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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樓子建只是普通的朝臣,聽聞衛廣的言語,勢必要嚴詞勸誡一番,但樓子建這些年對衛廣亦師亦友,除了君臣之誼,還參雜了些看護照拂的意味,說白了,在樓子建心裏,衛廣已經不單單是一個他需要尊敬輔佐的君王了,他還是一個極為隐忍又有擔當的孩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樓子建心裏雖然焦急,卻也未在此事上糾纏不休,只心裏擔憂不已,天下剛剛穩當太平起來,若是衛廣今後絕無子嗣的消息傳了出去,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王儲子嗣事關重大,想來過不了多長時間,朝臣便會正式往上面遞折子,甚至還會在朝堂上直接谏言……”樓子建憂心忡忡,“介時陛下可要尋個理由……萬萬不能道出真言。”

衛廣明白樓子建的意思,想了想道,“明日先着人将先帝與蘭皇後的棺椁迎進皇陵,鼎國自來有孝帶七年的傳承,我既為君王,自然該以身作則。”

衛廣要替先皇守孝,就算不能拖七年之久,有個三五年,也足夠衛廣将一切安排妥當了。

廣此舉本意上尊從孝道,但七年畢竟實在太長了,衛廣只怕一國之君如此,朝臣官員看他行事,上行下效矯正過往,平白樹了些沒用的規矩,于是又招來翰林院,起草了文書法令,連帶之前剔除的一些糟粕民風,一起修改後昭告天下。

如樓子建猜測,不過三五日的光景,子嗣和後宮的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早朝時各處工事處理完畢後,衛廣身邊的侍從彥北方要宣布退朝,便有諸多臣子大聲說有本啓奏,待衛廣詫異地看過去,那王增便戰戰兢兢出列了。

他禀奏的也中規中矩,只說衛廣現在後宮空虛,該選良淑女子入宮,好綿延子嗣,為鼎國皇室開枝散葉。

衛廣面色平靜地将那日與樓子建商定的結果重複了一遍,頓時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只不過手掌大權的幾位,包括柳清,趙欽常,樓子建在內的內閣大臣都垂首默然不語,群臣縱然是想死命勸誡,也不好做得太出格。

彥北極會看眼色,見下面的朝臣憋得臉色通紅也開不出口,聰明伶俐地立刻宣布退朝了。

只有極個別老臣十分不死心,下了朝後跟在衛廣後面唠唠叨叨,言辭懇切,“不是老臣好插手內宮之事,只是……陛下雖孝感天地,可這七年時間也太久了一些,陛下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有餘,平常人家孩子都七八歲了……唉,陛下……陛下是否是看上了哪家民間的姑娘,若真是如此,陛下也大可接近宮來,老臣們年紀雖大,但也不是那迂腐之人……陛下……若是沒有,老臣看那尚書家的嫡親小姐就不錯,還有戶部侍郎家的小姐,溫良賢淑,蕙質蘭心,便是當不得貴妃皇後,放在陛下身邊,好歹也做個知心人呀……陛下……”

這老臣對衛廣忠心耿耿,湊在衛廣身邊直恨不得動手将那些女子的好一股腦都塞進衛廣腦子裏,言語間都是恨鐵不成鋼的味道,衛廣給他左一句陛下右一句陛下念得頭疼,只好又拿出他着刑部與翰林院共同起草的刑律法案,拉着他在禦書房商讨了一整天,直至月上柳梢了,衛廣才讓人将精神都有些恍恍惚惚的老頭子送了回去,好歹是逃過了一劫。

接連幾個來谏言的,都被衛廣如法炮制一一打發走了,漸漸的群臣也就琢磨過味來,雖是不死心,但皇帝已下了旨意昭告了天下,萬萬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有那盼頭也只好悻悻作罷,一時間京城裏嫁女兒的嫁女兒,取親的取親,喜喜慶慶好不熱鬧。

光是這兩月的光景,內務府便送出去了六七份賀禮,衛廣這兒沒了念頭,荀文若與元沁那兒就忙了起來,托樓子建柳清說媒的人都能排出一隊來,兩人不甚其擾,紛紛将二皇子衛瑄推出來當了擋箭牌,說是要等二皇子成了親,才會考慮自個兒的親事,讓他們先替二皇子考慮考慮,納個正妃什麽的。

衛瑄那樣的,光聽聽名頭就瘆的慌,哪裏是什麽好女婿。

京城各家接到這消息,無論是提親的說媒的都一臉駭然的消停了下去,一夜之間就清淨了,衛廣聽到這消息時樂了好一會兒,用晚膳的時候便仔細瞧了瞧正乖乖吃飯的衛瑄,衛瑄是他的弟弟,在衛廣眼裏自然什麽都是好的。

讓衛瑄現在胡亂取一個妻子,衛廣也是不會準許的。

衛廣往衛瑄碗裏夾了些細致處理過的肉,這些肉都炖得極爛,荀文若加了些藥材,去了腥,合着些香草炖了半日,總算能讓衛瑄多吃下一些。

衛瑄将衛廣撿來的肉吃掉,又給衛廣夾了些他自認為十分好吃的菜,最後朝荀文若咧嘴一笑,從湯鍋裏挑了些去毒用的香草姜蒜,一股腦全扔進荀文若的碗裏,最後嘿嘿笑了兩聲,卷着粉條吃得更開心了。

幼稚。

荀文若嘴角抽了抽,卻還是将碗裏的東西塞進嘴裏,等他眉頭一皺起來,就能聽見荀文若清脆又歡樂的笑聲,簡直幼稚到了極點。

這兩樣東西味道都極重,只是因為頓得時間久了,好歹能下咽了,荀文若看着衛瑄那模樣,也生不起氣來,衛廣也看得眼裏都是暖暖的笑意,他也就當是給腸胃消消毒了。

衛廣與元沁見怪不怪,基本只要衛瑄玩得開心,在外面不殺人放火,衛廣是不大管得。

更何況在衛廣眼裏,衛瑄肯這般與荀文若鬧着玩,也是有些親近的意思。

荀文若見衛廣吃完又要去禦書房,忍了又忍,卻還是拉住他,出聲勸道,“哥,你若實在想元真人,便傳個信鳥與他聯系,快兩個月了,你還要折騰自己的身體多久?”

“樓丞相都找到我和衛瑄這兒來了,讓好好勸你早點休息,你這樣不眠不休,樓丞相頭發都要愁白了。”

衛廣一滞,見衛瑄也看着他,便伸手在兩人的頭上揉了揉,笑道,“無礙,事情也差不多了,我今晚不去禦書房,一會兒就回去休息,安心。”

荀文若見他避重就輕,絲毫不提元守真的事,心裏微微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只從懷裏拿了塊瑾香來,遞給衛廣道,“哥,這是瑾香,放在枕邊可安神靜氣,早些歇息罷。”

衛廣囑咐他三人去休息,自己回了寝宮,他倒不是不想睡,只躺在床上睡不着胡思亂想,尤其是越臨近元守真回來的日子,一到晚上沒事做的時候,更是越發難捱。

從元守真說離開那日起,到現在已經是兩月零五天了。

兩月零五天,這期間元守真未傳來只言片語。

衛廣一閑下來,心裏就是一陣灼燒煩悶,他體內的陽火也十分會挑時候,這段時間又開始發作起來,每天都讓他心神不寧,暴躁不安,若不是他對待朝臣還存了些理智,好歹克制了些,否則一個不小心,便成喜怒無常的暴君了。

衛廣身邊只跟了彥北一個随從,被他打發下去休息了,寝宮裏一片死寂,再加上夏日的夜晚也十分沉悶炎熱,開着門窗都不大抵用,衛廣心裏煩悶,踱步到窗邊,閉上眼睛默默念了幾遍清靜經,心裏才好受些。

“小廣?”宮門大開着,裏面漆黑黑的一片,龍床上被褥還整整齊齊的疊着,元守真以為衛廣不在,心裏一陣急切一陣失落,轉身便要出去,卻還沒來得及踏出宮門,便被一陣力道拉得踉跄了兩步,撞在了牆上,還未及他反應,接着便壓上來一具他十分熟悉的身軀。

“小廣?”元守真幾乎是一瞬間,便放軟了身體,任由衛廣将他壓在了門板上,“是我,我回來了。”

衛廣緊緊扣着元守真的手腕,聞着鼻息間這股熟悉的新雪味,心裏壓制的那頭野獸幾乎就要沖出桎梏了,衛廣手上的力道一陣緊一陣松,直至元守真不安地動了動,才回過心神,也沒放開,只在元守真耳邊咬牙道,“你還知道回來!”

元守真此行去蓬萊島并不是很順利,有幾味藥找起來困難,花了他不少功夫,只他走那日都未與衛廣道別,一來他擔心時間久了衛廣生氣,二來也耐不住相思之苦,是以來回的時候幾乎是日夜不眠,原本需要十天半月的路程,他只用了三五天便趕回來了。

元守真消耗了許多靈力,整個人都疲憊得很,現在見着了衛廣,卻覺得十分值得,整個人都安定了下來。

元守真放松身體密密貼在衛廣懷裏,若不是被衛廣攬着,他指不定要癱在地上了,元守真靠在衛廣身上,閉着眼睛呢喃道,“你在這裏,我還能去哪裏。”

元守真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聽在衛廣耳裏卻比蜜還要甜上幾分,衛廣只聽他這一句話,心裏那頭躁動不安的野獸便蟄伏了下去,安分了許多。

衛廣擡手揮亮了燭火,仔細看了看元守真的臉色,又給他把了脈,忍了忍還是将那些沒用的唠叨給憋了回去,只打橫将元守真抱了起來,徑直往裏間走。

元守真給吓了一跳,随後就掙紮了兩下,這種抱法,真是……

“別亂動。”衛廣制住元守真的手腳,低頭凝視了元守真一會兒,将人往懷裏壓了壓,才邊走邊道,“我不幹什麽,只是想讓你去浴池泡一泡,好好洗個澡,你能睡得舒服些。”

作者有話要說: 我越來越早了,求獎勵我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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