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可琢磨

早朝已下,所有大臣都依次走出了大殿,荊沅沉着臉色默默地走在後面。

楚政廉走得很慢,目的就是在等荊沅,想借機嘲笑他一番,等荊沅走近,他便故意地問道:“荊太師怎麽好像不太高興呀?”

荊沅沒理他,兀自往前走着,楚政廉沒得逞,臉上便收了譏笑,緊跟在荊沅身後說道:“就算你女兒是個天仙,要是皇上沒同意,太子再怎麽喜歡也硬不過皇上,你呀,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甩袖一走,留下荊沅獨自一人站在原地。

這個老賊,閑事管得未免也太多!荊沅臉色陰沉的盯着楚政廉快步離去的背影,肚子裏的火憋得難受。

這時,身後一個公公低着頭走到他的身邊,用那尖細的嗓音說道:“荊太師,皇上要您這會兒去宣室殿一趟呢。”

荊沅仔細看了一眼這太監,年紀二十好幾,眉眼窄小,眼中精光乍現,此人正是劉公公的幹兒子小元子。

他可絲毫不輸他的幹爹劉公公,劉公公是跟随在皇上身邊的近侍,服侍皇上也有十幾年了。

對皇上的心思也能猜對一半,往日劉公公跟他的交情也還算不錯,現在來傳話的人是小元子……說不定是劉公公的示意。

荊沅方才還陰雲密布的臉,這會兒已經是平靜無波,他微微笑着對小元子道:“元公公怎麽親自來傳話,可是劉公公有什麽交代麽?”

這話說得明白,意思是可有什麽消息要透露的。

小元子是個人精,一聽就明白,記住幹爹的囑咐,上前一步,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才低聲道:“幹爹要奴才囑咐太師,待會兒在宣室殿可要小心說話。”

說完,便示意荊沅快走。

荊沅心中一顫,心中暗想: 商殷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想了想,便跟在小元子身後和他一起朝宣室殿快速走去。

當他來到宣室殿的時候,商殷正靠在椅上閑閑地看書,見荊沅到了,不等小元子通報便直接擺手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荊太師快來,陪朕說說話。”

小元子識趣的閉嘴退了下去,劉公公始終神态卑躬的站在商殷身邊,不發一言。

荊沅猜到商殷此刻叫他來這的目的多半是為了那天太子在朝堂上說的話,于是心下稍稍提起,小心翼翼的思襯着商殷的想法,臉色也是一派謙和。

“謝皇上體恤,微臣站着就好,皇上有什麽事您就直言吧,微臣定當全力為皇上分憂。”

“哈哈……太師依舊是那個性子,太過古板,拘謹個性子。”

商殷瞧了瞧垂首而站的荊沅,眸光一轉,繼續笑着說道:“自從中秋佳宴過後,你那天仙的女兒可是芳名遠播呀!就連朕的太子都對你女兒上了心呢。”

荊沅聽了商殷的話,連忙含蓄道:“皇上過獎了,小女不才,能被太子賞識是她的福分。” 寬大官服下的手有些濡濕,伴君如伴虎,說錯一句話,滿盤皆輸。

商殷輕輕笑了笑,随意低頭看了一眼案幾上的茶壺,旁邊的劉公公立馬手腳勤快的上前替他斟茶,倒好茶後再小心的雙手奉上。

商殷接過,細細淺嘗一口,然後又看向荊沅,忽然平淡的問道:“你女兒美若天仙,又有才華,朕的兒子也是人中之龍,貴為太子,你說,他們倆合不合适呢?”

他忽然的問話,讓荊沅額上微微冒出了冷汗,商殷很精明,他這是在試探自己。

難怪劉公公會讓小元子前來提個醒,頭上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荊沅微微擡起頭,雙手舉在額前,彎腰對商殷恭順道:“此等大事,微臣不敢妄言,一切猶皇上定奪。”

商殷看着身前這位拘謹的荊太師,眸中精光閃了閃,随後把茶放到案幾上,動作不算輕也不算重,發出“咚”地一聲輕響,荊沅心裏緊張的打了個突,也不知殷商到底在打什麽主意,這麽炎熱的天硬是讓他手腳都發出虛汗來。

半晌,頭頂上才傳來聲音,“既然如此,荊太師就先回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奪。這麽熱的天也難為太師陪朕聊了許久,瞧你這滿頭大汗的,快回去歇息去吧。”

“微臣告退。”

荊沅滿頭虛汗的走出宣室殿,想到方才商殷的問話,眼眸越發深沉,看來他還是在防備他呀,玥兒若要成為太子妃,恐怕不會這麽順利呀,當下頂着烈陽快步離開。

琴音袅袅,如夏日的輕風,如山間的溪流,甚至仿佛還能聽聞山澗裏的泉水叮咚,給人帶來一陣涼爽之意,一曲畢,十指餘音萦繞有餘。荊苡玥食指纖纖,輕輕放在琴上,撫慰它留餘的顫音。

白芙站在她身邊拍手稱贊,笑道:“小姐,你的琴技簡直是神乎其微,聽了你的琴,奴婢都不覺得熱了,這在京城肯定無人能及,也難怪太子會想要納小姐你為太子妃呢!”

提到太子,荊苡玥眼眸一暗,白芙見了,頓覺說錯了話,悄悄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她跟在小姐身邊多年,她的神色稍微有一點不對勁她就能立馬瞧出端倪。小姐她……不喜歡太子,可是老爺卻喜歡,這不是她這個下人所能插嘴的。

“爹爹回來了嗎?” 荊苡玥出神的望着前方。

“沒呢,老爺今日似乎回來得晚些,平日裏這個時候他都回來了,今日不知為何。” 白芙的話剛說完,陸離城便從走廊裏走了過來,背着手慢慢走到荊苡玥的身前,柔聲道:“你彈了這一早上的琴,一直在等父親?”

荊苡玥似嗔似怨的瞥了他一眼,她這哥哥總喜歡揣摩她的心思,她從座上起身,不情願的說道:“是啊,不過我都等了這麽久了,也不見父親歸來,他今日怎地回來這麽晚。”

陸離城見她不高興,也不再逗她,連忙道:“行了,瞧你愁得,父親已經回來了,我就是特意來告訴你一聲的。” 荊苡玥一聽,臉上立馬露出了喜色,也不再計較陸離城的捉弄,道了聲謝便腳步匆匆的走了。

陸離城“哎”了一聲,見荊苡玥沒理他,輕輕嘆了口氣便緊随她一起去找荊沅。荊沅在房裏剛換好便服,柳如是便推門走了進來,身後的丫鬟手裏還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幾碟精美可口的小菜。

“你怎麽又親自操勞起來,都跟你說了,以後膳食的事親自交給廚房就是了,你怎麽又自己去弄,這些廚娘都快無用武之地了。” 雖是責備,可語氣卻是溫柔得緊,他的心中除了江山就是這位發妻了。

柳如是走到他的身前,拿起手中的香帕替他拭了拭額上的汗。柔聲說道:“不是怕你吃不慣嗎,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小菜,多吃點。” 說完,又從桌上給他倒了杯茶,轉身遞給荊沅。

荊沅嘆了口氣,接過茶呷了一口,然後牽着愛妻的手坐到凳上,舉著細細吃着精美的飯菜,柳如是坐在一旁眉眼溫柔的看着他,以前他們就是這般,從始至終她的夫君一直未曾變過,始終待她如初。

門口忽然多出兩個身影,正是荊苡玥和陸離城,荊苡玥正好把這幅溫馨的場景看入眼裏,爹爹對娘的感情真是專一,娘也真幸福,有爹這麽專情的男子陪在身邊,像是想到什麽,眼眸變得黯然。柳如是發現這雙兒女杵在門口,不由向他們招手道:“你們兩個站在那做什麽,快進來。”

荊苡玥和陸離城對視一眼,然後走了進來,同聲行禮道:“爹,娘。”

荊沅看了一眼他們,然後不緊不慢的把碗裏的最後一口飯菜咽進肚裏,對柳如是道:“好了,夫人你先回去吧,他們這會兒肯定又要找我要我的字畫了,你在這也閑得慌,不若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對丈夫的話從未有過質疑,笑着點了點頭,便讓人收拾碗筷退了出去。荊苡玥見娘親走了,這才上前急道:“爹爹,今日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回來得如此晚。”

荊沅見她神色着急,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勿要焦躁。荊苡玥也知自己太過着急了,于是靜了靜心神,等爹爹詳細道來。陸離城是禁軍統領,對朝內的事也是一無所知,因此心中也是同樣着急。

荊沅微微嘆了口氣,半晌才道:“今日皇上宣我去宣室殿,為的就是太子和玥兒你的這件事,我仔細琢磨着皇上的話,他好像并沒有什麽表示,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荊苡玥秀眉一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和爹爹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這樣一來,複仇大計不是完成不了,想到這裏,她便擔憂地問道:“爹爹,如果玥兒成不了太子妃,那可如何是好?” 眉眼間的焦急看在一旁的陸離城眼裏,他不由出聲安慰道:“妹妹你先別急,此事還沒做定論,你不用如此慌張。”

“城兒說得對,玥兒你不用過分擔心。如果我猜得沒錯,明日皇上一定會再次宣我入見,結果到底如何,到時候便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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