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這是一個月夜。
晴明覺得頭有些疼,整個人暈乎乎的,他試着挪動一下,卻失敗了。但這失敗提醒了他,晴明慢慢想起來了,他現在正在身處于第一視角的回憶中——這是八岐大蛇交給他的,屬于安倍晴明的過去。
周圍空蕩蕩的。
奇怪,他為什麽要一個人在高臺上喝酒?
……而且,這個場景有那麽一點眼熟。
晴明痛苦地想,他果然是被坑了,缺少前因後果的記憶片段只會帶來更多的疑問,怕是八岐大蛇也是打着這樣的主意吧,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線索來誤導他……呃,那是什麽?
在明亮的月色下,一個小如芝麻的黑影出現在月亮中間。飛快的,黑芝麻擴大了,隐約化作了一對寬闊的黑色翅膀的影子。晴明幾乎是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那道身影,即便他非常清楚,這只是回憶,他的意志完全影響不了過去,可是他仍然是忍不住往那邊看去。
好在,安倍晴明一樣也在注視着那個方向。
大天狗筆直地朝着他的方向過來,寬闊的翅膀扇動,輕巧地落在了高臺圍欄的柱子上,四周随即因為他的來到而掀起一股小小的旋風,而大天狗就站在旋風的中央,他仿佛月光一樣發亮的發梢都被風吹的浮起。
這是他不曾見到過的大天狗。
比起後來跟随着黑晴明的時候,現在的大天狗身上少了那種陰沉的感覺,反倒是意氣風發,神色間盡是飛揚的色彩。他擡着下巴俯視着晴明,神色中有傲慢和自滿,但更多的則是隐藏的很小心的驕傲:“你就是號稱最強的,京都的陰陽師安倍晴明?”
直到“自己”已經笑出聲了,晴明才發覺,自己竟然在笑。
“是啊,我就是。”他的聲音隐隐約約藏着玩味。
對于這個時候的晴明而言,突然跳出了一個妖怪指名道姓,無疑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但妖怪不是人類,他們不能理解人類的常識,從這個角度來看,聽到了安倍晴明的名字之後,就跳出來要找他的家夥,有點意外的單純可愛。
大天狗的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他聲音清亮:“我要挑戰你!”
晴明眯着眼睛看着大天狗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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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都沒有得到晴明的反應,大天狗有些惱怒:“你這是認為我不配挑戰你嗎?”
“……不,”晴明強壓着笑意回答,“我并沒有看不起你,只是,你看,這月色如此之美,打打殺殺的多辜負這美好風景,為什麽我們不坐下來,好好的喝杯酒呢。”
大天狗看着他的表情很是不愉快,他忍了又忍,竟然自己說服了自己:“也是,你現在只有一個人,我聽說陰陽師的實力都是在式神身上的,而且你還喝醉了酒,我即便是打敗了你,也是勝之不武,哼。”他掐着手指盤算了半天,最後點點頭,張開翅膀就準備離開。
好講道理的妖怪啊。
晴明忍不住想笑。
然而下一秒,大天狗險些直接從天上摔下來。
因為晴明手中的符箓化作了一條明亮的銀線,迅速地飄過去,剛好纏上了大天狗的腳踝。他伏在半空中無處借力,竟然被晴明拉的險些失去平衡從天空中掉下來。他反應飛快,然而再看着晴明,臉色就沒有之前那麽好了:“打又不打,又不讓我走,你到底是想做什麽?”
晴明是真的喝醉了。
他竟然對着大天狗遙遙地舉起了酒杯,滿懷笑意地問他:“從月而來的輝夜姬啊,為什麽不陪我喝一會兒酒呢?”
大天狗愣了一下。
從他的瞳孔裏,晴明看見了自己的身影,他形容散漫,嘴角含笑,眼角的那抹紅痕越發楚楚動人——然而這一切都無法改變的一個事實是,晴明他在調戲大天狗,他真的在調戲大天狗!這句話翻譯一下的意思就是,月亮上下來的仙子啊,為什麽不陪在我身邊呢?
如果不是知道這只是一段回憶,晴明一定會跳起來。
他看錯自己了。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樣的安倍晴明。
大概下一秒就會被大天狗用羽刃風暴從高臺上掀飛下去了吧,晴明不抱希望地推測到。然而,大天狗只是茫然了一瞬,一本正經咬字清晰地回答:“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輝夜姬。”
好吧。
同樣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天狗。
……有點傻的可愛。
安倍晴明也愣住了,一人一妖就坐在高臺上,彼此像是傻子一樣對視着。直到大天狗不耐煩地挑眉,這才打破了沉默——安倍晴明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來,活像是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你這麽不解風情,怕是不會有女孩子們喜歡的。”
“我為什麽要女孩子喜歡?”
“因為求偶也是妖怪們的天性啊。”晴明随口回答道,聽語氣,他似乎也沒怎麽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安倍晴明拿起酒壺,在兩個酒杯裏斟滿了酒水,在月光下,清亮的酒水瑩潤着一層淡黃色的光,宛如琥珀一樣剔透,“來喝酒吧,莫要辜負今朝啊……”
大天狗顯然是想拒絕的。
然而,下一秒——即便是從安倍晴明的視角切入的,白晴明作為一個圍觀者,仍舊沒有搞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等他反應過來之後,大天狗已經生生被晴明扯下來的。身為一只大妖怪竟然被人類給抓住了,這已經夠恥辱了。而大天狗更是被扯住了翅膀尖端,甚至被晴明拔掉了一根長羽。
當場,大天狗就疼的翅膀上的羽毛全都炸起來了,臉色發青。
說起來,白晴明曾經見過大天狗掉毛,情景宛如秋風吹落葉;而在戰鬥中,大天狗的羽刃風暴本質上也是将鋼鐵般的羽毛用暴風卷走,發一次大招近乎褪去上千根羽毛,總讓人有種錯覺,覺得這家夥的羽毛其實對大天狗而言,沒那麽敏感。
但事實是,它真的很敏感。
大天狗有些生氣地抗議道:“不要随便抓我翅膀,很疼的啊。”
晴明還捏着那根黑色羽毛發呆:“很疼?”他顯然也是對大天狗有些了解的,好奇地問道,“那你戰鬥的時候不會疼嗎?畢竟那麽多羽毛都飛出去了……又或者是,強忍着痛意在揮灑翅膀……”
說道一半,晴明自己都被自己逗樂了。
原本只是晴明随口岔開話題,然而大天狗竟然很認真地解釋了,他呼啦一聲,将兩邊的翅膀張開,對着晴明比劃了一下:“那是兩種不一樣的羽毛……羽刃風暴用的是這一種,只要注入妖氣就可以快速地生長,但平時不管它,也會自然而然地替換掉。”
大天狗解釋着,翅膀一抖,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翅膀下端立刻冒出了整整齊齊排列的一大片黑羽,再一抖,黑羽被注入妖氣,堅固銳利,甚至在月光下泛着一種金屬感的藍色光輝。
“還有一種,是正常的長在翅膀上的羽毛,這種不會輕易地替換掉的……不然放一次大招翅膀就禿掉一次,那也太醜了……和正常的鳥類一樣,都是有知覺的。”大天狗不自然地頓了一下,小聲地嘀咕了一下,“而且越靠近末端越敏感。”
晴明的眼睛突然就亮了:“真的嗎?”
“嗯。”以為自己說服了對方,不要随便摸妖怪翅膀,大天狗有點高興。
“那我可以摸摸嗎?”
還沒來得及拒絕的大天狗,再一次被晴明抓住了。和上次無意間扯掉了一根羽毛不同,這次的晴明可就過分多了,直接将手指插|進了大天狗厚厚的羽被中,努力地往羽毛和血肉連接的地方撓,他沒有用力,只是很輕地刮擦——但即便如此,大天狗的翅膀仍舊是忍不住輕輕地顫抖起來了,甚至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你到底……想做什麽?”
“陪我喝酒吧。”晴明嘟哝道。
大天狗就這樣屈服了。
白晴明本以為大天狗還能再油鹽不進一點的,但很顯然,還沒有被黑晴明洗腦過的大天狗其實很好說話,他只好正坐在晴明對面——白晴明很懷疑,這其實是他故意找了一個讓安倍晴明不方便抓他翅膀的角度。然後,三杯酒下肚,大天狗竟然也有點醉了。
和晴明灌了半桶酒之後,臉色仍舊分毫不顯不同。
大天狗幾乎是一口下肚,臉上就浮起了一片淡淡的嫣紅。白晴明多少能理解一點,晴明纏着他非得喝酒的心态了。之前的大天狗穿着清淨似雪的狩衣,盯着一頭皎潔如月光的短發,膚色很白,神态也高高在上,美麗的同時又顯得冷清落寞。可當他微醺的時候,真的和傳說中的輝夜姬一樣美麗。
唯一讓晴明措手不及的,是大天狗喝醉之後,竟然是個話唠。
“我要變強……我要建立新世界的秩序,只要我是世界上最強的妖怪之後,就……就建立最好的秩序,然後……”大天狗開始絮絮叨叨起來他的政治理想,雖然他的很多話語,都顯得幼稚的可愛。晴明聽了一會兒,就開始困頓地打瞌睡。
他原本就已經醉了,頭暈乎乎的。
而且大天狗絮絮叨叨的聲音委實催眠。
不一會兒,晴明的腦袋就一點一點的。在大天狗開始描述,強大的妖怪統治弱小的妖怪,弱小的妖怪統治人類,弱者服從強者,強者保護弱者的社會的時候,晴明的困意終于升到了頂點,直接斜着身子,他隐約還記得摔在木地板上是很疼的,所以換了一個方向——靠在了一個溫暖的軀體上。
他依偎着對方,徹底陷入了夢鄉。
……然後,下一秒,晴明就被一陣狂搖給搖醒了。
大天狗很不高興地看着他:“我正說到關鍵呢!你怎麽可以睡着!要知道大義是多麽重要呢,我跟你說,只要我實現了大義……”
被簡單粗暴從夢鄉裏扯起來的晴明:“……”
……其實這家夥不喝酒的話,還是挺正常的一個……妖怪的吧。
說起來,他到底為什麽要逼着對方喝酒呢?
晴明困頓地打了一個哈欠:“但就算你比他強,他也不會服從你啊。這個世界上多得是明明沒本事,還把自己當做一個人物的家夥了,小動作多的要命,即便是表面上屈服了之後也會陽奉陰違的……”
“這個時候,就需要說服對方遵守大義了……”
他!的!天!啊!
晴明捂了捂耳朵,也沒能徹底地擋住對面沒完沒了的聲音。他痛苦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聲音來:“我确信……你這個樣子下來,怕是一輩子也不會有女孩子受得了你這點的。”真的白瞎了你那張俊秀的面容了。
大天狗不以為然:“不需要,我又不要談戀愛。”
“那很好。”晴明把高高的帽子往下面用力一拉,徹底地裹住了自己半個頭,牢牢地擋住了耳朵:“現在,我還可以肯定,我倆之間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他堅定地将袖子再一蓋,癱在地上,他真的太困了,并且發誓哪怕是天地坍塌也不會再起來了。
大天狗茫然地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盯着晴明,在一襲水藍色的狩衣的掩映下,只有雪白的長發從衣服的縫隙裏蜿蜒出來,輕柔地掃到了大天狗的衣擺。大天狗就像是觸電一樣地跳了起來:“你……安倍晴明你到底是什麽意思!诶!你別睡啊!”
處于意識空間的白晴明忍痛捂住了臉。
……咳,他一直都有起床氣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補完。
_(:з」∠)_我已經不知道我欠了多少章了。
加班真的是更新的大敵啊。
……連打游戲都沒時間了(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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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