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羊
鐘意反應這麽大,把梅蘊和也吓了一跳。
他怔怔地望着鐘意,皺了眉。
“我不做什麽,”梅蘊和說,“你考慮好了嗎?”
鐘意也感到自己有些神經過敏,她長呼一口氣,眼角依舊帶着紅——剛剛掉過淚,她一時沒緩過來。
她的卧室很小,只有一個淘寶購來的簡易衣櫃,一張舊床,床上放了個可以折疊的小桌子。
而這個不知被多少女人觊觎過的男人,就站在她簡陋到可憐的卧室裏,等着她的回答。
鐘意想起剛剛母親捧着她臉時候的表情,美麗猙獰,眼睛裏滿滿的瘋狂。
耳朵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剛剛宮繁的暴行,鐘意點點頭:“我答應你。”
梅蘊和打開了卧室裏的燈。
昏暗的卧室頓時明亮起來。
鐘意就站在他的面前,與他不過兩步的距離,雪白的皮膚,紅唇,紅眼角。
梅蘊和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淚,低聲問:“嫁給我讓你這麽委屈嗎?”
鐘意搖搖頭:“不委屈。”
聲音也帶了哭腔,還說不委屈。
鐘意的臉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樣軟,舒服到令人感喟。
溫香軟玉用來形容女子,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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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蘊和收回了手,淡淡地說:“我向你保證,在我心裏只有妻子一人,沒有什麽白月光。”
他這麽鄭重的承諾,在鐘意耳朵裏,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梅蘊和只是需要一個妻子,而不是她這個人,只是她剛好符合而已。
出了卧室,客廳裏的碎瓷片已經被打掃幹淨了。鐘恬和宮繁在廚房裏做飯,鐘徽極力邀請梅蘊和在家中吃飯,被他婉拒了:“公司裏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就不麻煩你們了。”
本以為行至山窮水盡,沒想到又柳暗花明。宮繁與鐘徽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歡天喜地地把梅蘊和送出了門。
目送着梅蘊和離開之後,宮繁狠狠地誇了鐘意一頓:“……我起先還以為你是腦袋不開竅,沒想到原來是勾上了梅先生——”
“媽,我累了,”鐘意一臉倦色,不願再聽她絮絮叨叨,“我回去休息了。”
她的不配合絲毫沒有影響到宮繁的情緒。
如果是之前的趙青松是天上掉下來的金山,那梅蘊和就是寶石礦了。
鐘恬原本是來看鐘意笑話的,結果笑話沒看成,反而被梅蘊和驚住了。
——先是趙青松,又是梅蘊和,怎麽這一個個的,都瞧上了鐘意呢?
鐘意回了自己房間,對着天花板發了回呆,爬起來給雲凝月發短信。
【凝月,我答應梅蘊和了。】
大概因為忙,她沒有回複鐘意。
鐘意的耳朵還有些火辣辣的,宮繁手勁大,剛剛那一下,可沒留情。
聯系人列表還靜悄悄躺了個名字,點開看,最後一條消息,還是昨天上午發過去的。
【兔子不吃草:我晚上就訂婚了。】
不知道徐還是不是還在生她的氣,兩天了,都沒回她消息。
徐還是從小和她一塊穿開裆褲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鐘意沒有兄弟姐妹,內心是拿他當親人對待的。
徐還出國的那天,鐘意哭的稀裏嘩啦的,好幾天才緩過勁兒來;幸虧時差不是特別大,兩人才能時時聊天。
徐還這人性格耿直,嘴巴也毒,鐘意剛和他說了自己和趙青松的事情,就被他好一陣諷刺。
大概他最近也是學業繁忙吧,鐘意記起來他提過一句,想要提前畢業,需要在短時間內修滿學分。
向來成績平平的鐘意,并不能理解學霸的世界。
第二日,宮繁難得起了個大早,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早飯,鐘意胃口不佳,草草吃了幾口,就上班了。
小學的晨讀時間是八點半,作為班主任,鐘意需要提前去班級裏守着。
梅景然是自己背書包進來的,她沒有看到梅蘊和。
班級裏對這個新來的同學抱有極大的好奇心,下了晨讀課,就圍到了他旁邊,問東問西。
課間的時候,梅景然跑到了她的辦公室,貼着她的辦公桌說:“小嬸嬸,我二叔有事出差了。”
旁邊的朱莉聽見這一耳朵,更加疑惑了。
——不是都說取消婚約了麽?怎麽這個小孩子還管她叫二嬸嬸?
鐘意愣了愣。
出差了?
确實也像他性格,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以工作為主。
鐘意拉開抽屜,翻出一顆棒棒糖來,遞給梅景然:“我知道了,喏,快上課了,你回教室吧。”
“謝謝小嬸嬸,”梅景然話剝掉糖紙,放進口中,又神神秘秘地說,“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小嬸嬸,我二叔最喜歡吃甜食了。”
說罷,他就溜了出去。
甜食?
鐘意想想梅蘊和那張嚴肅清冷的臉,怎麽看都覺着不像喜歡吃甜食的人。
——他應該是吃飯連鹽都不加的才對。
“鐘意,”朱莉叫她,好奇地問,“那孩子是趙青松的侄子嗎?”
“不是,”鐘意說,“是表侄。”
“啊?”
鐘意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我可能要嫁給趙青松的表哥了。”
朱莉:“……”
雖然說梅蘊和在她答應求婚的第二天就出了差,但鐘意并不在乎。
如果一開始就拿交易來看待這場即将到來的婚姻,鐘意還是覺得自己賺到了。
畢竟,梅蘊和的硬件條件還是挺不錯的。
梅蘊和這一出差,就是一個周。
鐘意總算是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父母間也迅速地恢複了溫和相待的模樣。
雲凝月和她那個“緋聞男友”又糾纏上了,一時也抽不出時間來做鐘意的“感情咨詢”。
鐘意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獨自做事情,小學班主任可不是一件多麽輕松的差事,這些小孩子都如同花骨朵般,滿滿的活力與好奇心,她必須小心翼翼地對待他們,才不至于誤人子弟。
因着梅蘊和的緣故,鐘意也着重注意了一下梅景然的成績。
這孩子的其他科目都很優秀,唯有語文一項,每次都在及格線上打轉。
尤其是寫作。
他認識的字有限,經常會出現拿拼音和英語單詞代替詞語的情況;而寫起字來,也總是丢個橫,少個捺。
來接梅景然上下學的是個老人,頭發全白了,精神倒還好,他自我介紹說是管家,梅蘊和不在的時候,就是他來照顧梅景然。
鐘意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但對“管家”這個詞語還是覺着陌生——她好像只在漫畫和日劇裏見到過管家。
因為管家年紀大,梅景然也叫他一聲雍老爺爺,鐘意則稱呼他“雍爺爺”。
關于梅景然的學習情況,鐘意向他反應過一次。溝通後的結果,是每天晚上下課後,鐘意去梅蘊和家裏,給他補上半小時的寫字課。
這也是鐘意第一次踏進梅蘊和的家。
這個獨幢小別墅建森林公園旁邊,一進去就能看到潔白的鴿子,拍着翅膀飛上了屋頂上。
房子住的人不多,除開梅蘊和與梅景然之外,只有管家和司機,一個做飯收拾的阿婆,還有一個專門打理植物的園丁。
房子內部的擺設并不算新,一股歷史的沉澱感。輔導梅景然的地點選在了書房——說是書房其實并不恰當,整面牆都整齊地排列着書籍,書架旁都設了扶梯,好方便人去取最上層的書。
這天,她照例輔導完梅景然,準備騎着電車回家。剛剛出了院子,她瞧見院子裏栽種的楓樹已經全然紅了,如燃燒的火焰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覺着生活是如此的惬意。
哼着歌走向她存放自行車的地方:“別看我只是一只羊——”
一轉彎,最後一個羊字卡在了喉嚨裏。
梅蘊和倒坐在她的小電動車上,長腿随意放在地上,深沉如墨的眼睛含笑望着她:“小羊,你是迷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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