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她的側臉蒙上了一團光芒。陸清容漆黑的眸子裏因為倒映着夜空中的月亮,顯得格外黑亮。一向妖冶甚至還有些邪魅的她,此刻竟讓人覺得格外清冷孤傲。

陸清容的五官本就生得漂亮精致,只可惜她總是喜歡戴着面紗,将絕色的容貌遮去了一大半。幻紅在她身邊那麽多年,自然是見過她的模樣的。只是那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有時候幻紅也會在心裏惋惜感嘆,要是陸清容不戴面紗就好了。

“我想在城裏走走,你自己回去歇着吧。”陸清容沒有什麽情緒地說。

幻紅看着她的側臉看得癡了,聽她說了話才反應過來:“幻紅不困,想陪着小姐。”

陸清容淺淺地笑了笑:“不需要你殷勤的時候你就自己好生歇着。”話畢,不等詞窮的幻紅反應過來,她就背着手獨自一人朝偏院方向慢慢走去。

幻紅:“……”

--------------------------------------------------------------

她是想去看沈霜照的。這些日子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都要找個時間去看看床上的人醒了沒有。這就好比是養她心愛的花,每天總要去為它澆澆水或者修剪枝葉。

守在屋外的侍女因為滔天倦意靠在門檻上睡了過去,陸清容瞥了她一眼,說:“你先下去吧。”

侍女睡得迷迷糊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她睜着迷蒙的眼睛擡頭,一看是陸清容,困意立刻就被吓跑了,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說:“參見少主。”

“裏面人今天可有蘇醒?”陸清容站在門外,望着屋子裏面一片漆黑。

“回少主,那位姑娘一直處于昏睡狀态。”

陸清容:“你退下吧。再過一會兒就該輪到後半夜的侍女值班了。”

聽她這麽說,侍女反而有些心慌,道:“奴婢還是等後半夜輪班的侍女過來再走吧。”

“讓你下去就下去。”陸清容開始不耐煩,語氣也變得有些嚴厲。

侍女吓得手腳哆嗦,馬上告了退。

Advertisement

侍女走後,陸清容在門外站了好久,似乎在沉思什麽。片刻後,她推門而入。

“吱……”淡淡的月光随着陳舊的門軸轉動聲音灑入室內,陸清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倒映在地上。進門後,她有短暫的停頓,可是很快她就轉身關上了門。

屋子裏的蠟燭早就燃盡,只能借着月色來照明。陸清容一步步往裏走,卻在屋中的珠簾前停住了腳步。她剛轉身,就有一把匕首的刀刃與她的眼睛擦邊而過。

陸清容一側身,後退了幾步,珠簾上的珠子相互碰撞着發出了聲音。她好脾氣地沖沈霜照笑道:“你還是那麽大膽……”

沈霜照冷漠地瞪着她,眼裏好似覆了一層寒霜,神情也分外嚴肅。

“怎麽不說話?”陸清容眼裏盛滿了戲谑,“哦……”她故意拖長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如今的沈霜照是個小啞巴。”陸清容骨子裏的惡劣因子在沈霜照面前都跑出來了。

幾縷月光落在沈霜照身上,依稀可以看見她通紅的雙眼。她緊抿着唇,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如果你要殺我,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陸清容發出一聲低笑,“這不是水瀾城,沒有人會對你心軟讓步。”

沈霜照垂了垂眸,再次擡眸時眼睛裏摻雜着的殺氣随着手中的匕首一同刺了過來。

陸清容抵擋住她的攻擊,可對方像是中了邪一般步步相逼,抓着匕首不斷往自己的面前刺。陸清容隐約感到事情的不對勁,可還未等她摸透沈霜照的心思時,就見沈霜照收回了手,反握着匕首往她自己的胸口刺去。

情勢反轉得太快,陸清容始料不及,一瞬間就慌了神,急忙伸出手想去阻止沈霜照的動作。她的手将要握住沈霜照拿匕首的右手時,沈霜照卻突然伸出左手往她的臉上抓去。

陸清容眸中明顯閃過驚慌,既要顧着沈霜照的匕首,又要阻止她對自己的攻擊,頓時手忙腳亂。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見沈霜照纏着紅繩的左手向她襲來。銀鈴作響,沈霜照毫不留情地扯下了她臉上的面紗。

電光火石時,陸清容終于握住了沈霜照拿匕首的手,再差一點那匕首的刀尖就要刺進沈霜照的心口,可同一時間她臉上的面紗也被扯落在地。

陸清容這才恍然大悟,頓時惱羞成怒,竟然會中了眼前這個小鬼的計。她狠狠地握住沈霜照的右手腕,用力一折,沈霜照就痛得呲牙咧嘴,被迫松開了手中的匕首。匕首“咣”地一聲掉落在地上。

此刻,剛才裏面打鬥的動靜也把屋外的人吸引了過來。

幾個侍衛踢開了門,舉着火把沖了進來。屋裏因為火把突然就亮堂了起來,沈霜照正好借着火光将陸清容的臉堂而皇之地看了個透。

這看着看着她就看愣了。之前她無數次想象過心狠手辣的陸清容的面紗下究竟藏着怎樣一張臉,想來想去始終不如真的見上一面。她自認見過的美女不少,妩媚的,妖嬈的,亦或是清純秀麗的……可是不得不承認,陸清容的容貌都在那些人之上。

她毫無遮攔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打轉,這讓陸清容越發怒不可遏。她握着沈霜照的手用力一推,沈霜照就被推倒在地。

那些門口的侍衛本來刀劍都準備好了,就等着進屋捉人,哪知看見了陸清容沒戴面紗的側臉。陸清容不喜歡以真面目示人,這在沙海內城裏的人都知道。這麽一來,侍衛們都愣在了原地。

“都給我出去!”陸清容惱怒地皺着眉,厲聲喝道。

侍衛們見裏面沒什麽事,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退了出去,還把門關上了。

陸清容氣得發抖,方才戲谑的笑意早就消耗殆盡。她睥睨着還倒在地上的沈霜照:“我還真是小瞧你了……躺了幾天倒學會使詐了。”她的面紗幻紅都不敢輕易碰,她沈霜照倒好,一伸手就給扯下來了。

沈霜照舊傷還未完全愈合,之前的打鬥耗去了她太多的體力,被陸清容這麽一推竟再也無力起來。可她毫不示弱,對陸清容冷眼以對。被陸清容害了這麽多回,沈霜照很清楚她殺不了陸清容,可總不能連對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吧?

她無畏的态度無疑是火上澆油,陸清容半蹲下,一把攫住沈霜照的臉:“很好……”敢在她面前使詐戲弄自己。

沈霜照的眼睛對上陸清容的眸子,她望着陸清容的怒容失了神。她是不清楚為何陸清容那麽不喜歡別人看她的臉,可是她很清楚自己這次着實把這只笑面虎惹惱了,心下一點都不怕,竟還有些報複的快/感。她挑釁似的揚起了唇角笑,第一次覺得在陸清容面前笑是那麽愉悅的一件事。

她的笑容在陸清容眼裏顯得格外刺眼,陸清容硬生生壓下怒意,朝門外喊道:“來人,把她押到我的藥房去。”

話落,立刻進來了兩個侍衛,全程低着腦袋不敢看陸清容一眼就将沈霜照架了出去。

屋子裏剩下陸清容一人,她撿起地上的面紗。目光無意中落到窗邊梳妝臺上的鏡子上,鏡子裏恰好倒映出了她的那張臉。陸清容望着鏡子中的臉,眉頭揪得更緊了。

她的表情是複雜的,憂傷、無奈、懷念、甚至還有一絲厭惡。對着鏡子出神出了好久,最後,她仍是受不住了,指間一彈,“咄”地一聲飛出一顆珠子,将鏡子打翻在桌上。

陸清容重新戴好面紗,沒有一絲留戀地就走出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試藥

幾十個侍衛進進出出,又是拔刀拔劍,又是舉着火把打着燈籠,動靜大到讓人無法入睡。景筝也從夢中被驚醒,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下了床到門外看個究竟。

侍衛都走了,她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見沒事發生便打算回房。她剛轉身,就聽見東面屋子傳來開門聲。

景筝回頭,視線恰與陸清容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陸清容被沈霜照剛才那麽一鬧,什麽心情都沒了。她看了景筝一眼後便收回了視線,無意與她多說什麽。

景筝沉默地站在門口,垂着頭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說些什麽,問:“裏面的那位沈姑娘……可是出了什麽事?”

陸清容見她出聲,不禁又将視線轉回到了她身上:“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我讓人把她帶到我的藥房去了。”

她的語氣清清淡淡,就連方才面對着沈霜照的一些怒意都沒了。盡管如此,這話在景筝聽來就是在變相地警告她。景筝倏地睜圓了眼睛,半張着嘴暗自驚訝。

在沙海待了三年,景筝自然是知道陸清容的一些事的。陸清容用毒厲害,醫術也不差,她總喜歡在她的藥房裏研制各種稀奇古怪的藥。難不成沈霜照是被捉去試藥了?若真是如此,被陸清容試了藥,那八成不死也會殘吧……

陸清容面不改色,抛下吃驚的景筝就走了。

一陣風吹來,景筝冷得直打哆嗦。這沙海終究不是她待的地方,若是有機會逃出去,就算冒着被陸清容試藥的風險,她也要試一試。

-------------------------------------------------------

昨夜被架到陸清容的藥房裏後,沈霜照就被人用繩子結結實實地捆在了柱子上。那些侍衛離開後,沈霜照就伴随着一屋子的黑暗和彌漫着的怪異藥味過了一夜。

日頭漸漸升起,陽光穿過門上镂空的小孔照入藥房裏。

“吱——”伴随着開門聲,一陣微風拂面而來。屋外的陽光更為恣意地湧入屋內,落在沈霜照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煽動,她睜眼,陸清容便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

陸清容步履輕盈地踏入到房中,看着沈霜照:“你這張臉倒是完全好了,無垠水果然神奇。”

沈霜照幽幽地望着她,并無絲毫感激的意思。

陸清容抿唇一笑,慢悠悠地在她面前踱步,命令道:“幻紅,把我昨夜命你煎好的藥給她喝下。”

幻紅颔首,讓人捏住了沈霜照的雙頰,逼迫她張開了口。沈霜照手腳被束縛得不得動彈,她眉頭皺得死死的,抗拒着被灌藥。只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幻紅從侍女的托盤中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藥,朝着沈霜照的口中就灌了下去。

藥的味道是極苦的,氣味也是令人惡心。沈霜照胃裏空空,又被灌進了如此刺激難聞的藥汁,不多時她便感到一陣惡心,不禁作嘔起來。

陸清容眯着眼睛,站在她面前靜靜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胃裏的惡心逐漸轉移到了喉嚨,沈霜照表情痛苦,最後她喉嚨一緊,嘔出了一口黑血。

“咳咳咳……”吐出黑血後,沈霜照劇烈地咳嗽起來——她似乎又能發出聲音了。

陸清容笑意加深,在她身前站定腳步:“瞧我待你多好,那日不光沒有殺你,還将你救了回來。”

沈霜照從咳嗽中緩了過來,偏着頭,冷冷地瞪着陸清容,毫不客氣地諷刺道:“我不是你手下的奴婢,被你幾次三番欺騙陷害後,還要對你奴顏屈膝地謝恩。”

陸清容無視她的怒意,反倒是伸出了手。

“你別碰我!”随着陸清容的靠近,沈霜照鼻尖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她厭惡地側過臉,有意地躲避着對方的觸碰。

“偏要。你的臉是我讓人醫治的,你身上的傷最初還是我來上藥的,別碰你?”陸清容邪魅一笑,“這句話說得恐怕是晚了。你全身上下,我可是碰了大部分……就連你蝴蝶骨上的三瓣花胎記,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沈霜照被她輕佻的話氣得半死。

陸清容又道:“昨夜你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為籌碼,引誘我入你的圈套,為的只是揭下我的面紗……”陸清容的指尖在沈霜照的臉廓邊游走,還輕輕拭去她嘴角的藥漬,此番動作看起來是再溫柔不過了,可沈霜照很清楚這不過是陸清容的僞善罷了。

“你扯我面紗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事後我會加倍地報複回來嗎?”

“被你害過這麽多次,我也不怕了。何況你若真要殺我,又何須多此一舉救我性命?”沈霜照反問。昨夜她敢那樣做就是料定了陸清容不會傷她性命。

“一時興起罷了。”陸清容誠實地回答,手指突然用力地攫住了她的臉,“而且,你的價值大着呢。但你最好記住,這是沙海,你的生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間。我願意救你,并不代表我會無限制地容忍你。”

沈霜照起伏着胸膛,怒目以對:“我不過瞧了瞧你面紗下的臉,又非窺探了你的身子,你何須如此愠怒?你先前害我又騙我,致我被趙越瑤毀容甚至差點命喪黃泉,我都還未找你算賬,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了!”

“住口!”陸清容還未出聲,幻紅就厲聲喝止了,“當日在青門關若不是小姐将你帶了回來,還醫好了你的臉,你還會有機會在這裏逞口舌之快?”

“如此說來我倒是還真要謝謝你的好小姐?”沈霜照冷笑着反問,又道,“當日在青城河畔,若不是她卑鄙無恥對我下了蠱,逼迫我去內城偷琴,不——她不過是利用我引開趙越瑤的注意力,我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得知昨夜沈霜照扯下了陸清容的面紗還赤/裸裸地看了小姐的臉,幻紅肺都快氣炸了。要不是陸清容不準,她早就将沈霜照大卸八塊了。

陸清容松開手,瞧了瞧自己手指尖上沾染上的藥漬:“多說無益。你觸了我的禁忌,我總要讓你長點記性——我的面紗可不是誰都能揭的。”

“你要拿我試藥?”沈霜照問。

陸清容拿出匕首,沈霜照認出那是三年前陸清容從她手裏強行奪去的那把,心裏頗為驚訝,她竟然還留着……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臉是如何複原的嗎?”陸清容抽出匕首,刀刃在陽光下泛着光,可見匕首被保養得很好,“我不介意為此再毀一次你的容。”說着,她用刀尖輕輕在沈霜照的臉上劃了一道,傷口不深,可仍是流了血。

沈霜照噤聲。

陸清容像是很滿意她的反應,便笑着問她:“為何不說話?怕了?”

沈霜照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仇視的,冷漠的,厭恨的……

陸清容輕笑出聲,轉而将視線放到她的左手上,可愛的鈴铛被紅繩緊緊拴在手腕上:“也罷,我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了,着實沒有耐心再用無垠水把你弄暈。不過我最近在無垠水裏提取了一種藥引,用它制成了修複傷口的藥粉。我的确想試試效果如何。”

沈霜照喉頭滑動,在她心裏對陸清容這個人,仍有着下意識的恐懼。

陸清容将藥粉灑在了沈霜照的傷口上,沈霜照即刻就感到疼痛難忍,那是一種嵌入到骨髓的痛意:“你……你這個……妖女……”她痛得臉都扭曲,表情猙獰。

陸清容眼皮都沒眨一下:“這就當是我對你昨夜行為的一個小小懲罰。”

幻紅不敢相信陸清容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了沈霜照:“小姐,她昨夜如此對你,你……你怎麽就能這麽算了?”

“這是我的事。”陸清容說。

沈霜照冒着冷汗,終于熬過了這陣藥力,她垂着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陸清容挑起她的臉,看了看之前她劃的口子,傷口已經完全消失:“看來我的藥效果不錯,只可惜……過程痛苦了些。無礙,我這幾日再努力些就是了。”潛臺詞就是下次再找她試藥。

“你把我帶回沙海又不讓我回城,陸清容,你究竟想做什麽?”沈霜照眼神有些渙散,虛弱地問道。

“沙海周圍都是漠漠黃沙,沈霜照,倘若不是我要放你走,憑你一己之力是絕對繞不出沙海的,當然也回不了水瀾城。所以你若是想跑,我勸你還是乘早死了這條心。過幾日我要出城辦事,幻紅不能跟着去,我身邊正好缺個小跟班,就你了。”陸清容波瀾不驚地說道。

沈霜照心裏早就築起了防禦的圍牆:“替你辦事就等于認賊作父,我尚知禮義廉恥,斷然不會答應你。”

“不願意?”陸清容揚起眉梢,“那也無妨,你就在這藥房裏好生待着。裏面各種藥味摻在一起,藥性混合,你若是吸久了中了什麽毒,我可不會再救你。”

沈霜照不再看她,固執地說:“這比與你待在一起好。”

陸清容冷哼:“你願意待着就待着,這幾日我要研制新藥,拿你試藥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到時候看你的一身‘正氣’能不能敵過我的‘蛇蠍之毒’。”?

她說完就邁出了藥房,幻紅跟在她身後,狠狠瞪了沈霜照一眼。

她們走後,沈霜照閉上眼,思索着她該如何擺脫陸清容的控制。或許……方才她該答應的。

☆、過夜

陸清容沒有騙沈霜照,在她的藥房裏待久了,沈霜照的确開始出現頭暈惡心、呼吸困難的症狀。她的頭無力地垂着,若不是有繩子将她牢牢捆在柱子上,恐怕她此時早就暈倒了。

“給她松綁。”恍然間,沈霜照聽見有人進來這樣命令道。緊接着,她就感到有人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沒了繩子的束縛,她很快就癱軟在了地上。

沈霜照貼着地,地上的涼意侵入她的身子,耳邊傳來輕柔的腳步聲。她努力撐開眼皮,只見一雙繡着粉色花兒的鞋出現在她眼前。

“難受嗎?”陸清容問。

沈霜照半睜着眼睛,眉頭擰得死死的,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她動了動嘴唇,像是在呢喃什麽。

陸清容:“早就告訴過你,在沙海沒有人會無條件地縱容你。所以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

沈霜照躺在地上,仰着頭看陸清容。因為視線角度的緣故,她可以透過陸清容被風拂起的面紗一角,隐隐看到她面紗下的紅唇角。

雪膚紅唇,相映成輝,這讓沈霜照不禁又回憶起了那晚火光下,陸清容的絕色容顏。沈霜照似乎已經有些意識不清,竟對着陸清容癡笑起來。陸清容啊……漂亮是漂亮,只可惜你再美也是個蛇蠍美人。

“小姐,她……她這是怎麽了?”幻紅臉色明顯一滞,對沈霜照突然的笑而感到驚訝。難不成是被毒傻了?

陸清容見她的目光肆意地在自己的臉上打轉,她的笑又如此癡迷甚至還有些輕薄,不覺又想起那夜被沈霜照扯去面紗的事,頓時眸子裏染上薄怒:“沈霜照!”

沈霜照迷迷糊糊的,口中含糊的聲音這才清楚了些:“我答應你就是了……随你出城……”

見她服軟,本該是順了自己的心,可陸清容的心情卻越發惡劣起來。她背過身,對幻紅說:“把她帶到我那兒去。”

“是……”有一瞬間幻紅以為自己聽錯了,陸清容的寝殿一般人不能進,如今她竟主動要求把沈霜照帶進去。這……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

待沈霜照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她極不情願睜開眼睛,半晌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哪裏。

她支起身子下了床,還沒走幾步,就聽見了那個妖孽妩媚的聲音:“醒了?”

沈霜照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透過珠簾向右邊的偏殿看去,依稀可以瞧見陸清容正低着頭坐在書案邊審閱折子。

“這又是哪裏?”沈霜照問。

陸清容聞言擡頭,銳利的目光穿過珠簾與沈霜照冷淡的視線交彙。兩人通過眼神較勁,最後還是陸清容率先移開了視線。

她起身,撩開珠簾,向沈霜照慢慢走來。沈霜照刻意地側過身,不想面對她。

“不倔了?”陸清容問。

沈霜照蹙起眉,唇也緊緊抿着,表情僵得如雕像。她不悅的時候就喜歡以沉默示人。

陸清容淺笑:“說來也怪了,除了我爹,我極少看別人臉色。可是在你這裏,你倒是經常擺臉色給我看。”

“沒有人求着你看我臉色。你若是嫌我礙眼,大可以讓我消失在你面前。”沈霜照恨透了陸清容這種喜歡與她起口舌之争的愛好。她堂堂沙海城的大小姐,若是覺得無聊,沙海城這麽大,難道還找不到替她解悶的人嗎?

陸清容揚唇:“消失?你是想讓我殺了你嗎?我可不會放你回水瀾城。”

“你!”沈霜照惱意更甚,卻無處發洩。

陸清容:“行了,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要随我出城辦事。”

說到出城辦事,沈霜照抑郁的心裏這才有了點希望。能出城,她就有機會摸熟沙海周圍的地形情況,這樣她才有機會逃離沙海。

“我自然記得。”沈霜照面色恢複如常,“這是哪裏?”

“我的寝殿。”陸清容雲淡風輕地說道。

沈霜照好不容易才正常的臉色瞬間染上了紅色:“寝……寝殿?”

“是……”陸清容轉身撩起簾子,又回到了案邊繼續批閱折子。

沈霜照不依不饒,寝殿……這兩個字是不是太暧昧了。說白了,站在外人的角度看,她不過是陸清容帶回來的階下囚,而陸清容在沙海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如今她被帶來了寝殿,這其中怎麽想都不對勁。

“我是怕你人小鬼大,沖動魯莽地在城裏鬧出事來。”陸清容低頭看着折子,嘴裏說出的話卻是沖着沈霜照,“我想來想去,還是把你這只愛闖禍搗亂的小貓牽在身邊最為安全。”

“你休要胡說!”

陸清容擡眼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在青城裏把人家弄得人仰馬翻,并且兩次都從趙越瑤的眼皮底下逃了出來,這樣的人目前也只有你沈霜照了。”

沈霜照被她譏诮的話激得惱羞成怒,她穿過珠簾沖到陸清容面前,珠子發出一陣碰撞聲:“多虧陸小姐‘拔刀相助’,拜你所賜,我的腰上還留着三年前的刀疤。”

“火氣這麽沖啊?張牙舞爪的,真是像極了我幾年前豢養的貓。可惜那只貓不聽話,最後自己把自己害死了……”陸清容淡淡地說。

沈霜照聽出她話裏的含義,氣自己總是逃不出陸清容的怪圈。似乎只要遇上了她,自己就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陸清容:“別在我面前傻愣着,明日就要出城,你也該好好準備一番。”

“明日?”竟然這麽倉促。

陸清容:“……”

“除了我這副皮囊,其他我什麽都沒帶來沙海。”

陸清容臉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随即又假裝滿不在乎地說:“哦,那就收拾好你的皮囊。”

沈霜照一怔:“……”

-----------------------------------------------------------------

入夜後,沙海一下子就冷了不少。沈霜照身着一件極薄的單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陸清容讓她收拾好皮囊原來是讓她沐浴,也是,算起來她也有大半個月未曾沐浴了,身上恐怕早已生出怪味。

陸清容早已洗漱完畢,換了身衣裳散着頭發坐在桌邊看書。

“今夜我睡哪兒?”沈霜照覺得有點冷,抱着胳膊問。

陸清容頭也不擡:“昨夜你睡哪兒,今夜還是睡哪兒。”

“這不是你的寝殿嗎?”

“嗯。”陸清容敷衍地應道,随後便沒了聲。

沈霜照尴尬又無奈,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沒說出話。

“不用怕,我不對你下藥用毒。你若是困了,自個兒先去歇着便是。”好半晌,陸清容才說話。

沈霜照掃她一眼:“……”心裏的小火山爆發了無數次。陸清容一定是故意的,內城這麽大,屋子那麽多,她何須非要和自己擠一張床?她就是惡趣味發作了,非要看着自己為難,她才肯罷休!盡管如此,沈霜照仍是硬着頭皮去床榻上躺着了,眼珠子盯着床簾發愣。

不多時,屋子的蠟燭突然熄滅。沈霜照還未反應過來,就先嗅到了熟悉的冷香——陸清容來了。

“……”沈霜照身體發直,屏着呼吸靜靜等着動靜。

被子被掀開,被窩裏多了一個人。沈霜照下意識地往床裏側縮,陸清容在她身邊,就像有人在她被窩裏放了一條蛇,她還怎麽睡?

“你若是這樣受了風寒,明日出城有你受的。”陸清容的聲音在黑夜裏冒了出來。

沈霜照這才停住了動作,慢慢地将身子蜷縮起來,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接下來誰都沒有說話,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流逝。不知是因為這幾天睡多了,還是因為陸清容睡在她身邊,沈霜照怎麽都睡不着。身旁的人倒是呼吸均勻,看來是入睡了。

夜裏失眠容易胡思亂想,沈霜照也不例外,從思念擔心沈婉蓉,到思及陸清容的容貌,中間毫無過渡。

陸清容的那張臉……一想到這裏,沈霜照想再看一次她面紗下的容貌的念頭開始瘋狂滋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兩人皆為女子,一向矜持自制的她竟會被別的女子的容貌吸引成這樣。

明知道這樣的念頭實為羞恥,明知道這樣做可能會惹惱陸清容,沈霜照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沖動。她咽了咽口水,小心謹慎地将身子轉向陸清容那側。

陸清容既然已經歇下,那她的面紗應該已經取下,自己只要借着光看一看就好。

月光從窗外照入,陸清容背對着她躺在一側。只要湊到床的外側,就能看到她的臉……想着,沈霜照開始蹑手蹑腳地想要越過陸清容。

她艱難地将半個身子移到了陸清容的左側,眼看她另外半個身子也要過去了,沒想到身下的人躺平了身子。陸清容一動,她身上的沈霜照也随之一慌,本就重心不穩的沈霜照就這樣狼狽地摔在了她身上。

兩人的正面貼着正面,身體緊密到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啊……”沈霜照失聲尖叫,心想這下她肯定完了。

她的叫聲引來了外面的侍女,幻紅也進來了,屋子的蠟燭被重新點亮。

“小姐!”幻紅焦急地喚道。

沈霜照掙紮着想要從陸清容身上起來,可是陸清容卻用手禁锢着她,不讓她動彈。大概是想讓自己為她遮擋住臉吧。

“你們退下。”陸清容鎮靜地說道。

幻紅與同行的兩個侍女過來自然是看到了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兩個侍女吓得急忙低下了頭,裝作什麽都未看見,可幻紅驚得嘴裏可以塞下一個拳頭:“這……你們……”

陸清容情緒不佳,拔高了聲音:“我說退下。”

“是……”兩個侍女行了禮,還很識相地把幻紅一同拽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癡漢?▂?

☆、出發

侍女都退下後,屋裏只留了一盞發着微弱黃光的小燈。沈霜照被陸清容禁锢住,被迫埋首于陸清容的右頸側。或許是距離太近了,對方身上的味道與溫度正一陣陣地沖擊着她的感官。

“松手。”沈霜照說。

陸清容沒有松手的意思,她側過臉,嘴唇幾乎是貼着沈霜照的耳朵,魅惑的聲音敲擊着沈霜照的耳膜:“深夜不好好睡覺,你爬到我身上意欲何為?”

提及此,沈霜照一怔,心裏咚咚打鼓。此刻她才有些許後悔的意思,當時她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去碰陸清容的禁忌。

“我……不過是口渴,起身想去喝杯茶解渴而已。”沈霜照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盡管陸清容的話已經讓她毛骨悚然了。

陸清容聽後淺笑了兩聲,随即一個翻身,反剪住她的手,沈霜照手上的小鈴铛鈴鈴作響,陸清容将她背面朝上地壓在了身下。她的力道有些大,沈霜照差點疼得出聲。

“我會信你的鬼話才怪。”陸清容扣住她的雙手,“這麽想看我的臉,上次還沒看夠嗎?”

“陸姑娘貌美如花,我有窺探欲也是人之常情……”沈霜照被她面朝下壓在床上,看不到此時她是何種表情。

陸清容說:“人之常情?我倒是奇怪了,你我同為女子,照理說我若是比你生的漂亮,你應該嫉妒我才是,為何時時刻刻意欲窺探我的模樣?”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難不成你與那趙越瑤一樣……”

“趙越瑤?”沈霜照疑惑。

“好女色。”陸清容一字一頓說。

沈霜照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似惱又似羞:“你休得胡言!”

陸清容輕笑出聲:“看你這反應我倒是沒冤枉你。你的好師父若是知道她寵愛的小徒弟也好女色,心裏該有多傷心……”

沈霜照氣憤不已,掙紮着想要起來,卻敵不過陸清容的力道,仍是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說到你師父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