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出去

混亂星外面比顧灼想像中的變化還要大。

不過是短短幾天時間的變化, 外面的環境就和顧灼記憶中最初的樣子有着極大的區別。

本就不多的高層建築許多都被攔腰折斷，D區臨時建造的防禦圍牆也是東一塊西一塊, 不算平整的地面全是凝固的黑紅色血漬, 地面上還有許許多多的殘肢, 多數屬于人類的“器官”更是發出難聞的惡臭味。

這種腐爛的臭味, 幾乎超過蟲族的味道, 顧灼差點當場吐出來。

她臉色發白，雖然沒有吐出來, 但也明顯好不到哪裏去。

“比之前看到的，還要亂很多。”顧灼小聲道。

尤其是第二艘星艦啓動的位置, 那裏的臭味就更濃郁, 只遠遠瞥去一眼，顧灼就不敢再看了。

在第二艘星艦曾經停靠的位置上，堆積着許許多多的屍體，這些已經涼透、泛着腐臭味道的屍體就連蟲族都不願意“下口”。

顧灼不敢再看, 她怕自己真的就這麽吐出來。

除了慘不忍睹的景象外，她并沒有在地面上看到什麽蟲族，這讓她心中的恐懼感減少不少，除了凄涼和凄慘, 她暫時想不到其他的詞彙來形容眼前的景象。

安身體羸弱, 顧灼本來以為她會很不适應, 結果安卻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接受良好, 她甚至在看到眼前的情況後, 還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話：“和我預料中的, 差不多。”

霍莉跟沒聽到似的，她只是扭頭看向Omega，發現顧灼狀況還算可以，就打了一劑預防針：“這并不是最糟糕的樣子。人類第一次發現蟲族的時候已經相當晚了，那時候大家對蟲族并沒有太多的了解，你知道那顆星球上的人類是怎麽度過那十天的嗎？”

顧灼愣了下，她疑惑道：“十天？”

安在一旁回答：“對，就是十天，只需要十天，一顆毫無防備的星球就這麽被覆滅了，最後一名幸存者在傳達星球被外來物種侵蝕掉的信息後，最終喪生在蟲族口器中……你去到黑爾斯學院後，歷史課會講到這些。”

顧灼有些遲疑，她不安地看向霍莉，又看向安，一直以為養尊處優的安對于眼前的景象，并沒有多少的不适應，就像是早就習以為常了。

安道：“伊曼比莫裏好太多了，這時候的人們對蟲族已經有了很多的了解，也提前做出過抵禦，所以在面對蟲族肆虐時，這裏的人撐得要比莫裏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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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灼抿唇，她眼神隐晦地看向霍莉，心中隐隐有了一種猜測——霍莉和安早就知道了伊曼星将面對什麽，只是她們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

再想遠一點，霍莉和安的态度也就代表着帝國，甚至是聯邦，對于伊曼星會被蟲族肆虐情況的漠視，他們不打算救任何一個人。

從聯邦和帝國的角度來說，他們的做法并不覺得冷血，因為伊曼星是什麽樣的地方？再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哪怕在混亂星上出生的，從未做過任何壞事的犯人後代，他們身體裏也始終流淌着犯罪分子的血脈，這些就是不穩定因素。

基因，就是一個衡量人價值的最直觀的判斷。

而且，只是犧牲一顆垃圾星上的人的性命而已，他們可以利用這顆早就該被廢棄掉的星球得到更多的東西，說不定還能将蟲族一網打盡。

又或者，觀察蟲族到底是如何登陸上另一顆星球的，甚至，還能将這些沒有被判死刑的囚犯，再次抓起來，讓他們在絕望中死去。

顧灼被自己的猜想驚得一身冷汗，她忍不住朝霍莉望去，想要立馬從霍莉那裏求證。

昨天從安口中得知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什麽叫“抓住那群人”？

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詢問時機，因為她們不過是剛從地下城市出來，顧灼甚至直到現在才終于适應外面的光線，就聽到巨大的嗡嗡聲。

就像是翅膀拍打的聲音，還伴随着蟲族特有的臭味，顧灼心中一凝，她朝霍莉看過去，就見霍莉始終帶着笑的面容冷凝下來：“這些蟲子來得真快。”

顧灼剛要詢問該怎麽辦，她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手腕——安拽着她往後退一步，神色冷漠道：“這些，交給霍莉處理就好。”

就算Alpha的體質超群，也不可能面對一大群的蟲子，顧灼對霍莉可沒有這麽自信。

但她一個Omega就更不可能去單挑蟲子了，于是她只能順着安的力道往後，順帶在心中感嘆一句：怎麽安一個Beta力氣也這麽大？

就聽安在一旁少見的用贊賞的語氣說：“你可得好好睜大眼睛看看，霍莉的機甲可是很少展示給別人看。”

機甲？顧灼大大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問號，她将目光重新放在霍莉身上，就見霍莉手一揚，憑空就出現一架巨大的機甲。

這架機甲十分完美，超出顧灼對機甲的淺薄認知，倒是對霍莉的性格又多了一絲了解——通體暗紅色的機甲，總給人一種有點騷包的錯覺。

霍莉很快進入機甲操作核心，那架冰冷的機甲就像在此刻被賦予靈魂，它的動作流暢自如，不再是一架冷冰冰的死物。

顧灼仿佛能透過冰冷的機甲外殼，看到內裏的霍莉一般。

她收回騷包那句話，這機甲的暗紅色倒是讓她想起霍莉的紅色頭發來。

機甲在面對蟲族時，一點都不弱勢，甚至是以雷厲風行的速度，直接劈開眼前的蟲子，将其一分為二。

顧灼感覺自己在看5D電影一樣，只覺得操作行雲流水，心底也生出一絲羨慕來。

稍稍有些疑惑的是，都有機甲這種東西了，帝國居然沒有研究出熱武器嗎？霍莉的機甲手裏始終握着一把長長的□□。

這刀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能輕輕松松劃開蟲子堅硬無比的外殼，刀口也未曾卷刃，看樣子，霍莉的刀應該是用得極好的。

“這樣看似簡單的高強度操作，精神力低于S級的Alpha撐不了多久，但是霍莉，就連我也不知道她的極限在哪裏……”安突然出聲，她眯着眼睛看向動作間絲毫不見滞澀的機甲戰士，繼續道，“其實用激光電磁炮是最省力的，可如果一旦使用熱武器，機甲的能源會消耗得很快。”

她們還不知道那名艦長到底什麽時候過來，所以只能依靠霍莉來拖延時間。

“我算是明白，當初霍莉為什麽會要求機甲師給她的機甲，再打造一把刀了……”安說。

在伊曼這樣的落後星球上，機甲能源幾乎是不可能有的存在，因為這裏的大部分人連機甲都沒見過。

顧灼現在也知道了為什麽。

正當兩人在一邊說話時，一只蟲子竟然繞過霍莉，伸出自己的尖利的黑色爪尖，眼看就要觸及到盡在眼前的顧灼時——

一把巨大且鋒利的□□直接橫切掉蟲子的觸手，墨綠色的液體噴射而出，被那把刀一擋，蟲族的血就濺到刀身上。

顧灼被反應迅速的安扯了一把，直接被拉到安的身後。

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安皺着眉将顧灼又往地下城市入口拖了一點，她低頭查看手腕上像極了手表的通訊器，伸手在上面點了兩下，給那名艦長發去催促的訊息。

她剛做完這些，顧灼耳朵一動，她似乎聽到地下城市裏有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顧灼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扭頭去看安，卻見安神色不變，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可能是剛剛被蟲子吓到，所以産生了幻聽，顧灼心想。

伴随着面前蟲族的屍體越來越多，地下城市傳來的聲音也越發清晰，她聽到一道男人試探的聲音傳來：“外面是誰？”

聲音中帶着一絲警惕，大概是怕把蟲子招來。

顧灼扭頭看向安，想提醒地下城市的情況。

安本來抓着她手腕的手一下上移，握住顧灼的小手，安扭頭看向顧灼，她黑藍色眸子沉沉的：“不要心軟。”

不要對這樣的一群人心軟，骨子裏的劣根性是改不了的。

顧灼對安甚至都沒有對霍莉了解的那麽熟悉，可這一刻，她居然看出安眼裏的未盡之意，她嘴唇翕動，輕輕說了一聲：“我也是混亂星上的人。”

安側頭看她一眼，十分篤定道：“不，你絕對不是。”

顧灼有些疑惑地看過去，不明白安為什麽這麽肯定，就聽安又補充一句：“至少，你不是在伊曼星上出生的，你應該是後來中途轉到伊曼星的。”

“沒關系，不管是誰陷害你，讓你來到伊曼星的，等離開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查出真相。”

顧灼抿唇，知道安是誤會了。

不過安有一點說對了，她的确不是伊曼星的原住民。

地下城市入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顧灼察覺到裏面的人要出來的意思，而霍莉雖然面對蟲族游刃有餘，卻架不住這些蟲族數量越來越龐大。

或許她一個人能想戲耍一樣逗弄、挑釁這些沒有自我思考能力的蟲族，可在需要保護顧灼和安的情況下，她解決這些蟲族的動作就有些束手束腳的。

在初期蟲族吃夠苦頭後，它們開始轉變方向，攻擊顧灼和安，這讓霍莉應付起來就顯得有些困難。

顧灼看得暗暗着急，就聽安皺眉道：“還有高等蟲子在指揮。”

安剛說完這句話，地下城市入口的幸存人類已經走了出來，大約零星幾個人，看上去精神和身體都還不錯，基本上都是Alpha。

也是，在這種危急時刻，能活下來的也多半是Alpha。

他們看着外面機甲和蟲族打鬥的畫面，眼裏升騰出希望，驚喜地喊道：“難道是帝國派人來救我們了？！可為什麽只有一架機甲！”

安忍不住朝率先開口的Alpha看過去，她湊近顧灼想要說什麽，最終顧慮到Alpha的聽力後，并沒有說出來，只是拉着顧灼不動聲色地拉遠與那群人的距離。

好在，那群人也以為她們只是幸存者，和他們一樣是聽到外面打鬥聲才出來的，這倒是讓安悄悄松了口氣，心底的那份警惕卻一點都沒少。

顧灼忍不住看向那群人，那群人一點眼神都沒有放在顧灼和安身上，他們眼睛發亮的停留在霍莉的機甲上。

“帝國制造的機甲，S級別的機甲，可以在太空層停留……”

一道冷靜而清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顧灼忍不住朝說話的那人看過去，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他眼睛亮得驚人地在看霍莉的機甲，絲毫不加掩飾地洩露出眼底的貪婪。

安皺眉，忍住心底的不适，拉着顧灼又往旁邊撤退一步。

還好這群Alpha眼裏只有霍莉的機甲，對于旁邊的兩個Beta沒有投去任何一絲的關注。

不用想，都知道這群Alpha在想什麽。

霍莉操控的機甲在這群Alpha突然出現後，停滞了一兩秒，很快，她的動作遠不如之前的流暢，就像是一心二用一般，總是被蟲子找到破綻。

或許是太過自信，霍莉并沒有将這些蟲子太放在眼裏，但也因此讓機甲多出被蟲子噴射|出的毒液腐蝕到。

制造機甲使用的都是特殊材質的，并且在發現蟲族存在後，後續制造的機甲都會采用針對蟲族噴射的毒液進行改良，雖然不能完全抵抗住毒液腐蝕，但至少不會讓機甲因為這些毒液腐蝕而暴露機甲內部的操作核心。

霍莉的機甲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怎麽擔心機甲被濺到的地方。

只是從顧灼的角度來看，也是十分驚險的，還好她觀察久以後，就發現機甲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硬要說的話，可能就是外觀上看上去不如之前。

那群男Alpha當中認出機甲的人也顯得漠不關心，只有不知道機甲的幾個Alpha時不時傳來驚呼，簡直比顧灼還要Omega。

正當顧灼擔心那群Alpha會不會幹出去搶機甲的行為時，就見霍莉一個分神，竟然讓一只蟲子近到身前，直接憑借天然優勢、堅硬的身體将霍莉的機甲硬生生“撕掉”一條手臂！

機甲直接右手握刀将那只蟲子給劈成兩半，連帶着它的那條手臂也牽扯出電光火石的操縱線——左手臂直接報廢！

連帶着那條蟲子一起滾落在地上，濺起灰塵，幾乎揚人一臉。

失去一條手臂的機甲明顯不如之前的操控流暢，但卻也是拚死擋在安和顧灼面前。

旁邊的男Alpha眼神閃爍，他很快就看出機甲的意圖，以及機甲真正想要保護的人，他朝旁邊那兩個長相精致卻是Beta的人看過一眼，只覺得操控這機甲的人實在是蠢得可憐。

如果是他，他根本就不會管這群人的死活，直接駕駛這架機甲離開伊曼，随便打劫一搜民用艦船，或者是去到某一星球上補充能源，都遠比在這裏保護兩個必定會死掉的Beta好上太多了。

無謂的掙紮！

還不如将機甲讓給他，至少能活一個是一個。

不過看樣子，機甲內的Alpha應該操控這架機甲很長時間，再過不了一會兒，就該精神力枯竭，機甲也會因為失去Alpha的精神力控制而不再行動。

他只需要在第一時間進去将裏面的Alpha拖出來，就能一個人駕駛機甲離開這裏。

他沒想過要機甲裏面的人的性命，因為這人一看就是超負荷地在運轉機甲，精神力枯竭以後将面臨長久的昏迷，最壞的結果就是精神力倒退，甚至精神力潰散，一輩子都無法再駕駛機甲。

不過，男Alpha笑了一下，不管能不能再駕駛機甲，反正裏面的人已經沒有以後了，而他，在得到機甲以後還能離開。

他的眼神落在機甲斷掉的左臂上，眼裏閃過一絲肉痛，都是因為這人的不珍惜，讓一架S級別的機甲就這麽損毀了，要想修複和保養，還不知道得花多大的代價……

可惜，讓男Alpha失望的是，斷掉左臂的機甲竟然依舊穩穩地擋在顧灼和安的身前，顧灼不知道霍莉的情況，但也明白，時間拖得越久，對霍莉來說越不好。

在機甲又一次揮刀時，不知道是不是使用力度的原因，那把鋒利至今未曾卷刃的刀竟然就在叮的一聲中，徹底斷掉！

顧灼聽到旁邊一群Alpha吸氣的聲音，她沒忍住扭頭去看過一眼，就見其中一名男Alpha眼裏閃過一絲痛惜。

顧灼抿唇，她收回目光，又悄悄往安身後走了一點，伸手戳了戳安的腰窩。

安眼神一動，眼角餘光掃向顧灼，不動聲色地悄悄動了動腰，總覺得被戳到的那裏好癢啊，想撓一撓。

她低聲：“怎麽了？”

顧灼是知道Alpha能聽到的範圍很廣，所以她沒怎麽敢出聲，只希望安能明白她眼裏的焦急，她是想問安，那個艦長什麽時候到。

她不清楚霍莉操控機甲的具體情況，所以有些焦急。

她們在這裏“逗留”的時間不過短短幾分鐘，此時的蟲族還沒有大量聚集過來，但在有高等蟲子指揮低等蟲子來偷襲她們開始，蟲族就源源不斷地“調兵”往這裏來。

再過不了幾十秒，這裏就會被蟲族給淹沒。

到時，就算對方把星艦開過來，也不一定敢在這裏停留。

況且，她們身邊還有幾名不速之客。

安低頭皺眉去看手腕上的通訊器，就見上面光芒一閃，終于收到回饋信息，她眼裏閃過一絲喜色，她朝顧灼看去，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好在那群Alpha眼裏只有機甲，倒是沒有注意到其他的。

……

當黑壓壓的一群蟲族越過D區早已損毀的防禦牆時，顧灼忍不住睜大眼睛，就聽安突然收緊握着她的手，低聲道：“準備好了嗎？”

熱氣噴在顧灼耳朵上，她身體顫了一下，沒敢出聲，只點了點頭。

霍莉的機甲已經有些“破破爛爛”的，被撕咬掉外殼後，便暴露出機甲身上許許多多的電纜線，那些蟲族雖然沒有智慧，但卻是被高等蟲族指揮着拉扯那些電纜線。

就連顧灼都看出來，機甲行動間的滞澀，很多時候都像是“失靈”一般，站着被蟲子咬——霍莉撐不了多久了。

好在，那名艦長已經到達伊曼星，但在看到伊曼星的具體情況後，他并不願意将星艦停靠在伊曼星，而是選擇派出一架小型飛行器，前往安發射過去的定位飛過去。

安在收到信息後皺了一下眉，但很快就把視線放在天上，一直到發現那架小型飛行器。

旁邊的Alpha開始騷動，他們也都注意到朝這邊飛過來的飛行器，開始低聲讨論起來。

“有人來救我們了！”

“但為什麽只有一個飛行器？我們這麽多人，他們都是傻|逼嗎？！”

“應該還會有飛行器吧？”

這些人雖然是這麽說的，眼神卻直勾勾地盯着那架飛行器——他們都想先上。

顧灼這會兒緊張到不行，她手心開始冒汗，她頻頻看向安和霍莉，想知道她們怎麽才能上到飛行器上面。

正當她這樣想時，身邊的Alpha就率先動起來了，他們争先搶後的用力一躍，直接憑空跳起十幾米的高度。

顧灼表情空白一瞬，才想起Alpha和Beta、以及Omega的本質區別，人家根本不需要飛行器停靠在地面。

更驚人的還在後面，就見這些突然躍起的Alpha被圍在周圍同樣縱身一躍的蟲子直接吞掉！

從顧灼的視角來看頗為滑稽，就像是這些Alpha主動投食，甚至讓她想起了那句話——縱享絲滑！

估計這些蟲子連嚼都沒嚼一下吧？

反應慢的幾個Alpha都停住了行動，生出一點慶幸來：還好他們反應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