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十二
“我去瞧瞧, 師弟莫來。”鐘離湛嚴肅道,似乎怕胡天不肯, 還勸, “這煙花該是與我同階弟子……”
胡天打斷:“師兄放心,我不去拖後腿,萬一有事兒, 我就去界橋上躲着。”
胡天自知自己斤兩,他現下連靈力都是使不出, 如何幫得了旁人。
鐘離湛贊道:“師弟如此甚好。”
鐘離湛轉身便走,抽出一杆紫笛, 使了個禦器之法,急速向煙花所在行去。幾個起落消失在荒原上。
鐘離湛行了三盞茶的功夫,才見荒野之中, 一處矮窪有人鏖戰。
三個三階中期,便是黃蔣鮑三個善水宗弟子。鮑姓弟子将一個女修反手按在地上。不遠處黃蔣二人正與一個三階初期的灰袍弟子纏鬥。
那灰袍弟子正是新晉拜入首溪峰的蕭烨華。蕭烨華此時略有瘋癫之态, 竟力壓黃蔣二人。黃蔣二人已是負傷, 露了敗勢。
蕭烨華不依不饒, 但見他舉起長劍, 那劍頓生銀光,方挨近蔣姓弟子, 便将他胸口劃開一道。
“住手!”鐘離湛當下手起一訣, 打将過去。
一訣撞入長劍,直将蕭烨華掀翻在地。
黃蔣二人并不遠處的鮑姓弟子齊齊擡頭,又驚又喜:“鐘離師兄!”
卻是此時, 蕭烨華暴起,一口咬在了蔣姓弟子的胳膊上。頓時一道藍紫火光,自蕭烨華臉頰鑽入蔣姓弟子身上。
蔣姓弟子一聲哀嚎,倒在了地上。
鐘離湛失色:“冥獄火!黃師弟退開!”
那黃争孝便是連滾帶爬,跑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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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湛近前,踹開蕭烨華,提起蔣姓弟子扔出去。再轉身來,長笛在手,鐘離湛便于蕭烨華戰在一處。
蕭烨華長劍為地醜,揮舞銀光流華,舞得“浮榮歸塵劍”,招招煞式式殺。
鐘離湛長笛名坎紫,進是悍然殺器退時風雅樂響,便是一套《律間十二化》。
鐘離湛身有殺招,音有迷幻,怎是蕭烨華能敵。
不下片刻,鐘離湛卸去蕭烨華長劍,直将他按在地上,用一根縛鬼繩捆了。
鐘離湛拿出藥丸,喂給蔣姓弟子。
再整頓他人近前來,鐘離湛冷聲問:“緣何如此!冥獄火是如何來的!”
卻是他三個弟子并三個監督之人,一行六個尋火種做束脩,來到此處竟讓他們尋着了。
黃争孝喏喏:“本以為是徜雨火……”
徜雨火冥獄火,都是火種,兩者情狀相似。但徜雨火遇水不滅,冥獄火遇水成毒。且冥獄火一旦入體,便似蕭烨華一般,修為大漲,失去神智,傷人傷己。若是被咬,冥獄火之毒還可過身。
現下看來便是蕭烨華同那師妹均是身負冥獄火種。且蕭烨華體內毒火更甚。
鐘離湛不由怒道:“宗門的課業,爾等具是白修了!如何讓他二人将毒火納入體內!”
“都是那宋大冶!”黃争孝争辯,“他見了以為火種,貪心起,并不聽勸,拉了師妹去……”
鐘離湛這才發現,本該三個弟子,現下卻少了一個。
鐘離湛急問:“那宋大冶去往何處了!”
“跑了,蕭師弟為救他二人,生受了冥獄火。冥獄火可用徜雨火化解,宋大冶便向荒野裏去找徜雨火了。”
“糊塗!”鐘離湛大怒,“那徜雨火豈是他能駕馭!”
鐘離湛便扔下些傷藥,讓他們速回宗門。自家往荒原去找尋宋大冶。
鐘離湛急得跳腳時,胡天此時卻悠閑。
胡天不好走遠,便在界橋碑下坐着,拿出買來的那冊《妖談魔語》翻看。
那冊寫得很是通俗。胡天重點看妖族。
說是妖族又分各族屬,什麽狐妖貓妖夢貘妖鲛人妖,各族分居,不那麽凝聚。除非妖皇令出世擇主。持妖皇令之妖為妖皇,衆妖唯命其是從。
胡天嘆道:“牛!這麽塊牌子砸腦袋上,就黃袍加身了。”
歸彥蹲在胡天腿上,扒拉書冊要去看。胡天便将歸彥提起來,塞進懷裏,讓衣服兜住它。歸彥難得沒反抗,只把腦袋探出衣服外,同胡天一起看書冊。
書冊上又有說,不同族屬的妖,妖術各不同。但妖族多是吸收日精月華修煉,只有極少部分吸收天地異力。
胡天趕忙将歸彥從懷裏提出來,放在腦袋上。歸彥掙紮,胡天嚴肅:“日精月華,趕緊曬太陽。”
歸彥要看書冊,坐在胡天腦袋上看不到,怒刨胡天腦袋。
胡天便将它放到左肩上,再将書冊往左靠。胡天扭臉,歸彥的毛蹭在他臉上,胡天“阿嚏”一個噴嚏,吓歸彥一跳。
歸彥支起右前蹄,将胡天臉推開 。
再往下看,卻是一些常見的妖族與人族的關系。
有敵對的,譬如消失不見的夢貘一族。有中立散居的,譬如玖齡貓妖。還有友好往來,互惠互利的,譬如辛夷界蚍蜉一族。
再往下翻,便是說魔族的了。
胡天收起冊子,擡頭看天:“怎麽還不回來。”
胡天本意是午時上界橋,申未之間到萬語界的包子鋪,同老板套套近乎,打探包子的做法,還能吃上一頓。
現下看來,卻是要錯過飯點了。胡天便從指骨芥子裏拿出糕點給歸彥,又拿出新買的靈石餌料。
這餌料買了幾天,還沒試過。胡天便抓了一把來,打開靈獸袋。
方一打開袋口,五只兔子立刻一排坐好,豎起耳朵揚起小腦袋。
胡天笑:“等等回了九溪峰再放你們出去玩兒,現下不安全。”
說着便把靈獸餌料撒進靈獸袋。
誰知紅色兔子突然将耳朵轉向袋口,猛然站起來,奮力躍出靈獸袋。
胡天不防,只見一道紅光飛出去,向着荒原跑去。紅兔子跑了幾步又停下,回頭望,似乎在等胡天。
胡天吓一跳,趕忙收了靈獸袋,站起來:“回來!那邊去不得!”
那兔子卻又向前一步,轉身原地上下蹦。
胡天沒好氣:“搞什麽!”
卻還是跟了上去。
不下片刻胡天便進了荒原。
曠野一望無際,了無盡頭。四下雜草荊棘,間或幾株半枯半綠的矮樹,向遠一片蒹葭。
胡天跌跌撞撞走來,四野空寂,只有風聲搖晃枝葉。
少時走到蒹葭處,前方半塘水。又有幾撮火焰漂蕩,或在水邊,或在水中央。
那只紅兔子半站在水中,前爪抱着一小團火焰。
紅兔子抱着火焰,先小口舔舐外焰,竟是将外焰剝落,在舔自己身上的毛。那外焰便跑到兔毛上去。它再細致咬內焰,最後一口吞了焰心。
吃完那一刻,紅兔子忽蜷起身體,再猛地張開,極力舒展撲在地上。但見它周身紅光大作,俨然便是一團火。
胡天吓一跳:“要死啊,兔子自己烤自己啦!”
那兔子卻是在地上滾了一圈,站起來。它身上火滅了,身形比從前大了一圈,毛色紅潤閃光。
紅兔子興高采烈站起來,撲到胡天腳邊咬他衣袍,把他往那些火焰拽。
胡天提起兔子,同它平視:“你還要吃?”
兔子點頭又搖頭。
胡天不解,卻還是從指骨芥子中拿出一把長柄銅湯勺,要去舀靠近水邊的火焰。
紅兔子突然急了,跑到他面前攔住,又拖着他往水裏走。
胡天舉着湯勺,也急:“祖宗,我不會游泳!咱們就近舀一個不好嗎?這不都長一樣的。”
此時紅兔子卻是搖頭擺尾,可惜說不出話,滿地打滾“咕咕咕唧唧唧”。
歸彥聞言卻是一口咬在胡天耳朵上。
“你是祖宗,你是!”胡天捂着耳朵,又看着那只紅兔子上蹿下跳,“這貨到底要說什麽啊,可急死我了。”
胡天語畢,忽聽腦內清清亮亮一個聲音:
“冥獄火,不行!”
“徜雨火,好吃!”
胡天扭臉看歸彥。歸彥卻從胡天肩膀跳到他腦袋上,咬住胡天腦袋上的一戳毛。
胡天去看紅兔子:“這水裏的是徜雨火,能納入體內。這邊上的是冥獄火,不能納入體內?”
紅兔子打地上爬起來,猛點頭。
胡天喜上眉梢:“賺大了!”
胡天便将兔子提起來,塞進懷裏,再用腳探了探水的深淺。
胡天緩慢下水去,極力不鬧出大動靜。便是如此,水邊的火種還是飄走不少。
須知火種雖是材料,卻是無根之物,但凡動靜太大,便會飄遠。
待到胡天近前去,瞄準水中央一團火,剛要撈。
忽從天上砸來一個人,大吼:“胡目中你這潑皮王八蛋,休得搶我火種!”
說時遲那時快,胡天聞聲拿起湯勺敏捷一撈,便将水上一撮火苗撈入湯勺裏。再從指骨芥子裏拿出一只碗,便将湯勺倒扣在了碗上。
胡天這一串動作,可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那邊廂宋大冶卻是“轟隆”一聲砸在了水中,水浪四濺。
胡天翻身低頭避開,跌跌撞撞上了岸。胡天放下碗勺,從腦袋上摘了歸彥,彈開它腦袋上的水珠。
歸彥哼一聲,胡天把它塞進懷裏。
他再彎腰湊近碗邊。聽得碗裏細小的燃燒之聲,胡天松了口氣,又從指骨芥子裏拿出一只敞口玉瓶來。
宋大冶卻是爬出來,水波動蕩,徜雨火并冥獄火一起飄遠,消失不見了。
宋大冶傻眼。
胡天站在岸邊,将碗裏的火種倒入敞口玉瓶。胡天并不想同宋大冶羅嗦,便是轉身就走。
宋大冶此時哪兒能輕放胡天走,他也不說前因後果。只一個縱躍跳上來,祭出長刀砍向胡天:“姓胡的,你把火種留下,我饒你不死。”
胡天“卧槽”一聲躲過去,身上驟然有重壓襲來。
胡天心知,這宋大冶比他境界高一籌。
但宋大冶還不是鐘離湛,不至于将胡天完全壓制住。胡天翻身躍起,又讓了幾步。
宋大冶卻罵罵咧咧追上,一把長刀便砍到了胡天眼前。
胡天拿起撈火種長柄銅湯勺格擋,煩不勝煩便和宋大冶打成一團。
宋大冶是使刀的好手,刀法淩厲,招招式式都是要将胡天置于死地。
胡天卻也不是紙糊的,雖無招式可言卻又招招直取命門。
一時湯勺大戰長刀。
宋大冶打殺之間嘴上也不停:“你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哄騙穆尊,你算老幾,什麽玩意兒!那姓穆的眼也是瞎……”
“什麽玩意兒!”胡天不由火冒三丈,怒從心頭起。一時殺意起,抓着湯勺,直把宋大冶當菜料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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