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故地重游
聽從楊笑瀾的指揮,衆人換上預先攜帶的溯溪鞋。兩人一組,楊笑瀾和楊樂平在前,玄明和關世雲殿後,方從文與關寧居中。
大家換鞋準備東西的檔口,楊笑瀾探路,玄明在洞口進進出出不知在琢磨什麽,東摸摸西摸摸,像是在看這山洞的真假。
關世雲見她這副樣子有些煩躁,不耐煩地說:“你跳來跳去幹嘛,作怪啊。”
“我在看有沒有斷龍石。”玄明哦了一聲解釋道。
“這又不是古墓。我把你當精神病你還不服氣,你說你神經不神經。”關世雲簡直氣笑。
“喲,你還看過武打書,見識廣博哦,關醫生。”
“神經病。”關世雲白她一眼。衣服歪歪斜斜有些皺,束着道士髻,小頭發亂亂的,這麽大人連褲腳管都卷不好,一邊高,一邊低,模樣滑稽死了,簡直像裝瘋賣傻在街上騙錢的老神棍。那個女警賣相不錯,眼神是不是不大好。
她斜着眼睛看玄明,玄明也歪着脖子看她。“啊啊啊,我想到了。寧寧寧寧,你覺得你小孃孃像不像李莫愁。如果手上拿個拂塵,再牽頭驢子的話。”
“別胡說,當心我小孃孃打你。”關寧嗤嗤笑。楊樂平不曉得李莫愁是誰,方從文輕聲跟她解釋。
“真的呀。寧寧你看,李莫愁為情如癡如狂,你小孃孃為了……”
“為了?”關世雲湊到她的近前,捏着她的後頸,手指頭冰冰涼涼,像吸血鬼的牙齒。
可惜楊笑瀾不在,她若在玄明就有了嘲諷關世雲的幫手,無論玄明說關世雲什麽不好什麽不妥,楊笑瀾都會加油添醋補幾句。從前在關世雲那受的氣,她得要見縫插針地補回來。
“為了共建和諧社會……”要害被人拿捏,玄明立刻改口,待關世雲罵她無聊後放手,她又來勁道,“你看,連一言不合就動手也像。”
關寧幫她小孃孃,“要一言不合就滅門才算。”
關世雲揉揉太陽穴,站在入口的地方等楊笑瀾,實在懶得搭理她們。舊時行走江湖,獨來獨往,冷清是冷清,哪有現在這麽吵嚷,她越發覺得自己從前罵玄明罵得對極了。這會兒和顏悅色就蹬鼻子上臉,開玩笑開到她頭上。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對于她們打打鬧鬧的相處方式一開始楊樂平不習慣,從前大家都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就算是陳子衿和冼朝,也沒有這樣言語譏諷來去。但是現在的人不一樣,說起話來惡狠狠,卻沒有距離。好幾次看着關世雲和玄明說話的樣子,倒是為她們不能成為情侶感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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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賊兮兮走到關世雲的身邊,“關醫生,我覺得……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關寧忙豎起耳朵仔細聽。
關世雲的眼皮都沒擡一下。“我覺得,你該吃藥了。”
探路回來的楊笑瀾出現,腳上濕嗒嗒,應當是涉水而過,她若有所思,似不解又似明白了什麽。
楊樂平最先發現她的異樣,“怎麽,地方不對?”
“就是這裏,但不是原先我進來的地方。”溶洞還是同一個溶洞,上一次楊笑瀾和冼朝是從另外一個入口進,那個入口有皮筏。這一次應當是陳子衿尋她們的路徑。衆人都已收拾妥當,她一馬當先,和楊樂平在前面領路。
“水的味道很好聞,很清冽。”關寧小心翼翼地淌水而行。地下水淹過腳背,水深處到了小腿,微涼。走久了覺得整個人都是潮呼呼的,但是水的氣味很好聞,是那種溢出的清澈味道。
不得不說,少了景區建設的各色燈光效果,這裏沒有之前那兩個溶洞炫麗,能看清楚的只有強光手電所照之處。不知是出于習慣還是為了節省體力,大夥兒不吭聲都默默行走,除了呼吸與淌水,能聽到的只有風吹過洞穴和某處水流或滴嗒或潺潺的聲音,安靜中夾着一絲不安。黑暗似張大的嘴巴,等着她們走入腹中。
關寧不安之際,手上傳來溫暖的碰觸,方從文捏捏她的手對她安慰地笑。她還記得這個小姑娘在博物館裏吓得跳進她的懷裏。全隊只有楊笑瀾手電筒的那束亮光,她曾就此提出疑問。楊笑瀾說上次是多虧神獸指引才能找到沉睡之地所在洞穴,這次沒了神獸,只能依靠洞穴外的機關發出召喚的光芒。手電筒太亮會遮蓋亮光。
每隔一個小時,楊笑瀾都會尋一處幹燥的地方讓衆人休息。早前純靠感覺來估算時間,現在有了手表,包內有兩天份的水和食物,不出現大的意外——諸如玄明心心念念的斷龍石,她們基本沒有後顧之憂,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關寧、方從文和楊樂平的體力。
先發現光亮的是關寧,她以為自己花了眼,左前方的岩壁有亮光。但楊笑瀾的說明在前,她遲疑地拉拉方從文,小聲說,那裏是不是在發光。
安靜空曠如斯,有誰聽不到她的悄聲?
楊笑瀾停下腳步,定睛看去,果不其然。沉睡之地在召喚。走這條路比預想要快許多,幾個人停停走走,不過五小時的光景。
岩壁上太陽紋金色标識依舊,并不因歷經千年有絲毫褪色。衆人心中不免有一個疑問,是不是在這裏時間沒有意義。
楊樂平取出戒指,在楊笑瀾的指示下貼合岩壁太陽紋标識,沒有任何異狀出現。
都已經走到了這裏,還是不行嗎?缺少巫神祭司的鮮血,真無法打開這近在眼前的門?
“你不是說會找巫神祭司?”關世雲站得筆直,涼涼問道。
“找不到。不過我覺得,巫神祭司,應該在我們之中。”玄明看向方從文,楊笑瀾也看向方從文。
方從文忙道:“我只是普通人。”下意識後退一步,天曉得她有多不願意和這神秘事件扯上一星半點的關系。
這嫌棄的樣子倒是令得關世雲一笑。“普通不普通,出點血試試就曉得了。”
“那個……”關寧弱聲弱氣地發聲,“我覺得從文不會是那個巫神祭司。”
“你覺得還是你希望?”關世雲問。
“是希望也是判斷。你們曾經提到過,太陽紋戒指是信物,每一代巫神祭司都有。可是戒指不在從文的手上,雖然她看中過。你們都忘了,戒指是屬于嬸……唔,樂平姐姐的,所以我覺得,如果巫神祭司真在我們之中,那必然是樂平姐姐。”
玄明率先表态:“寧寧說的有道理。”
衆人齊齊看向楊樂平,她有一些忐忑,像個小女孩似的求助楊笑瀾。如果她是巫神祭司,那意味着她和楊笑瀾這一世的情緣難解,從一個局外人變成了局內人。
楊笑瀾遞上瑞士軍刀,手指一劃,數滴鮮血落在太陽紋戒指上,一層暗光後,血似被戒指吸收了一般。楊笑瀾輕輕啊了一聲,“真是你。”不是不唏噓的。按壓下此時所有複雜的情緒,握着楊樂平的手,将戒指再次與岩壁的紋路貼合。
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的暗道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越是接近沉睡之地,楊笑瀾的神情越是肅穆,從前有過的幻象如今都不曾出現,一切是如此真實。依舊是熟門熟路,分不清是身體跟着意識,還是意識跟着身體。待看到青銅神樹,她不自覺緊張起來,轉動神樹上的鳥,另一道石門随之打開。進入石室,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石室和千年前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連室內的氣味也是。
門口的青銅人像、內裏的石床——石床的一角有她的血漬、青銅神壇、另一座人像,還有石床上躺着的戴着黃金面具的人。沒有呼吸,沒有起伏,但又似乎帶着餘溫,随時會活轉過來的古蜀國巫神祭司,從文。
一切的一切一如往昔。
“這就是從文。”楊笑瀾聲音黯啞。
“就是她,讓你不忍心取下黃金面具,沒有拿到淨世咒?”語帶指責的不是別人,只有關世雲,她和其她幾人一樣,站在石室的門口。
“危及別人的性命,犧牲別人的理想,無論如何我做不到。無論當時影響到的人是皇後還是你世雲師姐,我都堅持一樣的決定。而且,在師父和兄長、袁世兄一起推論出所謂的救世故事之後,我并不相信淨世咒真的能改變世界。”
關世雲悶哼一聲,不再言語。在現代接受如此多的科學知識,縱使一只腳踏在玄學的圈子裏,她也不再有當年那麽相信。
哪怕原子彈毀滅地球,人類滅絕一切重來,誰敢保證之後不會重複現在的歷史。那麽她們所謂的救世,對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義?
進入密道之後,許多不屬于方從文的記憶碎片不斷向她湧來,有美好有憤怒有悲傷,立體而豐富。她想拒絕,又無從拒絕起。關寧從起先被她牽着,到最後拉住她的手,她亦似有所感,缥缈而模糊。
待兩人站在石床前,清清楚楚看到巫神祭司從文,在一瞬間叫人窒息的痛苦過後,一切都停止了。所有的感傷、不屬于她們的記憶片段頓時化成烏有。
仿佛被強行拖進別人的夢裏之後,夢的主人打碎了夢境。
回過神時,楊笑瀾已從青銅人像的心窩暗格裏取下從啓寄身的十節玉琮。暗格一打開,玄明便說,她聞到了靈魂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預計70回上下,這文就可以結束啦,(終于~~~
雖然離想要達到的效果有點遠。
想表達得太多,能力還不夠達成,只能希望下一篇寫得更好。
anyway,感謝大家不離不棄。
下一篇還在糾結是寫現代文(喜當媽的小虐故事)還是較長的古代文(為了姐姐上山下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當然天曉得會不會突然又出來個新鮮的腦洞或是完善之前的腦洞~~~~腦袋已成蜂窩。
啊,雷莛雨還是會斷斷續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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