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二十九
此時珍珠包好, 胡天付了靈石,再去看熱鬧。
朝華老太擰着王惑老頭的耳朵, 依舊訓個不停。
那王惑低頭哼哼唧唧, 卻也不敢還嘴。
何仲在一邊也是氣:“你怎麽如此不識大體!”
胡天全身心贊成:“就是就是,還盯着人家歸彥看,看得歸彥都不好意思了。”
歸彥舉起蹄子, 給胡天側臉按上個鮮紅的蹄印。
朝華聞言倒是向胡天看來。
王惑這老頭見機行事,忙拉了朝華的袖口:“朝華你看, 他肩膀上的那個黑毛毛,就是歸彥。”
朝華老太此時卻是緊盯着胡天的臉不放。
胡天驟然心神一緊。
別介又是個債主, 或是榮枯的老熟人?若是前者尚且能用靈石解決。若是後者,說不好自己就得倒黴了。
幸而下一刻,朝華老太擡胳膊, 寬袖從胡天臉上拂過。胡天臉上的那個蹄印頓時消失了。
歸彥看了看胡天的臉,又去看老太太:“嗷?”
胡天摸了摸臉, 拱手:“前輩修為高深, 我臉上不疼了。多謝您。”
朝華老太尚未說話。
王惑這老頭兒沖上前來, 自豪道:“這是我夫人!上善部第二灏的朝華長老!還不快來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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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氣焰嚣張至極。
胡天葉桑上前拜下。
朝華老太擺手:“這老頭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沒有沒有, 絕對沒有!我還想陪着他們找向導來着。”王惑蹦起給自己洗白。
海界河天是個奇異之地,水下暗流極多, 非人族可輕易察覺, 不可貿貿然前行。大多初次來此界的人族,均會在海集中尋個妖族向導。
葉桑來海集,也是如此打算。
這也是合情合理, 還很有長輩關懷之情。
朝華老太卻又問:“那他們找的向導呢?”
“呃,就是看見了珍珠蚌,還沒來得及找呢。”王惑滿臉褶子堆起來,“咱們好歹是長輩,宗內弟子第一次來海界河天,人生地不熟。不若我們現下陪他們去找向導。”
何仲撇撇嘴:“弟子都比你有用,要你陪個……”
王惑蹦起來,從一邊海砂上抓了個海星甩出去,徑直甩中何仲的臉。
何仲一張臉頓時被海星遮得嚴嚴實實。
“你這老猴子!!!”何仲手忙腳亂扯下海星來。
朝華老太又是擰了王惑的耳朵一通訓斥。
胡天葉桑站在一邊看熱鬧。
胡天還去妖族的攤位,用一塊玉石買了兩袋海葡萄同葉桑分食。他又拿了幾串海葡萄編了成個環,挂在歸彥脖子上。歸彥邊啃海葡萄邊看戲,一點都不耽誤工夫。
少時,朝華順順氣:“陪他們找到向導,你就不可再黏着人家了,知道了沒?”
“哦。”王惑不情不願的,耷拉着腦袋,又跑去捶那珍珠蚌撒氣,“你給我出來,我要珍珠呢!”
可惜珍珠全給胡天包圓買走了,一顆都沒了。下一批得等半年。
王惑只得同葉桑、胡天去找向導。
少時,到了一處巨石前。
此石橢圓形,高約一丈,表面亮白光滑,其上以虹彩櫻蛤殼拼成兩字:向導。
橢圓巨石之後,是一片雜石頭鋪出三丈圓地,以柳珊瑚隔開內外。
“便是此處了。”何仲對海界河天頗熟稔,帶着葉桑來到海集向導聚集之所。
說着,衆人便是一起進了那處。
其內三四鲛人閑磕牙。
正中坐着的一個道:“那妖長得黑漆漆毛茸茸,坐在人族肩頭。我觀其神色,怕它才是個主……”
此時那三四鲛人察覺水流波動,齊齊轉頭看向門口。
四目相對,正中坐着的那鲛人卻是青螺輿辇上收錢的那一位。
那鲛人挑眉:“是你們。”
另三位鲛人上前問:“孔杉,他們是誰?”
那鲛人便是回頭去和同伴叽叽咕咕起來。
胡天也是沒想到,這兒還能遇見熟人。不,遇見熟妖。
葉桑上前,拱手為禮,朗聲道:“我想尋一向導。”
孔杉和同伴轉回頭來。
孔杉道:“你們要去何處?險地高價,能者接單。”
“卻有幾處要去。”葉桑便是報地名,“其一,野嗟海溝……”
葉桑只說了這一句,朝華一個健步上前,捂住了葉桑的嘴巴。
一陣緘默。
何仲前番因不願透露自己行程,便也未曾去打探胡天此番具體路線。此時他萬分錯愕,懊悔至極。
胡天觀朝華、何仲神色,忙上前來。
“師姐你記錯了地方啦,分明是要去,那個溝叫什麽名字來着。咦,我放海事圖的乾坤袋哪裏去了?”
胡天作勢滿身翻找,掏口袋,拽道袍,大喊一聲:“不得了,我的乾坤袋丢了!!!”
胡天喊完,左手拽何仲,右手拉葉桑,又使了個眼色給朝華老太,便向外沖去。
不等朝華老太示意,王惑追着胡天喊:“等等,小歸彥!”
也跑了。
這一行狂奔出了向導聚集之所,沒跑太遠,邊聽身後一聲暴喝:“休逃!”
便是孔杉并方才幾個鲛人追了出來。
鲛人本是海界河天群妖中的望族,在水中法力無窮,此時暴怒,速度極快。好似水中雷電,人族遠不能及。
所過之處,海集衆妖忙忙躲閃。
那孔杉邊追邊喊:“我們鲛人去不得的地方,人族休想去得!”
胡天管他說什麽,用盡全力快速奔逃。奈何他做了十八年的旱鴨子,才剛敢下水,行走尚且吃力,何談在水中逃?
胡天也只能靠着何仲、葉桑拽着游。
不時,出得海集,到了方才胡天落下的珊瑚處。
此處珊瑚叢生,水流淩亂,但于鲛人判斷卻也無礙。只苦了何仲他們游起來卻更難。
便是免不了一戰。
葉桑擡手握住背上重劍劍柄。
何仲忙道:“莫沖動,此處殺鲛人,恐有大事端!”
胡天往回看:“可不殺就是要被殺了!”
說着時,那鲛人已不足他一行半丈!那鲛人此時個個呲嘴,露出血盆大口并尖牙,血氣噴薄。
胡天心道要完。死生輪回境裏沒被歸彥這妖魔啃,此番卻要葬身魚腹不成?
這也太扯淡!
胡天猛然想起歸彥來,喊一聲:“歸彥,幻象!”
歸彥聞言:“嗷嗷。”
“別管什麽宗門十禁了,總比死了強!”
歸彥轉身,跺了跺蹄子,再沖那追來的四個鲛人:“嗷。”
聲音細細小小的。
胡天聞聲轉頭,便見自己回到附中籃球場。
一只籃球從他腳下滾走了。
此番與在死生輪回境裏不同,四處顏色亮起來。
胡天還保持着被葉桑、何仲拽着的姿勢,四周卻不見了他二人。
胡天站直再轉頭,便見身後四個鲛人。便是想起放在聽到的那聲細碎聲音。
怕是聽到聲音的才會入幻象。
胡天欲哭無淚,在他耳邊嚎,讓他如何躲得?
而四個鲛人猛然見了此番異世景象,先是怔忪,又見了胡天,便知是他搗鬼。
下一刻,四個鲛人沖上來。
胡天“嗷”一嗓子,狂奔。他的速度自然不及鲛人,勝在地勢熟。
此時胡天慌不擇路,也沒甚亂逛的情懷,只管沖向了附中教室去。
胡天邊跑邊喊:“歸彥祖宗,快把我撈出去啊!!!”
話音一落,胡天“啪叽”摔了個跟頭。
“我的親姐!”胡天喊完,睜眼翻身,卻見幻象消失,眼前何仲、葉桑、王惑、朝華都在。
離他們半丈遠處,四個鲛人卻在團團轉,似乎失了靈臺清明。
歸彥坐在胡天一邊。
衆人一起看歸彥。歸彥上前撓了撓胡天鼻子。
胡天:“你不要一直守着,也能把他們困住了?”
問完卻想起來,歸彥前番登級了,此時它的法術功效自然與先時不同。
胡天便是坐起來,提着歸彥拽它的臉:“你這沒良心的小壞蛋,你怎麽把我也弄進去了,吓死老子了。我要是吓死了,看誰以後給你梳毛!!!”
歸彥掙脫胡天,跳到他腦袋上,四蹄亂刨一氣。
此時朝華肅整表情:“它不是你的靈獸,靈獸施法不會将其主囊括入陣。”
胡天波瀾不驚:“是啊。您要如何?”
何仲上前:“此事稍後計較!現下不知歸彥的幻象能困住他們幾時,我們當快些離去才好!”
王惑跑來道:“咱們該上岸去,這樣水流斷了,鲛人再想追卻是不得。”
“是如此。”
衆人便是先上了岸,再以上王惑朝華的菱花飛流雲,急速向西而去。
只待上了菱花飛流雲,那朝華老太端坐片刻,看向胡天。
胡天立刻肅穆。
朝華道:“我等少與人結仇,方才之事,不會多言與宗門旁人。但宗門十禁,本有其深意。望你慎行。”
胡天松了口氣,拱手:“謝師叔。”
王惑卻在一邊急了:“朝華,你為什麽這麽輕易放過他們哦。你可以說,把歸彥交出來,我們就不同宋師弟和穆師叔說這件事兒啦!”
葉桑咳了咳:“師叔,這件事兒穆尊是知曉的。”
王惑頓時耷拉下腦袋。
何仲落井下石:“要說穆尊,那是真護短。小時候,某個老猴子偷了穆昱養的小猴子。然後穆尊就……”
然後穆椿就将王惑捆在樹上,讓穆昱捶了王惑一頓。幸而穆昱是個沒靈根的凡人,否則非把王惑捶死不可。
“閉嘴!”王惑瞪何仲,又耷拉下嘴。被一個凡人揍,想想都是太他娘丢人了。
朝華忙拍拍他腦袋:“別哭。”
被這麽一說,王惑卻是忍不住,真要哭了。
胡天目瞪口呆,忽而鬼使神差說:“你要珍珠項鏈不要?”
王惑擡頭,眼眶裏汪着水,卻是興高采烈:“要!”
胡天便拿出方才買的珍珠,又讓王惑挑顏色。這一老一小便是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起來。
何仲此時見王惑是哭不起來了,着實松了口氣:“胡小友又救了一次場。”
葉桑聞言,忙站起身來,一揖而下:“全是晚輩惹禍,害諸位長輩受累。”
葉桑不是糊塗的人,此事略一回想,便知此番禍事乃是她那句“野嗟海溝”惹來的。
定然是自己功課未曾做足,觸犯了鲛人禁忌。
“也怪我懶怠。知你二人要去尋金元素,卻不曾問你們有無目的地。若問了,便好做個示警了。”
何仲此時自責:“幸好這老猴子此番追來了。否則你二人卻是兇險。”
葉桑忙請教:“前輩,那野嗟海溝究竟有何不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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