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二十一

“鐘離師兄來了, 怎麽蕭烨華也來了。”

葉桑神識外放,便有些感應, 忙對胡天說:“這月餘, 鐘離師兄來探望過三次。蕭烨華來過一次。此番他兩人怕是碰巧遇上了。”

葉桑正說着,鐘離湛與蕭烨華便到了門外。

蕭烨華:“怎生不見葉師姐?”

鐘離湛笑道:“你葉師姐不在門外守着,定然是胡師弟醒了。”

胡天愣了愣。

葉桑忙拉着他一起迎出來:“鐘離師兄, 蕭師兄。”

幾人便是“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地見了禮。

歸彥蹲在胡天腦袋上,神采奕奕。

鐘離湛笑道:“師弟瞧着精神極好, 我也是安心了。”

胡天又請人進洞府。

鐘離湛卻道:“不急,我方從李取, 便就是給胡師弟放新弟子衣裝的同門,我從他那裏來。他聞說我要來,便讓我順道将這門匾與楹聯帶來了。”

鐘離湛拿出那副“水簾洞”門匾, 同“九溪峰福地,水簾洞洞天”的楹聯。

門匾楹聯具是金絲楠木, 其上黑墨書字。字大而有力, 頗有豪氣。

胡天捧着看了看, 興高采烈, 撸起袖子,拿了門匾, 竟是三兩下順着岩壁爬上了門頭。猴子一樣。

蕭烨華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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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湛贊道:“師弟臻級後, 果然身手更甚往昔。”

胡天抓着岩壁,亦覺察自己較之往昔更輕快,回頭樂:“師兄謬贊。”

葉桑卻道:“鐘離師兄說得是。等會兒師弟下來, 再來和我過幾招試試。能否突破一百五十招。”

胡天立刻苦了臉:“師姐,饒我一回吧。”

胡天回頭,單手抓着岩壁,單手去挂門匾。扶了幾番,對歸彥道:“好漢,幫看看齊不齊?”

歸彥便從胡天腦袋上跳回地面,向後幾步:“嗷嗷。”

胡天趕忙将門匾左右擺了擺。

歸彥:“嗷。”

胡天便是松開手,蹦回了地面,擡頭去看。門匾竟也擺得正正。

日光下,“水簾洞”三字熠熠生輝,頗有意趣。

蕭烨華奇道:“胡師弟,歸彥只是嗷嗷叫,你怎就知道怎樣擺放?”

胡天愣了一下,去看歸彥。歸彥歪腦袋看他。

胡天自問,卻也說不明白。

“這就是我同歸彥培養出來的默契!”胡天臭不要臉,說完自己先樂了,“吃包子吃出來的默契。”

衆人皆笑,胡天又将楹聯挂上,這才将人請進洞府。

進了洞府,蕭烨華愣了愣。

胡天笑對蕭烨華說:“九溪峰比不得首溪峰的洞府,師兄見笑。”

蕭烨華忙道:“胡師弟言重。”

鐘離湛并無異色,笑道:“胡師弟莫玩笑,蕭師弟怕是被春祀驚住了。”

蕭烨華訝然,指着石桌上的琉璃盞道:“這便是春祀?宗門四大禁制,春祀、夏禱、秋禳、冬祭中的春祀?”

鐘離湛笑着點頭。

蕭烨華近前去看:“如此,竟如此,真真是……”

鐘離湛笑道:“穆尊真真是疼師弟。”

胡天笑,心道把你塞進星河芥子裏去和厲魂玩兒,就知道我家師父的“疼”有多疼了。

蕭烨華卻是圍着春祀轉不停。蕭烨華賀新大典上雖得了他師父賜的好劍,但他卻鐘情符法禁制之道。

胡天笑說:“蕭師兄精神不錯。看來束脩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

鐘離湛點頭:“獎懲具已發了榜。怕是師弟方醒,還不知罷。”

蕭烨華這才坐回來,垂頭嘆了口氣:“真是慚愧。”

鐘離湛拍了拍蕭烨華肩膀。

蕭烨華對胡天講:“師弟不知。我五人,均取消年終典祭觀禮資格。監督我等的師兄一年信點全消,後年大比取消參與資格。因我勉強算救孟師妹同宋師弟遇險,便免了其他責罰。孟師妹閉關一年,宋師弟派往外門一年,一年後酌情調回。”

“別喪氣,失敗是成功他媽。”胡天安慰蕭烨華,聽着不太對,忙改口,“吃一塹長一智。”

蕭烨華嘆氣:“可憐了宋師弟,降了修為又要去外門。”

“蕭師弟此言着實是短了見識。”

葉桑直言不諱,“宋大冶心性不穩,心術也不正,便是心軟不罰,日後修煉得了,道心也不穩固。不如早摔打摔打才是。好似練劍,基礎不穩,便是小有成就,也不能成就大道。”

鐘離湛點頭:“葉師妹所言甚是。”

蕭烨華起身拜下:“謝師姐賜教。”

鐘離湛甚是贊許。

歸彥趴在一邊打哈欠。

胡天此時卻是看着歸彥,突然抓了它來,提起歸彥的耳朵仔細瞧:“怎麽燒掉的毛還沒長齊?”

鐘離湛未着意,笑道:“另,還有關于胡師弟的審度。”

胡天“啊”了一聲擡起頭:“師兄叫我?”

鐘離湛點頭,胡天這才放下歸彥:“師兄您講。”

鐘離湛便将宗門對胡天的審度講了。

善水宗有規矩,在外施救成了,便酌情嘉獎信點。胡天此番得了一千信點的嘉獎,鐘離湛得了一千五,待年終典祭時發放。

鐘離湛:“我也未曾多做什麽,卻比師弟多……”

“艾瑪,還差九千,我就能自己出門玩兒了。”胡天卻是掰手指,很是開心,又問鐘離湛,“師兄,師門沒給我點別的意思意思?我的用度審度呢?”

胡天最關心的還是靈石。

鐘離湛笑說:“師弟此番所有用度,我已上報,剛也從李師弟那兒領取來了。”

鐘離湛說着,拿出一個乾坤袋來,一片玉簡。

胡天接了,拿起那片玉簡,眼前一張蟄影清單鋪開。

道袍一身。徜雨火一束。碎泠一瓶。花鹿丸十顆。崧液香一塊。乾坤袋三只。靈石八百。

發財了!

胡天大喜複大驚,這清單上之物,比他消耗的只多不少。

何況鐘離湛所報,其中包含胡天在倉新界購物消耗的靈石。但那些物件并未在大火中毀去。

胡天抓腦袋:“師兄,這會不會多了點?”

鐘離湛卻是按下胡天:“師弟,這些物品,一則是補你消耗,另一則也是宗門獎賞的。不必推卻。”

胡天思忖片刻,笑道:“師兄說的是。另擇,前番借了師兄不少物件……”

“師弟莫要客氣,便是那幾件小物,師兄還是送得起的。”鐘離湛笑道,“只是此時,我還要給師弟告個不是。”

“怎地?”

胡天此番的束脩任務被迫中止,這是他的損失。宗門便另給了他三個月來重做任務。

鐘離湛道:“我未曾料想會有這番變故,早前領了下個月末的新任務。現下這監督之人卻是做不得了。”

胡天心道,我還做什麽任務,八百個靈石都有了。

然則再做一次束脩任務便是又能出得山門玩一趟。

胡天便問:“不知道又指派了哪個師兄來監督我。”

鐘離湛笑着看葉桑:“這人師弟熟得很,便是葉師妹。”

葉桑訝異:“如何是我?我是外門啊。”

鐘離湛站起來,拱手拜下:“師妹放心,我已與前山說妥,走任務令。也是我請了師妹,算助我一回罷。”

葉桑忙站起來:“師兄不必多禮。若是宗門同意,我自是樂意陪胡師弟出去玩兒。”

蕭烨華在一邊“咳咳咳”。

“師姐就愛說大實話!”

胡天卻是興高采烈。

比起鐘離湛,他更愛同葉桑在一起,哪怕被揍趴在地上。

如此事了,衆人再寒暄一二。蕭烨華起身告辭。

胡天葉桑出門相送。

門外,葉桑對胡天道:“師弟現下無事了,來同我過過招。”

胡天苦了臉:“師姐,我才剛醒過來,肚子都是空的。”

葉桑卻是拔出重劍來。

鐘離湛跨出一步又收回:“師妹,不如我同你練練?”

葉桑轉頭:“好啊!去年大比,我見師兄一套《八阕劍》很是精妙。可惜我是外門,那時還困于二階,不得求教。”

如此葉桑提劍而上。鐘離湛以笛當劍,兩廂切磋去了。

倒是将胡天省下。

蕭烨華一時觀戰,不走了:“好劍法。”

胡天看着他倆人上下蹿,殺招險招一絲都不避諱。少時兩人飛起來,幾下跳躍不見蹤跡。

胡天笑對蕭烨華說:“這次我家師姐要高興了。走罷,蕭師兄,我找點東西吃去,同你一起下山。”

胡天又轉頭喊:“歸彥,吃飯啦。”

歸彥“蹭”一下從屋裏蹿出來,跳到了胡天腦袋上。

胡天颠了颠腦袋,戳歸彥:“你這個月都吃什麽了,怎麽也沒輕點?”

蕭烨華看着歸彥道:“我前次來時,葉師姐說歸彥什麽都不吃,絕食。”

“啥!”

胡天吓一跳,抓了歸彥下來,捧手裏上下掂量:“可也沒輕啊,活蹦亂跳。”

歸彥翻身,狠狠咬了胡天手指一口。

胡天“嗷”一聲,呲牙裂嘴:“勁還比以前更大了!”

蕭烨華笑道:“怕是自己去尋吃的了。”

胡天抓着歸彥後頸皮毛,将它提起來對視。

歸彥黃金瞳中光華閃爍,接着它四蹄并用,左右包抄,将胡天臉擠成一團。

胡天拉開距離,揉着自己的臉,深覺自己亟需補充妖族常識。

歸彥又跳回胡天腦袋上,趴下。肚皮貼着胡天腦袋咕嚕咕嚕響,胡天的頭皮仿佛要跟着起伏。

胡天趕忙拉着蕭烨華:“趕緊的,咱下山去。不然這貨真要吃人了。”

路上蕭烨華問:“師弟,新員的束脩任務相繼結束,宗門便會有師長開課。你此番想聽些哪些課?屆時我二人可相約同往。”

胡天驚了:“還有選修課?”

卻也算不得選修課,更像是講座。

若水部諸長老師尊,雖有自己要教導的弟子,但也會時不時開壇授課。若水部弟子均可旁聽,用以增廣見聞,于修行也很有些益處。卻并不強求弟子必去。

而胡天所在二階,會有材料、靈植、法寶統禦、界域、貝時、煉丹、符法、醫毒、書畫等課業座談可去。

胡天聽聞,拍手稱道,想了想,問蕭烨華:“可有講材料的?”

“這個自然。”

胡天高興得差點蹦上天。

又問:“可有講妖的?”

蕭烨華錯愕:“這個,卻是沒有的。”

別說是開壇授課沒有講妖的,便是小蘊簡閣也沒個妖族的書冊。

晚間,胡天趴在石桌上,把那《妖談魔語》妖族部分直翻了好幾遍。

胡天後仰将書冊拍在腦袋上:“上哪兒才能找到妖族功法啊,要不你就這樣吧,跟個吉祥物似的也挺好。”

歸彥此時卻在忙,懶得搭理胡天發癡。

石桌上放着什錦攢盒,裏面放着胡天從倉新界買的各色點心幹果。

歸彥趴在攢盒邊沿,下巴磕在盒子上,懶洋洋伸蹄子撈出一個甜瓜幹來咬住。吃了一塊,再撈其他,一番吃遍,最後撈了一顆松子。

吃松子卻有些為難,歸彥雙蹄對上,将松子夾在中間,再歪腦袋咬。

胡天取下書,便見歸彥撅着屁股和松子幹仗。胡天樂,拍開它,拿了松子剝開塞進歸彥嘴裏:“不行,還是得給你找個功法,練了之後能變個小胖娃,然後自己剝松子。”

胡天又捏了歸彥的耳朵,琉璃盞下細細瞧。前番那撮被火核灼燒的毛,現下也只長出一點絨。

歸彥撥開胡天的手,咬着他指頭放在攢盒裏的松子上。

胡天便收了書冊剝松子,邊剝邊想還有何處能搞到妖族功法。

倉新界的書肆是不行的,小蘊簡閣裏也沒有。想了半晌,胡天也只想起一個“酸漿妖酒”。

胡天将松子都剝完,拍了拍手,抓了一把塞進自己嘴裏,從指骨芥子裏拿出筆墨紙來。

胡天鋪開紙,反手握刀般握住毛筆,飽蘸墨汁,寫——

姬先生: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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