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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入骨
作者:蘇鎏
文案:
她幾乎要了他的命。
【不正經版文案】
某天閑聊時,友人問嚴肅。
“為什麽你非得在方針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這女人曾經差點殺了你啊。”
嚴肅:“這就是理由。”
友人:“Why?”
嚴肅:“在這麽多愛慕我的女人當中,只有她用這種最激烈的方式吸引我的注意。你不覺得她是一朵奇葩嗎?”
友人:“你看起來更像朵奇葩吧。”
沉默片刻,友人補刀:“你确定方針愛慕你?”
【正經版文案】
五年前,她為了報仇差點殺了嚴肅。
五年後,她刑滿釋放重新開始生活。
從此她的生活裏多了一種叫嚴肅的味道。
如果說頻頻踩到臭狗屎是一件令人極其厭惡的事的話,
那麽嚴肅大概就比那堆狗屎好那麽一點點吧。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恩怨情仇 豪門世家 相愛相殺
搜索關鍵字:主角:方針,嚴肅 ┃ 配角:沈骞,徐美儀,羅世 ┃ 其它:
【編輯評價】
五年前,方針因為未婚夫羅世,與嚴肅結下深深的誤會;五年後她開始新生活,不料陰差陽錯多次撞見嚴肅,并且一次次因他丢掉工作。在一次次的接觸中兩人重新認識彼此,漸漸被對方吸引。此時,羅世生前的好友沈骞也對她展開了追求,兩男一女的感情變得錯綜複雜。偶然的機會,方針發現羅世的死因蹊跷,開始着手追查,想揭開五年前的真相,卻被當年的兇手策劃綁架,她和嚴肅同時陷入巨大的危機中……本文設定新穎感情細膩,寫情的同時又穿插懸疑要素,情節跌宕起伏,吸引讀者一步步追下去,可讀性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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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放
上午十一點左右,方針洗完澡換好衣服,頂着一頭還有些微濕的頭發,在釋放證上摁下了自己的紅色手印。
五年刑期今日期滿,方針看着釋放證上的手印,臉上的笑意非常淡。
帶她出監的宋警官和她前後腳走着,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沖她道別,又問:“家裏人來接嗎?”
“嗯,大概是。”
“出去後好好生活,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但永遠不要在這裏。”
方針終于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由衷道:“謝謝您。”
五年牢獄之災,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了解其中的滋味。沒進來前方針總聽人說監獄裏的種種負面新聞,進來後真正體驗了一回她才明白坐牢的真實感受。
宋警官算是她在監獄裏認識的熟人,脾氣還不錯,對她也挺好,除了不熟的時候冷着面訓斥過她以外,以後的幾年裏她一直沒針對過她。
畢竟方針也算是一個很好管的犯人,她的乖巧聽話能幹是出了名的。
宋警官只能送到她這裏,出了這扇門她就只能靠自己了。她再次回頭看了看這個她待了五年的地方,然後毫不猶豫跨出了那扇沉重的大鐵門。
天氣不算太好,雖然沒下雨但也沒什麽太陽,頭頂一層薄薄的烏雲籠罩,總讓人覺得很快就要下雨的樣子。
方針站在監獄大門口望着天色,猶豫着要怎麽回家。釋放通知書早就寄到家裏了,爸媽最後一次來探監的時候也提起過。但這天到底會不會來接她,他們誰也沒說個準數。
弟弟是肯定不會來的。因為媽媽說過這兩天弟弟陪女朋友外出旅行去了。那是弟弟交的第一個女朋友,在一家公司當文員,好不容易請了這幾天假出來,哪怕天上下刀子弟弟也是要陪着去的。
至于爸媽都在上班,今天不是周末,他們這個點除非請假,否則來不了。
說起來還是她不孝,如果她沒犯罪沒有坐牢,現在的工資養活一家人應該沒問題,也至于讓父母一把年紀了還去打工掙錢。
想到這裏,方針剛才的一點笑意就全沒了。
她也不細想太多,身邊沒有錢好歹有兩條腿,在等了大概一個小時還不見人來後,她決定自己走出去想辦法。
未來的日子裏,她還要面臨很多類似的境況。沒有人能幫她,很多時候她只有靠兩條腿去解決所有的難題。
在獄中五年,方針想得很少卻學會了很多,最多的一點就是學會了如何堅強。
于是她拎着包整了整衣服,面無表情朝大路上走去。結果剛走出去沒幾步,迎面一輛黑色Freeland就沖了過來。開車的人似乎有點急,能很清楚地聽到剎車時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因為這輛車的突然出現,方針停下了腳步。
車門一開,駕駛座上一個年輕女人風風火火地跑了下來,一上來就直奔方針而來,重重地抱住了她:“親愛的,恭喜你。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跟你說啊,本來我表哥要來的,我們說好一起來接你的。可他臨時有個大手術要做,什麽什麽老總的兒子出了交通事故要馬上做手術,不做就得死了。要我說這種敗家子死就死了,救活他讓他再上路飚車撞死別人?還不如讓他死了得好。”
方針被抱得呼吸困難,勉強把那女人的一只手從身上扯了下來:“美儀,你先讓我喘口氣行嗎?”
來的這個人叫徐美儀,是方針坐牢前的閨蜜。這幾年她總來監獄看她,仔細想想她似乎比她親爹媽來得還要勤快,比她弟弟就更不用說了。
徐美儀快人快語,抱怨了一通後就拉着方針上車,嘴裏直道:“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永遠也別回來才好。”
車子在監獄前的馬路上轉了個漂亮的彎,又朝來時的路開了出去。
方針坐在車裏看着眼前閃過的排排樹木,心情竟不如想像中的那般激動。她都五年沒坐車也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了,她本該無比興奮,可現在卻異常冷靜。
倒是徐美儀依舊管不住自己那張嘴,還在抱怨表哥沈骞:“為那種人做手術真是浪費時間和生命。還害得他不能來接你。不過總算他夠義氣把車給了我。這車可比我那輛好,你坐着也舒服點是吧。”
方針淡淡一笑:“我沒關系的。謝謝你來接我,你今天得上班吧,這麽出來沒關系?”
“什麽話,接你出獄那是一等一的大事兒,工作算什麽,請假就行了。”
徐美儀說者無心,方針卻是聽者有意。是啊,即便有工作在身只要請假就行了。連一個好友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她的父母卻覺得是天大的難題。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方針就從母親的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請假要扣工資,來這裏一趟也不容易,為省錢坐公交下來後還得走一大段路。
其實錢不錢的都在其次,關鍵是他們對自己并不在意吧。
這個念頭在過去的五年裏方針從未有過,因為在牢裏實在很忙,容不得她多想。但現在一旦出來了,入獄前偶爾會有的念頭竟在第一時間冒了出來。
她從小在家裏就是可有可無的,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如果今天換了是弟弟坐牢出來,別說請假一天,就是辭掉工作,媽媽也是肯定會來的。并且她不會搭公交車,而是會打的。因為她會說:“我的兒子吃了這麽多苦,得讓他坐得舒服一點。”
方針甩了甩頭,努力把這種負面情緒甩了出去。徐美儀邊開車邊說些從前的舊事,說着說着發現方針安靜得像不存在一般,立馬收嘴抱歉道:“對不起,我話太多吵着你了吧。”
“沒事兒,我喜歡聽你說話。在裏面五年都快和時代脫節了,我得多聽你說說,好盡快适應這個社會。”
“想聽那些回頭有的是時間和你說。先告訴我這會兒想去哪裏,直接回家嗎?”
“不,我想去個地方,你能帶我去嗎?”
“什麽地方?”
“深藍廣場。”
車子明顯頓了頓,徐美儀趕緊穩住方向盤,半天才緩過神來:“方針你要幹嘛,好端端的幹嘛去那裏?”
“你別害怕,我就是想去看看。五年不見,也不知道那裏現在怎麽樣了?”
五年前她就是在那裏犯的罪。那是深藍廣場開業當天,她借着記者的身份混進發布會現場,并且在發布會結束後借采訪之機靠近廣場的所有者兼董事長嚴肅,一刀捅進了他的身體。
因為這一刀,她被判了七年,後來因為表現良好提前釋放。那裏是她進監獄前最後待的地方,如今五年過去了,她真想再去看一眼。
徐美儀還有些猶豫,方針卻安慰她道:“我就在車裏看看。今天那人應該不會在,我手裏也沒有武器,我做不了什麽的。你今天不帶我去,明天我就自己去。”
因為這最後的一句話,徐美儀舉手投降。
當車子停在深藍廣場對面的街道上時,方針就坐在車裏安靜地望着對面熱鬧非凡的高級購物中心。那些打扮入時的時尚女子或是精英帥氣的有為男子,可能誰都不知道這裏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裏生意看上去不錯。”方針輕輕說了句,眼前人影閃爍。
“是啊,這裏一開業人氣就特別旺,你看今天不是周末人還這麽多。到了周末就更誇張了。不過東西也是真貴,就是一瓶水也比外面貴個五六倍甚至十多倍。”
“那賺得還挺多。”
徐美儀沒聽出方針話裏的弦外之音,點頭道:“是啊,在這裏開店可是賺翻了。不過聽說租金也貴得吓人。反正我平時不怎麽來,也就偶爾賴着我表哥刷他卡的時候才會來。反正他錢多,不怕刷。對了方針,一會兒叫我表哥出來請吃飯好不好?他這幾年一直很關心你……”
“不用了,我想先回家。”
方針一直扭頭看着車窗外的深藍廣場,想像着有關于嚴肅的一切。想着想着她又問:“他這幾年怎麽樣?”
“誰,我表哥?”
“不是。”
徐美儀愣了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嚴肅?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他這樣的人不常上電視,又不是明星。我只聽說深藍廣場這幾年發展特別好,估計他是賺翻了。不過據說他身體不太好,大概是當年你那一刀紮深了。好像那時候都說他差點沒命了。”
方針終于轉過頭來,望着徐美儀苦笑:“我畢竟不是專業的,殺人的時候會緊張。一緊張手就歪了。”
如果手不歪心不亂的話,紮到的就不會是腹部而應該是心髒了吧。
徐美儀瞬間臉色大變:“方針,你、你千萬別想不開。”
“我不會的,現在的我不是當年的我,而他也不是當年的他了。”
“是啊是啊,都過去五年了,以前的事情你就不要計較了。他再對不起你也付出代價了,別為了他毀了自己一輩子的生活。為這樣的人不值得。”
是啊,确實不值得。
方針擡頭望着廣場上矗立的高樓大廈,眼前出現了嚴肅輪廓分明的臉。
與深藍廣場幾步之隔的集團大樓頂樓內,嚴肅正和一幫董事局成員在開會。有兩名資歷很深的伯伯級人物正在拍桌子吵架,其他人都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勸着,只有坐在上首的嚴肅一言不發,默默地聽他們吵。
有時候吵架是個好東西,人在情緒上頭的時候會說出一些冷靜時說不出來的真心話。他不想聽那些冠冕堂皇的好聽話,也懶得聽人拍他馬屁,像現在這樣吵得面紅耳赤針鋒相對,倒能讓他捕獲更多信息,甚至是這些人最私密的事情。
争吵已經持續了近半個小時,自始至終都因為兩人就是否要擴張深藍的版圖無法達成一致而相持不下。眼看氣氛一點緩解的跡象都沒有,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嚴肅揉着眉心正琢磨着要不要喊停,秘書袁沐敲門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份文件,眼神裏有着一種暗示。
他有話要說,并且想要幫他結束這場紛争。
嚴肅用眼神示意他來得正是時候,于是适時出聲打斷了那兩人的争吵,并且對每一位都出言安撫了幾句,卻始終不肯表态是否要将深藍在原有的位置上再擴張一倍占地這一提議。
聽起來兩個人說得都有道理,但嚴肅知道,他們都只是為了各自的利益。支持擴張的那個想趁機大撈一筆,反對的那個則害怕自己董事局默認的二把手位置不保。說來說去,沒一個真正為深藍着想。
安撫完這兩人後嚴肅宣布散會,眼看着人都走光了,他依舊坐在椅子裏不起身,手裏拿一份文件随意地翻着,眼皮一擡問袁沐:“什麽事?歐洲那邊有回音了?”
“方針今天出獄,早上十二點左右離開監獄。”
“方針?誰是方針?”
“五年前深藍開幕那天,捅傷你的那個女人,那個假冒記者的女人。”
嚴肅眼前一亮,顯然被喚醒了那段回憶。
袁沐好心提醒他:“要不要幫您配備兩名保镖。”
“不用。”
他不可能讓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
袁沐就不說話了,安靜地站在旁邊等着。嚴肅認真翻看完手裏的文件,最後合上往桌上一扔,站起身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挺拔修長。
他走過袁沐身邊時輕描淡寫說了句:“整個深藍安保系統提升一個等級。”
袁沐嘴角微扯,笑得非常含蓄。結果這笑容還未從臉上散去,已經走到門口的嚴肅又後退幾步轉身望着他:“順便說一句,她被捕前真的是個記者。”
☆、案底
方針坐在家政公司的辦公室裏,一臉平靜地望着對面的陳經理。
陳經理正在看她的簡歷,他的眉頭微微緊皺,心裏在想什麽方針已經猜到了。
果然片刻之後,陳經理擡起頭來,老實向方針坦白:“那個小方,說實話你的簡歷很好,已經完全超出我們家政公司的要求。可你之前的五年……那個,這樣的情況我們比較難辦啊。你也知道現在的雇主要求很高,畢竟是花了錢的,誰也不願意找個有……案底的回去。”
他在說到“案底”兩個字的時候聲音放輕了一些,顯然是不願意傷害方針。看得出來陳經理對她本人還是挺滿意的,唯一介意的就是她有案底這一件事。
可是如果沒有案底,憑她的簡歷又怎麽可能來找一份保姆的工作?
她知道陳經理的難處,也不想為難人家:“我知道您的顧慮陳經理,我也不想隐瞞我過去五年坐牢的事情。我希望對您坦白,也希望您給我一個機會。您不用保證一定幫我介紹工作,我只希望您留下我的簡歷,萬一哪天、哪天如果有雇主不介意我的過去想要雇傭我的話,麻煩您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這不是方針第一回面試碰避。她刑滿釋放回家已經大半個月了,這大半個月裏她一直在找工作。剛開始她也去人才市場,挑一些跟自己以前專業相關的工作來做。但幾次之後她就明白了,有案底的人是不可能進那種大公司工作的。
于是她又轉而上網去小公司投簡歷。她完全沒有隐瞞自己坐過牢的事情,因為瞞也瞞不住,就算簡歷裏不寫,正式錄用查檔案的時候用人單位也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她本以為寫了這一條後投出去兩百封簡歷能有一封打給她就不錯了,沒想到一發出去打來電話的人還挺多。
她有一天接了七八個電話,好幾家都想要找她去面試。方針一開始沒覺得有問題,到後來實在忍不住就問一家物流公司的招聘人員。
“你們真的不介意我有案底的情況嗎?”
她這話一問,電話那頭的人明顯吱唔了起來。最後在她的追問之下那人才勉強告訴她原因。原來他們找她過去面試并不是真的想要錄用她,主要還是對她抱了點好奇心。看她簡歷上的照片甜美可人,一副小清新的模樣,大家都好奇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坐牢。
那人跟方針聊了半天大概覺得她人不錯,于是不忍心再騙她,實話實說道:“其實就算你來了,我們也從沒打算錄用你。不管你的簡歷多漂亮,有案底的人我們公司都不會用。我們找你來就是想聊你的八卦。如果有別的公司也給你打電話,相信我,他們跟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于是從那天起,方針徹底斷了做回本職工作的念頭,轉而開始找一些不大需要技術的工種。她開始去超市、餐館又或是家政公司找工作。這些地方尤其是前兩個基本上不看正規簡歷,也不會去查你的檔案,只要他們真的缺人你又顯得聰明伶俐,十有八九就會錄用你。
但方針本人卻更傾向于去家政公司工作。因為她希望找一份可以住家的工作。她不希望待在家裏,每天看着弟弟借着各種由頭發脾氣摔東西罵人。她心裏清楚,他這全是沖她來的。五年前如果她沒做傻事的話,現在掙的錢都夠給弟弟買房付首付了。結果現在新房子沒希望,剛從牢裏出來的姐姐還賴在家裏吃白食,他當然會不痛快。盡管他也一直靠爸媽養着,大專畢業後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
另一方面方針也知道,弟弟方法是怕女朋友知道有她這麽一個姐姐。有一回方針聽爸爸話裏有話就多問了幾句,結果得知弟弟的女朋友珍妮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有個姐姐的事情。如今姐姐每天待在家裏,萬一讓珍妮撞見?
更何況這還是一個企圖殺人坐過牢的姐姐。
因為弟弟的态度,也因為父母的縱容,方針迫切地想要從家裏出來。
陳經理把她送出辦公室的時候沒把話說死,但方針心裏也明白,要找這樣的人家不容易。除非她選擇在簡歷上做假,可就算做假人家也未必信。本地人,年輕漂亮,怎麽看也不會出來做保姆。人家心裏肯定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方針告別陳經理後心裏想,或許還是放棄家政公司,老老實實先去超市找個收銀員的工作吧。不管怎麽樣,有了工作才有立身之本。
她一邊想一邊打開包,想掏出手機來看看時間。在走過家政公司大門的時候,不小心和迎面走來的一個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方針趕緊給人道歉,結果一擡頭發現對方是個金發碧眼的老外,于是她立馬改口和人用英文說,“你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那老外挺熱心,轉過來關心她,“小姐你沒事吧?”他人高馬大的,怎麽看都應該是女士比較吃虧。
“我很好,謝謝。”方針說完這話就笑着走了,沒注意到那老外站在門口望着她的背影出了會兒神,片刻後才轉身進了家政公司的大門。
陳經理正好還沒進去,一見那老外立馬熱情地迎了上去:“安德森先生您好,請裏面坐。”
陳經理說的是中文,安德森也就和他用中文說:“真是不好意思,又要來麻煩你了。上次那位阿姨我太太覺得不太滿意……”
“我明白我明白。上次那位手腳是慢了點,也不太細心,這次我一定給您找個好的。”
安德森一臉的抱歉坐了下來。他跟陳經理是頭一回見,但跟這家家政公司已經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他們家的保姆一直從這裏找,他從來都覺得人家不錯,偏偏他太太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總是不稱心。這一回安德森也是火了,在家裏發了脾氣,把找保姆的事情攬上身,并且和太太約法三章,保姆由他挑,工資由他付,做得好不好也由他來評定。
陳經理那邊已經拿出一堆保姆的資料給他看,安德森拿起來随便看了幾份,發現全是中年婦女,一臉憨厚老實的樣子,做家務應該都不差,但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陳經理,有沒有學歷高一些素質好一些的阿姨?”
“您想要什麽樣的?”
“是這樣的,我想找個阿姨能多少照顧一下我的兒子。一般的阿姨鎮不住他,沒他懂得多,他就不把人家放在眼裏。所以我想找個厲害一點的,比如說大學生,會電腦懂網絡,能和我兒子有點共同話題的。這孩子讓他媽媽寵壞了,在家裏無法無天,一般的阿姨總被他欺負。”
安德森原本在這裏的時候就是這麽打算的,可這會兒把這番話說出來,眼前卻怎麽也抹不去剛才見到的那個年輕姑娘的身影。她沖自己甜甜一笑的時候,安德森就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東方美。
于是他就直接問陳經理:“我剛剛出門的時候碰見一個挺年輕的姑娘,她也是來找工作的?”
“剛才,姑娘?”陳經理想了想恍然大悟,“是有這麽一位。這姑娘剛剛來我這裏找工作,你要看她的簡歷嗎?說起來她倒挺符合你的要求的,就是有一條您大概不會滿意,她坐過牢。”
“坐牢?坐了幾年,為什麽坐牢?”
“五年,剛從牢裏放出來。名牌大學畢業生,從前是做記者的。坐牢的原因好像是傷人。”
“傷的男人女人?”
“這個我倒沒細問,不過聽起來好像是個男的。”
“男人?”安德森下意識地轉頭,透過辦公室的大玻璃往大門口望,“她這樣小小的人,能傷男人?我不信。”
安德森是個老外,腦回路和中國人不大一樣。他并不介意方針有案底的背景,在他看來既然政/府都放她出來了,就證明她這個人沒有問題了。
而細看她的簡歷實在是很優秀,那些大媽們是完全沒辦法比的,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案底,怎麽可能來當保姆?
于是方針剛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時就接到了她出獄之後的第一個“offer”。在陳經理的安排下她和安德森見了面,兩人用中文和英文交談了近一個小時,安德森還領着方針和陳經理一起回家看了看。
當時他太太和孩子并在家,一梯一戶的歐式複合式精裝修公寓顯得極為高大上,連陳經理看了都暗中跟方針說她這回真是走運了。
工資也當場就敲定了,一個月五千包吃包住。方針負責每天的三餐和基本的衛生工作,衣服大件的送幹洗店,小件的有洗衣機。洗衣房裏有三臺洗衣機,每個人的衣服分開用不同的機器洗。另外方針也要幫着帶安德森五歲的兒子,在孩子媽媽沒空看顧他的時候。
方針簽下合同後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去了安德森家,開始了自己出獄後的新生活。
安德森請了方針後心情大好,約了從前在國外認識的中國好友在酒吧見面。
晚上七點的時候他走進酒吧,遠遠的就看見朋友坐在吧臺那裏一個人喝酒。于是他走上前去,揮手笑着打招呼:“嘿,嚴肅,好久不見。”
☆、挑剔
嚴肅推給安德森一杯威士忌,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他們兩個是多年的朋友,從前嚴肅在美國念書的時候認識的安德森。安德森是個典型的對中國文化有所向往的外國人,所以對中國人抱有近乎偏執的好感。他大學畢業後留在美國工作了幾年,娶了個中國太太,生了個混血寶寶。如今又帶着老婆孩子來中國發展,進了嚴肅的公司工作。
白日裏他們是公司老總和員工的關系,下了班就又恢複到了摯交好友的狀态。
安德森剛坐下來就見一個身材火辣的美女跟嚴肅搭讪,于是便笑他:“豔福不淺,中國的古話吧。”
嚴肅沖安德森笑笑,禮貌地拒絕了來人的邀約。那女人看一眼安德森,像是明白了什麽,沖他們眨眨眼睛就走了。
安德森掃了那女人的背影一眼,端起了酒杯:“真可惜,你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說實話,我也不喜歡。女人千千萬萬,有這樣的也有那樣的,有害羞的也有剛才那種大方的。”
“也有你太太那樣傳統中國女性的。”
安德森聽到這話只是笑笑,笑容裏有着一閃而逝的嘲諷。他沒有接嚴肅的話頭,停了一下才道:“還有像我們家新找的保姆那樣的,大學生,卻犯過罪坐過牢。不過這樣的很少見。”
安德森一提“坐牢”兩個字,嚴肅面前立馬出現了方針的臉。他活到現在遇見的女人中,也就她坐過牢,給他的印象最深。
五年前她出現在他面前把刀刺進他身體的時候,嚴肅頭一回見她。那是一張清純幹淨帶有稚氣的臉,說不上傾國傾城,但看着很舒服。後來在醫院的時候嚴肅也看過她的照片,更加深了對她的印象。
這樣一個放在人堆裏看着像乖乖女的女人,出手卻這麽狠辣,那一刀幾乎要了他半條命。刀尖刺穿左腎引起腹腔大出血,他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才回過神來。
嚴肅這一輩子活到現在,除了母親外沒什麽特別在意的女人,也沒試過全心全意去愛一個女人。但若問他人生中是否遇到過讨厭的女人,那麽排名第一的除了方針沒有其他人。
一想到方針,深藍少董嚴少爺忍不住眉頭微蹙,拿起手裏的酒杯一飲而盡。
方針方針,那天晚上嚴肅心裏默默地将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
或許是因為有人惦記着方針,她那天晚上睡得就不大好。但第二天清晨她還是早早起床去做早飯,趕在安德森的兒子壯壯起床前手腳麻利地幹了許多事情。
方針自小是家裏的老大,因為底下有弟弟的關系,她從懂事起就幫着父母做家務照顧弟弟。在這方面她是一個熟練工。安太太頭一回見她的時候覺得她老公大概是被方針的一張臉勾了魂,才會找個年紀輕輕什麽事都不會做的女人回來。
她本來立馬就要辭退方針再尋他人的,結果方針二話不說進廚房一通忙活,做了五菜一湯出來後,安太太只嘗了兩口就不再說話了。
但即便如此,安太太對她也不會親切可人。一方面安太太就是那種挑剔的性格,二來方針實在太年輕太漂亮,在她眼裏就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她時時都想着要尋個由頭把方針趕出去才好。
那天早上方針做完早飯去喊壯壯起床,趁他吃飯的當口把昨天家裏人換下來的衣服放洗衣機裏洗。然後她又去壯壯房間疊被鋪床,等抹幹了灰塵出來時,壯壯剛好吃完早飯,而一旁的安太太也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了。
“小方,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幫我看着點壯壯。對了,廚房裏得添幾套新碗碟,你照着這張單子上的買,回來拿收據我跟你結錢。”
方針默默接過單子不說話。安太太所謂的出去一趟不是打麻将就是做美容,不弄到吃晚飯的時候是不會回來的。有時候甚至要玩到半夜。她當初來的時候說好是做家務,孩子只是偶爾幫看一下。結果現在她成了家務孩子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典型了。
但方針沒說什麽,目送安太太離開之後替壯壯換了出門的衣服,帶孩子去超市買菜。
安太太這人對所有東西都相當挑剔。她雖然自己不掙錢,但花起丈夫的錢來絕不手軟。他們家是不吃菜市場的蔬菜和肉類的,一應東西必須去她指定的高檔超市購買。像是今天要買的碗碟也必須是深藍廣場某家國外進口品牌的某一種型號,錯一點都不行。連壯壯平日裏吃的巧克力也必須在深藍的某家進口手工巧克力店購買,從大小到形狀到重量,全都有明确的規定。
方針終于明白,為什麽安德森一家才回國不過一年,前前後後已經換了不下十個阿姨。這麽龜毛挑剔的女主人,大部分人都受不了。
可方針不一樣,她受不了也得受。安德森給的工資不低,又是包吃包住,她如果不買什麽東西的話,一個月五千塊就可以淨攢下來。對于目前的她來說,女主人難侍候并不重要,掙錢才是關鍵。安太太再難侍候,也不會令她的日子比在牢裏更難過。
方針在深藍廣場安太太指定的店裏買了兩套碗碟後,又推着購物車領着壯壯去買他喜歡的巧克力。因為壯壯只吃某一種口味的,方針又是剛來不太清楚,于是拿着原來的包裝袋和售貨員說了幾句。眼看對方轉身去給她拿巧克力,方針便扭頭去看壯壯,結果一眨眼的功夫壯壯就不見了,完全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
方針心裏咯噔一下,顧不得拿巧克力,推上購物車就去找人。今天是周末,人流量特別大。壯壯半大點的孩子在商場裏亂跑,萬一出點事情她拿什麽賠給安德森夫婦。
商場裏人來人往,方針推着車子四處張望,順便也向過其他人打聽壯壯的情況。結果她幾乎跑遍了整個二樓也沒見到壯壯的影子。就在她拉着一個像學生模樣的女生打聽情況時,就聽旁邊一對情侶在那裏插嘴:“你找小孩?那邊電梯口有個小孩手被卡電梯扶手裏了,是你家的嗎?”
方針趕緊形容一下壯壯今天的穿着打扮,那一對情侶聽了連連點頭:“就是這個小孩,看着有點像外車人,一個人在那兒哭,電梯已經停了,可手拔不出來。你趕緊過去看看吧。”
方針扔掉一車東西就往扶手電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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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