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喂你要幹什麽!”

華恃的話音還在房間裏回蕩,但先前的場景早就消失,他獨自站在原地無奈将手放下,但心思卻仍然挂懷着千年前發生的事情。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家夥是不是想對柳栖霜不利?他就這麽沖進屋子裏了,靈道的人都不知道好好保護他嗎!”華恃苦惱地撓了撓頭,越想越是覺得擔心,方微看他這番模樣,忍不住開口提醒道:“這都是回光珠中的幻境,根據當時的記載,靈道之主參加了第二天的化靈大會,陸曜也同樣在場,兩人都沒有受傷。”

華恃其實也很快想到了這點,只是他剛才太過投入,所以才會短暫地忘記現實與從前的區別。

他不知是在懊惱自己剛才太入戲還是在想着別的什麽,他視線望向房間窗外,半晌沒有出聲,方微正打算出聲問點什麽,卻聽見他低着聲又道:“陸曜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來找柳栖霜既然不是要動手,那是為了什麽?”

華恃回神之後開始追究起緣由來,方微沉默不語,只聽華恃接着說道:“既然當時化靈大會沒有任何異狀,那麽他們在房間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

方微雖然不覺得華恃能夠僅憑着這點事情猜到真相,但他仍然覺得自己有必要打斷對方的思緒,他開口道:“宿主……”

他話音未落,那頭的華恃已經想到了什麽似地,忍不住“啊”了一聲。

方微立即問道:“宿主?”

華恃緊皺着眉頭,臉色是苦惱的模樣,聽見系統的聲音,他忍不住撓頭道:“沒事,雖然我知道應該不會有這種事,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會想到這個上面。”

方微沒明白華恃的意思:“這個上面?”

華恃攤手道:“就是……柳栖霜好像很招這種少年喜歡,你看那個叫計淵的家夥粘他粘得有多緊,天天都在柳栖霜面前叽叽喳喳的,柳栖霜給他個眼神他都能高興很久的樣子。”

方微忍不住失笑,他倒是沒覺得計淵像華恃所說的那樣,他們平常不過是在做普通的交流而已,只不過計淵性子急躁易怒,其他人很難适應他的脾氣,只有柳栖霜與他關系比較密切而已。

華恃不清楚方微是怎麽想的,猶猶豫豫地接着說道:“我就是忍不住覺得擔心。”

方微正疑惑着他在擔心什麽,華恃已經主動說了出來:“搞不好……這家夥也是情敵呢。”

方微:“……”

他此時才終于知道華恃扭捏半天究竟是在想些什麽,無奈又好笑之餘,他忍不住想敲開華恃的腦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什麽,但轉念他又想起來自己現在的确就算是住在華恃的腦子裏,頓時便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華恃撓了撓頭道:“我也知道我想得很多,不過就是控制不住亂想。”

他頓了頓,明知方微不會理會自己,卻仿佛在剖析自己的內心般,忍不住又自己喃喃念了起來:“你說我為什麽會總忍不住惦記他呢,明明我只從畫裏和回光珠的幻境裏見過他,怎麽會就對他這麽着迷呢。”

這困惑不止華恃有,方微也有,他同樣無法理解,為什麽華恃會只憑着幻境與畫中的見面,就能夠追尋他這麽長的時間,柳栖霜在明面上已經是個死去千年的人,華恃為什麽又會對他這樣一個死人做那麽多的事情?

兩個人靜了半晌,華恃搖了搖頭道:“算了。”

方微略帶詫異地聽着他的聲音,接着才見他道:“想那麽多幹什麽呢,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別人喜歡男人喜歡女人喜歡神仙妖怪喜歡什麽的都有,我喜歡上柳栖霜又有什麽奇怪的,他那麽好看大家都會喜歡,還要什麽理由。”

方微:“……”

他就這麽看着華恃用三言兩語說服了自己,前後總共也就花了兩三分鐘的時間而已。

方微實在弄不明白這位小少爺怎麽會養成這樣的性子,不過好在華恃在思考問題的過程當中自己把自己的思路給帶跑了,完全忘記了去追究陸曜究竟為什麽會去柳栖霜的房間,方微總算是稍稍松了口氣。

這個漫長的夜晚終于過去,第二天早上,周鯉來到華恃的房前敲開門,盯着門裏的華恃忍不住開口問道:“昨晚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華恃看樣子還有些困倦,他漫不經心地打着哈欠道:“什麽聲音?”

周鯉搖搖頭:“好像是有人在這附近走來走去,不過昨天夜太深了,我怕多生事端,所以沒敢出來看。”他擡眸看着華恃,似乎還想要再問點什麽,但看他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猜想他昨夜應該也不敢開門出來,于是他也不再多問,只自顧自道:“我猜昨晚的動靜可能是風雨殿那群人弄出來的,他們昨天被幾個靈道的人給欺負了,肯定會想辦法報複回去,我聽說邪道的人最是記仇了。”

這麽說着,周鯉又扭頭對華恃道:“華恃哥你也是,以後若是遇到邪道中人,如果不是必要,千萬不要與之結仇,否則要應付起他們來會很麻煩。”

華恃點了點頭忍不住笑起來:“我上哪跟他們結仇去?”

他雖是這麽說着,但腦子裏卻又忍不住回憶起不久前在回光珠中見到的畫面,陸曜沖進柳栖霜房間的畫面。

那家夥該不會真的是情敵吧?

華恃心情忽地變得複雜起來,碰巧的是他們出門去參加化靈大會的時候,竟然還正好撞見了從樓道另一頭走過來的風雨殿等人,幾個少年跟在後面,走在最前面的當然就是昨天華恃曾經見到的陸曜。

華恃昨天夜裏才剛見過陸曜,原本對這人已經不算陌生,但因為用回光珠見到了過去的緣故,華恃腦子裏晃過的全都是陸曜少年時候的樣子,他再看現在的陸曜,不知為何總有種這和昨夜自己幻境裏見到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的感覺。

他心裏雖然對陸曜戒備有加,但卻還是忍不住覺得疑惑,這人少年時候看着又狂又躁,現在是怎麽變成這副……頹喪的中年老酒鬼模樣的?

華恃在心裏面和自家系統對話着,卻不知道這個問題自家系統早就已經想過了。

方微現在也正看着走在人群前方的陸曜,雖然勢力不同,但酒樓裏的衆人同樣要前往天晴城的化靈大會會場,而這會場距離酒樓并不算遠,大家一路走去也都相距不遠,從華恃的位置能夠很容易的打量到風雨殿的那群人。

陸曜比從前似乎要高大了些,皮膚也黑了許多,不知何時竟然生出了幾縷白發,也是看到那些白發,方微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離開得太久,昔日的少年早都已經不是他保護之下的少年了。

而陸曜也的确已經不是從前心思單純直來直往的小家夥了,他走在前面,也始終未曾回頭,看似如常地與身邊的其他弟子說笑着,但方微卻能夠看出他其實分了一縷精力始終在注意着身後的華恃。

昨天晚上雖然看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但陸曜卻早已經對華恃起了疑心。

“啊,好像要到了。”就在方微思考着這些事情的時候,華恃擡手指着前方遠處的一座怪異石雕道:“是不是那邊?”

周鯉走在他的身邊,遠遠看着那處點頭道:“就是那裏了。”

方微随之望去,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已經接近天晴城的正中,這裏是一處寬大的廣場,各方勢力的人此時都已經齊聚此處,此時不少人正湊在一起低聲交談着,又或者有些人在緊張地準備着,有看起來就是大門派帶隊而來的弟子們,也有三兩組隊或者獨自前來的少年。

時隔多年方微再見到這廣場上的情形,記憶幾乎瞬間就被拉回到了千年之前。

縱然已經過去了許多時間,但化靈大會作為整個玄青大陸最重要的盛會,依然保留着多年前的傳統,雖然這處廣場已經變化了不少,明顯已經修繕過多次,但立于正中的那塊石雕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方微将目光落在那塊石雕之上,半晌不言。

華恃顯然也對這東西充滿了好奇,這石雕看起來造型古怪又不知究竟雕刻了個什麽東西,他打量半晌也看不出來,忍不住向系統問道:“那到底是什麽?”

“那是玄青之靈。”方微很快回應了華恃。

華恃有些驚訝,畢竟他習慣了系統的沉默寡言,這時候方微突然回應了他的話,他反倒覺得有些奇怪了:“玄青之靈?那是什麽?”

大概是因為再次來到這裏,所以心情有些複雜,方微耐心向華恃解釋道:“聽說這塊石像已經存在上萬年,而當初人們在天晴城雕刻這座石像,是為了紀念當年最初從靈域來到玄青大陸的那只靈物。”

華恃怔了怔:“最初的那只靈物?”

這些事情各處的古籍都有記載,但真正去了解的人卻并不多,畢竟已經過去了萬年,也沒人會特地去求證。

但方微認為這些消息對華恃來說是有所幫助的,他于是很快解釋道:“相傳萬年之前玄青大陸本沒有先天靈物,人們也從未修煉過靈海與靈物結契,是某日這位被稱為玄青之靈的靈物開啓了靈域的大門,帶領衆多靈物來到玄青大陸,靈物們與人族達成協議,人們這才能夠進入靈化狀态,施展更多的能力。”

華恃知道這片大陸有與靈物結契這回事,但卻是到了現在才知道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他盯着那石雕看了半晌,神情忍不住又變了變:“那玄青之靈真的長石雕這樣?”

方微不禁失笑,但語氣卻沒什麽變化,并沒有暴露任何情緒:“玄青之靈生得什麽模樣早就已經無法考證,這石雕存在的時間太久,又經歷過多次大戰損壞,現在已經無法看出原型,大家也不知道該如何修補,于是幹脆就讓它保持現在這副模樣了。”

華恃點了點頭,又盯着研究了許久,卻忽然感覺右手衣袖被人牽扯了下,他回神看向身邊的周鯉,這才見周鯉神情已經凝重了起來,正對着廣場上某個方向道:“靈道之主來了。”

華恃聽見這話,頓時怔住,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幾乎立刻回頭朝着周鯉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而同時往那處關注的還有方微。

華恃會對靈道之主這個身份如此在意,自然是因為柳栖霜,因為知道千年前柳栖霜曾經擔任過靈道之主,所以不知出于什麽樣的心情,華恃忍不住想要看看現在的靈道之主究竟是何種模樣,是否能有柳栖霜半分風采。

而方微會關注靈道之主,卻是因為有些事情想要求證。

兩人的注意力同時放在人群那頭,而就在那處方向,有道身影在簇擁下自人群後方走出,最終在廣場石像前方的高臺上坐下。

華恃看清了那人的眉目。

他微微睜大眼睛,随即脫口道:“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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