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五回:…… (14)

與她倒是如此熟稔了麽?想想不禁失笑,凝向步輕塵的眸子滿含笑意。

“輕塵公子……”霁月輕笑,嗓音清爽甘甜。“天色這麽晚了,可有要事?”她這座沉院坐落于錦王府的偏僻處,只那夕陽西下的光景,仍舊瞧得清晰。這一日,他來得未免晚了些。

“要事?”步輕塵揚眉,朗聲笑起,不以為意的聳肩。“無事無事!來看看你,總不用挑時辰吧!”只眼角眉梢的笑意,落進他的眼裏,生生的割帶出惋惜。此情此景,若是罹看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的笑依是絕色傾城,一颦一笑間盡是妩媚動人之姿,蠱惑人心的炫感,無論男女,仿若都心甘受惑。如此美貌的女子,如此誘人的聲線。真真的可惜了呢!

霁月聞言,只放下手中已然冰涼的茶盞,眸光一閃,略帶些譏诮的意味淡淡笑道:“輕塵公子哪裏話,霁月這裏,公子可是想來便來,想走就走呢!”

“霁月生氣了?”步輕塵倏地伸直了身子傾聲上前,就那般固執而又霸道的将她收于他的陰影之下。

“不敢不敢!”霁月抿唇笑道,眉間微聳終是無法放松開來。“只是……我有一事相問,不知道輕塵公子可否指點一二?”

“你說便是!”

“雲菱姑娘從不接客嗎?”霁月煞有介事的問道,瞳眸星光閃爍,似是當真尤為好奇一般。“醉玉樓的花魁娘子總不接客,如何說得過去呢?”

“這……這要看罹的安排了。”步輕塵難得吞吐道。霁月卻是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愈發的追問道:“那若是……若是大事所需,雲菱姑娘須得招待一位重要客人,輕塵公子覺得可以嗎?”

步輕塵聞言瞳孔緊縮,倏地轉過身,緊緊盯住霁月就急急追問道:“重要客人?什麽客人?我怎麽從不曾聽罹說起過?”

“呵呵……”霁月挑眉,不以為意笑起。凝着步輕塵難得方寸大亂的模樣,心下一陣歡愉。

“你……”步輕塵惱怒的指着霁月,末了卻又頹廢的丢下手指,顧自嘆息道:“你倒是心事清明,不過是見了一面,就看得如此清晰。”

“兩情相悅,為什麽不在一起呢?”光陰如此短暫,怎麽舍得拿來浪費呢?霁月顧自惋惜。兩情相悅,是多麽艱難的事呢!

步輕塵聞言,愈發的錯過身子,不再看霁月一眼。唯有夕陽的橘色光暈落在他的身上,映出荒涼的味道。霁月心下不忍,到底是轉口問道:“又出什麽事了嗎?”縱使多日來他來去無蹤皆是随了個人心願,但南宮蒼罹絕不可能一無所知。今日來訪,卻是這麽晚的時辰,怎麽可能無事?

“有人要殺你。”步輕塵微微眯眼沉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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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聞言一驚,仍是戲谑道:“王爺讓你來做護花使者麽?”如此,倒是他用心了呢!

步輕塵一滞,驚詫的望向霁月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底竟是莫名的心虛起來。霁月凝向他專注的神情,不禁讪讪笑道:“殘花!殘花好了!”可殘花,也是花不是麽?

“你想什麽呢?”步輕塵陡得勾了一邊唇角,望見霁月稍顯尴尬的模樣,不由朗聲笑道:“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裏想的都是什麽?還殘花!”微頓,他不屑地撇撇嘴,含笑冷諷道:“殘花哪有你漂亮?絕色傾城的名聲豈是白給的!”

霁月聞言,心下愈發惱怒,卻是望見步輕塵故作調笑的神情,不由嗔怪道:“損友!”她顧自嘆息一聲,頗覺惋惜道:“步輕塵!損友啊損友,我怎麽就交了你這麽一個損友?”

“好了好了!”霁月擡手晃晃步輕塵的手臂,凝見他微微安靜下來便是出神恍惚的模樣。“不是有人要來殺我嗎?誰派的?”她不該提起雲菱的,霁月握着手中的手絹,一圈圈纏繞。

步輕塵到底是回過神來,勾起一個不以為意的笑容,這才沉下臉色,微微靠近了霁月,沉聲說道:“你覺得最有可能是誰?”

“還能有誰?”霁月挑眉,随意的撇撇嘴,抿唇道:“宮裏的那位?不然,就是漢霄的太子殿下。”她正說着,凝見步輕塵鄭重的神情,詫異道:“呃?王爺竟然不知道會是誰來嗎?”如此說來,倒有些好笑了。

知己不知彼,豈不是注定了要輸。只是不知,等待她的會是什麽?

步輕塵聞言,勾唇輕笑,“你眼裏,倒是只有這二人。”怕是只有這二人,算是對手。

“自然!”霁月幽幽笑道,一字一句仔細論述着。“南宮蒼夜表面性情溫和,實際上如何卻是無人知曉,單單他能夠牽制王爺至今不登皇位便是大敵。而鳳莫邪則是霸氣沖天,豪氣冷冽,言語間便可見天子之氣,自然也是敵手。”

步輕塵微怔,依是言笑着贊賞道:“你果真是耳清目明,未曾有一絲懈怠。”

“那可不?”霁月不屑地挑眉,眉目轉盼間清越流光,似是月宮的仙子。天籁般動聽的聲音,卻是偏偏說出別扭難聽的話來,“我可是不聾不啞,自然什麽都清楚。”

“是是是!”步輕塵連連贊譽,撫掌輕笑道:“那你不妨說說,罹是如何樣人?”

半晌,霁月仍是無言。步輕塵等得有些急了,凝見她沉思的模樣,不禁戲谑道:“要考慮這麽久?你們相處,算來也有一年時日,總不會一絲了解都……”

“老謀深算!”

霁月存心打斷他的話,倏地就開口篤定道。步輕塵一滞,沒聽明白她話語間的含義,不知覺低低呢喃,質疑道:“老謀深算?”

“嗯。”霁月眨眨眼,卻是又突然換了稱謂。“公子亦是表面性情溫和,然精于謀算,心中隐忍,又有七星相輔。只是,心中挂念過多,不應是真命天子所為,心事荒蕪,自然是有些蒼老之意。所以,就算他一個老謀深算吧!”她不以為意的嘆息,自覺說的都是實情。

“哦?”步輕塵啞然失笑,瞳眸閃過一絲計量。“你怎知他挂念過多?”

作者有話要說:

☆、沉院之女遭擄掠

世事無常,罹定然想不到,霁月對他已是用心至此。她一個輕輕巧巧的老謀深算,聽來便是耐人尋味。然那解釋,卻是字字锱铢,未嘗有一份錯失。

“他在意你,在意葉闌先生,在意青韶王妃,在意離王,當然還有洛塵居的那位,至于其他,我便不一一細數,這些人在公子心中都有一定的分量,若是有那一日,敵手挾持了其中一位,你敢說公子不會将天下拱手相贈嗎?”霁月定定的望着步輕塵,此般言語,說來輕巧動聽。

“那你為何不走?”步輕塵忽的反問。

“我?”霁月詫異的望向他,微愣,方才明白步輕塵言語所指,這才清淺笑道:“我自不是他在意之人,即便被人挾持,我也定有方法逃脫,除非是我不願。”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困住她。

“呵呵,是嗎?”步輕塵不可置信的凝着她。霁月只是不語,倒也不出言反駁。

不一會兒,門外便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步輕塵卻是不避不閃,只顧自喝茶。小玉推門而入,望見步輕塵在此,倒也未見驚訝之色,這些日子,步輕塵時常來訪,小玉撞見的次數多了,便也不再見怪。只霁月叮囑不可亂說之後,便乖巧做她的小丫頭。王府內,倒是也沒有過多的流言。

“主子!”小玉微微俯身恭敬喚道。霁月凝她一眼,側過頭,只聽她緩緩道:“笙香居的盈兒姐姐過來了。”

霁月聞言一驚,這個時辰盈兒怎麽來了?

“讓她進來!”霁月依是淡淡說道。步輕塵早已接了她遞過去的眼色,隐身進了內室。

“是!”小玉躬身應下,轉身離去,馬上就帶了一位身着翠綠色大丫頭服飾的盈兒走進。

“奴婢見過側妃娘娘。”盈兒俯身恭敬行禮。霁月已是眉眼微阖,一副倦怠的姿态,只懶怠地揮揮手,盈兒這才起身,捧上手中的圓木托盤,做上前一步,溫和笑道:“娘娘,這是我家王妃親手做的雪玉糕。原本是送給洛塵居的那位主子,可是剩了些,奴婢就想以往娘娘待奴婢好像親姐妹一般,就斂了些好的給娘娘送來,還請娘娘不要嫌棄才好。”

“呃?”霁月故作詫異微笑,卻仍是取了一塊放入口中細嚼慢咽起來。唯有眼前一襲翠綠色衣裳的盈兒,始終瞳眸微眯,未曾擡頭看一眼她。只是當她将剩餘的半塊放回托盤中時,心口才咯噔一跳。似是往日裏一些珍貴的東西,突然丢失了一般。

“奴婢告退!”盈兒并未過多停留,小玉亦是極快地退了出去。

“你吃了?”步輕塵望見桌上顯眼的那半塊雪玉糕,心下猶疑。

霁月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你明知……”他心口一痛,那丫頭的話明擺了是挑釁,她竟然還是中招。

“這是公子希望的,我做就是!”霁月忽的啓唇輕笑,只那笑孤寂蒼涼,仿若荒漠中只獨此一人行走一般的絕望。她微頓,依是淺淺淡淡說道:“來擄我走的人應是漢霄的太子殿下派來的人吧!公子若是不想我走,定然有的是辦法讓我留下。但他要我走,所以送來了這雪玉糕。”這裏面,怕是軟禁散之類的吧!

“不……”

“不是嗎?”霁月不以為一般輕笑,“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這雪玉糕點中的藥,怕是要我無力反擊的吧!可是,公子卻是忘了,我本就是手無寸鐵之人,能夠做什麽抗争呢?”況且,如今她已是惜命之人,斷不會妄自沖破阻力。

“你這又是何必?”步輕塵頹廢的跌坐回椅子上,長長地嘆一口氣,盡是惋惜。“你若是想走,天地各處,哪裏容不下你,為何一定要呆在王府,而今去了漢霄那極寒之地,你又是怕冷之人,這可如何受得了?”

“你怎麽知道我怕冷?”霁月擰眉,定定的打量着這俊逸的男子。他這般潇灑無羁,随性如風的男子,竟是心細至此麽?

步輕塵聞言一滞,面色稍顯尴尬,依是朗聲道:“我見你常常穿的許多層,即使天氣晴朗,也未曾穿過薄衫。想來,你是怕冷的。”

“謝謝!”霁月凝着步輕塵俊逸的眉眼,倏地說道。

“謝什麽?”

“謝你關心我啊!”霁月勾唇微笑,鮮少有如此注意她細節的人了吧!

“這就算是關心了?”步輕塵盯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恩恩!”霁月重重點頭。

“你走吧!”霁月忽的開口道。

“那可不行!”步輕塵不容置疑的拒絕,“我來就是保護你的,怎麽能說走就走呢?”

霁月聞言不禁失笑,遙遙他的手臂,佯作天真模樣,呆呆問道:“那你……準備好和來人一場惡鬥了嗎?”

步輕塵幽深的眼瞳掃她一眼,面露不悅之色,轉過身擡起雙手握緊她的肩膀,沉聲道:“霁月,你以為是罹讓我來的嗎?不是!是我自己要來,我想最後一次問問你,是走還是留。若是你想走,想要自由,我會拼盡全力放你出去的。漢霄北域不适合你。”

“怎麽會?”霁月擡起手指,一指一指的掰開他的束縛,別過眼不敢去看他的眸子,故意戲谑一笑,“你這樣,不怕有人看到打翻了醋壇子麽?”

“霁月,我是認真的!”

霁月轉過身,仰起頭對上他灼熱的視線,半晌不能說出一句話。

他是認真的,她又何嘗不是?決定了的事,怎會輕易更改?

“輕塵!”霁月忽的輕柔喚道,這是她第一次直接的開口喚出他的名字。以往,最多不過是一個輕塵公子,唯有今日,突然覺得再也見不到了一般,這才直截了當的叫出口。

步輕塵一滞,沒預料霁月會突然換了稱呼,又是親昵至此,當下,竟是不知說些什麽好。

霁月心下一橫,早已望見夜色下在外面盤旋的墨影,終究是不能繼續耽擱下去,這才忽的繞道步輕塵身後,定定的望着他,卻又一步步向外退去。步輕塵大驚,急忙喊道:“你要幹什麽?危險!”

然而,什麽都來不及了,那些墨色身影,均是蒙面高手,望見霁月向外走,似是突然間收到召喚一般,齊刷刷沖霁月而來,縱是步輕塵有千萬般本領,依是敵不過那些人的速度,更加談不上稍作周旋。

步輕塵拼盡全力飛身上前,又極快地抽了腰間軟劍,劍尖直抵沖向霁月的那人虎口,霁月錯愕間,鮮血已然灑了一身,純白的衣衫似是繡了幾多耀眼的紅梅。她倉促轉身,就要阻止步輕塵再度揮劍,卻是什麽都來不及了。

她無法使用內力,仿佛如同無法阻止步輕塵是一個道理。

一衆的黑衣人很快便将步輕塵圍在中心,高手對決,劍影飛舞盤旋,霁月幾乎看不清那一個才是步輕塵的影子。然那打鬥聲依是輕巧,怕是出了這座院落,再無人知曉。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霁月沖着人群中的那道玄色身影低低喚道。她的聲音不大,卻是足夠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得真切。他們此來并不是要她性命,他又何必如此當真?

然而,此般情形,又怎麽可能停下手中刀劍?勢要死傷不可。

霁月從不知道步輕塵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數人将他圍在其中,亦不見他有絲毫落敗的跡象。也罷!她暗暗嘆息,只要他無事便好。

卻不料,十幾個回合過後,步輕塵陡得就退敗下來,竟是再無還手之力,只是一味的退守,甚至,防不勝防,不多時,身上便多了幾道傷口。霁月凝見那血液飛濺,十指緊握成拳就要發力之時,步輕塵已然被擊倒在地動彈不得。她剛剛要使用輕功飛身上前,卻是突然驚覺渾身上下竟是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

“軟禁散!”她低低道。她竟是忘了這麽一回事了!

那些蒙面黑衣人,倒是不也過多理會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步輕塵,攜了霁月便飛身離去。

霁月懵懂清醒之時,已不知身在何處。她艱難地睜開發澀的雙眼,映入眼簾卻是奢華旖旎的場景,雖然室內之物寥寥可數,頗顯冷清,并未有多少裝點之物,一眼望去卻依是清曉,這房子的主人定是豪華闊綽之人。

她撐起手臂,想要坐起身,終于是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到底是軟成一片,重又躺倒在床上,唯有外廳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只聽得一聲頗具磁性的聲音沉沉問道:“她的身體如何?”果真是行将就木之人了嗎?

遠遠的一個側臉,根本無法看清樣貌,唯有堅毅的棱角和薄唇緊抿的姿态,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似乎那人遠遠高在九天之上,不可觸摸。然那瞳眸微眯,微卷的眼睫垂落下一道彎曲好看的剪影,似月牙兒一般美好。

地上恭恭敬敬跪着的人老者,早已顫栗不停,卻仍是強撐着回應道:“啓禀殿下,這位姑娘身子虛寒,只要好……好生調養,即可……”

“即可什麽?”霸氣冷冽的男子早已是急不可耐,登的站起身,走至那老者面前,就拎了他的衣領,迫使他站起身,對上他的雙眸。“還不快說!找死是不是?”

“回……回殿下,這位姑娘身子虛弱的緊,須得到四季常春的南國之地好生調養,如此才可多延些時日……”

“你說什麽?”他登時大怒,随意丢棄了那男人在一旁。那老者見此情景,趕忙匍匐跪好,不敢有絲毫懈怠。只愈發恭敬地垂下腦袋,仔細補充道:“但這位姑娘,體格特殊,卻是老臣平生未見,興許……興許還有回天之力。”

鳳莫邪沉吟良久,心中恐慌到底是平複一些。這才擰眉打量着地上跪着的老頭,輕哼一聲,“如此說,她便是去不得我漢霄了?”

“不不不!”那老者連連搖頭,“去得去得,自然是去得。只是……路途遙遠,老臣恐怕這位姑娘的身子受不了颠簸。”

鳳莫邪正欲再說什麽,霁月亦是屏息聽得真切,卻是耐不住喉頭一陣腥甜,撫住胸口輕咳兩聲,落于地面之上便又一小片血污。

她兀自望着那攤血跡出神,廳外之人卻是早已急速走來,輕輕攬着她的身子輕斥道:“怎麽醒了也不叫我一聲?”

叫你?如何叫你?難不成我還應慶幸是你擄我來的麽?

霁月兀自覺得好笑,剛要翻一個白眼,鳳莫邪已然叱令外面的那位老者走進來為她把脈。霁月避不開,只能任由他去。

良久,那老者方才弓着身子恭敬問道:“姑娘先前是否用過奇珍良藥?”

霁月微微點頭,眼眸微眯,未有幾分興致,倒是鳳莫邪依舊揪了那老者,冷厲的眸光瞥向他。那老者心下惶恐,當即徐徐道:“姑娘雖是身子虛弱,五髒俱廢,但身體內始終有一股氣力支撐着,自此,才沒有大礙。”

“可是雪蓮?”鳳莫邪突兀道,深邃的瞳眸難得泛了幾縷光芒。

“雪蓮……”那老者低低呢喃着重複,微愣,方才恍然大悟似的想起,“雪蓮!是的殿下,若說這世間仍有一物可保這位姑娘性命,便是雪蓮無虞。”

“殿下……”霁月倏爾低低喚道,她本是不得不窩在他的懷裏,然而此刻仰起臉來對上他冰寒的雙眸,兩人相視而望的姿勢竟是暧昧異常。霁月複又望一眼地上跪着的老者,鳳莫邪這才揮揮手,示意那老頭趕緊出去。

“咳咳咳……”霁月到底是劇烈咳嗽起來,素白的手指撫在胸口,嬌弱的身子卻是始終沒能脫離鳳莫邪的懷抱。

她用力直起身子,一口鮮血猝不及防間便噴湧出去,血液飛濺,染紅了鳳莫邪的衣角。然他卻是熟視無睹一般,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愈發的擁緊了她單薄的身軀,霁月掙脫不得,終于是放棄,安安靜靜的靠在他寬闊的懷抱裏,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有什麽話慢慢說。”鳳莫邪取了手絹替她擦拭幹淨嘴角的血跡,眸光輕柔。

霁月沉靜的眯着眼,耳邊是鳳莫邪清晰有力的心跳聲,不似青陽哥哥的那般,偶爾會尋不見蹤跡,擾得她心神皆亂。她可以清楚的确認他是一直都會在的,只可惜,不是她期望的那個人。

“輕塵怎樣了?”若是他當真受了重傷,可讓她如何是好?平常鬥嘴慣了,卻是從未料到會有這一天,他因她而受傷。滿顆心都是暖的,都是痛的。

輕塵?

如此親昵嗎?鳳莫邪忽的生出不耐煩的心緒,只是望見她蒼白的面頰,到底是生生忍住,輕道:“那日受了劍傷,不日就可痊愈。”

“可是,我記得我暈倒了,他那麽厲害怎麽會……”

“他中了毒。”鳳莫邪不忍的打斷她,“已經派人把解藥送去了。”

“你要帶我去漢霄國。”她語氣清淡無謂,卻仍舊閉着雙眸,長長地雙睫垂落,沁着細細地水珠。她累了,突然就覺得累了。

“嗯。”鳳莫邪輕輕應下,擡起手拭掉她額角的虛汗,心口的疼痛感清晰可見。還從未有一個女子令他如此憐惜,方才如此驚慌,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因為……

鳳莫邪突然就不敢想下去,他從未如此的害怕過真相。從來,所有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唯有此事,他不想看見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流光偷換佳人碎

“全無餘地?”霁月虛軟道。這身子酸軟的厲害,竟是一絲一毫的力氣都用不上,仿佛剛剛才舟車勞頓過一般。

“對不起……”

霁月聞言一滞,顯然是在意料之中,卻依是沒有睜開雙眸,只虛弱道:“你不必向我道歉。既然要走,你答應我一件事可好?”微頓,她又小心補充:“只一件。”

“你說便是!”

“讓我最後見一次錦王。”

只是見一面而已,權當了了她最後的心事。

鳳莫邪長久無語,末了,終究是沉沉的嘆口氣,道了聲“好!”

霁月确認了他的答複,勾了一邊唇角,牽扯起一個微笑,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然她卻不自知,那笑容苦澀至極,難看的緊。映入鳳莫邪的眼簾,又是另一番苦澀的味道。

鳳莫邪不知何時離去,霁月醒來之時,床側之人的一襲白衣驚得她險些尖叫出來,微愣,慌忙坐起身撲進那人懷裏。

依是素衣墨發的男子,遺世獨立,不受一絲塵世的沾染。他小心翼翼的揉揉懷中女子的腦袋,發絲輕繞,連同他的心也一同攪了進去。

霁月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身,一句話不敢開口,她不能确定鳳莫邪的人是否就在隔壁,如此,能夠依偎在青陽哥哥的懷裏,也算是難得的安全了吧!

過了許久,霁月方才脫離開青陽的懷抱,兩個人拉開了一些距離,她仰起頭,方才凝見青陽一張一合的唇畔,似嘆息一般劃過幾個字眼。

對不起……

對不起!又是這三個字!霁月凝着青陽薄涼的唇畔,良久回不過神來,鳳莫邪那一聲對不起,已然勾起她所有的警惕,而青陽哥哥這一聲,似是一掌将她擊向不可測的深淵。

霁兒,對不起。

他反反複複便只有這一句話,深夜中,霁月清晰地望見青陽黑亮的瞳眸,滿目的愧疚疼惜,甚至,溢出來的寵溺。

霁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青陽緊緊地擁着懷中女子,深色的眸子滑過各異的神采。似是懊悔,亦或深深地疼惜。然而當他凝向窗外的幾點星火之際,平波無瀾常年來皆是冰寒一般的眸子卻是清澈的閃過陰狠,然那狠絕一閃即逝,便又化作深深地無奈。

霁兒,對不起。從此以後,就讓我好好的守護你,再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即便是你自己……也不可以。

清晨初曉,細碎的光線灑進屋內,一早便有一衆的宮女走入,整齊有序的準備好飯食,霁月早已梳洗完畢,望見那些恍若隔世的熟悉服飾,所有的不清晰登時有了解釋。

宮女!那她豈不是在皇宮了?

她抿唇失笑,還真是可笑呢!不過,這鳳莫邪倒真是聰明的緊,這一處地方是常人極難想的到的地點,更何況是青陽哥哥。

青陽哥哥原本入世時間就不長,能夠找到此處不知是廢了多大的勁呢!至于步輕塵,有公子還有綠兒,總是會性命無憂的吧!

她依是簡簡單單的便衣,素白的衣衫,腰間一根細長的絲帶輕纏,愈發顯出纖瘦的腰身來,一頭墨發懶得梳理,她又不喜歡別人擺弄與她,到底是直直垂落。進來的一衆宮女,各自做着事,倒也不多喧嘩。

她們将飯食擺好,便有一個似是領頭的宮女走進內室,看那般架勢,應是替她收拾床上被褥無虞。

霁月猛地站起身來,緩步走至那宮女身前,輕聲質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她聲音低啞,卻仍是清楚地落進那宮女的耳裏。那宮女本是低垂的眼眸,卻依是聽聞霁月的話後,渾身一顫,這個女人竟然有不怒自威的本事。然而,不過一瞬,複又恭恭敬敬說道:“回姑娘話,奴婢等全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還伺候姑娘。”

那宮女言語間盡是不卑不亢的意味,哪裏是一個小小宮女應有的姿态?

霁月瞳眸微眯,斜睨她一眼,複又坐回梳妝鏡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長發,不輕不緩道:“那你便收拾吧,只是……還請替我轉告皇上,這皇宮自是困得住我,宮牆甚高,縱有輕功也未必如意。但……”她倏地頓下,沖那邊站着的衆人揮揮手,這才輕道:“也要我甘心留下才是。”

那宮女聞言一滞,低垂的腦袋有一瞬的猶疑,卻終是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若不是她心甘留下,這皇宮根本一日都留不得她。

當真是狂妄的女子,那宮女微勾唇角瞳眸閃過不屑,只是腦袋低垂,不被霁月發覺。

溫軟床榻上的被褥被一雙纖細的手掀開來,只見一朵耀眼盛開的紅梅安安靜靜的躺在上面。那宮女收拾被褥的手指一頓,幾乎站不安穩,血跡已幹。

寧靜的仿佛一根針墜落都能聽見聲響的房間,霁月幾乎是清澈的聽見她陡然變得急促的呼吸,只陡得勾了一邊唇角輕笑,連回眸一望都不曾。

鳳莫邪莫名的對不起,甚至青陽哥哥都是那般懊惱的神情。她不是傻子,四肢酸軟,用不上一絲的力氣,怎可能全是軟禁散的效用?她雖是全無半點記憶,更無人事經歷,可是那疼痛疲憊卻是真切的。

鳳莫邪!終有一日,我要你不得好死!

霁月在心內暗暗發誓,撇過眼望見那宮女抱了被單出門而去的背影。

她尚不知她到底是住在皇宮裏的哪一處,問及那些宮女,卻是各個緘口不言。只那訪客來得倒是快了些。

“南宮蒼夜。”霁月望着對面坐着男子輕輕微笑,蒼白的唇愈發襯得她弱不禁風起來。此刻,只能依偎着靠椅,方才多了些力氣。只那笑容,卻是蒼白苦澀。

“你是第二個會直接叫朕名字的人。”錦衣玉帶,只是卻是并未着那一身龍袍,倒也算得上是普通的貴公子模樣了。

霁月勾唇淺笑,未作回答。對面的男子仍舊是那副平靜溫和的模樣,只是對上那雙眸子,卻是平靜得讓人心驚,恍如一潭死水,不肯接受清風拂過一絲一毫的波瀾。

那般俊逸的臉龐,和南宮蒼罹相比,倒是真的有幾分相似,只是南宮蒼夜卻是平白多了些冷澀的味道。不同于南宮蒼罹的冷漠,他的冷,似是絕望無所寄托一般。

“我想知道我在這裏住了多久了?”霁月睨他一眼,并不想糾結第一個對他直呼其名的人是何方神聖?

南宮蒼夜似是會料到她如此發問一般,只溫和笑道:“一天兩夜。”

這麽說,她被擄來便不過是前天的事了。

南宮蒼夜似是無視她的沉默一般,顧自站起身,踱步到一旁負手而立。“你可是想知道,為什麽你會在皇宮?”

霁月一滞,凝着他長身玉立的背影,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可是……”南宮蒼夜薄唇微抿,眸光似是要越過重重高牆,飛至天涯之外一般。“朕只能告訴你,別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說罷,便徑直向外走去。

“等等!”霁月忽的喚住他,他來去匆匆,竟只是為了說這一句話給她聽嗎?“到底是誰……是你還是鳳莫邪?”

南宮蒼夜急速行走的身形倏地一頓,手掌緊縮在寬大的袖筒裏,青筋凸露。他唇角泛起荒涼孤寂的笑意,似乎那絕望早已深入骨髓。然他的聲音依是溫和動聽,充滿磁性。“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明明尖銳冷冽的話,出自他的口卻是轉換了另一種味道,只是,多麽誘人多麽美好的聲音,也改變不了它是實質。

“南宮蒼夜,你給我站住!”霁月猛地站起身,厲喝道。

她從未如此動怒,猛力站起的身子幾乎站立不穩。“你是皇上,他是漢霄太子,如此,你們就可以如此耍弄與我嗎?你太小看我了南宮蒼夜!”微頓,霁月方才一手抵住桌子以便身子平衡不致跌倒,另一手卻是伸出食指直直指向他的鼻尖,狠狠道:“若是讓我知道,這件事與你有關,我定要你萬劫不複!”

南宮蒼夜聞言,渾身一顫,瞳眸緊縮,只下一瞬又恢複平常,依是那平平淡淡的眸子,似乎世間所有皆不為他所動。

他緩慢的轉過身來,仿佛一時間又不着急離去了。對上霁月滿目的怒氣,依是溫溫軟軟道:“我不在乎。”

不在乎生死,不在乎萬劫不複。或者,是不在乎她的徹骨恨意。然他突然換掉的稱謂,霁月卻是沒有發覺。我,或是,朕。其實是不同的吧!

霁月卻是不容他有絲毫的喘息機會,暗暗運力,極速的飛身上錢,手指化作尖銳的利刃,狠狠地鉗住南宮蒼夜的脖頸,令他喘息不得。

他的性命,與她掌中,不過瞬息之間。

南宮蒼夜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間飛身上前,而且那般迅疾如風的速度,他竟是從未見過,更加無法談及絲毫的防備之心了。仿佛是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識道,這個女人生氣了,而且,她的怒氣他完全掌控不了。怕是那人……亦是。

這一刻的霁月再不是那個溫婉柔弱的女子,她的櫻唇再不複之前的蒼白柔軟,不過一瞬之間,便是胭脂雪的明媚。是那般妖嬈妩媚又狠戾絕殺的女子。南宮蒼夜靜靜地凝望着她,忽然就覺得,如此死在她的手裏,算不算解脫。

她輕輕蹙眉,殷紅的雙唇一張一合,一字一句道:“不在乎?哈哈……”她忽然朗聲笑道,聲音尖銳刺耳。霁月凝見南宮蒼夜眸中的詫異,這才幽幽道:“很好奇是不是?現在,你的命就在我手中,只要我輕輕一動,你連下一刻的太陽都看不到!是不是很想知道為什麽?嗯?”

“哼!”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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