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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幕漸漸散去，山崖和荒林都消失在眼前，回光珠的作用消失，四周再度恢複到了平日的模樣。

然而華恃怔在原地倚着廊柱，卻是始終沒能夠回過神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驟然扭頭，看向了莊園之外的某處高山。

視線所及，山腰上有處地方樹木稀少地勢極佳，正好是片平臺，能夠将下方的整個玄靈閣收入眼中。

從華恃所在的地方往那處望去，正好能夠見到那平臺上的一座小亭。

那就是曾經柳栖霜與宣書致交談過的地方。在回光珠的景象裏，那裏原本是沒有那座亭子的。

沒想到千年前柳栖霜與宣書致不過一番簡短對話，卻竟然真的造就了今日的玄靈閣。

只不過亭臺還在，昔日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華恃念及此處不禁略有些黯然，他接着再度回頭，朝着與那處亭臺截然不同的方向看去，就在那視線的盡頭處，一座近乎高聳入雲的山峰被一分為二，銀色的長練自山峰的斷開處從天而降，水聲隔着遙遠的雲幕似乎都能夠清晰聽見。

那裏就是曾經被柳栖霜劈開的山峰。

那處景色太過玄奇，自靈氣到玄靈閣起，華恃便已經注意到弄清楚的景致，然而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那道景致的形成竟會與柳栖霜有關。

華恃心神震撼，許久也未曾回神，兀自靠坐在院落的回廊邊上不知道究竟都想了什麽，直到打掃規定的時間快到，他才在系統的提醒下終于驚醒過來，連忙抱着掃帚開始去灑掃他最後剩下的那處院落。

只是在打掃的時候，他依然會情不自禁将視線再度落回那處山峰和瀑布上，指着那處煞有介事的詢問系統：“那地方太好看了，系統你說是不是？”

方微并未搭理他。

于是華恃又自顧自地道：“那一劍劈得太漂亮了，你看那山峰的縫隙，那劍風的力度和角度都控制得起恰到好處，所以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不偏不倚就剛好在那裏。”

方微依舊不予理會，但華恃早就習慣了系統的沉默，接着評價道：“當然最妙的還是出劍的人，系統你在回光珠的環境裏看到了嗎，他從出劍到收劍只用了一秒不到，他收劍的時候看起來輕飄飄的，連臉色也沒變過，特別是他回頭去看我師父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見過誰能夠把那麽多的情緒收進一眼裏，就憑那一眼，別說他想要在荒野裏面蓋房子，他就算是想要天上所有的星星我也會給他撈。”

方微：“……”

他聽着華恃越來越離譜的話，終于忍不住要開口打斷對方，讓他從這個話題上趕緊收回心思。

然而他還尚未開口，華恃就突然叫了聲，一把将手裏的掃帚推到了旁邊。

方微道：“宿主？”

華恃臉色凝重，攪着手指道：“我剛剛才想起來，為什麽柳栖霜說要在這裏建造莊園，我師父就真的建了？他到底什麽心思！”

方微：“……”

不，他沒有心思。

這只是個巧合而已。

他沒法跟華恃解釋這麽多，也沒必要解釋，就這麽看着華恃氣鼓鼓地掃完了院落，最後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終于開始休息。

雖然華恃身為新弟子，到了玄靈閣後被安排去掃地打雜，接下來的半年裏還有不少活要幹，但是玄靈閣在食宿上卻并沒有虧待于他，他獨自住着一處小院，院落甚至還非常的寬敞。

只不過在吃完晚飯準備休息的時候，華恃沒能夠成功偷懶，就算是現在已經拜師，到了玄靈閣中，但方微依然沒有放過他，令他修煉了半個時辰的靈海才可以躺下休息。

打掃了整天的院落，後來又修煉了半個時辰，華恃來到這個世界還從來沒有這麽勞累過，等結束了修煉他幾乎是立刻就倒在了床上，很快沉入了夢境。

而方微目前只有神識，根本不需要休息，只在夜色中看向了窗外的山水，不禁也忍不住萬般感慨。

他沒有想到昔日自己說過的那句話，竟會成為現實。

沒想過荒野的山嶺裏，竟然真的會多了處人間仙境。

第二天，華恃是被那位周旬師兄給叫醒的。

當初在畫畫的時候，華恃從來就沒有早起過，就連每天監督他修煉的系統也只管他每天修煉完成，并沒有規定過必須要早起修煉，所以對華恃來說，一大早要從被窩裏面爬起來，實在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磨蹭了許久之後，周旬師兄花了幾番功夫，才終于将人給勉強拖起來。

而當華恃打着哈欠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他這才睜着惺忪睡眼看清他的房間窗口，正對着的方向，竟然就是那處斷峰與瀑布的方向。

華恃盯着那處，只覺得心情極好，睡意霎時消散，忍不住遍對身後的周旬師兄道：“師兄你快看！”

周旬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盯了會兒才疑惑道：“斷峰有什麽好看的？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嗎？”

華恃搖了搖頭，煞有介事道：“師兄你沒覺得那山峰中間斷開的那條線……”

周旬看他賣弄神秘的樣子，不禁道：“嗯？”

華恃揚着眉梢道：“你不覺得他特別直嗎？”

周旬頓了頓，又好笑又好氣地道：“是啊，你師兄我的脾氣也跟它一樣直。”

他說着重重敲了敲華恃的腦門：“快別耽誤時間了，今天還有八處院落要打掃，快去快去。”

華恃無奈又拎起了掃帚，推門走出房間，不過臨去之前最後看了眼那處斷峰，對着他眨眼無聲說了句“早安”。

不過令方微沒有想到的是，經過了昨天的勞動，這日華恃打掃起來卻是半點沒有偷懶，甚至因為熟悉了環境的關系，他打掃起來還要比平時要快上幾分，連從前始終存在的拖延症狀似乎也已經不治而愈，徹底完成打掃的時候，甚至不過才只到晌午時分。

華恃完成打掃也不急着去找周旬師兄檢查成果，他吃過東西先是在四周逛了逛，确定沒人會來找他，接着才自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完成了日常的靈海修煉。

最後他起身拍了拍衣服，這才終于悄然無聲地開始往外面溜去。

方微從最初見到華恃勤快過頭就覺得古怪，後來看他提前完成修煉，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到了這個時候眼看華恃賊兮兮地翻牆出山莊，他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打算去哪？”

華恃原本還在仔細盯着附近有沒有巡邏的弟子，這時候聽見系統的聲音，幾乎是被吓了一跳，他捂着嘴沒讓自己發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平複住心跳，在腦子裏回應道：“系統你吓死我了。”

方微沒理他的抱怨，接着問道：“你打算去哪裏？”

華恃這時候身形已經隐藏在樹叢的陰影裏，他剛好避開幾名師兄的巡邏，這才搖頭指了指遠處的山腰平臺，看着那處山上的涼亭道：“我想去那裏看看。”

那就是千年前柳栖霜與宣書致對話，一劍斬開山河的地方。

這時候巡邏的師兄們已經走遠了。華恃動作利索地從樹叢裏面鑽了出來，幾個起落翻出了山莊，接着鑽進山林裏朝着那處的山崖涼亭而去。

千年的時間到底改變了不少的東西，就連上山的道路也變了，華恃擔心讓人看見，所以也沒有如在幻境裏那般直接攀上山，而是選擇了沿着山間的石板小道慢慢走上去。

華恃記得回光珠裏這座山并沒有上山的小道，這處顯然是後來才讓人修出來的，華恃猜測這多半是自己師父的功勞，但卻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這裏修築一條路，還又蓋了個亭子。

或許是因為這裏看出去正好可以将整個玄靈閣收歸眼底，所以風景比較好？

華恃說是慢慢前行，但他好歹已經修煉多時，體力早就超過了普通人，沒花多長時間的功夫，他就已經到達了那處平臺。

涼亭就在眼前，華恃看着這處平臺，心道這應該也算得上是某種意義上的故地重游。

他先是在涼亭外面站了半晌，萬般感慨地向着斷峰看了會兒，這才緩緩走進了涼亭。

接着他很快發覺不對。

涼亭的桌上，這時候正擺着一方棋盤，棋盤上面黑白兩色的棋子縱橫交錯，分明就是才剛下到一半，還沒分出勝負的模樣。

而就在這棋盤的側方，還擺着茶壺和茶杯，杯中裝着茶水，茶葉沉浮其中，隐約還有熱氣正在往外冒。

華恃：“……”

他盯着那茶杯僵立半晌，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裏似乎……不久之前還有人在。

不，也許那個人剛剛離開也不一定。

正在華恃試圖寬慰自己的時候，系統主動出聲道：“東西沒收，人應是還沒離開。”

仿佛就是在驗證系統這番話，就在華恃盯着茶杯發愣的時候，有道聲音悠悠自後方傳來，緊接着是腳步聲自遠處來到近前，正好停在他的身後：“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華恃低着頭，忍不住暗暗在心底裏訴了聲苦。

接着他回過頭去，對着身着閑散白衣，神情似笑非笑的宣書致垂眸低聲道：“師父。”

宣書致沒有接着問他為何會來這裏這種問題，或許是因為他早知華恃不會說實話，所以也懶得聽他胡編亂造，他只是随手拂袖回到了亭中坐下，又擡頭盯了華恃一會兒後才眯着眼笑道：“既然來了，就坐下陪為師聊聊天吧。”

華恃遲疑地看着他，直到他又說了聲，才終于緩緩挪過來在宣書致的對面坐下。

一時間盯着這人，只覺得面前的笑面狐貍與回光珠裏年輕時的宣書致相比，實在是要可怕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