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PART.3 XX仙尊

我跌跌撞撞地沖出洞穴，茫然四顧，不知該往哪裏去，天已經全黑了，我從懷裏取出火折子，點燃，一點橘紅色的光照亮小小一片地，我跪下去，在地上找螞蟻，找老鼠，找蛇，随便什麽都好。

摸了半夜，我看到一雙綠瑩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就在一簇草叢後面。

我摸索到一塊石頭，猛地扔過去。

卻聽那邊“嗷嗷”兩聲，綠光不見了，像是條狗，被我吓得擰身就跑。

我站起來，盯着那條狗別扭的跑步姿勢。

“等等！”我追了上去。

在月光照耀的山坡上，一條狗被我追得滿地亂跑，它的腿被什麽傷到，一瘸一拐，跑不快。

追着追着，那狗停下來，回頭看我。

“好了，乖，站在那裏不要動……”

我慢慢蹲下來，掏出賈大娘給的幹糧，掰碎了放在手掌裏，沖那狗逗逗，低聲道：“小狗，乖，快過來，有好吃的。”

狗試探着向我走過來，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了，還緊張地往後急退了兩步，見我沒動靜，才又靠過來。

狗飛快地舔了口我手上的東西，我又抓了一把，丢在地上，它立刻埋頭狂吃，我看着它吃。

狗吃完，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擡起綠瑩瑩的眼睛盯着我。

我把手移到它被打斷的腿上。

視野猛地晃了一下，是傍晚，山林，草叢。

許多條黑影将一個人圍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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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雙泛着綠光的眼睛在草叢間晃動，黑影緩慢弓着身子移動。

伺機而動的狼群。

紫發紫眸的武者。

周圍很靜，受傷的狗忽然哀鳴一聲。

仿佛打開了一個契機，一條條黑影撲出草叢，襲向武士，武者全力揮出手中的樹枝，将一條條猛撲上來的狼打落，但是，卻無法阻止更多的狼撲上來。

很快，他手臂上吊着一條狼，鋒利的牙齒在月光中反光。

武者殺出一條血路，縱身一躍，身影消失在樹冠交織而成的屏障後面。

他随手抛出的樹枝，直直打向視野所在的方向。

這場交鋒太快，我感到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想要收回卻已經來不及了，殘酷的景象已經深深烙印在我視網膜上，過度曝光的黑點密密麻麻布滿視野，我感到一陣暈眩，就像被刺穿的不是我的手，而是胸腔裏依然跳動的那塊肉。

我茫然地站起身，尋找着趁手的東西，然後我找了一塊大石頭。

我把剩下的幹糧扔在地上，看着那只“狗”歡快地舔舐地上的東西。

我舉起大石頭，狠狠地砸在“狗”的頭上，把它砸得一哆嗦，我按住它受傷的那條腿，用石頭猛砸它的頭，一下一下，直到它再也站不起來。

我把石頭扔掉，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

一步一步，順着幻景中厮殺的地點走過去，摸索着找到冷夜消失的那片樹冠交織的屏障。

我深吸了一口氣，撥開那片樹葉。

我看到一片白色的東西，很大一片，連在一起，很長時間，我都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麽。

風從腳下吹上來，陰影裏的樹冠在搖動，許多許多，隐藏在腳下深不見底的陰影裏。

一半黑，一半白，永生難忘的異景。

有夜飛的烏鵲從黑飛到白裏，我身體前傾，目光追随者它，直到漫長的時間之後，我意識到，那片白色，是迎着月光的那一面峭壁。

兩道峭壁向下延伸，深不見底，冷夜消失的那道樹葉交織成的帳幔，背後竟然通向一個深深的山谷。

不可能，不會的。

我下意識想跑，想遠遠離開這裏。

對，這只是個夢，只要醒來就可以了。

【系統提示：沉軒特殊事件“借屍還魂”進行中，無法退出游戲！】【系統提示：距離特殊事件結束還有69個小時！】不，不，這69個小時我熬不下去，要不然，幹脆跳下去算了。

我站起身來，走向懸崖邊。

只要跳下去，就可以結束一切。

我不喜歡玩BE結局，更讨厭看到喜歡的人死在我前面。

這次失敗了，大不了還可以重新開始，只是，再見到的那個冷夜，就是什麽都不記得的冷夜了。

沒關系，只要他還好好地活着，我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42

就在我準備跳的時候。

忽然有人從後面緊緊抱住我，強勁有力的手臂勒得我肋骨疼。

水蓮花的香氣彌散空中，我卻有種錯覺，好像抱着我的人是冷夜，環繞我周圍的是梅花的冷香。

“洛言，你在幹什麽。”仙尊的聲音裏含着怒意。

麻木的肢體漸漸恢複了知覺，劇痛也随着呼吸一點一點蔓延開。

“對不起，”我臉上不知何時沾滿淚水，“我堅持不下去了。”

樹枝折斷的聲音從右後方傳來，仙尊轉頭：“什麽人？”

“……是只松鼠。”我也往那邊看去，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是冷夜出來了。

仙尊将我轉了個方向，換成我朝裏，他朝外，他摸摸我的臉，問：“你發現什麽了？”

我将治愈術和重現過去的能力都告訴他，又告訴了他我借着一條跛腿狼看到的景象。

說到樹冠屏障後的斷崖，我忍不住又哭出來，仙尊撫着我的後背，将我按在他懷裏，我就像溺水的人，只要能抓到一根浮木，就不想放手了，我緊緊抱着他的腰，在他衣襟前哭了個夠。

直到腦袋嗡嗡作響，身體瑟瑟發抖，幾乎脫力，我才停止了哭泣。

“我要去找他。”我說。

在必須繼續下去的這三天裏，我想再掙紮一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冷夜被狼追，失足落下懸崖，也有可能大難不死。畢竟上一次，他是主動抱着我跳到仙山下的山谷裏的，那一次都沒死，這一次……

也許他受了傷，正奄奄一息地等着我去救他呢？

這樣一想，我立刻掙脫出仙尊的懷抱，向懸崖邊沖過去。

“你要去幹什麽？”仙尊以為我又要尋死，立刻拉住我的上臂，将我拽回去。

“去救他。”我說，胳膊被仙尊攥得很疼，我皺了皺眉頭，說，“上一次我們也是從懸崖上掉下去，我想這一次，也許……”

“從他掉下去到現在，已經十天了。”仙尊說，“我明白你的心情，沒人比我更了解……但是，你要知道，按照你看到的‘現實’，他活下來的可能非常小，甚至不存在，你下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

“可是他說要看着我登基，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我握緊了拳頭。

仙尊最終拗不過我，答應帶我下去找找。

仙尊的功力遠高于冷夜和路萌，他帶着我毫不費力地從幾乎九十度傾斜的峭壁上落下，只在峭壁間的樹上或凸起的石塊上借一下力。

眼前景色不斷變換，很快，仙尊帶着我降落到深谷裏，當我看到谷底奔流不息的澗水時，眼睛瞬時亮了。

若是落在水裏，那就有了緩沖，也許不會有事。

“謝謝你，”我對仙尊說，“我們分頭找吧。”

“不行，你這副樣子，沒法單獨行動。”仙尊依然不肯放松攬在我腰間的手，“一起走，不差這一會。”

“可是……”

仙尊沒有給我争辯的機會，他運起輕身功夫，躍上樹梢，沿着河流上的樹冠往前行去，如履平地一般。

前後五裏地走完，沒有發現冷夜的跡象。

“再翻一遍，剛才走的太快了。”我說，“還有下游沒找。”

“洛言，你能冷靜點聽我說嗎？”仙尊扳過我的身體，讓我正對着他。

“不要浪費時間，小夜還在等我。”我心裏火燒火燎一般。

“人如果不能突破壽數的極限，就不可能從低武修煉到高武，而低武不管怎麽厲害，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你不想找的話，那我自己找。”我掙開他，向河邊走去。

“普通人，受傷，不帶武器，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只有一個可能。”仙尊語氣驟然變得無情。

“住嘴！你不想找就走！別在這裏絮絮叨叨的廢話！”我根本不想聽任何洩氣的話。

仙尊深深地凝視着我，我在他眼裏看到同情。

我一下子被點炸了，同情，有什麽好同情？！

“你害死了你愛的人，一個人過還不夠，還要拉我給你做墊背！我告訴你，我不相信小夜會出事，我們兩個好好的，我不會變成你那麽可憐的樣子！”

仙尊宛如春水般的溫柔目光，忽然黯淡了下來，他臉上浮起一層戾氣。

我本能地退後了一步，然後扭頭跑開。

仙尊沒追上來，估計是被我傷到了。

但我又能怎樣，我已經無暇顧及別人的心情。

我花了一夜時間，翻遍了河谷下每一寸土地。

兩手的指甲都挖爛了，我仍然什麽都沒找到，連一片衣角，一絲頭發……什麽都沒找到。

每一次我看到黑影裏好像有人趴在那裏，我都會很害怕，我怕看到冷夜的……屍體，但又必須鼓足勇氣去看，終于發現是石頭，是土塊，我松了口氣，卻又無比失望。

我找不到他了，他去哪兒了，會不會……被野獸殘害，或是落在水底？我想到夢裏幾次夢到冷夜死去的臉。

第二天中午，陽光落進深谷，照在我臉上。

我蜷縮着身體，在大樹根部形成的樹洞裏縮着，不知什麽時候一腳踩空在這裏，腳走不動了，陽光透過樹梢，一縷一縷直射下來，我擡眼往上看，刺目得睜不開眼睛。

但是仍然覺得很冷。

我閉上眼睛，喘息了一會，試圖往外爬。

一片陰影遮下來，仙尊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找夠了嗎？”

我麻木地說：“沒找到，他一定是走了。”

想到他走了，不管哪次都走的一聲不吭，十分決絕，我心裏又很生氣。

“如果被我找到，我一定要打斷他的腿。”我說，“讓他再跑。”

“說夠了嗎？”仙尊彎下腰來，語氣冰冷，動作卻無比輕緩，将我從樹洞裏抱出來。

腳踝痛的一陣痙攣，我輕哼一聲，仙尊将手覆上紅腫的部位，無奈地說：“你還是先把自己照顧好吧。”

【系統提示：沉軒對玩家的好感度-100！】我聽了一夜好感度下降的聲音，心中卻存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若是找不到冷夜，我是堅持不到結局的，那還不如把這具身體給仙尊，讓他和他的阿祺重新在一起。

我暗暗嘆了口氣，把好感度提示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