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水聲嘩嘩中,蕭然徐徐轉醒。

屋子裏照舊拉着窗簾,卧室和浴室連接處有一盞壁燈散發着柔和暈黃的燈光,他呆呆地坐起身,環顧着四周,鋪天蓋地喜慶而熱烈的正紅色讓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哪裏了。

蕭然忍不住用雙手揪住自己的頭發——

宋蕭然,你這個二百五,你怎麽又喝醉了!

不過鑒于他喝醉後從來沒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蕭然是不會在這方面吸取什麽教訓的。

旁邊的床鋪上還有一床淩亂的被子,很明顯是穆南城睡過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蕭然看着那睡衣一下子就難為情了,他可不是因為跟穆南城睡一張床或者被人換了衣服而害臊,他只是看到身上這淺褐色的睡衣上印着一只只憨态可掬的泰迪熊。

蕭然讪讪地想着他現在已經不穿這樣的睡衣了,他提着自己的衣領,跟最大的那只熊大眼瞪小眼,穆南城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浴室門口。

“聞什麽呢?”穆南城谑笑道,“聞你自己臭不臭呀?”

蕭然擡頭望去,穆南城濕着頭發,赤着上身,他只穿了一條寬松的長褲,光裸的皮膚上沾着細碎的水滴,在壁燈下折射出晶瑩的光彩。

如果換了個人,不論男人女人,看到眼前的身體都會覺得目眩神迷。

穆南城的身材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從赤裸的肩胛,到收起的腰線,每一寸都仿佛經過精細的打磨,堅硬整齊的腹肌塊壘分明,結實緊繃,因他骨骼修長,不顯得贲發虬結,只訴說着陽剛健美,流暢的人魚線一路沒進長褲內,引人無限遐想。

他撥弄着濕漉漉的頭發,兀自往床邊走去,“嘩啦”,窗簾被拉開,熱烈的陽光水流一樣湧進來。

穆南城沐光而立,赤金色的陽光将他的肩背鍍出金屬的光澤,寬闊的肩,緊窄的腰,挺翹的臀,連成一道完美的弧線,像是一尊工藝完美的雕塑——

“喂!”蕭然捂住眼,喊道,“你能不能先把窗簾拉上?”他暫時沒能适應強光。

穆南城的肩背倏地一僵,然而那僵硬不過瞬息之間,他很快拉上半邊窗簾,回身看着蕭然:

“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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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蕭然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自己掀被下床,看到穆南城就那麽立在那,奇道,“你不冷嗎?現在才四月啊。”

穆南城兩只手向後撐着窗臺,這個姿勢讓他的胸膛曲線更加明顯,生機勃勃的肌肉彰顯着力量,充滿了流動感,濃烈的荷爾蒙氣息能把整個梨湖莊園方圓十裏的雄性全都斃成太監,他微微一笑,用一種蜜汁優越感的腔調說:

“男人血氣方剛的,怕什麽冷啊。”

“哦。”

蕭然捂着嘴巴打了個呵欠走進了衛生間。

穆南城的眼睛裏光芒四射,每一道都如同“biubiubiu”的小箭往蕭然的後背射去,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小孩就這麽視他如無物地走了。

蕭然不是彎的嗎?既然是彎的,他總不至于是個瞎的吧?難道這小孩不光有面孔失認症,還有身材失認症?

穆先生幾乎無法理解,但凡是個彎的,怎麽能無視這樣完美無缺的身材,這簡直豈有此理?這簡直沒有道理!

穆南城叉着腰在窗口來回踱了好幾步,最後歸結于蕭然的審美還沒有發育完全,大概是傅予行那個病秧子的身材很沒有看頭,所以蕭然沒能開發出這種審美,這樣也好,小孩子單純點好,要是蕭然對着他的身材流口水吹口哨那穆南城才真的應該頭疼家教了。

衛生間裏傳來乒乒啪啪的聲音,穆南城意識到蕭然應該是在找洗漱品,他随手拿了件家居服套上,快走幾步過去,打開上面的一格櫃子:

“牙刷和毛巾都在這裏,沐浴露之類的也在……”

“咦?這是什麽?”

蕭然踮起腳尖,從櫃子裏拿起一包中藥袋似的東西,那上面還連接着管子,管子的另一端有一個金屬的鶴嘴器皿,穆南城看到那東西,腦子裏幾乎一空,血流霎時從腳底板向天靈蓋倒湧過去,咣咣撼動着他每一根神經!

這卧室的擺設是沈鳳儀親自置辦的,但是其他物品卻是傭人準備的,也不曉得哪個傭人如此“懂事”,連最私密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昨晚穆南城就在床頭櫃裏發現了許多安全套,全都被他扔了,誰曉得櫃子裏還有更離譜的!

穆南城有好幾秒的時間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表情和大腦裏都是空白一片。

而接下來蕭然的舉動更是讓他差點爆了血管,這小孩捏完了藥包捏鶴嘴,一臉新奇好玩的模樣,再次仰着腦袋問他,“這是什麽啊?”

穆南城怔怔地看着蕭然。

蕭然十三歲和傅予行一起生活,十五歲确定戀愛關系,十八歲結婚,如今他快二十歲了,怎麽還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

除非他從來沒有看過,從來沒有用過,那怎麽可能?!

除非傅予行不是個男人!

但是蕭然他是真的不懂,他興致勃勃地把那東西玩兒了會又放回頂格,然後開始專心刷牙,穆南城像個釘子似的釘在那裏,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蕭然漆黑的發頂和雪白的側頰上,腦子裏面嗡嗡作響,無數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一時無言。

蕭然兩次醉酒穆南城忍着沒動他,是因為他清楚蕭然如今不喜歡他,蕭然不會願意,在這個時候他如果強取豪奪只會把蕭然推遠,但是傅予行不一樣。

假如和傅予行易地而處,穆南城知道他做不到,不管是在蕭然十八歲之前忍着不下手,還是在蕭然滿了十八歲自己卻得了絕症後放手,穆南城都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是那麽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孩子完完全全占有,再不給其他任何人一絲一毫能夠介入的縫隙。

穆南城從來不覺得自己在對蕭然的感情上會輸給傅予行,但是此刻他太震驚了,同為男人,同樣深愛蕭然,他知道克制一時一日都已經是極限,遑論是七年朝夕相處……那怎麽可能?

難怪蕭然不怕在他面前喝醉,難怪他跟蕭然睡一張床他都無所謂,難怪自己給蕭然換了衣服他也雲淡風輕的,這孩子根本沒有“防範”的意識,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被“侵犯”過。

傅予行,傅予行……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傅予行對蕭然是真的好,這種好,讓穆南城心中五味陳雜,甚至讓他心驚肉跳,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刻他對于傅予行的芥蒂也消除了許多,他是有動容和感激的。

……

穆南城倚在水槽邊,看着蕭然低頭刷牙,他灌了漱口水,臉頰鼓得飽飽的,“咕嚕嚕嚕”地涮着嘴巴,像只“咕呱咕呱”中的小青蛙。

喜歡一個人,看他做什麽都是一種享受。

穆南城看得實在有趣,伸出手指想去戳蕭然的臉,蕭然兇巴巴地一瞪眼,轉過身離開水槽邊,掀開馬桶蓋把漱口水吐進馬桶裏,他彎着背,寬松的家居服勾不出腰肢的曲線,卻顯出挺翹的小屁股,穆南城的眸光落在那兩道誘人的圓弧上,不由眼眸發暗,咽了咽唾沫。

他在想找什麽借口摸上去才能理直氣壯地全身而退……

“穆先生,”蕭然吐出最後一口漱口水,按下馬桶的沖水鍵,又走回水槽邊,擰開水龍頭開始洗臉,一邊很随意地說,“我今天要去F國,跟您說一下,快的話三四天,慢的話也不會超過一個星期,羅湖灣的項目要等我回來才能開始進行……”

蕭然洗臉很不講究,就那麽趴在水槽邊用雙手接着水往臉上撲,水槽的位置低,他趴在那裏的時候上衣往上卷起,終于露出一截穆南城期待已久的白皙纖細的腰肢來,穆南城的眼睛正歡快地吃着冰淇淋,冷不防聽到這一句,他的大腦竟是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穆南城緩緩地直起身,帶笑的眉眼像是瞬間凍結住,一絲戾氣悄無聲息地彌漫上來。

他盡量平心靜氣地問:“你去F國做什麽?”

“我要去找一個人。”

“找誰?”

蕭然起身從毛巾架上拿下一條毛巾擦着臉:

“錢明蘭,我媽媽當年的私人看護。”

穆南城明白了,他短促地笑了下:

“怎麽沒有提前跟我說?我好讓韓臻給你安排……”

“不用了,”蕭然走出浴室,清亮的聲音在更衣室裏揚起,“我機票酒店都訂好了!”

穆南城垂着眸站在水槽邊,他下意識地摸口袋找煙,卻忽然發現自己穿的是家居服,他走到卧室裏,在床頭櫃上找到煙和火機,蕭然已經穿戴整齊從更衣室裏走了出來。

“穆先生,我要下樓了。”

穆南城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手表上,那是他昨天才送給蕭然的,現在蕭然要出遠門,卻沒有戴上這塊手表。

“你來,”穆南城坐在床邊,對着蕭然招手,“過來。”

“什麽事?”

蕭然莫名地問,但還是走了過來,他剛在穆南城身前站定,穆南城就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扯得更近,蕭然幾乎站在穆南城的兩?腿之間,這個距離很讓他不舒服。

穆南城在蕭然愕然的表情中捉住他的左手腕,拉高他的袖子。

蕭然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鎢鋼手表,沒有品牌,看材質就知道造價不菲,但是這只表的表盤出奇大,戴在蕭然纖細的手腕上并不搭。

豈止不搭,簡直刺眼得很。

“做什麽?”蕭然的聲音裏透着不滿,因為穆南城正試圖解開他的手表,他用力地縮回手,“你幹什麽?”

穆南城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那只黑鑽手表,他的臉上覆着一層沒什麽溫度的薄笑,盡管他努力克制,依然阻止不了聲音裏流瀉出的冷意:

“怎麽不戴我送你的這只?”

“你這手表有點太誇張了……”

蕭然說的其實是實話,他穿着休閑的襯衫和長褲,這塊黑鑽璀璨的手表完全可以戴着去參加皇室晚宴,根本不合适戴着出門遠行——雖然這只是他不願戴這手表的衆多原因裏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太誇張了,”穆南城聲音極輕地問,“你不喜歡這塊表,當時為什麽不說?”

“沒有不喜歡啊,只是不合适……哎你!”

蕭然愕然地看着那塊價值連城的手表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弧線,然後從卧室打開的玻璃窗飛出,消失在外面廣袤蒼涼的空間裏。

“你不喜歡,我們就不要,但是你得跟我說,你得讓我知道,我們好換讨你喜歡的。”

穆南城語速很慢,他唇畔還帶着笑,可是蕭然卻覺得一股寒意順着脊背攀爬讓他汗毛都炸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想起的是穆南城握着女明星的後腦把她往欄杆上撞的情景,那時候他站着,穆南城蹲着,兩個人的視線也是這樣在半空中交錯着,那時穆南城的目光也像這樣充滿了猙獰。

蕭然蹙着眉頭,盯着穆南城如同在盯着一頭猛虎野獸:

“我沒能明白,穆先生,把情緒發洩在物品身上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你對我有不滿你可以直說。”

穆南城豎起一根食指在蕭然面前輕搖了搖:

“不不不,我對你沒有不滿,我只是很遺憾,我送的禮物你不喜歡而已,這是我的錯,”穆南城站起身,他走了兩步,又轉過來,神色間已經恢複了慣常的淡漠平靜,他問蕭然,“幾點的飛機?要收拾些什麽東西,我讓徐媽上來……”

“不用了,”蕭然說道,“方茜姐姐陪我去,所有的東西她都會準備好,”遲疑了一下,他又小聲說,“上午九點的飛機,我這就要走了。”

從梨湖莊園到機場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現在已經七點了。

所有的時間都掐算得剛剛好。

穆南城點頭,再點頭:

“嗯,這麽趕,早飯都來不及了,到機場吃嗎?”

蕭然點了下頭:“啊。”

“那好,去吧,注意安全。”

穆南城掌心向內地揮了揮手,好像很漫不經心,很滿不在乎地,“去吧,你去。”

蕭然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知為何回頭看了一眼,穆南城背對着他坐在床邊,他正在點煙,火機好像沒氣了,穆南城連打了幾下都沒有着,蕭然本以為依穆南城的脾氣他怕是要把火機順窗戶也扔出去了,但是穆南城只是低着頭,從蕭然的角度看過去,男人高大的背影格外蕭索。

蕭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穆先生的樣子看起來,好像有點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穆南城:這麽完美的身子,你怎麽都不饞呢?

宋蕭然:我連你的羊毛都不稀得薅,身子算個什麽?

穆南城:你的羊毛我薅了,你的身子我更饞!

宋蕭然:想屁吃!

你們懂的,小妖墨的狗血專欄裏,攻的修羅場那一定是跑不了的!

我不喜歡那種無緣無故的為虐而虐,感情的糾葛一定是有起因的,不能這個一頭熱完美無缺,那個卻又表又作的瞎折騰,愛與恨,行為與心理,都是有情由支撐的。

一個人物出來後,他要說的話要做的事,是由他自己的人設決定的,作者就是個提筆的。

聰明的你們肯定發現了,小妖墨是個偏愛壞男銀的人(捂臉),主攻都是腹黑系的,但我更偏愛的其實是這樣的男人被征服被駕馭,為了喜歡的人各種使壞犯蠢碰得頭破血流。

穆南城這樣的角色注定會有争議,但是你們的大大我,就是個不搞事不爽的銀啊!

關于四哥番外的建議,正在考慮中。

感謝所有看到這段作話的人,你們的每一條評論我都會看,每一個建議我都會認真考慮,每一份珍貴的心意都是小妖墨繼續寫下去的動力。

非常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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