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流言【倒v】
離開沙海這麽久,再次回到鏡明軒,沈霜照竟對此沒什麽深刻的印象——除了那夜她在這裏扯下了陸清容的面紗。
“你給我老實待着,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門一步。”幻紅說。
沈霜照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連門都不讓我出,這不是軟禁嗎?”
幻紅聽了後嘲笑起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說的難聽點你不過是個階下囚。讓你待在這裏對你已是網開一面。難道非要把你關到陰暗潮濕老鼠滿地的地牢裏,你才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嗎?”
沈霜照點頭:“是是是,是我不自量力。既然如此,我可否在這床上躺一會兒?”
幻紅揚着頭,都不屑看她一眼,自己出去後便關上了門。
沈霜照除了外衫躺到床上,一開始還思緒萬千,眼睛烏溜溜地盯着頭頂,可片刻過後她便抵不住倦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清容是一路踏着月色過來的,因為夜色已深,幻紅還一度竊喜自家主子食言不來了——可惜陸清容還是令她失望了。
“人呢?”一見到幻紅,陸清容就先問起了沈霜照的蹤影。
幻紅被氣個半死,她因為那個麻煩精在這坐了大半夜,又是吹冷風又是挨餓。結果陸清容見到她沒一句關心,還一上來就問起了沈霜照。
雖說陸清容向來嚴厲陰狠,可她對自己還是留有一分主仆之間的溫柔。現在倒好,因為沈霜照,全沒了!
礙于陸清容在場,幻紅又不好發作,心中忍了又忍才艱難開口:“她在裏面。”
“不早了,幻紅,你退下休息吧。”
這句話在幻紅聽來分外地古怪,在她耳裏此話不是自家小姐對她的體諒,而更像是陸清容為了與沈霜照獨處而刻意屏退她的托詞。幻紅的腦中立刻閃現出種種畫面,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她心神難安。
“幻紅不累,許久未見小姐,幻紅想多與你待一會兒。”幻紅拒絕讓陸清容與沈霜照再獨處一室。
陸清容覺得今夜幻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只是她累了,無心再去探究幻紅的心思,壓着嗓子:“我讓你下去就下去,你若是不願意,就在外邊等着吧。”話落,她便自己開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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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到最後倒是顯得她自找沒趣了,幻紅憋屈地嘆氣。她眼睛裏熱熱的,卻倔強地不想讓眼淚落下來。一氣之下,她轉身跑走了。
陸清容向來腳步輕,一路進去都未吵到沈霜照一分。她坐到床邊,看着沈霜照恬靜的睡容。
陸清容本是來給沈霜照上藥的,哪知她來了才發現沈霜照早已睡了過去。沈霜照的臉上現在還有些傷痕,不似當初陸清容與她初次相遇時的米分嫩雕琢,反倒是添了幾分成熟與真實。真實到……陸清容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讓人想去觸碰。她俯下身,指尖輕輕地、溫柔地在那張臉上戳了戳。
沈霜照雖然一向少眠,但幾日來的勞頓讓她深沉夢中。半夢半醒之間,她的鼻尖先是嗅到一縷熟悉的氣息,随後臉上被輕輕戳了戳。或許是因為在村莊裏與陸清容同床共枕習慣了,在不知不覺中她早已習慣了陸清容在自己身邊的氣息。如今嗅到陸清容的冷香她早已沒了當初的防備心,而是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陸清容收回手,目光又觸及沈霜照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面的紅繩纏着銀色的小鈴铛正安然地貼着她的皮膚。陸清容對着這兩樣小東西出了好久的神,思量好久,她竟伸手去解沈霜照手上的紅繩。只是還未等她解開一個結,她又後悔似的作罷。
漫漫長夜,身邊的人睡得正香,獨留陸清容一人生出千絲萬縷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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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照醒來的時候陸清容還沒走,與昨晚不同的是陸清容現在是睡着的。原來沈霜照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可一看到陸清容蜷縮着身子背對着睡在自己的身邊,她什麽困意都沒了。
她是什麽時候過來的?為何自己毫無察覺?既然陸清容過來了,又為何不叫醒自己,還如此委屈地縮在了自己身邊?大大小小的疑問從沈霜照的腦海裏不斷冒出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她該如何是好?可要喚醒她?
要或者不要,這兩個念頭在沈霜照心裏糾纏了許久。末了,還是陸清容看不下去了,背對着她出了聲:“你醒了這麽久還不叫醒我,會讓我誤以為你在謀劃着怎樣殺我。”
“你早就醒了?”
陸清容坐起身,将面紗戴好才轉身面對着她:“也是才醒不久。”
“你何時過來的?又……又為何會睡在這裏?”沈霜照理解不了陸清容一個堂堂的沙海少主,放着自己寝殿裏舒适柔軟的床不睡,偏偏要跑來和她搶這張小床。
“說好要給你上藥的,可惜我昨夜過來的時候你已睡下,我見你睡得沉,也不忍吵醒你。”陸清容整了整衣衫。
沈霜照:“那你為何要在我這裏留宿?”
陸清容抿唇笑,無謂地回答:“整個沙海都是我的,我愛睡哪兒就睡哪兒。”俨然一副自視甚高的小姐模樣兒。
“……”
“你這樣頑劣固執的人,我應該時時刻刻看着才是。”陸清容又為自己扯了個理由,“只有把你拴在身邊了,你才會聽話。”
沈霜照唾棄她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番話來,反諷道:“看來陸姑娘還是未想好該如何處置我。”
“你明白就好。既然我還未決定如何處置你,那就代表我可能對你做出任何事。”陸清容眼眸裏浮現她标志性的戲谑,她捏住沈霜照的臉,“所以你最好乖一些。”
沈霜照說不了話,只能拿烏黑的眼睛瞪她。
“好了,我替你臉上和身上的傷上藥。”陸清容松開手,滿意地看着沈霜照臉上留下了自己的指印。由紅逐漸變成淡米分色,最後徹底消失,就像她的手從未在她臉上停留過一樣。是不是有些人有些事也會這樣,即使曾經留下過很深的痕跡,可時間一久,也會消失得一幹二淨。
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與悲傷如潮水般湧上陸清容的心頭,将她淹沒得措手不及。
“不是要給我上藥嗎?”沈霜照不解陸清容為何發愣,以前心狠手辣的陸姑娘可從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現在這副失神困擾的模樣。
陸清容被她提醒後很快回神,眸中故作犀利,目光如利劍般掃貨來,這種泛着殺意的眼神吓得沈霜照不禁往後縮。
“你躲我做什麽?把臉轉過來,我先給你臉上藥。”陸清容問。
沈霜照這才放松了警惕,慢慢湊了過來:“方才你的目光像是要殺人……”
陸清容取了藥箱中的藥,說:“我一向如此,前一秒還露着笑意,下一秒興許就要取你的首級了。”
“……”
“吓傻了?”
沈霜照對此避而不談:“你方才發愣的時候,我若是對你出手,你是否就被我襲擊了?”
陸清容盯着她臉上未好的傷痕:“也許吧。”
沈霜照不語,像是醞釀了好久才又開口:“我記得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以前?以前的我如何?”陸清容看似不介意地問。
“……我也說不清。至少當初剛認識你那會兒,你不會當着我的面發呆走神。”
陸清容莞爾一笑,卻未做任何解釋。沈霜照不明白她這一笑是什麽意思,默默地閉了嘴。她猜不透陸清容,也快弄不懂自己了。
……
之後陸清容又為沈霜照的背上了藥,侍女進來的時候恰巧看到了陸清容從沈霜照身上直起身子,而後沈霜照也坐起,她光着背慢慢穿上了衣服。
侍女對陸清容與沈霜照的事在兩人出城前就有所耳聞。少主與外城帶回來的人不光同床共枕,之前還聽少主寝殿的侍女說,親眼看見了沈霜照壓在少主身上。今日又被她撞見了,着實是令人驚訝。不過,少主與沈霜照有染的事是真的了。
流言開始在沙海內城裏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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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日,陸清容幾乎每晚都去鏡明軒的偏院替沈霜照上藥,有幾夜困了乏了就順勢留宿了。如此一來,關于少主在鏡明軒養了個情人的事在內城裏傳播得愈發厲害。
景筝也住在鏡明軒,離沈霜照又不遠,她自然是聽聞了這些傳聞。更甚者,她确實看見陸清容這幾日夜裏頻繁地往鏡明軒跑,在偏院進進出出。
她知道沈霜照也是從水瀾城來的,所以景筝盤算了好久,若她想逃出沙海,這城裏興許只有沈霜照一個人會幫她,與她一同出逃。只是這幾日,她都無法接近沈霜照。
白日裏,沈霜照被陸清容勒令去她的藥房看着藥或者做一些輕便的活兒;到了夜裏,沈霜照就回鏡明軒的偏院。即使陸清容不在此過夜,沈霜照的門外也有侍衛侍女守着,景筝要接近她難度着實太大。
至于沈霜照,她倒也不排斥陸清容這樣的安排。陸清容有時會教她一些醫術,她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還會央求陸清容多講一些。陸清容會在此過夜,多半是因為被她纏住了講課。
沈霜照想着反正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水瀾城,先在沙海內城摸清一些情況學些東西也好。做事之前多做些充足的準備,這總不會錯。
是夜,陸清容替她上完了藥就離開了。沈霜照正打算翻閱陸清容給她的醫書,就聽見門外傳來呵斥聲。她放下書,起身開門欲一探究竟。只見幻紅正逮着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訓斥。
幻紅對景筝素來态度不善,在陸清容走後又見景筝鬼鬼祟祟地在偏院的窗口處瞎逛,認為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便把她揪了出來。
沈霜照見景筝柔柔弱弱的,還被幻紅訓斥得厲害,都快哭了,于心不忍地出聲道:“她犯了什麽錯你要如此對她?”
幻紅輕蔑地笑了笑:“她犯了忌,我不過是說她兩句,有何問題?”
沈霜照搖頭,拉過景筝的手:“也不知她犯了什麽忌,如此罪不可恕。”
“沈霜照,你一個外城人有何資格在此替她出頭?”城裏的流言蜚語幻紅這幾日也聽了不少,每聽一次她就特別憤怒,對那些侍女一頓訓斥。都是這沈霜照,害得小姐的名聲被中傷诋毀。
“我樂意。”沈霜照拉着景筝的手進了屋,關門前還不忘刺激一番幻紅,“你若是對今夜的事憤憤不平,大可以找你的小姐說理去!”說完她重重地關上了門。
幻紅氣結,恨透了沈霜照。若不是小姐交待不能動她,她今夜定要扭下沈霜照的腦袋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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