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高明峰接到穆南城的電話,第一時間趕到了機場派出所。

方茜正坐在審訊室外的長椅上,她此時懊悔不疊,如果不是她讓蕭然先上飛機,就不會發生眼下這樣的事。

“你是方小姐嗎?”高明峰走上前來開門見山地說,“我是高明峰,穆先生讓我來幫忙處理宋少爺的案子。”

高明峰的大名如雷貫耳,方茜愁苦的臉霎時掠過一絲喜色。

高明峰很快了解了整件案情。

空中小姐證明是三木先騷擾了宋蕭然,然而宋蕭然卻攜帶了隐藏高伏電壓的物體上了飛機,他腕上的手表裏嵌着機關,能夠釋放出高壓電流,雖然不會致死,但的确是危險物品。

蕭然對三木釋放了高壓電,致使三木失去肢體意識長達三分鐘,還踹了三木好幾腳,而華夏并沒有針對同性性騷擾的相關法律,蕭然的行為便不構成正當防衛,三木則堅持要提出刑事控告。

坐在蕭然後排的戴鴨舌帽男子聽到了三木說的所有話,但這種語言挑釁并不能成為蕭然蓄意傷人的正當理由。

也有其他乘客證實蕭然在動手前說了一句很嚴重的話,這句話甚至足以認定蕭然有謀殺動機——

“那你就去死吧!”

“我的律師現在在裏面,”方茜滿臉的擔憂和焦慮,“但是他告訴我情況對蕭然很不利,最壞的結果三木英久可能會以謀殺未遂起訴蕭然,高律師,請你一定要想辦法幫幫他!”

開門聲響起,三木英久大笑着走出來:

“我還以為宋蕭然有什麽依仗,原來他就是個蠢貨!”

他的律師也跟着搖頭失笑:

“他自己把什麽都說了,倒是省得我費事,三木先生,有了宋蕭然這份口供,他蓄意傷人的罪行是跑不了的。”

三木陰沉的臉色幾乎要滴出水來,他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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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要這個小賤人坐牢!你絕對不能讓他緩刑!”

“目前的一切證供對我們都有利,放心吧三木先生……高師兄?”

那律師冷不防看到高明峰,十分意外,“您怎麽在這裏?”

高明峰微微一笑,主動伸出手和這位律師交握,他看了一眼三木,不鹹不淡地說:

“來這裏當然是為了案子,我的當事人宋蕭然先生遇到點麻煩,我來處理一下,師弟,改日再敘了。”

律師眼角一抽,高明峰已經越過了他們走向了審訊室。

三木皺着眉:

“那人是誰?”

律師小聲道:

“高明峰,我的師兄,您應該聽過他的名字,他以前在港城,被譽為‘第一大狀’。”

三木楞了一下,不以為然地笑了:

“南江的司法跟港城可不一樣,第一大狀又怎麽樣?我這裏人證物證确鑿,你不會還給我打輸吧?”

律師嘆了口氣:

“三木先生,有時候一場官司靠的并不是律師在臺前的一張嘴,高明峰是恩南國際的法務總顧問,恩南國際的法務部又被稱為西洲最強法務,高明峰來保宋蕭然,您覺得這意味着什麽呢?”

三木臉色一變,就在這時他那在飛機上摔得鼻青臉腫的助理拿着他的手機疾步走過來,調色盤似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慌:

“理事,社長的電話!”

————

蕭然走出審訊室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三木撤訴,蕭然以攜帶危險物品登機被處以行政罰款,同時限制乘機六個月,這件事情在明面上就算是了了。

高明峰把蕭然領出來,方茜連連道謝,高明峰笑道:

“要謝就謝穆先生吧,是他讓三木撤銷了控訴,否則按照臺面上的證據,只怕我也是無能為力的。”

蓄意傷人的罪行都在受害者的一念之間,如果三木不依不饒,蕭然最輕也是要被拘留的。

高明峰還傳了句話:

“先生說這件事不會就這麽算了,他在港城等你,宋少爺,不如你我同行?”

蕭然從進了派出所到出來一直都很淡定,聽了高明峰的話他蹙了下眉:“我被限制乘機了,不能去港城。”

“沒關系,”高明峰笑道,“我們乘私人飛機去。”

私人飛機不是說飛就飛的,除非提前申請了航線,機上人員也要安檢和審查,但是高明峰既然這樣說了,可見穆南城早就安排了一切,蕭然聳了下肩:

“好吧,私人飛機連狗都能帶出去,把我帶去應該也很容易。”

高明峰:“……”

蕭然捂着肚子看向方茜:“茜姐,我餓了。”

高明峰忙道:“飛機上有吃的。”

“我要跟我茜姐吃飯,”蕭然拉着方茜的胳膊往外走,“我想吃酸菜魚,還有土豆燒牛肉。”

方茜抱歉地對高明峰笑笑,高明峰不知道,但是方茜了解蕭然的脾氣,他一般這樣不太搭理人,那就是心情很不好。

這孩子沒受過這樣的氣,方茜聽到律師轉述的三木對蕭然講的那些話,氣得銀牙都要咬碎,這個混蛋鬼子,她一定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三人就在機場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吃飯,高明峰很快吃好坐在那裏等蕭然,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

穆南城通知他的時候,高明峰還以為宋蕭然是個什麽嚣張跋扈的小纨绔,身上帶着非法武器,一言不合就敢用高伏電行兇,誰知見了真人差點驚掉了下巴。

宋蕭然的模樣不是普通的漂亮乖巧,他不言不動地坐在那裏,簡直就像是水晶雕出來的人像,警察不管問什麽,他都輕聲回答,那禮貌修養,連警察叔叔都把聲兒放輕了。

但是此刻見到方茜哄着宋蕭然吃飯,高明峰又覺得他能理解這小孩為什麽敢那麽任性了,這是真的被慣到天上去,方茜細心地把他不吃的東西一筷筷地挑幹淨,輕聲慢哄的,恨不得拿起勺子上手喂,很顯然,宋蕭然是個幾乎沒什麽生活自理能力的巨嬰。

他一直被藏在水晶屋象牙塔裏,他有一套自成體系的邏輯和思維,所以在面對警察的審訊時他能說出“我警告過他會後悔的,但是他自己說牡丹花下死,他自找的啊,不怪我”這樣的話。

那一臉的理直氣壯,正義凜然,讓警察叔叔啞然無語。

直到蕭然吃了個半飽,方茜才終于嘆了一口氣:

“蕭然,以後你遇到事不能再這樣沖動了,今天如果不是飛機上有別的乘客,三木的保镖傷到你怎麽辦?如果不是高律師,你很有可能到現在還出不來,蕭然,事情的解決有很多種方法,但是首要條件是,你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蕭然低着頭,慢慢地喝了一口湯,小聲地說:

“我四哥說了,誰欺負我,就電他,就算是電了A國總統,也有他給我兜着。”

方茜把筷子慢慢地擱在桌上,她捂住了嘴,肩膀微微地顫抖着。

蕭然的眼圈紅透了。

這句話高明峰在警察給蕭然錄的口供裏也看到過,就是這句話幾乎能落實蕭然的蓄意傷人罪,高明峰看到口供那時既覺得哭笑不得,也覺得這孩子是自作自受,更覺得溺愛他過度的傅予行講出這樣的話簡直是目無王法。

但是高明峰此刻卻只有深深的嘆息,無論是說出這句話的傅予行,還是把這句話當了真的宋蕭然,都讓他體會出一種濃烈到近乎悲怆的深情。

心如磐石的高律師一時竟覺得眼眶潮潤,心頭酸軟。

蕭然伸手抽桌上的紙巾,遞了兩張給方茜,他拍着方茜的手背安慰她:

“茜姐你別哭,我有分寸的,我篤定了三木英久不敢拿我怎麽樣,三木會社在港城的那座酒店,那是千瘡百孔,漁網都沒它那麽多漏洞,即使高律師沒有來,我也會讓他撤訴的,我不吱聲,就是多讓他得意一會罷了,四哥說過,打擊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最得意的時候再狠狠踹上一腳,落差越大,他就會越不好過……”

說着他看了一眼高明峰,仿佛後知後覺一般,

“抱歉高律師,我并不是說你來得多餘。”

“……”

高明峰撐住額頭,再一次啼笑皆非。

蕭然想了想,又說道,“我也不是說穆先生多事,我很感謝你們。”

高明峰:“……”

方茜倒是笑了起來:

“予行什麽時候這麽教過你,我可不信。”

傅予行恨不得把他的小男孩裝進水晶瓶裏,不讓他沾染上一點點污穢的東西。

“他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被我聽到的啊。”

方茜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說道:

“你短期內不能出去,我找人陪我去F國吧,找到了錢明蘭,我立刻跟你聯系。”

“好,”蕭然點了點頭,他喝完最後一口湯,拿紙巾擦了擦嘴,輕輕呼出一口氣,“高律師,我們走吧!”

同一時間,港城高爾夫球會。

球場上綠草如茵,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穆南城乘着球車停下來時,蔣東顯正揮出漂亮的一杆,一轉身看見他,揚了揚眉:

“喲,來了!”

蔣東顯沖着球場上的人笑喊道,“來來來,咱們的‘地主’終于到了,拿出你們看家的本事,今兒不扒了他的褲子絕不放他走!”

一群人從草坪的各個角落裏都慢慢走了過來,穆南城跟衆人一一打招呼,融峰地産的太子爺彭複生,新珠寶大王梁孝和,政務司丁司長家的小公子丁雁群,當然還有H·S銀行的執行總裁蔣東顯……個個身邊都簇擁着俊男美女,人人都是光鮮倜傥風流無限。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商人以利益結成圈子,港澳兩地的許多巨富家族都有西方資本扶持,穆南城和他們才是真正的盟友。

高爾夫“鬥地主”是比較常見的玩法,以四人一組為例,地主在一個洞如果打出的杆數是四杆,那麽其他三人在該洞的總杆數如果低于十二杆,地主就輸了,反之則是地主贏。

每一洞上地主的輸贏都是其他人的三倍,如今場上恰是一組四人局,穆南城姍姍來遲,今兒的地主非他莫屬,大家準備齊心削他。

彭複生笑問:“玩多大?”

“想讓Nathan脫褲子,怎麽也得一百塊一個洞吧。”

蔣東顯的一百塊那得加個萬字,丁雁群“嚯”了一聲,連連擺手:

“我跟你們不好比,這麽大我不玩!再說你們想讓Nathan脫褲子,一個洞再加倆0也不夠。”

丁雁群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家裏不是做生意而是當官的,幾百萬來去的游戲他可吃不消。

“你怕什麽?”彭複生一邊戴手套一邊笑道,“Nathan賺錢是很厲害,但是說到打球他就不行了,難得讓他出回血,機不可失。”

丁雁群搖頭:

“你們不知道,他早已非吳下阿蒙,你們小心強奸不成反被操。”

蔣東顯幾個哈哈大笑:

“那就讓你看看今個兒到底誰操誰!”

“哎?”梁孝和突然發現話題的中心人物異常沉默,“Nathan怎麽不說話?”

穆南城慢慢地往球洞走,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蔣東顯喊道:“Nathan,小心前面有洞!”

穆南城頓住腳步,下意識地往腳下看去,衆人一陣大笑。

“這可奇了,”丁雁群道,“十二級臺風年年有,Nathan這麽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還是頭一回看到!”

“男人打球分心跟在床上分心一樣要不得,得治!”蔣東顯笑喊,“兄弟們家夥抄起來,今天不把Nathan操上高潮可別說自己是港城的男人!”

一群人大笑的大笑吹口哨的出口哨,穆南城跟沒聽見似的。

就在這時,韓臻拿着手機走上前來,輕聲說:

“已經登機了,兩小時後就到。”

穆南城一臉的冰霜就跟被溫水化開了一樣,他舉起球杆向對面挨個指了一圈,笑着吐出三個字:

“你們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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