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似吻非吻

從『大人物』家出來即是漫天的繁星,玄明深深吸了口氣。方才『大人物』的女兒從她手中接過紙鶴的那一瞬間,像是被佛光籠罩,和七天前見到的那個樣子判若兩人。一樁麻煩事情解決,又間接認識個厲害的人,她心情很好。她想着以後要找個時間再去見見雷莛雨,她喜歡那個女孩子,更喜歡她的本事——雖然這人能得到關世雲的區別對待。想到關世雲的時候,心裏難免閃過一絲陰霾,但敵不過此刻的痛快。晚飯時同許唯拌嘴,說好不理她的事情,也早已忘個精光。

許唯走在她的身邊,将她的神情全然看在眼中。這個命理師還真是有趣,除卻對別人裝腔作勢的時候,一切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也真是虧得這人有自知之明,否則顯山露水之餘遭人嫉恨又被人害的可能性太大了。如今行家只說她驕狂不識時務、貪財自以為是,埋沒了劉家的本事和多年的好聲譽,對不起她的母親劉半仙,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臉下不是沒有幸災樂禍的。而那些人除了騙錢吹牛拍馬,真才實學又哪裏及得了她的萬一。

許唯擠擠頗有些興高采烈的玄明,問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開心?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玄明給她擠到一邊,不服氣地将她擠回去,兩個人已過三十的成年女性像兩個小孩子似的,在園區的路上擠來擠去。原本許唯只用了三分力氣,沒想到玄明力氣不小,待她用六分力才堪堪将那人擠走,才要擠走,又将她抓了回來,勾住她的手臂。外人看起來,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姐妹、好閨蜜。玄明掙了又掙,掙脫不得,才老老實實被她勾住。聽她發出滿意的笑聲,才道:“你這人真是奇怪。”

“哦,哪裏怪?”

“妖氣重。”

“什麽妖?狐貍精嗎?”許唯顯得很高興。

“不,黃風怪。”說完,玄明難以抑制地大笑起來,越想越覺得好笑,越笑越是開心。

許唯反應過來也覺得好笑,知道她是信口胡說,卻竟然把她比作黃毛貂鼠,嗔道:“果然是個胡說八道的術士,再笑我不理你啦。”

“喂喂。”玄明不平道:“就許你笑我,不許我笑你?太霸道了吧。”

“我笑你有原因的,你笑我是你胡說。”

“我笑你也是有緣由的啊,黃風……啊,癢……”許唯一擊就是玄明的命脈,她怕癢。“女俠饒命。”

“這還差不多。”從小許唯的心願就是做個女俠,這個稱呼她極為滿意。“再叫一聲來聽聽。”

“女俠。”

“乖。”

小時候因為家庭原因,母親很少讓同學到家裏來玩,玄明的朋友很少。長大之後,她自覺性情乖戾玩世不恭,除關寧之外,很少能有談得來的朋友——否則關寧也不會說太過孤獨以至于太容易就對咨詢師産生好感。關世雲算是一個能夠吵架的好對手,但是關世雲總是對她惡言相向又那樣偏心,有時候她也會覺得難過。許唯生得好看、聲音好聽、聰明有趣,又比她通達人情世故——她不願接手明明堂除卻不想任人安排自己的命運,還因為她不善與人交際。命理一行,怎麽都算是服務業,寒暄客套難免,玄明不善此道。她口上沒說,心裏面對許唯還是有些親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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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女俠,昨天笑我的原因是?”

“太快了。”

“诶?”

“你同『大人物』說過一個期限,三個月。但是昨天才幾天?六天。你做得太快,別人會覺得這件事情太簡單。而且,這事情你不是第一個接手,先前過手好幾個命理師,都是大師級別的。你如此輕易解決,讓『大人物』怎麽想,讓那些風聞的命理師怎麽想?”這一次,許唯沒有賣關子。

“昨天和今天只差一天好不好。”玄明不服。

“我本意是兩個月後交差剛好,但是你既然得到了東西,一來我知道你心裏着急,想早點解決這事;二來我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有效期,所以才說今天。到今天剛好七天,我同『大人物』說,你不眠不休,緊趕慢趕地趕在第七日這個檔口。七,是個玄學上常用數字,要怎麽理解由得『大人物』自己發揮。”

許唯看向玄明,笑容淡淡的,卻又極真摯,“明白了?”

玄明的眉頭緊鎖,好半響才松了開來:“好複雜。不過,謝謝。”

“不用謝,之後你也是要幫我幹活的。”許唯勾起一個狡猾的笑容。

“诶,交情是交情,幹活一樣要付錢。”玄明挺了挺腰板,一下子硬氣了起來。

交情是交情?許唯掩不住的笑。“錢已經付了。”

“啊,你不會說肯德基吧!我要付房租、付工資、付社保、各種管理費,還得買工具、吃人參……”

“誰說肯德基了,你好意思,我還不好意思呢。你沒查賬?”

“什麽帳?你付錢給我了?”

“『大人物』。”

“诶?那我收少了。”

“不少,我幫你多要了。”許唯低下頭笑得十分得意,但随即又白了她一眼,“你這個人真是笨死了。要不是我做你助手,你非但錢少收還得罪人。不明白?你知道先前的大師問『大人物』收多少?你才收多少?『大人物』會怎麽想,哦,之前我全是喂狗了,被騙了?天曉得會不會遷怒于你。那群大師怎麽想?你壞他們生意。你可以有本事,但是不能壞行情。你不收最貴,但絕不能收最便宜,明白麽?”

玄明愣愣地點點頭,“可是,我收別人也這些,一問便知啊。”

“簡直無藥可救,別人的問題和『大人物』的問題能一樣麽?別人值這個錢?『大人物』若不遷怒你,覺得你少收是為了讓他欠人情,你要不要他這人情?”

“……呃,算了。”玄明哪裏會想到那許多彎彎道道,聽許唯這麽一解釋,還真是橫也不好豎也不好,不管怎麽做別人都有想法。照這麽說,還是多收點錢比較劃算。“那你收了多少?”她好奇。

許唯故意在她的耳邊說了個數字,還吹了口氣。玄明一個激靈,“那麽多!”

“夠付幫我忙的帳了吧?”

“夠了。”非但夠了,按照玄明一貫的價格表,還有的找。怎麽從來沒人跟她說過,行家的收費标準是這樣的?她還覺得要多了,沒想到不及旁人一個零頭,零頭!感情這些年,她都是在義務勞動。“你的助手費用要給你。”

“不用給了。我拿到了想要的好處,『大人物』授權我調查那些失蹤案了。覺得開心的話,下次請我吃飯。別小氣吧啦的,大師,多坍臺*1。”

“好啦,我知道了。我只是說說,你要我請吃,我肯定會請的嘛。”

“這還差不多。”玄明如此受教,許唯倍感滿意,“以後談生意這種事情,還是讓給A小姐吧。搞不定呢,我就客串一下你的助手。別自己出去說,笨死了。”

“哼。”

“蚊子大師。”

“黃風怪!啊……救命……”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上了許唯的車,玄明系好安全帶,就聽到許唯說:“對了,幫我幹活的時候,換件正常的衣服,沒有的話我買給你。別成天穿這身壽衣,難看死了。”看着玄明這身綢緞,許唯恨不得當場撕了。這是要練什麽大法呢還是要練什麽功呢?虧她還有理了,工作服?小腳老太婆似的。

壽衣?壽衣!這臭警察死女人把她堂堂玄明大師的工作服稱為壽衣。“喂!”

“吵死了。”不知在哪個時刻,也許是打電話的時候,是初見時,或是下午那西北風,也有可能是此時安寧的四下無人。是玄明挑眉着惱的樣子太可愛,或是上蹿下跳的樣子太滑稽,許唯不知道。她只知道玄明的嘴巴一張一合的似是引誘,她忽然有些失神,待她意識到自己正側身壓着玄明,親吻她的嘴唇時,被親的大師像是吓傻了,睜着眼睛看着她,她第一次發現她的眼睛還能瞪那麽大。“咳咳,果然這樣你才會閉嘴啊。”許唯覺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那個……”

“這是表達友情的吻,你也說過我們有交情,嗯。”

“那個……”

“命理師不會那麽落伍覺得只有男女才是正道,女女不行吧?”

“不……不會啊。那個……”

“就是嘛,我就說怎麽你也是……21世紀了,這樣的事情很尋常……其實我之前有個男朋友,剛分手不久。”

玄明的羞澀立時有了惱意,“你別告訴我你覺得我和你前男友很像。”

“怎麽會……我的意思是,我沒有預謀,我只是……”許唯也覺得慌亂,她到底做了什麽啊。就在剛才,她吻了即将合作的夥伴,非但吻了,她還想加深這個吻。之後,她想拉開這人的壽衣——不,工作服,繼續……

“你只是戀屍癖。”玄明突然說道:“你喜歡穿壽衣的……屍體。啊,天吶。”

玄明的表情生動,略略有些誇張,很難說她是故意這樣還是就是這樣。許唯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化解尴尬的辦法,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坦誠自己的感受,她想同玄明說,這個吻,只是她想要吻她。但玄明沒有容許她說下去,“你放心,我不會同別人說你有冰戀的嗜好。”說罷,還假裝用拉鏈封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守口如瓶,亦代表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三十歲出頭只有暗戀過往沒有戀愛經歷的玄明大師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對關世雲示好被罵,對咨詢師表白被拒,她都可以理解。但對于許唯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她自問理解不了。不可否認許唯嘴唇的觸感很溫暖亦很誘人,甚至還有些沒有嘗夠的遺憾。可她又不免要想這是桃花劫?桃花煞?桃花運?還是今晚的月色太好太溫柔?她需要回去算一卦,蔔個吉兇問個所以。

許唯将玄明送到小區門口時,兩人的臉色都恢複了正常——或者說,兩人表現得和平常沒有兩樣。

“過幾天找你談案子的事情。”

“方便的可以來明明堂說。”玄明想到『海』,這頑固的系統對死人或許會格外開恩。

“好,等我打給你。那個……”

“很晚啦,我累死了。走了走了,你路上小心。”玄明見她還有話說,趕緊一推車門,逃難似的跑了。剩下許唯在車裏喃喃自語,“什麽意思嘛,又不是要吃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坍臺:意為丢人。

那麽問題來了,玄明和許唯湊一對呢還是和關世雲姐姐湊一對?

1、命理師警官配

2、命理師精神科醫生配

請選擇1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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