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十二

“你還挺開心的嘛!”

胡天邊說邊走上去提起歸彥, 将它身上的絹布條解了。

歸彥坐起來,甩了甩毛, 伸了個懶腰。

葉桑笑道:“原來是玩鬧。”

胡天樂:“師姐坐。等易箜回來, 咱們再講吧。”

葉桑此番是受命于穆椿,特地來為胡天講解結丹進階事宜的。

待到易箜回來,已是日入。朝市業已關門, 三人落座。

歸彥也跳到桌上,坐下。

胡天先将李取之事告知易箜, 并囑咐他:“若是那群人還不長眼還來,你讓晴乙來找我。別的不成, 罵街打架,我還是能有點用的。”

易箜笑。

晴乙卻道:“會不會是因為火種?”

“火種?”

晴乙點頭:“李取失蹤前半月,我在店裏曾聽人提及。李取似乎知道一些火種窟的地點。”

葉桑忙問:“師妹确定?”

“只是聽人在店裏提了幾句, ”晴乙搖頭,“雖我是靈體, 聽得遠些, 但那人說得是否是真, 卻不好判定。甚至那些說話的人是誰, 我現下也記不清晰了。”

不過幾句閑言碎語,當不得真。現下去說, 若是引了宗律堂走錯方向。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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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理衆人都懂, 只能嘆息。

胡天抓了抓頭發:“師姐,咱們還是說說結丹的事兒吧。”

葉桑肅然點頭。

便将此時翻篇,葉桑講起結丹事宜。

“所謂結丹, 便是在三魂中修出一點元神。”葉桑言簡意赅。

胡天抓頭發:“元神是個什麽玩意兒?”

葉桑“啊”了一聲,似沒料到胡天的問題如此簡單。

于胡天寡學程度,易箜較之葉桑的了解更勝一籌,立時對胡天講述:“師兄,元神是神念修煉後得來的。”

幸而胡天腦子還夠用,低頭一琢磨:“從前在芥子的時候,蝰……有人說我是一團霧,那個霧,就是我神念對不對?”

易箜目瞪口呆:“師兄你有芥子?”

“啊!忘了告訴你了。你就當早知道了吧。”

胡天又說:“在識海裏,我看凍海的倒影,自己好像也是一團霧。引木氣的時候,念想攤開,我當時也覺得自己是團霧。”

且初始在樹中,胡天心念數遍周身寸海釘,十分吃力。後運轉心訣時,漸漸輕松,便是霧氣多了幾分。及至胡天從樹中出來,覺自己的白霧厚重更甚往昔。

“那霧便是心念,也叫神念。”葉桑點頭,“随着二階修為增長,神念會随之豐沛,待到神念豐沛至可結丹,便是二階圓滿。此時得遇良機,神念凝結為丹。是為結丹。”

歸彥歪了歪頭。

易箜有疑問:“師姐,神念豐沛,這個程度該如何鑒別?”

胡天也盯着葉桑看:“對對對,多大才算數?”

葉桑道:“個人修行無定數。于我,我的識海是一柄重劍。二階初期,這劍只可遠觀。待到二階圓滿,那劍鋒上開刃。便是神念豐沛之故。”

易箜驚嘆:“師姐果然愛劍。”

“劍修的識海多半都是劍。”葉桑笑道,“只是劍的種類、形态有所不同。據說日後因着個人道心,另有劍銘差異。”

易箜點頭受教。

胡天卻好奇。他築基時穆椿、姬頌都說他識海異于常人。可別人識海該是個什麽樣,胡天卻是不知的。

胡天戳了戳易箜:“你識海是個什麽樣子?”

“荷燈。”易箜撓頭。

胡天、葉桑都不解。

半晌,易箜才扭捏開口:“那年我十三,中元節時随家人在河裏放了盞荷燈。後來頑皮偷跑,追着荷燈跑了很遠,直至荷燈停下,我便見到了晴乙。”

胡天抖了抖眉毛。

葉桑卻道:“真是兇險。”

中元鬼門開,傳聞荷燈祭祖入冥川。幸而晴乙因現世執念,未進死生輪回,又攔住了荷燈。否則易箜追着荷燈再跑一段,待到荷燈一滅,估摸着他就是生魂出體,死一死了。

易箜此時說起,慶幸不已。

胡天關注點卻是歪到天際外:“這麽說,晴乙是看着你長大的了?”

這要怎麽湊對?

葉桑嚴肅道:“胡師弟,十三歲不小了。且修行之人,歲月綿長,差着百來歲也不算什麽。”

胡天訝然,又點頭:“這樣就好。”

易箜臉漲緋紅,啞口無言。

胡天這才放過易箜,另問葉桑:“師姐,結丹時,該是個什麽情形?會不會像築基時一般,需要補充靈氣?”

胡天琢磨着,若是同築基時一樣,他就是借,也得借上五千顆靈石。不能到時候再拿着鏡魚充數,那也太寒碜了。

葉桑想了片刻:“丹藥最多是滋養神念,平時用。結丹卻是神念運行凝結,便是用藥,也無甚大效果。結丹更注重的是時機。”

葉桑結丹,只因着一式劍招。

“聽聞鐘離師兄結丹,是因為在外游歷,見了另一劍修結丹。受了鼓動,才結丹的。”易箜此時講起別人的八卦倒是溜,又補充,“我也是在店裏,聽別人講的。”

“就要多聽聽這樣的八卦!耳聽八方眼觀六路,就能有大生意。”

葉桑笑:“是如此,多知道些,還是好的。胡師弟日後也要多讀些書,了解修行事宜才是。”

胡天想了想,檢讨自己:“師姐說得是,我沒功法,只是以吸收元素進階。反而輕忽了常識。”

“師弟這般想,實乃善事。”葉桑很是高興,“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近日宗裏還有不少師長開壇授課。我這兒有份今年的開課單子,師弟拿去,無事時,可多去聽聽。”

胡天恭敬接了開課單子,點頭稱是。

胡天此時沒有功法可練,左右無事,去聽課正合适。

待到第二日,他便依着開課單子上的日程,帶着歸彥去了前山。

開壇授課,多在前山偏殿。這日授得一門煉器課。

不想胡天到了前山,卻遇見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司坤。

司坤正同一幫人打前殿出來,看到胡天冷笑一聲。

胡天視而不見,扶了扶肩膀上的歸彥,向偏殿走去。

走到偏殿門外,便見殿內只十多個弟子在聽課,皆是盤腿坐在蒲團上。殿上坐着一白袍老者,頗眼熟。

此時老者擡眼看向門外。胡天心知自己來晚了,忙恭敬彎腰作一揖。那老者撫須點頭。胡天這才彎腰進殿,尋了個蒲團坐下。

方坐下,胡天身邊一人忽地轉頭來,沖他笑。

胡天愣了一瞬,忙笑着拱手示意。此人正是蕭烨華。

再去看殿上老者,胡天拍腦門。這老者不正是蕭烨華的師父麽。

趙菁铧乃是若水部大長老之一,地位斐然。他于煉器、煉丹之術,頗有造詣。

此時趙菁铧聲音洪亮,不急不許,講:“煉器之物,多種多樣,除卻金性蕭殺,水木火土都是可為。譬如流水雲磨,便是以流水為煉氣之物。而我等修士,最常用到的,便是火種。這火種,又分納入體內,與未納入體內兩種。”

他今日講的是煉器,重點又講了低階法器改造。少時,趙菁铧講完,又道:“大道須篤行。現下,諸君不如便來改造一二法器。”

胡天一聽,來了精神,他最喜歡實驗課了!

卻有弟子苦了臉:“趙師叔,低階法器倒還可說。可這火種……”

“倒是老夫疏忽,幸而今日來的弟子不多。”趙菁铧說着,挽起袖口。

他閉目手撚一訣,忽而一團火在他手中冒出來:“爾等将法器承于我看。若得當,便來領一簇火種先用着。用後歸還便是。”

衆人聞言紛紛翻找起法器來。

胡天也忙去指骨芥子裏翻看,倒是翻出在第五季雜貨鋪時的一二法器。因要屬性相容,胡天又篩選一番。

片刻後,他拿出剪刀和梳子。剪刀正是他平日剪發用的,還兼收納碎發。

此時衆弟子有序上前,捧了自家挑選的法器呈與趙菁铧過目。衆弟子捧上的,多是兵器。

趙菁铧看了,做一二點評。

“兩物屬性不同,材料課如何學的?退去重找。”

“等階太高,真是糟踐。首次煉器,莫要貪功!”

及至胡天,他捧上剪刀梳子。

趙菁铧倒是愣了愣:“這是要煉成什麽?”

胡天想得美,将剪刀同梳子融合,日後梳一梳,頭發自動變短,便将剪的煩惱都省去。

趙菁铧聽了胡天一番暢想,莞爾:“如此也好,循序漸進。這簇火種,且拿去用罷。”

趙菁铧說着捏住一簇地焰火,遞給胡天。

胡天卻不知該如何去接。

蕭烨華見狀,指點:“胡師弟,手起靈氣,再接了火種便是。”

胡天卻是有苦說不出,他不會用靈氣!倒是靈機一動,從口袋裏掏出五塊靈石鋪在手心。再請趙菁铧将火種置于靈石上。

如此,胡天捧着靈石,歡歡喜喜回了座位。

倒是趙菁铧愣了愣神,看向蕭烨華:“這胡天,确如你說的,有些意思。”

此時胡天在座位上坐下。

歸彥見了火種卻撓了撓耳朵,撅屁股跑出去玩了。

胡天心知歸彥前番在火種窟中被燒了耳朵上的毛,此時它見了火種不高興,便也不阻攔。

胡天專心看火種,憶及方才趙菁铧所講。以火種煉器,分納入體內與在體外兩種法子。

納入體內,便要以靈氣輔助。此法于胡天,自然行不通。

在體外,倒是方便許多。只要将法器投入火種之中,多注意火候便是。

“和燒菜也沒差別嘛!”胡天便是打定主意如此。

于是其他弟子将火種納入體內時,胡天卻掏出個火盆子,火種塞進火盆中。

遠處,趙菁铧眉毛一抖:“他這是要烤火?初夏天烤火?”

蕭烨華低頭:“咳,師父,胡師弟怕是要從外火煉器開始做起。”

待到火旺,胡天忖度差不多了,将剪刀梳子“咣當”扔進火盆。剎那,火苗蹿起一丈高,直往胡天臉上撲來。

趙菁铧師徒俱是一驚。

“艾瑪!”胡天眼疾手快,一個後仰翻滾出去,再待他單膝支地,看向火盆時。盆內火勢已去。

胡天爬起來,走近。便見盆內只剩一把梳子,梳子上一簇地焰火。

胡天想了想,拿了乾坤袋做掩飾,從指骨芥子裏掏出一把長柄銅制湯勺來,将火種撈起來。

趙菁铧無言以對:“他乾坤袋裏到底都放了些什麽?”

蕭烨華咳了咳。

趙菁铧又道:“為師改主意了,你還是莫同這人太接近。”

胡天此時聽不到趙菁铧點評,他專心致志看火盆,片刻後,伸手指小心翼翼探了探梳子。

梳子并不熱。

恰胡天近日頭發見長,他便将梳子拿起來,刮了刮腦袋。

胡天再伸手去摸腦袋,卻發現頭發沒半分變化。

“沒成?”

胡天翻來覆去看梳子,頗失望。

又過了片刻,衆弟子的法器也熔煉得差不多。

趙菁铧朗聲:“便将爾等所得法器拿與我看看。”

衆弟子再上前去。

卻是多半都失敗。及至胡天,趙菁铧拿起那把梳子,很驚訝:“這法器融合得甚好。”

胡天“咦”了一聲:“趙師叔,它剪不了頭發。”

“法器融合,外在的功用消失也是正常的。此時這把梳子卻是可以收納落下的毛發了。”

趙菁铧将梳子放在胡天手中,“你以外火煉化,卻比內火做得還好。不冒進,腳踏實地,很是不錯。”

趙菁铧再去看蕭烨華,對胡天道:“煉器之法,禁制之術,你也可與烨華多聊聊。”

胡天點頭稱是,卻看着梳子心裏嘆氣。

這梳子剪不了頭發,只能留給歸彥梳毛了。

正如此想時,胡天識海六芒星忽一動。

與此同時,外間“轟隆”一聲響。衆人紛紛向外看去。

“歸彥。”胡天心有所感,猛然轉頭向外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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