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十三
胡天發起狠, 直将這些天練就的直覺與殺意發揮到極致,只管取有用的招式使, 真是劍走偏鋒, 招式刁鑽又古怪,殺到高興還颠個勺兒。
過了百招,宋大冶竟是招架不住節節敗退, 真成了胡天手下的一盤菜。他一會兒是個脫骨扒雞,一會兒又成挂爐烤鴨, 一會兒宛如罐兒鹌鹑,直把滿漢全席各色造型都擺遍, 最後“啪叽”一下摔進池塘,便是清湯下挂面。
胡天罷手,站在岸邊, 收了銅勺,哼一聲:“把自己的腦子同嘴巴都洗洗幹淨!”
胡天說完轉身便走。
池塘裏宋大冶卻是又急又怒又悔又恨, 他猛然從水中蹦起來, 手中一張符箓:“姓胡的, 休走, 看我的錐心刺!”
宋大冶竟是将前番他師父給的保命符箓祭出來。宋大冶嘴中念念有詞,手上一道靈力催動。
聞得一聲“去”, 便見符箓脫手, 忽地變成丈長大板,其上布滿尺長鐵釘。
胡天轉頭唬一跳,抓了個石頭砸過去。石頭砸上鐵板, 頓時四分五裂。
胡天大驚失色,這是要戳在自家身上,得完蛋。
三十六計,走為上。胡天拔腿就跑。
那錐心刺卻是個賴皮膏藥,竟只跟着胡天,直要把他釘死才算數。
胡天跑了一陣,心知這麽着不是個事兒。忽想起那日在天梯樓上,姬頌沖他扔了塊大石頭。那時他誤扯了歸彥的尾巴去施法,頗好用。
“歸彥!”胡天大喊一聲,手往懷裏一掏,順手抓了個物件就要施法,卻見手裏一只紅兔子歪腦袋“叽叽咕咕”的。
歸彥将紅兔子踹給胡天,跳出衣服,徑直蹿上胡天的腦袋。
接着歸彥後蹄一蹬将胡天踹翻,自己借力向前躍起,至半空驟然一聲吼:“嗷!”
音波擴散如有實質,那道錐心刺轟然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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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撼天動地,宋大冶直被沖出數丈遠,歸彥卻在半空中不動分毫。
胡天擡頭,但見歸彥身形已然變大,便是死生輪回境裏初見時的威武模樣。
少時歸彥落在地上,看到宋大冶,沖上前将他掀翻在地,擡起蹄子要跺幾下。
胡天爬起來,忙道:“別踩死,髒了咱蹄子!”
歸彥看了看自己蹄子,便是屈膝将宋大冶踢得遠遠。
胡天跑上前來,沖歸彥豎起大拇指:“厲害!”
歸彥得意洋洋,昂起腦袋,驟然臉色一變,倏忽脊骨收縮,四肢緊跟着變小,剎那便是變回小小一只,掉在了地上。
胡天吓一跳,跑上去。歸彥四肢攤開,臉着地趴在地上。胡天趕忙撿起它來,卷了袖子給它擦幹淨。
歸彥閉着眼睛,趴在胡天手上,肚子起伏。
胡天摸摸歸彥後背。歸彥将腦袋扭到一邊去,鼻子“呼嚕嚕”噴氣。
變小了不高興?
胡天便将兔子放回靈獸袋,再将歸彥放在懷裏。
胡天收拾好,又去踹了踹宋大冶:“活着呢?”
宋大冶趴在地上哼哼,也沒死。
胡天糾結要不要管他,此時天上有人來:“師弟,你怎在這兒?”
便是鐘離湛打遠處聽見動靜,趕來了。
胡天喜道:“師兄來得剛剛好,這玩意兒要怎麽處置?”
胡天指着宋大冶。
鐘離湛落地,看一眼宋大冶:“此人可是那宋姓的師弟?我正尋他呢。”
胡天訝然:“尋他做什麽?”
鐘離湛便将離了胡天後的事情,一一講與他聽。
聽得蕭烨華命在旦夕,宋大冶此來是替他找徜雨火救命,胡天挑起眉毛。
鐘離湛又問:“師弟如何不在界橋處等候,卻來了此地?”
胡天也不瞞着鐘離湛,便也将兔子跑來追火種吃的事講了。
胡天又指着宋大冶道:“我正捉着火種呢,這貨打天上來,也不說事由,便追着我打。”
鐘離湛皺起眉毛:“如此莽撞!”
宋大冶此時緩過勁兒,掙紮坐起來:“鐘離師兄!這胡天有徜雨火,您快命他交出來,去救蕭兄。”
鐘離湛卻搖頭:“徜雨火本就是胡師弟捉的,又不是我的。他給你們是仁義,不給也是本分,我有何理由去命令他?”
宋大冶咬牙争辯:“那也得有同門情誼……”
“你怎有臉面說同門情誼!”鐘離湛冷聲,“莫道我不知,方才你放出的是何符箓?錐心刺!”
胡天愕然,見鐘離湛發了脾氣才知方才的符箓有多險惡。他下意識摸了摸懷裏的歸彥,歸彥咬了胡天手指不放。
胡天甩不出手來,只好說:“師兄。你讓那群人回宗門,也不知道他們走多遠了。咱還是趕緊去追把宋大冶這麻煩還了,完事兒趕去萬語界吃包子。”
歸彥這才松開了胡天。
鐘離湛點頭:“師弟說的是,我給的那點藥,也不知夠還是不夠……”
鐘離湛将宋大冶捆了提起來,同胡天一起往回走。
到了那處矮窪地,卻見一行人竟還在。
鐘離湛上前去:“如何還在此處徘徊?”
黃争孝苦着臉:“鐘離師兄,藥只救得蔣師兄,師妹情況未明,蕭師弟不太中用了。”
胡天一聽吓一跳,跟在鐘離湛身後上前去。
但見蕭烨華仰面躺在地上,滿臉藍紫之光,青筋如蛛網暴起蟠結,眼珠突出,不能閉合。
此時宋大冶被捆着,蹦過去擠開胡天,見了蕭烨華就嚎:“蕭師兄,我對不起你。”
“號喪你也等人死了再說!”胡天一腳踹開宋大冶,從指骨芥子中拿出裝了火種的敞口瓶,“師兄拿去用,我還有些藥丸。”
胡天說着,又掏出好些藥,有菩回給的,有天梯樓得的,還有前番買的。
一股腦掏出來,直把旁人都吓住了。
衆人又去看胡天,卻見胡天在發愣,似乎在猶豫。
鐘離湛叫了一聲:“師弟?”
胡天醒神,收了手,不再往外掏東西,直把那些東西往鐘離湛面前推了推:“我不懂藥理,師兄看哪些有用,就拿去用吧。不收錢。”
鐘離湛失笑,拿起幾個玉瓶:“這碎泠、花鹿丸、崧液香,都是好的。拿去給師妹服用,蔣師弟也可再用一些。”
鐘離湛說完,卻是拿起敞口瓶,拔了瓶口塞。鐘離湛閉目,睜開,攤開右手,右手一層細密水汽浮起。
鐘離湛再将火種倒入右手,示意衆人扶住蕭烨華。鐘離湛猛然起手,直取蕭烨華眉心。
火種入體,蕭烨華長嚎,全身抽搐,痛苦不已。片刻後,他眼中血絲卻是褪去,臉上青筋消歇,但青紫依舊。
黃争孝道:“怎會如此?”
宋大冶怒道:“這難道不是徜雨火!”
胡天飛起一腳,直把宋大冶踹出數丈遠,大罵:“滾你媽個白眼兒狼!”
鐘離湛凝眉,手起一訣打過去,便是将宋大冶的嘴給封上了。
鐘離湛又上前給蕭烨華切脈,擡頭問道:“蕭師弟是何靈根?”
黃争孝道:“蕭師弟是木、土、金三靈根。”
鐘離湛:“如此便是了。火雖生土,但木生火,火克金。又兼當時他納入體內的冥獄火不止一個。現下一個徜雨火種卻是不夠,只能将火毒拔除三分。只算解了一時危急。”
“那現下要如何是好?”黃争孝急得團團轉,“師兄,如此下去,我等年終典祭便是要完了。”
鐘離湛微微皺眉。
此時師妹蘇醒過來,見了蕭烨華便是大哭,她又見宋大冶被捆在一邊,當即上去痛打了一頓。
鐘離湛也不攔着,只思忖片刻道:“現下師妹同蔣師弟餘毒未清。蔣師弟、鮑師弟即刻啓程,領着這位師妹同宋大冶回宗門去。”
師妹卻是不肯:“鐘離師兄,我走了,蕭師兄要如何?”
蕭烨華此時卻是火毒太深,等不及再回宗門救治了。
鐘離湛好脾氣解釋:“胡師弟有靈兔可有去尋火種,現下只有冒險一試。若能再尋得一二火種,為蕭師弟解了幾分毒,屆時,我再帶蕭師弟回去。”
蔣姓弟子勸師妹:“此時即便是有風貍,他的命也是趕不及到宗門了。”
師妹含淚。
“那我跟着你們一起。”宋大冶不知何時掙脫了封印他嘴的法術,甚是義氣喊嚷。
鮑姓的弟子是宋大冶的監督之人,此時恨極罵道:“你不添亂已是祖師爺保佑!留下作甚,拖後腿嗎!”
說完,鮑姓弟子提起宋大冶,轉身沖鐘離湛彎腰示意:“那就有勞鐘離師兄了,我等回了宗門定如實禀報。此時不多留了。”
鐘離湛點頭。
如此便是黃争孝、胡天、鐘離湛并蕭烨華留下,另四人先行回宗門去。
待得他四人離去,鐘離湛轉頭對胡天講:“師弟,此處耽誤的時候及用度,之後宗門定有審度。此時還需借師弟的靈兔一用。”
胡天點頭,開了了靈獸袋。
卻見這五只兔子正一個咬着一個的尾巴,團成一個圈兒在玩兒。
它五個見袋口打開,立刻松開彼此,并列一排坐下,仰起頭來看胡天。
胡天湊近:“紅兔子,有空幫忙找個火種嗎?”
胡天語畢,其他四個兔子沖上前去,直将紅兔子拱起來。
紅兔子搖了搖肚子,興高采烈竄出來,挂在胡天衣襟上,蹭了蹭胡天,歡天喜地鑽見胡天衣服裏。
胡天攔之不及。下一刻紅兔子便被歸彥踢出去,掉在了地上。
胡天哭笑不得,蹲下來摸了摸兔腦袋,又指了指一邊躺着的蕭烨華。
胡天對紅兔子說:“幫我找個能救他的火種。”
紅兔子點頭,蹦着轉身,豎起耳朵。
黃争孝此時背起蕭烨華,對胡天道:“師弟對着靈兔真是客氣。”
胡天只是笑。
忽地紅兔子耳朵一頓,轉頭看胡天。胡天點頭。
紅兔子倏忽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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