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巴蛇象骨湯
苗小姐走過去,把門小小的拉開一條縫,露出半張臉,看見門外站着一個年輕人。這是個同類,苗小姐無法判斷出對方究竟是什麽妖怪,她莞爾一笑:“今天程府家宴不做生意的,家中有些瑣事,還是請回吧。”
苗小姐不擔心眼前的這只妖怪是來生事的,這只妖怪只有三百來歲,大概要乘以三才能是她的對手。年輕人有禮貌的朝着苗小姐詢問:“請問您是?”
苗小姐回他:“我是程府家宴的老板娘,今天真是對不住,明天全部打八折。”說完苗小姐就要關門。年輕人上前一步,攔住苗小姐關門:“我是來給程府家宴送請帖的,聽聞程府家宴是都城最出名的館子,九清館送上戰書,要與貴館在八月十五鬥菜三天。”
苗小姐拿過對方手裏的帖子。九清館!是重名嗎,苗小姐啪的把門關上,打開帖子,果然看見帖子上面鮮紅大字:九清館!
跟先生家的館子的名字是一樣的,苗小姐只是打開看一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随手把帖子扔到前臺上。先生又沒有注冊版權,又不是不允許人家重名了。
徐小柏和周清宴到程府家宴的時候,蘇久衾還沒到。程府家宴還是第一次進去的,據說這裏人均5000,曾經站在大門前和朋友一起合過照,徐小柏覺得人均五千的地方就是不一樣,裝修的挺有味道的,廚房也很豪華,很齊全。
男神從包裏掏出一張被層層卷起來的綠葉,一層層的打開,露出巴陵君的尾巴尖。徐小柏看見那段蛇尾巴尖,心裏莫名其妙覺得挺傷感的,就想起巴陵君站在山頭望着他們離開的景象。
男神将巴陵君的尾巴尖放在案板上,拿起一把尖刀,飛快的将上面的蛇皮剝下,剔除骨頭,成了很小的一塊白肉。
徐小柏旁邊切蘿蔔,雪白的蘿蔔很脆,切成薄薄的片,晶瑩透亮。在來的路上問男神怎麽做,男神說讓他随便做。
于是徐小柏決定做蘿蔔大骨湯,然後加上巴陵君的肉,一起熬煮。
周清宴把那塊白肉放到一個磁盤中,叮囑徐小柏:“湯煮了不要嘗。”徐小柏切着蘿蔔心想,我是不會吃的,那是巴陵君的肉,我是不會吃巴陵君的肉的。他點點頭:“我是不會吃的。”
周清宴把切肉的刀子洗幹淨,插入刀具架,點點頭:“知道就行了,好好做菜,我出去看看,”周清宴走出去,在大廳正中央的一把紅木高背椅上坐下,苗小姐站在周清宴的身後。
吊鐘來回擺動,時針嘎達一聲指向八點,八只白色的木頭小個子從鐘表中跳出來,咕咕咕的叫着,叫完又小心的啄啄前面的一個小銀盤裏不存在的食物,啄幾下,跳回到鐘表裏面。
朱紅的大門被推開,發出沉重的咯吱聲音,有人走進來,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周清宴确定來的是五個人。
隔着很遠,周清宴聞到淡淡的海水的味道,海水的味道混和着一股介于魚類和四腳動物之間的肉質的香氣。周清宴回想起來,在很多年前,鲛人與人類勢不兩立的時候,人以鲛人為食,鲛人以人為獵,這種狀況在似乎人類駕馭了強大的船只,掌握了鋒利的武器之後發生轉變,鲛人開始退居到更遙遠的深海,人類成為海上的霸王。
似乎是從明朝中葉開始,周清宴回想起就已經很少能見到鲛人,偶爾捕撈到也是作為珍貴的物品進奉到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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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宴雙手虛握托住下巴,蘇久衾走在前面,恭敬的稱呼:"您需要的我帶來了。"
蘇久衾的身後跟着四個身強力壯的青年人,他們擡着一個兩米長一米多高玻璃做的箱子樣式的東西。玻璃上描繪着花紋,無法看清楚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
周清宴聞到的那股海腥氣是從這個玻璃箱子似得東西裏溢出來的裏面是一條鲛人。
蘇久衾見周清宴盯着四個身強力壯的青年擡着的那個東西,什麽話都沒有說,以為周清宴對自己擅自帶人進來有意見,連忙解釋:"我原來是想要自己搬來。"可是那形象不怎麽好看,他讪讪的補充:"我怎麽說也是一個明星,被粉絲看見擡着一個大玻璃箱子走來走去的話不太好吧。"
周清宴看看他,大晚上還帶着墨鏡,看來明星這一行也不太好混。
蘇久衾沒敢立刻坐下,那個四個年輕人擡着玻璃箱子跟着苗小姐講玻璃箱子放到一處地方就被蘇久衾打發走。
苗小姐将周清宴對面的一把椅子拉開,蘇久衾才坐下,他有些心急,又不能顯露在臉上就拿着茶杯來回揉搓。
周清宴怕程府家宴的杯子被他揉搓壞,一個妖怪一着急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分分鐘粉碎一個杯子跟玩兒似得。他對蘇久衾說:"湯已經在煮,是打包帶走,還是在這兒喝?"
苗小姐覺得先生這個服務态度真是太好了。
蘇久衾喝一口茶杯,程府家宴他也是常常來的,總覺得今天的程府家宴不太對勁,不知道是不是九州清宴先生在的原因,有種異常的詭異感。他微微笑道:"那就打包帶走,不叨擾您了。"
徐小柏在熬煮大骨湯,豬大骨切斷,扔進鍋裏煮着,還是清洌洌的湯底上下翻滾,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徐小柏掏出手機看看,已經八點十分鐘,蘇先生已經到了吧。
再看看鍋裏的湯,這湯怕是要小火慢炖,煮上一夜才能喝吧。徐小柏不确定真的要煮一夜嗎?別逗了,徐小柏開始在廚房裏到處翻動,他知道幾乎每家飯店都有這鎮店之寶一樣的存在。
終于在一個櫥櫃中翻出兩盒太太樂濃湯寶,一盒老母雞香菇雞湯味的,一盒蘿蔔豬骨大骨湯味的。徐小柏把那盒蘿蔔豬骨味的濃湯寶拆開,看自己煮的這鍋湯還挺大,就往裏面扔了四五塊,不一會兒,剛才還清洌洌湯就變成奶白色。
聞着似乎挺香的,可徐小柏知道這種湯看着好看聞着香,喝起來,只有一股子人工香精的味道。太對不住蘇先生了,徐小柏決定往裏面多放點白蘿蔔片,算是一種另類的補償吧。
奶白色的湯煮了一會兒,徐小柏把裝着巴蛇肉的盤子拿過來,把那塊白色的肉扔進鍋裏。
瞬間,就跟産生什麽奇妙的反應一樣,香氣蒸騰而起,徐小柏無法形容那是一股什麽樣的味道,只覺得聞到之後,那股香氣就會如蛇一般流進你的皮膚,肌理,占領你的五髒六腑,侵占的你的心髒靈魂。
令你的身體只有一種渴望,那就是嘗一口,哪怕是小小的一口味,只要一口。徐小柏兩眼發直的盯着那股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湯,他忍不住朝着那鍋湯走過去。
蘇久衾也聞到從廚房傳過來的香氣,他握住杯子的手微微一用力,他手中的那個燙金玻璃杯碎成粉末。
周清宴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他也聞到了這股香氣,巴蛇的味道就是這樣的讓人欲罷不能。這鍋湯只要再過上一分鐘,就更加的會讓人難以把持。
周清宴看着已經站立起來,無法控制自己,朝着廚房的方向走出兩步的蘇久衾。還有三十秒,周清宴站起來:"我去廚房看看湯。"
徐小柏的手碰到放在鍋裏的勺子,他忘記這是巴陵君的肉煮成的湯啦,他現在想要喝一口,覺得自己喝上一口,哪怕是死了也值得。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奶白色的湯放到嘴邊。
周清宴走進廚房,擡手從旁邊的菜框中撿起一顆洋白菜朝着徐小柏丢過去,砸在徐小柏後腦勺上,手裏的勺子又掉進鍋裏的。
男神的手指一響,好像開幕閉幕,黑了又明亮,徐小柏瞬間清醒,他差點就把巴陵君的肉煮的湯吃進嘴裏了!
太愧對溫柔的巴陵君啦。徐小柏摸摸自己的後腦勺,真的很疼的男神他下手太重,那個洋白菜都比他的腦袋要大,男神打他完全是當保齡球打的。
徐小柏誠懇的跟男神的道歉并嚴肅的教育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反正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去嘗嘗,不過你不要拿那麽大的東西砸人,砸我就算了,下次可以用黃瓜茄子西紅柿炒雞蛋。"頭好疼。
男神虛心的接受批評,為什麽會覺得洋白菜的手感比較順手。這個房間都被巴蛇肉的香氣彌漫,這股香氣會滿出房間,飄散到大街上,周清宴動動鼻子,走向那鍋奶白色的湯,三十秒過去,這鍋湯剛剛合适。他将鍋從火上端下來安慰徐小柏:"你這個表現很好,巴蛇肉的效果對于妖怪而言更加厲害。"
蘇久衾和苗小姐現在恨不得撲進來,連鍋底要想要舔一舔了吧!
徐小柏伸手從水龍頭那兒接點涼水撲在臉上,被誇的真不好意思,其實剛才只有一個念頭了那就是喝下去,喝下去!
徐小柏擺擺手:"你不用安慰我,我們不去給蘇先生上菜嗎?巴蛇象骨頭,不對,是巴蛇豬骨湯。"
周清宴把湯鍋放在地上晾涼,從菜筐裏找了根黃瓜在水下面沖沖,掰了一半給徐小柏。徐小柏接過男神遞過來的黃瓜,倆人蹲在地上開始吃黃瓜,都沒想着前面蘇久衾還等着他們倆給上菜呢。
周清宴咬了一口黃瓜,小聲的說:"沒咱們家種的好吃。"徐小柏說:"我嘗嘗。"他咬了一口,細細的嚼着:"我覺得沒什麽區別呀,要是說區別就是家裏的比這兒的更有黃瓜味兒吧。"可惜,黃瓜架都被大雨沖倒,換成韭菜地了。
周清宴咬了一口就不想吃,把黃瓜扔進垃圾桶:"別覺得良心上過不去,換成豬骨也是有好處的,巴蛇象骨湯雖然叫巴蛇象骨湯,但是實際上只有大象的骨頭,還是從巴蛇拉出的糞便中撿出來的。”
不然,一根象骨有什麽好記載的,關鍵是那根象骨在巴陵君的體內呆了三年之久。
周清晏拍拍手站起來:“我們不但沒有做假冒僞劣産品還很實惠呢,我沒有要求加錢,真是太實在了。”徐小柏蹲在在地上嘎嘎的咬黃瓜,覺得男神說的挺有道理的,他站起來打算洗把臉,男神已經端着湯鍋出去了。
徐小柏洗着臉,才想起來,我不是九州先生嗎,要不要出去露個臉。
湯鍋放在桌子上,周清宴坐回椅子上,再次詢問蘇久衾:"請問是打包帶走還是在這兒吃?"
蘇久衾直勾勾盯着那鍋湯,奶白色的湯散發出的香味真是要人的命,他口腔內冒出兩顆獠牙,已經沒有其他的任何想法,有的只是喝掉它,喝掉它。
蘇久衾一只手已經不由自主的握住湯鍋,還有那麽一點點理智存在,他等不到打包帶走:"我要在這裏喝下去。"
蘇久衾還有那麽一點點理智,苗小姐已經徹底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臉上出現黑色的絨毛,尖銳的獠牙猙獰的露出來,手指上都是鋒利的貓指甲,她彎腰弓背,以一種進攻的姿态朝着蘇久衾過去。
她要去搶那鍋湯!
玻璃箱中的鲛人似乎在用尾巴劇烈的拍動着。
周清宴從桌子上拿起兩根銀筷子,朝着苗小姐扔過去,苗小姐還沒有沖擊,就被兩根筷子釘住一頭的大波浪發,挂在牆上,除了喵喵叫,一點也動不了。
周清宴對蘇久衾說:"請。"蘇久衾早已經迫不及待,他勺子都沒用,端起鍋就喝。
徐小柏洗完臉出來就看見自己喜歡的男明星正端着鍋喝湯,而苗小姐頭發上插着兩根筷子挂在牆上,地上擺着一個挺大的花紋挺好的玻璃櫃,男神他神情淡定的坐在一把紅木椅子上,好cool,徐小柏想朝着男神吹口哨。
徐小柏見蘇久衾痛快的把鍋一放,知道他已經喝完,就老老實實的什麽也沒說,站到男神的旁邊。
蘇久衾喝完了心胸之中竟然舒暢自達到,心中憋悶之氣一掃而光,他哈哈哈哈大笑起來,終于自由了,笑夠了,蘇久衾站起來禮貌的和周清宴告別:"真是謝謝您,我先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笑,實在忍不住,終于自由了,軒轅墳的狐貍們只有他一個不用再忍受妲己那個老東西犯下的錯誤而帶來的後果。周清宴沒有回話,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蘇久衾的身影不見。
細思恐極。蘇久衾已經三千多歲,而妲己吃比幹之心所帶來的後果就是軒轅墳之後人皆有心疾,壽命不過三四百歲,随着時光流逝,因為只能活個三四百歲,軒轅墳的狐貍們早就沒落,少有能成精怪。
少有能成精怪的,并不是沒有,而今天來到這裏的只有蘇久衾一個,剩下的軒轅墳之後去哪兒了?
徐小柏也看見蘇久衾不見了,跟男神小聲的說:"哎,我犯了一錯誤,我忘記放鹽和白蘿蔔片了,我出來蘇先生他已經喝光了。"
周清宴嗯了一聲,突然說:"他已經三千多歲了。"
徐小柏恍然大悟:"你是說蘇先生三千多歲,牙口和味覺都不怎麽樣了,所以沒嘗出來?"
周清宴敲敲桌子:"居然還沒有死。"
徐小柏目瞪口呆。
挂在牆上的苗小姐清醒過來,抹了一把臉上,伸手把頭上的兩根筷子拔下來,摸了一下頭發,一摸掉下一大把:"先生,您下手不能輕一點嗎,我這毛掉了不好長,挺怕将來老年禿什麽的。”
周清宴心生懷疑問:“他到底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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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