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十四

衆人趕忙跟上去。

鐘離湛沖在最前, 黃争孝背着蕭烨華緊随其後。只有胡天一個,修為不及他二人, 遠遠綴着。

胡天竭力跑了好一程, 終見鐘離湛停在前方。紅兔子在鐘離湛腳邊站着,轉頭看向胡天。

胡天趕上去,兔子撲過去便扒拉他衣袍。胡天提起兔子。紅兔子站在胡天手上, 對他又蹦又跳,半立着, 用前爪指了指西方搖頭晃腦。

胡天去看,那是一片荒草叢, 其中各類雜草足有半人高。不知怎地,草具枯萎。

“師兄,那處似乎不太妥當。”胡天指了指西邊的荒草叢。

“火遇荒草可燎原, 那片不是好地界。等會兒捉火種時千萬注意,不要靠近。”鐘離湛說完, 拉了胡天近前, “師弟來看這火種。”

便見前方七八丈遠, 隐隐一撮火星閃動。

“是徜雨火。師弟的靈兔果然不凡。”鐘離湛壓低聲音去問黃争孝, “蕭師弟如何?”

黃争孝愁眉苦臉:“不太妙。”

胡天連忙從指骨芥子裏拿出長柄銅勺并一只碗來:“咱快去抓了那撮火種來。”

黃争孝錯愕:“這緊要關口,師弟你拿碗勺來做個甚?”

“捉火種啊。”

鐘離湛也驚訝:“胡師弟方才是用銅勺捉得火種?”

胡天點頭。

鐘離湛與黃争孝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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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火種乃無根之物, 曠野之上, 風吹草動它便會飄遠,尋常一丈之內難靠近。

又兼火種極危險,凡人不慎碰一下便是被焚身挫骨揚灰。便是修士去捉, 也多半是如宋大冶一般一頭砸上去,立刻将火種納于體內。

胡天去看紅兔子。

“它們也是,捉得火種便要即可納入體內。否則也會被火燎傷。”

鐘離湛道:“便是捉,也是千裏挑一難得的運氣。故而前番師弟在材料店裏訂購,才會那般貴。”

胡天吓出一身冷汗來,才知自己方才捉得火種着實是行了大運的。

少頃,黃争孝忽道:“都說捉火種要斂氣,想來胡師弟現下是二階,氣息不如我等。反而好捉火種,不如現下就請胡師弟再去捉一個吧。”

胡天心下一突,直覺黃争孝在推卸。此時只有眼前這一撮火種,若是他走脫了,豈不是耽誤蕭烨華救治?

胡天冷聲道:“我不會斂氣,師兄別拿我開涮。”

“怎麽能如此說。師弟畢竟是穆尊高徒。”黃争孝有意要再勸。

胡天心裏直翻白眼,沒好氣:“黃師兄也知道我師父是穆尊。她老人家前幾天出門的時候,特意囑咐我,別把自己折騰死了。我可不敢違命。”

黃争孝冷哼,胡天只當聽不到,伸手去戳歸彥:“小祖宗,你氣完了沒有?”

歸彥在衣服裏撓開胡天的手指。

鐘離湛思忖片刻:“不好讓胡師弟一人去,此時緊急,不若我三人分三個方向,包抄這撮火種。”

黃争孝不情不願,卻也不敢違背鐘離湛之命,便将蕭烨華放下。

鐘離湛道:“黃師弟應知,若是走脫了這撮火種,蕭師弟性命不保。莫說宗門責罰,便是年終典祭,師弟也是去不了了。”

“師兄說得有理。”黃争孝咬牙,取了個方向便去了。

“師弟看我手勢行事,盡力即可。若是火種近前,只管出手。若是不成了,便往我這邊送。”鐘離湛又轉頭囑咐胡天,“萬不要往草叢裏走,萬一燎燒起來,也是麻煩。”

鐘離湛說完便也取了個方向走去。

如此便是胡天留在原地,鐘離湛與黃争孝各占一頭。三人合圍,将火種置于中心。

接着鐘離湛示意向前,三人同時舉步走向火種。

胡天放低身形,慢步而去。

鐘離湛也是輕飄行進。

倒是黃争孝雖也是小心翼翼,但又不時轉動身體。那撮火便會随之微動,離他遠上一兩分。

偶爾一陣風吹過,火種還會再挪動。

三人時不時調整站位,迂回靠近。丈許距離,着實費了一番功夫。終是離火種只有一丈遠,鐘離湛示意停步。

鐘離湛不動聲色拿出一杆紫笛。胡天也是舉起勺子同碗。黃争孝手按住腰間佩劍。

胡天正待鐘離湛發令,卻見黃争孝忽地自行向前一步。

四周氣流忽變,火種直向鐘離湛處沖去。鐘離湛眉頭一皺,忙舉起手中紫笛,頓時他面前便是一道水網凝成。

幸而鐘離湛反應敏捷,水網頃刻将火種包裹住了。

胡天松了口氣,一屁股坐下:“艾瑪太刺激。”

鐘離湛笑說:“我将火種……”

“天星火!”黃争孝高喊一聲,打斷鐘離湛,“天星火!此處真有天星火!”

便見鐘離湛鐘離湛方才捕得徜雨火處,又一撮火苗從地裏冒出來,橙黃色大如雞子。

紅兔子此時卻是沖着西方荒草叢呲起牙。

鐘離湛看了看紅兔子,對黃争孝講:“地出火種,不太妙。黃師弟,我等還是盡早離開才好!”

黃争孝冷笑:“師兄要走自己去罷,莫有天星火在眼前不要的道理!不瞞你說,我此行就是沖着它來的。”

黃争孝說完,也不等鐘離湛講話,便是沖着那撮橙色火苗沖去。

但見方才捉徜雨火時還畏畏縮縮的一個人,現下卻是好身手,幾個起落便堪堪便要抓到火種。

也是天運弄人,驀然平地一陣狂風起,那撮火苗頓時轉了個方向,直向西方荒草叢去。

黃争孝鬼迷心竅,跟着撲過去。他腳方踏進荒草叢,便是一片火星亂起。黃争孝這才醒神,駭然失色。

不遠處那只兔子突然“唧唧唧”沖着黃争孝一通亂叫,又用頭撞胡天,似要他快走。

“蠢物!”鐘離湛猛然躍起,要去援手。近前卻又倏地轉身翻回。

待鐘離湛踉跄落地,西方那半人高的荒草叢中,也不知黃争孝踩了什麽,他長聲哀嚎,倏忽矮身不見蹤跡。

驟然一片火光大作,便是大火燎原。瞬息又燒盡,半絲煙也無,只荒草成焦土,中心露出一處大窟窿。

黃争孝慘叫不絕,從窟窿裏傳出。

“卧槽。”胡天不由上前一步。

紅兔子抱住胡天腳踝,“唧唧唧”亂叫亂嚷。

鐘離湛伸手拉住:“師弟莫去,已是救不得了!”

胡天立刻止步,提起紅兔子,問鐘離湛:“師兄,這是怎麽回事兒?”

“師弟靈兔幾番警示的,便是那火種窟,又稱火冢!”

便是千萬火種落地灼燒成窟,內又藏各色火種。

鐘離湛冷聲說:“據說是集數百火種灼燒成的地穴,縱深可有千裏。內裏又有各色岔口,人若跌入,十之八九不能逃出。”

胡天看着那處窟窿,又看看紅兔子,拍了拍兔子腦袋。

“這也是他自尋死路。他們此行尋火種,定也有他縱容之罪。”

鐘離湛抓住胡天往回走:“此處已不安全,我等當速速離去。”

此時火種窟裏慘叫卻還未消歇。黃争孝聲音已經是變了,又混雜含糊不清的咒罵。直罵鐘離湛“不得好死”之類。

胡天不由回頭望。

“師弟莫看!他已是死了!蕭師弟再不救才是遲了!”鐘離湛面不改色,只管拉着胡天回到蕭烨華處。

胡天趕忙跟上。

此時蕭烨華臉上青筋又起。鐘離湛拿起方捕捉的徜雨火,迅猛納入蕭烨華體內。

蕭烨華長嘆一聲,悠悠然睜眼。

胡天上前:“蕭兄?”

卻不蕭烨華未說話,身後火種窟裏,又有慘叫傳出。

“師兄救我。”

“救命啊。”

“鐘離湛,你不得好死。”

卻是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詭異。恍如不是在耳邊,而是在神魂裏響起。

胡天忽覺鼻內一熱,伸手去摸,便是兩行鼻血淌下來。胡天慌忙摸出靈獸袋,讓紅兔子進去。

鐘離湛驟然轉身:“邪祟!分明是你咎由自取!”

胡天轉頭,卻見火種窟中,突然一顆珠子彈出來。那珠紅色,碗口大,沖到半空一閃卻消失。

下一刻,蕭烨華突然暴起,抱住鐘離湛直往火種窟沖去。鐘離湛一時不察,便被蕭烨華抱住,直直滾下了火種窟。

說時遲那時快,胡天伸手救之不及,抓着鐘離湛衣角,跟着掉了下去。

跌入火種窟的一瞬,胡天松開鐘離湛,下意識蜷曲成一團,抱頭把自己縮成個球。

便是天翻地覆好一陣滾動,恍惚落入了一條彎曲隧道,還不時撞在岔道上變個方向。

不知滾了多久,胡天“咣叽”掉在了地上。

地面冰冷,胡天躺了一會兒,緩過神來,睜開眼。

眼前一個地洞,卻是個球形的,約丈許高。四壁又有數個圓形地道口。

地洞角落裏還有一顆夜明珠,胡天摸着屁股顫巍巍坐起來。

四下看了看,并無他人。鐘離湛蕭烨華不知何時和他滾散了。

胡天靠在地洞岩壁上,伸手摸歸彥,卻發現它趴着不動了。

胡天大驚失色,此時也管不得什麽鐘離湛蕭烨華了。他低頭扯開衣襟,拎出歸彥來,捧在手心裏。

胡天戳了戳歸彥的臉,喚它:“小祖宗?歸彥?歸彥?”

歸彥趴在胡天手上不動彈,只肚子起起伏伏,怎生戳都不醒。

胡天把它肚皮朝上翻過來,并不見有傷。

“難道是內傷?”胡天急出一腦門子汗,當即從指骨芥子裏拿出一個破舊瓶子。

胡天倒出一顆藥丸,又捏開歸彥的嘴。

“卧槽,大司命!你有大司命!”

胡天猛然轉身,卻見一個爆炸頭的宋大冶從一條地道裏爬出來,大呼小叫。

胡天利索将大司命塞進歸彥嘴裏,轉身将歸彥塞回懷裏去,跳起來罵:“卧槽,怎麽哪兒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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