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十
便是此時, 胡天猛然清醒。
寸海釘外,綠霧漸變, 宛如木植初生, 芽條抽出。起而一,進而二,再而三, 直至千百,垂若絲縧。
少時綠絲落下, 伏于寸海釘上,如羽毛簇擁, 絲絲暖意沁入。
胡天随之沉溺,如沒暖陽,不知孰兇孰吉, 何去何從。
便是意亂妄生,舊年情形翻回。四野春草, 天上萬千風筝。他手中提線, 茫然無措。
有人輕拍他的頭。
“不要急, 就要起風了。”
就要起風了。
九溪峰上, 冬已盡。
積雪化水,冰澗初開。忽而天際炸雷, 蟄蟲始振, 魚陟負冰,萬物複蘇,草木萌動。
春氣上湧, 東風化雨。
風起,妄去。
近千寸海釘震蕩,萬千綠絲随之飄舞,猝然湧入七魄。猶如甘霖入土,河澤進海。
俄而胸口熱氣凝聚一團。
周身木氣鼓蕩,胡天心念歡騰,神随念行,推那團熱氣四散而去。三魂七魄,血脈肌骨,一呼一吸,如潮奔湧。
心念之下,春木之間,五感六識融合,無限開闊,全身寸海釘盡數可觀。骨骼肌肉震顫微動,纖毫可觸。
Advertisement
及至指尖,忽一簇毛發阻隔,氣脈凝滞,不得暢往。胡天推木氣猛力而去,倏忽得入,終是內外一體,萬念融通。
胡天乍然睜眼,細妝木寸寸消散。
眼前長風散漫,崇山綠野,已然人間芳菲四月天。
胡天扭頭看去,手背枯樹皮落,方才指尖木氣凝滞之處,一簇黑毛“哔喲”生成綠葉。
“哎喲!”胡天驚嘆。
尚未思及手上哪兒來的黑毛,自己又如何運轉氣息使了什麽法術變出葉子。另一條胳膊上,一物爬起沖來,一躍上了胡天腦袋,咬住頭發霍然薅了一簇。
胡天“嗷”一嗓子喊出來:“歸彥!”
其聲慘然,山野震蕩。
胡天總算想起,那日在辛夷界變成樹時,他順手扯了歸彥一簇黑毛。便是現下手中變出的綠葉子了。
待穆椿葉桑二人,聞聲上得九溪峰頂,便見胡天耳上別着一片綠葉,抓着歸彥前蹄,正在唱:“春天在哪裏啊,春天在哪裏?春天在小歸彥的毛毛裏。”
歸彥扭頭,一臉嫌棄。
胡天念叨:“我當時也不是故意扯你毛,我剛才也不知道怎麽把你毛變成葉子的。”
歸彥氣哼哼,跳起來踩了胡天一臉。
他倆身後,懸風渠流水潺潺,峰頂湖水光潋滟。四周綠植盎然,一片湖光山色,春景融融。
葉桑細看胡天,驚道:“師弟晉級了!二階圓滿!”
胡天這才發現身後有人。
胡天忙拉住歸彥,夾在腋下,爬起上前去,拱手作揖見禮。
葉桑恭喜胡天:“師弟果然天資過人!”
“師姐誇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胡天樂,轉臉對穆椿道,“師父你也誇誇我吧。”
“不錯。境界竟也穩定,”穆椿戴着鬥笠,看不清表情,“此時可有不适之處?”
“勞師父挂心,不敢隐瞞,”胡天肅穆,“現在特餓,想吃烤肉。”
風搖草動,水聲潺潺。葉桑擡頭望天,憋笑。
片刻,穆椿冷森森:“可是皮癢?”
“師父饒命!”胡天縮脖子,樂道,“師父,我這次可厲害了,講給您老人家聽好不好?”
穆椿點頭。
葉桑忙要告退。
“你既好奇,便也留下聽吧。”穆椿擡手攔住葉桑,“等你師父醒了,你再轉述。也省了我諸多口舌。”
胡天聞言卻問:“師伯怎了?”
“舊傷複發,閉關了。”葉桑頗失落。
穆椿看她一眼:“一時半會死不了。只你日後莫學他,倔頭倔腦。說什麽不要丹藥升級,說得他從前被師父揍沒糊滿腦門藥膏似的。”
葉桑樂了:“穆尊您看過?”
穆椿不語。
胡天想起,杜克同穆椿師兄妹關系,杜克特意讓他保密,怕是另有隐情。
胡天忙道:“師姐,先讓我把事情彙報了吧,不然會餓死人的。”
葉桑忙說:“對對,師弟講吧。”
胡天便将歸彥提起來放在腦袋上,頗重:“歸彥你是不是肥了啊,壓脖子了。”
胡天又把歸彥往下扯,想給它換個地方呆着。
歸彥卻不配合,四蹄耷拉扒住胡天腦袋,仿佛抱着個西瓜。氣哼哼的。
“小氣勁兒。”胡天只好梗着脖子,拍了拍自己左手中指。此時他也不拿什麽乾坤袋做掩飾了,直從指骨芥子中拿出桌椅。
葉桑愕然看着胡天。
胡天笑道:“師姐,我手指裏有個芥子。”
胡天又拿出一副茶具來擺上。這本是他留着布置水簾洞的,此時用上倒也合适。
便是煮水烹茶,一派悠然。
歸彥跳到桌上,甩下幾個乾坤袋,跑去湖邊玩耍。
胡天心道難道還有糕點?
胡天頓時感動,忙開了乾坤袋,空空如也。胡天哭笑不得:“小壞蛋。”
胡天收了乾坤袋,待穆椿葉桑落座。胡天将此番事一一道來。于穆椿葉桑,這是聽,于他自己,也是梳理。
“停在九百九十七上,後來好像聽到胡谛那貨喊喝雞湯……”
“胡谛是誰?”穆椿打斷胡天,認真看向胡天。
胡天停了停:“我姐。”
穆尊皺眉:“為什麽是喝雞湯?”
“因為她炖雞湯挺好喝。”胡天笑起來,“其他的菜品就有些吓人了。”
葉桑此時卻道:“師弟這也太冒險了!若是當時不是道心起,便迷失了心神,又要如何找回?”
胡天也是無知者無畏,他哪裏知曉心神還會迷失。
胡天正要細問,忽然脖子一重。歸彥又跳回來了。
歸彥站在胡天腦袋上,搖頭晃腦甩了甩毛,一身水落了胡天滿臉。歸彥又跳到桌前,對着葉桑昂起頭來。
葉桑不解其意。胡天抹開臉上的水,呲牙裂嘴:“你哪兒撲騰來的!”
胡天說着,跳起來抓了歸彥,扯了袖口狠命揉歸彥腦袋。
少時将歸彥擦了半幹,胡天坐下卻問:“師姐,雞湯怎麽能是道心了?”
這也太兒戲了吧。
葉桑也疑惑,便去看穆椿。
穆椿道:“這世上沒什麽不能生成道心。只是你的道心是不是雞湯,還需你慢慢去體悟。繼續講。”
胡天邊給歸彥繼續擦毛,邊将事情講完。
“确是大膽了些,但也有好處。”穆椿聽完,問胡天,“此時你已是二階圓滿,二階之後是何,可知曉?”
胡天隐約記得看過書,卻有想不起來了。
穆椿便看向葉桑:“這幾日你不練劍,就給他講述進階結丹之事。”
葉桑忙起身領命:“定當盡心盡力。”
穆椿點頭。
此時山下忽然“吱呀”一聲響動,便聽杜克大罵:“哪個混賬王八羔子,在山頂炸雷,擾老子清夢!”
葉桑“噌”一下站起來:“師父出關了!”
說完便跑。
胡天也站起來。
穆椿卻沖他擺手:“那人有被窩氣,莫去讨打。”
穆椿說着拿起一杯茶來,喝茶看向遠處。
果如穆椿所講,待到晡時,胡天易箜在九溪峰山腳下吃飯。
胡天剛将烤肉條撒上芝麻,坐下要吃。葉桑扛着看着柄重劍,可憐兮兮來了。
葉桑妝容還算整齊,就是衣服上沾了不少草木碎屑,垂頭喪氣。
易箜一看吓一跳:“師姐,你沒事吧?”
葉桑頹喪:“什麽時候才能過四百招啊。我那這一式飛檐融雪……”
葉桑說着,胳膊一揮,重劍“呼啦”從衆人眼前飛過。
吓得胡天一手抱住歸彥,一手抱住盛肉條的大海碗,連退幾步縮到牆角。
葉桑此時手上舞劍,嘴裏念招,招招犀利。
胡天盤腿在牆角坐下,将歸彥用胳膊夾住,碗放在腿上。再騰出手來抓了碗裏的烤肉條,往嘴裏塞:“要做個飽死鬼。”
歸彥伸長脖子:“嗷嗷。”
胡天忙把它也放在腿上,拿了肉條遞過去。歸彥張嘴“嗷嗚”一口吞了。
他倆個邊吃邊看葉桑,很是自在。
易箜一會兒看看葉桑,一會兒看看胡天,不知說什麽好。
少時,葉桑回過神來,見易箜目瞪口呆看她,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昏了頭了。”
胡天将歸彥放到碗裏,打牆角站起來,舉碗上前:“師姐不如吃個烤肉條緩緩?”
再看碗裏,哪裏還有半根烤肉條,只剩一個歸彥。
胡天便将歸彥提起來遞到葉桑面前:“師姐,這個肉條發黑了,估計不好吃。我給您另烤一爐去。”
歸彥掙紮開,跳上胡天肩膀,對着他耳朵咬。
少時玩笑盡,葉桑問胡天:“師弟,何時有空閑,我将結丹之事講于你聽。”
易箜驚訝:“師兄才剛進階,就要準備結丹了嗎?我常聽人講,結丹比築基還緊要,可是要準備很久的。”
“穆尊的意思,胡師弟這一年在樹裏,已經準備得很好了。”
易箜很是羨慕:“師兄進階這麽快,我是跑馬也趕不上了。”
“易師弟,修行之事,還是遵循自己的節奏才好。”葉桑鄭重,“莫要貪功才是。”
易箜忙起身:“師姐說的是。”
可惜今夜不能聽葉桑講道。
胡天指着石桌上,他給易箜的酒囊,道:“師姐,今天我得給個熊孩子回信。明日吧,不知師姐明日可有空閑?”
這件事胡天也沒想到。他被困在樹中這一年,姬無法沒給他寫信,他早上一出來,下午來了封信。
宗規限制,他現下出不去,只好央了易箜替他取了。
不想除了信,易箜還扛回一桶酸漿妖酒。
随後胡天同葉桑約了時間,又将酸漿妖酒倒了一囊給葉桑。這才帶着歸彥回了水簾洞。
水簾洞依舊如故,胡天從指骨中拿出春祀琉璃盞點上。再取了姬無法的玉簡來,點開一行大字。
姬無法這熊孩子,一年來,字也無甚進益。玉簡蜃影攤開,他道:
胡無天!混賬!你為何不給大爺我回信!哼!
太不懂禮數了!要不是今年酸漿妖酒下來,爺爺逼着我給你弄一壺,我才不會給你寫信呢!你跪着求我我都不會給你寫的!呸!
我跟你講,妖族的事情,煩人!大爺我認了一年那些個妖的樣子,都快惡心吐了。
不能讓我一個人惡心。
我給你轉印了那些玩意兒。都在玉簡裏。你必須看!不然弄死你!
這次不給寫回信,我就派下天梯樓的追殺令,寰宇追殺!
你家大爺姬無法。
信後,玉簡上果然附上一本書,卻是一本《妖談魔語》。
“不是說不看妖族事情的麽?”
胡天翻白眼:“什麽玩意兒,這本老子都翻過十七八遍了。”
雖如此說,胡天還是好奇轉印,于是伸手點開。
點開後,便是書冊蜃影。
胡天随手翻一頁,不想這本卻比胡天早前買的那本內容豐富。
好似胡天在倉新界買的《妖談魔語》是個删減版,這玉簡蜃影裏的才是大全。
其上還有配圖,配圖栩栩如生。
胡天粗略翻了幾頁,很是感嘆:“算了,寫封回信吧。”
胡天攤開紙,回信一封。
此時因着是給姬無法寫,便不要去考慮什麽字跡措辭,反正彼此半斤八兩誰也好不過誰。
胡天只管大白話将自己一年經歷說了說。
末了,胡天道:“謝謝酸漿妖酒。我一定天天喝,然後特別快進階。進階好了,能出宗門了,就去揍你。哈哈哈!”
胡天寫完,又将信看了一遍,很是滿意。再從指骨芥子中拿出那桶酸漿妖酒。
“這一壺也忒多了。”
酒桶三尺高。
胡天将酒放在石桌邊,倒出一茶碗。酒香醇厚,竟比前番酒囊的好聞不少。
“歸彥,來喝酒了!”
歸彥本在玩尾巴,聞言站起來,看一眼胡天手上,頓時豎毛沖胡天呲牙。
胡天端着碗去哄,歸彥“噌”一下爬上了牆。
胡天講道理:“我找不到你族屬,也就不知道你要怎麽修煉進境。就喝點酸漿妖酒呗,又不是把你塞進樹裏去。”
歸彥爬到窗戶頂上,扒拉着寸長邊沿,不肯下來,還沖胡天:“嗷!”
“那你說,喝那個玩意兒,對你進階有沒有好處?”
歸彥不搭理胡天。
“這玩意兒閉上眼,一口幹,什麽都感覺不到的。”
胡天說完,卻是底氣不足,幹脆舉起碗自己一口幹。
“噗”胡天捂住嘴,用盡十二分的力氣,吞了那碗酸漿妖酒。再沖到水簾處,瘋狂灌水。
酒香醇厚,味道卻更差了!
半晌胡天在地上躺平,歸彥從牆上跳下來,到了胡天身邊,舉起蹄子踩了踩他臉。
胡天嘆氣:“你不想喝就不喝吧,那兒還有兩張配方,咱回頭弄弄。”
“嗷!”歸彥興高采烈,跳到胡天身上,蹦了幾蹦。
兩只小蹄子好似小錘,直錘在了胡天胃上。胡天滿肚子水,咣叽一響,差點翻滾上來。
胡天“嗷”一嗓子喊:“祖宗,你再蹦,我就給你灌酒!”
歸彥立刻換地方,到胡天臉上,跳了幾跳。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