。他一直循環着前幾天意外發現的視頻,可是依然想不起。

那個人說他叫陸呈。

他又在工作文件中翻找,信息量太大,他提取關鍵字,可是沒有檢索內容。

他聽着視頻裏所有的細節,來回倒放尋找信息和突破口,那是四年前3月5號的迎新會,他沒有印象,腦海中空白一片。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陸呈到底是誰?

顧退之直覺不對勁,時間已經滑到了9號。

他和信楓都記得很清楚的一天。

9號他要去掃墓。

為caterina,為趙鶴,為Ambrose。

他曾經最親近的夥伴們,他們在科考途中罹難。

顧退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一年之久。他從在鬼門之前的空地上睡了将近兩年,等意識終于清醒,卻聽到了噩耗。他當時腦中一片空白,只想,人沒得真容易,白茫茫大地好一片幹淨,整組人幾乎一個不剩。

其實他早該料到。

來到地下的人,懷有恒久忍耐的心,也懷有随時獻出生命的心。

他只覺得空,心裏砸出的破洞鮮血淋漓,濁水帶着泥沙滑進去,再被枯枝敗葉掩蓋,永遠無法被填埋上。

這天他起地很早,他和信楓一起出門,說,“我自己可以。”

“我只是…這幾天想起他們會難受些。”

“我想…去陪陪他們,我很久沒和他們講過話了。”

他語氣很平靜,除了些許憔悴難過,依舊是清冷淡然的表情。信楓在門口抱了抱他,卻沒要求和他同去:“好好照顧自己,我在實驗室,有事給我打視訊。”

顧退之點點頭,信楓轉身離開,他走地有些急,直奔實驗室而去。

顧退之離開家之後,門在他身後自動關閉。

他穿了身一絲不茍的西裝,襯衣的領子系到了最頂上,左邊的口袋裏放了朵小雛菊的立體模型,含苞待放。他拿着平板,點開地圖導航慢慢走。原本他手腕上有個導航器,今天卻被他拆下來放到了桌子上。

顧退之走了幾步,轉彎來到走廊上,再向前幾十米就是電梯門。他把平板的導航關閉了,自己扶着牆壁,一步一步慢慢走。

他走地謹慎又緩慢,走在通向墓地的路上。

最後他站到電梯裏,開口說:“地下15層。”

他這些年來第一次,拒絕了信楓,放棄了虛拟系統,放棄了地圖導航,放棄了所有的輔助,自己一步一步,走向要去的遠方。

他走的沉重,卻又走地從容。

地下15層是基地裏的墓地。每個人都被盛在一個小盒子裏,捧在手心才恍然,原來這樣輕。原來一個人的生命,是這樣輕。

顧退之打開安全門,站在門口深鞠了一躬,然後慢慢走進去。

他數着架子摸索,摸到冰冷的金屬皮。

一個個冰冷的金屬盒中,躺着群星。

蓋子上雕着植株的形狀。他們生前陪着植物生長,他們死後烙上植株的印跡。他一個盒子一個盒子摸過去。Caterina是紅薔薇,趙鶴是胡楊,Ambrose是波斯菊。

他在盒子上細細摩挲着,直到那些蓋子都變熱。

他才點開平板的光屏,開口和他們介紹:“鳥足蘭的花開了,這是第二個年頭。”

“‘白色森林計劃’沒有停滞,林區的樹木長勢都很棒。”

“我除了看不見,一切都還好。”

“又是一年,你們要多笑一笑。”

“caterina,你還是那麽美,盡管你和溫柔恬靜毫不相幹,可是有什麽關系呢?”

“我無意間…不,我有意點開了趙鶴的文件,小孩子很可愛,有機會我要聽他叫叔叔。”

“Ambrose留下了很多照片,可惜我現在看不到。”他說,“我還沒有拜訪過你的家鄉,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的。”

他站在架子前低着頭,絮絮說着話。

“我們以前好像也談過生死的事情,可是現實裏,你們笑笑就走了。”

“走地很突然,快到我沒看完整場落日。”

“我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他說着,然後又不說話。

空寂的屋內浸潤着陰冷的空氣,從深遠的地下傳來潮濕瘆人的風。刮到身上附骨一般涼沁沁,讓人不寒而栗。

顧退之在墓園裏坐了一天。他臨走時莊重地和朋友作別。

“我不會忘記你們的。”

“如果将來有那麽一天,我們還可以聚在一起,種出一朵一朵盛開的花…”

他沒有說完,站起身以後,那雙無光的眼睛溫柔地望着他們,他們仿若在對視,凝眸間那些冰冷的盒子裏開出了嬌豔的花,獨一無二。他輕輕揮手說,“再見了。”

他出了屋子,安全門自動阖上。死去的人們永遠長眠,而他還留在屋外,駐足凝望。顧退之摸着走廊返回,乘着電梯找到了實驗室的樓層。他走到實驗室後方的走廊上,卻突然停住步子,順着原路走回去,拐進了另一間實驗室裏。他謹慎地關上門,摸着平板給信楓打電話,那邊很快接起來,他問信楓:“你下班了嗎?”

“還沒有。你從墓園回來了嗎?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見過他們了。”

信楓在那頭停了一秒。問他:“要我去接你嗎?我這邊工作做好了。”

顧退之站在冰冷寂靜的屋子裏,聽到滴滴的儀器聲跳躍響動。他稍微站地遠一些,捂着話筒說:“不用了…讓我自己呆一會兒,回家再見吧。”

信楓在那頭說好,那我要下班了,你早一些回家。

顧退之應聲說我在路上了,然後挂了電話。

他的手心很涼,沁出了薄汗,幾乎握不住平板。

他獨自站在這間屋子裏。直覺冷氣嗖嗖冒着,籠罩住他。

滴滴的機器聲依然在響,機械,規律,克制,冰冷,無情地告訴他,他在這裏。

他離着信楓那麽近,在觸手可達的地方,他伸出手似乎就能掀開過往塵封的一角,窺探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們在同一層樓上。

他距離實驗室那麽近。

那間實驗室裏盛放着天真嬌羞的鳥足蘭,長着終年帶着霧氣的熱帶雨林。

可是這間屋子,比孤寂,黑暗,冷淡的墓園,還要陰森數百倍。

*******

信楓回家後,敏感地發現顧退之臉色很難看。

他草草吃了幾口晚飯,然後又跑到了陽臺上。他在聽舊友唱過的歌。

一首歌循環了兩遍停住了,信楓找過去,發現顧退之坐到了海裏。

海裏有鯨群,那些巨大的生物緩慢地而靈活,成群從他身側游移而過。

顧退之靜靜坐在深海裏,聽到他來了,舉起手臂擡起指着上方,帶動出一串升騰的泡沫。“這是‘欺騙島’的海底。最後一次活火山噴發之後,島嶼終于化成了死火山。”

“欺騙島”,聲控系統靈敏捕獲信息,信封看到角落裏的屏幕上閃現出島嶼的資料。

“人們這樣命名它。名字來源于霧,時隐時現的島嶼常讓人迷惑,它到底在不在那裏。”

“據說這裏是人類第一次開發南極的地方。南極大陸,又叫第七大陸,曾經是原岡瓦納大陸的一部分,這是世界上最後一片大陸,在被人類發現後,它終于有了人跡。”

“曾經這片海面上有無數捕鯨船,人們驚訝于這裏豐富的資源,他們捕捉巨大的鯨魚,甚至用聲波幹擾它們,擾亂它們的洄游周期,把它們抓起來,然後殺死,成山的鯨魚屍體就這樣堆積在了岸邊。”

“鯨群有時候會集體自殺,很長時間內人類都不知道原因,但這并不影響他們獲得巨大的利潤。”

“1931年之前,英國人在這裏煉制了360萬桶鯨油,他們在木板上記錄這個令人驕傲的數字供人瞻仰。後來煉油廠變成廢墟,欺騙島又成了旅游勝地,人們在斯塔灣的溫泉內游泳。”顧退之帶着諷刺地笑了笑,“人總是善于适應環境,并自得其樂,活得潇灑。”

“我和他們來過這裏。來過很多次。”

魚群從他頭頂游過,陽光折射進來,把他的身影照的忽明忽暗。明起明滅間,他淡淡開口,

“很多年以前,在這裏,我遇到了一頭自殺的座頭鯨。”

“那次我一個人來到了這片海灣,本來我是來找火山灰裏的開花植物的。”

“我聽到了巨大的叫聲,振聾發聩,我以為火山要噴發了。”

“它在我對岸的海域裏,一次一次地把自己抛到岸上,然後它發出讓人驚懼的悲鳴。”

“我向着它跑過去,看到海面上到處都是垃圾。它劃開那些令它窒息的廢棄物,再一次一次順着海水撞到沙灘上。”

“嚎叫的聲音讓我不得不捂住耳朵。我看到它一次次沖向海岸,再被海水帶回去,最後海水退潮,它終于擱淺在了岸上。”

“我開着通訊器告訴了科考站的人,花了很久的時間繞到它所在的位置。我站在它面前,它趴着,張着雙翅,看上去特別乖,那一瞬間我以為它要擁抱我。”顧退之陷在回憶裏,那頭巨大的生物喪失了攻擊性,伏在清瘦的人類身前,鼻孔中發出急促而粗短的氣息。

“我把它臉上的垃圾清理下來,它就不是那麽狼狽了。”顧退之頓了頓,用手抹了下眼睛,他看不見,可是記憶裏那頭鯨的樣子依舊鮮活,他繼續說:“我不停向它身上潑水,沒過多長時間,它的氣息越來越弱了。我無能為力,我甚至想,它快發出那些洪亮的聲音吧,再讓我聽一聽,哪怕刺得我耳朵痛,可是不久以後它就死了。”

顧退之指着屏幕的方向,和信楓解釋道:“在‘’的文件夾裏,有一些資料,我拍了它的照片,在圖片裏它的身體還是很幹淨的。”

信楓在圖片裏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孤島,黑色的島後是零落的沙灘和遠處泛着藍光的黑色的海面。那頭鯨垂着眼安靜睡着了,依稀帶着眷戀。信楓摸了摸屏幕上的龐然大物,說:“它很英俊,威武又優雅。”

顧退之認同地點點頭,下一刻開口,他今天說了很多,聲音略帶沙啞,“之後我才知道,它是世界上最後一頭座頭鯨。從此以後,我們只能在模拟系統裏看到它。”他捂住眼睛,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刺耳到令人膽寒的吼叫,“我無法救它。”

“在這片海面上,到處都是垃圾。事實上,不僅僅是這片海,許多海域都被垃圾占領。它們的生物周期被打亂,無處可去,在洄游的旅途中,它的同伴發生了變異。”顧退之的聲音消失在哽住的喉嚨裏,“它沒有同伴了。”

“它原本應該游去澳洲的暖海的。”說完顧退之忍不住皺眉,他神情裏帶着倦意,可是自己卻未曾注意到,“這是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存在産生了懷疑和厭棄,人類懦弱又渺小,破壞自己的生存環境而不自知,貪得無厭,人類的存在說不定本身就是錯誤的。”

信楓忍不住說,“你很好。就算人會因為擴大自己的領地而忘了自然的平衡,可是也有人在維護平衡,你和他們不一樣。”

顧退之只是略感欣慰地笑了笑,“人的出現本來就是很偶然的一件事情。”

信楓點點頭表示認同,他想起顧退之看不見,便開口說:“任何東西的發展都有跡可循,凡是現實的東西都是自然的産物,物競天擇,優勝劣汰,違反規律的東西最終會被邊緣化,然後消失,存活下來的,繼續适應環境,這就是事物的平常意義,哪怕微不足道。”他又說道:“Julian,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為你感到驕傲。”

顧退之忍不住說,“人類雖然擁有高貴的血統,但是仍然擺脫不了自己身體結構裏不可磨滅的來自低等動物的印記。就像我目睹了它的自殺,我卻因為種種原因救不了它。我做了很多實驗,寫了很多論文,懂了很多自然界的植物分類,應用,可是環境依然在惡化,我也會迷惘,我想知道,我做這些的意義到底在哪裏?”說完他又搖搖頭,自嘲地說,“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就算我壽命終去可能我也找不到答案。一直想下去也沒什麽用處。我發現自己的想法過于消極,人活着總要有意義,雖然說起來飄渺又空洞,但是有無數人在尋找這個意義。有的人找不到,甚至自暴自棄,放棄尋找。有的人執着于尋找,卻走向偏執,忘了出發時候的路。讓我來說,這個意義,應該就是生而為人吧。”

顧退之略帶悵然,那些巨大的鯨魚飛過他的頭頂,垂直向上,最終破水,琵琶狀的背部漂浮在海面上化作巨大的海島,它們伸長着翅,歡躍在水面上,又瞬間砸入水底,噴出蔚為壯觀的水花,游玩嬉戲。

它們緩慢游動,唱着婉轉悠揚的歌聲,音調各異而和諧,呼朋引伴,興高采烈地彼此回應。

它們曾經是海洋裏巨大的生物,神秘,溫吞,它們是海裏的精靈,彼此眷戀,溫順可親,一夫一妻制的生活狀态譬如人類,如果可以,它們可以正常存活70年。現在它們已經成為歷史,永遠活在虛拟系統裏。

“一個物種如果滅絕,即使再一次出現和他存活時完全相同的生活條件,它也不可能再出現了。”

顧退之伸出手,一只幼鯨的前翅從他掌心劃過,調皮地追着前方的母鯨。在相隔三米左右的後面,從容不迫地游過一頭的雄鯨,藤壺吸附在它雪白的腹面,它慢慢地游,守護着母鯨和幼獸。

海面上,那些蓬勃洶湧的霧氣奔出島嶼,遮蓋住這片寂靜之海。捕鯨的水手迷失在白霧裏,找不到“欺騙島”的方向,他們無功而返,便以為它是不存在的。

“欺騙島,欺騙。Deception, 以虛假的言行掩蓋事實真相,使人上當。欺騙使人邪惡,令人憤怒,這不是好品質。沒有人喜歡被欺騙。”

顧退之有些疲憊地說,“多麽生動而恰當的命名。”

“沒有人喜歡被騙啊…”顧退之捂住了眼睛,沙啞道,“可是欺騙人類,卻是對鯨群最大的保護。”

信楓走過去關閉了虛拟設備,陽臺又變成了星空遍布的模樣。他快速走向顧退之,環繞着胳膊抱住他,輕聲說,“Julian,你今天有些失控。”顧退之閉着眼靠在他懷裏,顯出疲憊的模樣,信楓感到些許陌生。他拿開顧退之的手,發現他的雙眼充血,血絲浸潤在淚膜裏,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了些。他吻了吻顧退之的眼睛,擔憂而慎重地說道:“Julian,你要停下來。”

顧退之失神地點了點頭,無光的眼睛木然而呆板。信楓想了想,快速地說:“你看,盡管它死去,可是人制造了虛拟系統,它還活在這裏。盡管你沒有救它,但你還記得它。這很重要,這比什麽都重要。”

顧退之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埋在他懷裏蹭了蹭,擁住了他。

信楓回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又重複着說了一遍,“這很重要。”

*******

顧退之被他牽着手走出陽臺,說,“我有點餓。”

信楓扭頭問:“想吃什麽?”

顧退之想了想,吸着鼻子說:“不知道,太晚了,還是不吃了吧。”

信楓失笑,和他進了卧室。

顧退之洗漱完躺倒床上聽語音資料,過了一會兒信楓從浴室出來,把卧室的燈光調暗。

顧退之聽到聲音,翻身把語音按鈕關了,朝着信楓招手。

“julian?”

顧退之說,“你快過來。”

信楓擦着頭發,說,“你等一下,我頭發還是濕的。”

顧退之毫不介意,說:“我幫你擦,你把吹風機拿過來。”

信楓心裏閃過一絲古怪的情緒,他注視着顧退之,見他面色平和,跟平時也沒什麽兩樣,便點頭輕聲說:“好,你等一下。”

他快速取了東西來到顧退之身邊坐下,輕微的轟鳴聲帶起了熱風,顧退之跪到他身後,手指穿梭在他的碎發裏,讓那些濕潤的發絲慢慢在掌中變蓬松。他忍不住揉了揉,笑道:“現在科技那麽發達,浴室裏直接配着烘幹循環系統,我都好久不用吹風機了,覺得特別不習慣。”

信楓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說:“吹起來特別慢,還不方便,大家都比較注重效率。”

顧退之搖搖頭,說:“都是圖省事,快節奏有快節奏的好處。但是也不盡然。”他仔細地摸着信楓的頭發,确保每一絲都被熱風拂過,變得幹淨清爽。

顧退之關了吹風機,輕聲說:“吹好了。”

信楓摸了摸頭發,稱贊道:“手藝不錯。”

顧退之低笑了一聲,放下東西,從背後摟着他的脖子吻着他的後頸。

第一個吻力道十分輕微,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帶着羞恥和羞澀,而他對信楓的身體又過于熟悉,很快就适應了節奏。再不熟練的事情,一旦開了頭之後便會順暢很多。他在他背後留下一串輕吻,吮`吸着口中的肌膚,一只手摸到了信楓的胸口,揉弄摩挲,他順着腹部那條凹陷的線摸下去,把手伸向信楓的性`器。

信楓轉過頭看他。

顧退之輕喘着問他:“做嗎?”

信楓皺着眉注視着他,眼中帶着些擔憂,顧退之不知道,他撲過來把信楓壓倒在床上,有些難耐地吻他,迷戀地說:“做吧,我想做。”

信楓不為所動,他目光微沉,側頭避開顧退之的唇,張開雙臂把他撈到自己身上,用雙手掐着他的腋下把顧退之固定住,然後問道:“不累嗎?”

顧退之搖了搖頭,繼續追着他索吻,他享受着眯了眯眼,缱绻地嘆息:“就算累了,這可是放松的好方式啊。”

以下內容需要積分高于 1 才可浏覽

有些言語湧到了信楓喉間,他的眉頭皺地很緊,略帶凝重。顧退之咬了下嘴唇,把手伸向自己微微勃`起的性`器,喘息着撫弄。

信楓眼裏意味不明,他還想說什麽,最後只是在顧退之唇上落了個吻,然後拉開了他撫慰自己的手。他吻着顧退之的鎖骨,舔弄胸前的乳首,吮`吸間它們變成兩顆硬`挺的小粒,充血飽滿,被口水沾染而變晶亮。

他驚喘了一聲,伸手去摸信楓的臉,他感受着手下線條分明的肌理,摸着側臉的骨骼,努力平穩着聲音問:“信楓,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子的?”

信楓擡起頭,籠罩在他上方凝視着他,緩緩說:“很好看。”

顧退之彎着嘴角笑:“你不能描述一下嗎?我好久…都沒看過自己的樣子,快忘記了。”

信楓盯着他,沒有說話。顧退之喘着氣,空洞的眼睛含着溫潤的笑意,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好像空氣有些涼。以往他們中間常有靜寂,可是這次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顧退之突然有些不确定,把手臂夾在身側汲取取暖。

信楓突然低下頭吻了吻他的眼皮,輕聲說:“很好看。”顧退之被癢意逼地閉上眼睛,眼球不自覺地顫動着。

“你這裏,是黑色的,很漂亮。”信楓說,“你的眼睛在陽光下很美,像黑晶石一樣。”

他補充說,“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他專注地凝視着他,撫摸着他的身體,骨節分明的手緩緩地從鎖骨流連到清瘦的腰腹,沉聲答道:“皮膚很白,像象牙白的瓷器,摸起來很細膩光滑。”他在他的小腹上落了個吻,手握住他顫抖的腰:“可我總覺得你太瘦了,我想讓你多吃一點。”

顧退之忍不住笑出聲,他小聲說:“那我以後多喝幾瓶‘深宮裏的錦鯉’。”

以下內容需要積分高于 1 才可浏覽

信楓的手順着他的人魚線滑下去,撫摸過他的性`器,輕輕摩挲着,等它在他手裏脹大飽滿。

他描摹過他腿根的凹陷處,順着大腿內側的線條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移動,顧退之的腿繃地很直,他努力地放松,讓自己在信楓掌中變自然變柔軟,直到那只手将他的腳踝握住,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發燙。

空氣裏沒有聲音,就好像一切都靜止了。

信楓溫柔地在他腳背上親吻,從腳踝開始,把吻一個一個向上落去,他吻着他的小腿肚,看到那片白`皙的肌膚因為緊張而抽搐顫抖,信楓沒有停下,他彎折着顧退之綿軟的腿,在膝窩裏吮出一個吻痕。

顧退之仰躺着,他很熱,幾乎喘不上氣,在信楓靠近他的時候臉漲地通紅。

他埋在他的腿根落下熱燙的吻,像是羽毛輕輕掃過,那些雀鳥從下半身慢慢将翅膀掃過他的小腹,最後在鎖骨間停留下來。

他感到信楓的手指停留在自己的喉結,然後滑動到鎖骨的凹陷中去。

那只手的手指很修長,根根分明,有力而帶着眷戀的意味,落在他身上。

他聽到信楓沉緩的聲音說:“Julian,你很漂亮。”

他好像很會說許多鋪陳誇張的話。精雕細琢到讓顧退之啞然失笑,難以想象。

可是他好像又只會說,你很好看,你很漂亮。

有一滴汗水順着信楓的側臉跌落到下巴,搖搖欲墜地滴到顧退之的胸口上。那滴水珠順着皮膚傾斜的肌理滑出一道清晰的水痕,由溫熱變冰涼,觸碰到他的乳首上。

以下內容需要積分高于 1 才可浏覽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顧退之興奮,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撫摸着胸口,沾染到那滴汗水含到嘴裏,嘆息着笑:“…真的嗎…”

他張着嘴,有些狼狽有些低落,遲疑地想再說些什麽,可是他沒有機會了。

信楓把他的器官含了進去。

信楓吞吐着他的器官,顧退之被迫仰着頭,整個人暴露在他的掌控中。他心跳加速,急促地喘息,無神的眼睛大睜着,望着天花板的方向,像在渴求什麽。

身體最脆弱的部分被交到對方手裏,整個人便也被掌控住了。信楓的牙齒勾勒着頂端,脆弱的器官承受堅硬的威脅,在疼痛的邊緣被柔軟的舌尖包裹住。舌尖在小孔上打轉,偶爾快速地戳刺到小孔中,像是要撐開它鑽進去。那一瞬間他感到茫然又恐懼,他忍不住呻吟道:“信楓…信楓!”

回應他的是更深入的吞吐,信楓把他的整個器官都含了進去。他靈活的唇舌繞着柱身,不停舔弄頂端,換來顧退之隐忍壓抑的喘氣聲。

信楓用喉嚨吞咽擠壓着性`器,把它含在口腔中給予強烈的刺激,最後猛地吸了一口,顧退之發出了失控的尖叫。他的身體緊繃到僵硬,受驚般彈起身體,再重重地砸在床上。

信楓下床去漱口,回到床上後吻了吻他的眉心,說:“早點睡吧。”

顧退之搖搖頭,他又躺了一會兒,自己爬到信楓的身上親吻他的身體。他把一串吻落在他的胸膛上,在信楓身上埋首,腰臀随着動作高低起伏,給信楓腹肌上落滿濕漉漉的痕跡。

信楓壓抑地低喘了一聲,他把顧退之拉起來。

顧退之執拗地掙開他的手,爬到床邊摸到潤滑劑,然後挪回來,跪在信楓大腿上為自己擴張。他隐忍地喘息,額頭上的汗水把劉海沾濕了,頭發稀稀落落黏成一團,随着他的晃動甩出細微的水霧。

身體被破開的感受并不美好,甜蜜又痛苦。他艱澀地伸入了一根手指,大口喘着氣,抽`插了一會兒再伸入第二根,弓着的後背繃到極致。

信楓來回撫摸着他的背部,在他唇間逡巡輕吻,把他胸前的乳粒含住。

顧退之突然高聲“啊”了一聲,信楓把一根手指加入了他的體內。

太怪異了。他忍不住失神想。信楓的手指很熱,相反,顧退之的手指微涼。信楓撥弄着他的手指,讓他退出去。

三根手指在溫暖高熱的腔道內碰撞摩擦,急速攀升的熱度瞬間燒到顧退之的腦海中,讓他備受煎熬。

顧退之喘不動氣,他把手指從身體裏抽出來,失力地靠在信楓肩膀上。

精神放空期間,又有一根手指伸進去了。它深入進他的身體內部,在狹窄的的甬道內按壓摩挲,然後在他全身戰栗的時候停留刺激,壓住某個點不放。

顧退之咬緊牙關,痛苦地閉着眼,他張嘴的那一刻鼻腔裏全是酸澀,他大喊着:“信…信楓!”

信楓在他的敏感地帶緩慢而溫柔地按壓着,吻着他的後頸撫慰他,過程漫長又煎熬,顧退之內心飽脹,嘴裏發出破碎的喘息聲。後來信楓把手指退了回來,環住顧退之,一只手撫摸他的性`器,摸到一片粘膩。

他轉身去找避孕`套,撕開後被顧退之扯住,顧退之搖着頭攔阻他,說:“不要這個。”見信楓不說話,他堅持道:“我不要,我不要這個。”

說完顧退之推開他,自己垂着頭挪到床上,趴在那裏張開腿,他抓了個枕頭抱着,聲音全埋到枕頭裏了:“可以了。”

信楓無奈地望着他:“Julian.”

顧退之只是動了動膝蓋跪起來,露出身後那個濕潤的入口。

信楓見他埋着頭不說話,仿佛整張臉都埋到了枕頭裏,他丢掉手裏的小袋子,扯了扯枕頭讓顧退之露出大半張臉:“不會悶嗎?”

顧退之搖頭在枕頭上碾了碾。

信楓百般無奈地嘆了一聲,轉身離開了。過了幾秒鐘他又靠過來,他拍了拍顧退之的屁股,說:“擡腰,擡高一點。”

他在他身下塞了兩個枕頭。

他摸了摸顧退之身後的入口,試探着把手指又探進去,感到一片緊致滑膩,腔肉顫抖着緊縮住他,挽留住手指不放。他确認可以了,然後緩緩頂入了顧退之的身體裏,顧退之猛地悶哼一聲,然後急促地輕喘起來。信楓猛地加快速度,他開始用力地頂弄,他摸了摸顧退之的腰,看到皮膚瞬間泛起大片的紅色。他伸手到顧退之胯下撫摸他的性`器,包裹住它,做着撸動的動作。信楓籠罩到他身上,在他側臉吻着,顧退之難耐地喘息,轉頭和信楓激烈地接吻。

他被吻到窒息,躲開後親吻着信楓的眉眼。他仔仔細細地吻他,用唇去感受,去猜測他的樣子。他吻着他的眼睛,那些長長的睫毛紮到了他,于是他輕輕地移開,在信楓眉心落着輕吻,溫柔又虔誠。

信楓壓着他,一邊撞擊一邊輕聲問他:“這樣…舒服嗎?”

顧退之閉着眼呢喃:“舒服…”

他彎着嘴角,忍不住又說:“嗯…啊!舒服啊…再…再用點力…!”

回應他的是一擊深深的頂弄。

顧退之伸手去拉握着他性`器的手,信楓握緊他的性`器,指尖在紅色的頂端掐了一下,他啞着嗓子喊:“信楓!…信楓!”

他問:“信楓,我身體裏熱嗎?”

信楓沒有回答,只是用力吻他。他嗚嗚地說不出話,用力收縮着後`穴,卻執着地嘶啞道:“…我讓你…舒服嗎…啊!”

信楓借着交`合的姿勢把他翻過來,肉`體瘋狂沖撞,空氣裏傳來激烈急進的交`合聲,伴着高低起伏的呻吟和尖叫。

顧退之目光渙散地沖着天花板,他本來也看不到什麽。他打開自己的身體,毫無保留,接納他,包裹他,呼喚他的名字,帶着從心底散發出的欲`望,熱情又渴求。被征服的快感節節攀升,從交`合處傳入四肢百骸,他摟緊信楓,五指因為用力而扭曲,在鮮健的背上撓出紅痕。他在黑暗中呻吟低泣,無意識地求饒掙紮,只覺靈魂被猛然抽離,徒留茫然而遲緩的鈍痛。

顧退之的小腿攀在信楓的胯上抽搐着,嘴裏難耐地“嗯啊”叫着,信楓一個深頂,那條腿失了依靠,無力地滑了下去。

信楓把他抱了起來,熱燙的性`器進入地更深,以一個刁鑽的角度釘進去,他快速地颠弄他,抓着他的腰不放。顧退之的下巴開合着,緊摟住信楓的脖子接吻,來不及吞咽的口水滑落到胸膛上,在空中扯出晶亮的絲線。

他的性`器在信楓的小腹上來回摩擦,磨出粘膩痕跡。

飽脹至通紅明豔,滴着露水,因為難耐而散發疼痛,他感到熱,火一樣的灼燙在身體裏蒸騰。可是這些還是不夠,他自虐一般把身體貼向對方,用力地把亟待釋放的頭部在信楓身上毫無章法地磨蹭頂撞。

刺痛加重了快感,可是還是不夠。他忍不住撐着身體自己動了起來,他高高地擡起臀`部,再重重跌落,把巨大而粗壯的器官完全吞入到身體的最深處,他靠着本能收縮後方的入口,擠壓他,挽留他,他野蠻地搖擺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