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五回:…… (20)

什麽時候需要一些什麽。

霁月仰起頭,終是帶有微微的刻意撒嬌道:“若是霁兒實在不行了,青陽哥哥就帶我回去好不好?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她說着,忽的腦海裏靈光一閃,乍然提高了分貝道:“就去墨離畔好不好?”

“好!”到底是苦笑着應下。青陽小心的擁她入懷,仔細道:“只要霁兒喜歡,去哪裏都好。到時,我們就在墨離畔住下,任誰都不可以打擾。”

“嗯嗯。”霁月窩在他懷裏重重的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直待門外響起女子輕巧的腳步聲,青陽方才飛身離去,霁月也懶怠得作假,只懶懶的靠在床邊,看不出起身了多久,還是一晚不曾入眠的情景。

霁月有一眼沒一眼的瞧着夢玲收拾本就一塵不染的房間,說來不過是新換了溫熱的茶水和幹淨的布巾。

“霁月姑娘,這可是那人落下的?”不知何時,夢玲已是走到她跟前,手中折扇“啪”的一聲展開來,卻是一幅幹淨簡潔的山水圖。題字落在右下角的位置,距離的有些遠,她不曾看清,只慌忙間睨向夢玲,急急道:“你……”她怎麽竟是忘了?這裏可是太子府,依照夢玲的脾氣,怎可能全不知青陽哥哥陪伴她一整晚的事?

她不自覺的伸手去拿夢玲手中的扇子,想要距離近些以便看清楚,是否果真是青陽哥哥的字跡。只是已是過去多年,當年青陽哥哥不過十歲,筆法已是老道輕熟,只不想這十年光陰過去了,她能夠依舊認出青陽哥哥的筆跡來。

只不待她觸到那柄折扇,夢玲已是迅速将它收回,眉眼間盡是意料之中玩味的笑意。

霁月瞬時明了,這扇子不過是夢玲用來試探她,而她倒是真真的愚蠢了一回。依照青陽哥哥的性子,豈會如此大意不告知她一聲,只等着旁人拿來作為他來過的證據。

“你想怎樣?”霁月睨她一眼 ,一整晚不曾入眠的困倦之意頃刻不剩一分。

夢玲看她那般嚴肅的模樣,一張絕世傾城的小臉難得緊繃住,竟是讓她有些不習慣起來。這般想着,已是呵呵笑出聲來,複又将折扇合上,不停地擊打掌心,邊又笑道:“自然是未想怎樣!”說着,她忽的緊盯住霁月,眼眸一閃而逝的光澤,“我只是好奇,這麽好的機會,你怎的……嗯,為何不走?”她為她拖延了一整晚的時間,甚至于這段時間已是足夠她離開泾陽城,這女人竟是……

霁月見她這般對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樣,心頭不禁駭然,她無法确定夢玲到底知道多少。如此,只能暗暗平靜下來,淡淡詢問道:“你希望我走?我若是當真走了,你可是拖不了幹系。”

“那又如何?”夢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以為意笑道:“我們各取所需。”

她說的不算隐晦,霁月自然聽得分明。昨夜她得以與青陽哥哥呆了一整晚的時間,卻是因為青陽哥哥應了她什麽事才對。随即想起數年前呆在霁月山莊便已知曉的秘密,有關漢霄國太子殿下貼身侍女的秘密。

只那時并未覺得終有一天可拿來作為籌碼或是交換,畢竟,此等秘密,說來動聽,不過是因為鳳莫邪本人不曾細細探究,或是不曾在意而存在。若是當真用心之人,稍稍用些心思,便絲毫算不得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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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倏地擡起頭,音色低沉,卻是清晰明了的質問,“你要他為你報仇?”

“是!”夢玲答得幹脆。

“為什麽不是別人?”霁月急急追問,若非良好克制,只怕已是走至夢玲面前,手指鉗了她的脖頸,只為要一個如願以償的結果。

她其實從來冷冽刻薄,不過是偶爾遮掩,只這一刻未曾如願而已。

“你既癡念與他,下不去手,又何必找來一個無辜的人,到最後,豈不是多一個人做你們的陪葬?”霁月急急道,心下已是難得淡定如常。

夢玲卻是望着她緊蹙的眉頭,倏地笑了。眉眼彎彎,眼角眉梢皆少了平日裏常見的尖刻,只覺得她也不過是個溫婉良善的女子。可那笑分明諷刺了些,傷人了些。

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她凝住霁月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因為……他願意。而你,那麽好的機會,為何不走?此等良機,只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是!這世間萬物,萬般規律常法,都抵不過一個願意。霁月斂眸,仿佛喉嚨被什麽東西卡住一般,生生的說不住一句話來。末了,方才低低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作者有話要說:

☆、情根深種燈花傷

霁月無暇去看夢玲的反應,自然不知她話音落地後夢玲頃刻便收起笑意,眼眸一閃而逝的悲涼。那樣深切的悲痛和絕望,是對這世間再無幻想的呈現。只她未曾看見,如此,便也只是聽見夢玲退身出門時,最後的坦誠。“夢玲的仇人是西宮裏的額藍,姑娘不必多想。”

極輕微的吱呀聲,夢玲轉身離去,回到不遠處的獨居時,仍是不可抑制的想起昨晚那情景那聲音,還有那個一襲純淨白衣的男子。

夜未央,窗未掩。

她的功力不甚高超,落到江湖上也就能夠攔住幾個街頭流氓小混混,自然,直待青陽越過窗子,在她面前站好的那一瞬間,夢玲方才驚訝的發現,她已是動彈不得。

全身不癢不痛,只來得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倘或不是因為青陽主動開口說話,連同他落在地上的影子,她幾乎以為是鬼差來收她的魂魄了。

“我來與你做一筆交易。”對面直直站着的男子輕言開口,不追問任何事,開口便是簡潔明了,甚至不等她難耐的發出聲音,已經一指解開她的啞穴,只是身子仍舊溫軟,無法動彈。

夢玲素來不是笨拙之人,自然不會愚蠢到在此刻便尖叫求人救了自己性命。端看這位白衣男子的身形氣質,便是卓越不凡之人,偌大的太子府,只怕也是集合了一衆高手,方才能夠有幾分勝算。如此,交易便是交易吧!

“公子請說!”一樣低低的嗓音,夢玲配合的緊。

“替我保一人性命,我為你做一件事。”

夢玲眼眸一閃,迅速道:“霁月?”她說來猶疑不決,尚且不夠自信。那霁月姑娘是太子極為看重之人,且不說她本身就沒有幾日可活,只說她那般不聽話,說不準哪一日惹急了太子殿下,或者被那位小太子妃知道了情形,這性命可就是旦夕之間的事,哪裏輪得到旁人指點。而這人此般輕易說出口,更是要她不甚可信。

“是!”青陽微微點頭,淡淡道:“你只盡力即可,不需搭了自己前程。”

這般好?

夢玲不可置信的盯住他,警惕道:“那你可知道,我需要你做些什麽?”

青陽聞言,莞爾笑道:“不過一命抵一命,你替我保命,我為你舍命。”

“你有幾成把握?”夢玲謹慎的盯着他,心中說不出來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她只知道,她別無選擇。如此,已是難得兩全的做法。她的手上可以染上無數人的血,只那個人,她須得讓她與她沒有一丁點關系的消失在這個人世間。

“而我,為何要信你?”夢玲追問道。無論如何,這樣清冷出塵的男子,太不像是會手染鮮血不動聲色之人。至少,她足夠覺得,他應當是幹淨的。

青陽卻是聞所未聞一般,悠悠然坐在桌旁,輕手端起桌上的茶盞,骨骼分明手指輕輕撩撥,茶水伴着綠色的茶葉頃刻便在掌心形成微妙而又浩瀚的旋窩。他食指微勾,一滴渾濁未名的茶水在空中急速飛移,下一瞬,便越過夢玲微張的粉唇,抵金她的喉嚨。

她吞咽,頃刻間,所有體力恢複如常。只聽他無謂道:“你只說你要如何,我做到便是。”

“我要額藍死,且與我無關!”

“好!”

“你還未告訴我,你有幾成把握?”夢玲擰眉鎖住他,他的功力她确是親眼所見,可是西宮裏的那位主子,縱使她無羁仇恨深入骨髓,卻還是明了,殺掉一個人容易,要想做的幹淨卻是另一碼事了,尤其,額藍并非愚笨之人,不然她又何必拖了這麽些年。”

青陽重新拾起杯盞,将餘下的茶水一飲而盡。凝住窗外漸黑的景致,心頭微涼,輕輕道:“此事又何須把握?你只看得霁兒性命,你要的,我自然給你。”

透着燭火慘淡的光芒,夢玲幾乎清澈的望見青陽眸中的悲痛,心中洶湧而來的話險些脫口而出。

你愛她?

如果不是愛,怎能到了如此,為了她一人,殺人也變成最簡單的事!

那一晚,他提了多餘的要求,他說,他也許可以帶她走,如此,夢玲也能早一日大仇得報。

因此,她給了他多餘的時間。卻不想,霁月這個女人,竟然不肯走,白白耽擱了她一夜的周旋。

只是話到最後,還是不曾開口坦白。為什麽出現在霁月身邊的人,分明每一個人都可以為了霁月而替夢玲報仇,為什麽她偏偏選中了青陽,而不是旁人?

她不曾說出口的是:因為他适合。

別人對霁月,自然也是保護,可是沒有那個人,願意将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那是重過世間萬物的看待。那一刻,夢玲知道,她分明對那男子沒有半分相識,自然也沒有半分好感可言,卻仍是在頃刻間無比的嫉妒起霁月來。她不曾嫉妒過她的容顏和聰穎,卻是在這一刻嫉恨起有這麽好的一個男子對她傾盡一切的對待。

另一端的霁月亦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夢玲說的沒錯,此等良機,只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數名絕世高手混戰于太子府,如此難得景觀,自是百年難得一見,而最關鍵的卻是,其中未有一人是太子府之人。

他們似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卻是最終在接近目标之前相遇,如此狹路相逢,論勇者,不過是青陽哥哥選準了最準确的時機來見她。

即使青陽哥哥和夢玲同樣不曾多說,她卻是分外清醒,混戰之中的人必有霁月山莊的人,至于另外一路,卻是不得而知了。

就那般彼此糾纏,仿佛同是為了拖延時間。霁月不敢去想那目的究竟是為什麽。

不知覺間,她顧自出門,不知身在何處。只朦胧間似有一個粉色的團子沖撞而來,霁月躲避不及,只得硬生生的伸手去接,到底是勉強接住,垂首凝視懷中接住的人兒,四目相對之際,便被人一把推開。她身形不穩,只得跌了一旁的落雪之中。

粉色團子瞳眸一轉,一閃而逝的不忍,到底是狠狠地咬住嘴唇,轉身意欲離去。霁月手指冰涼,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指尖沾染了純白的雪花,仍是低聲道:“是霁月無禮,還請太子妃恕罪!”

那粉色團子聞言倏地停下步子,猛地轉過身,走至霁月跌倒的地方,居高臨下的凝着她,小臉因生氣而氣鼓鼓的漲起,雙手叉腰惡狠狠道:“你這個壞女人,搶走了莫邪哥哥,還在這裝什麽可憐?”說着,眼眸已是不受控制的濕潤,若非她死死地咬住牙,幾乎流下兩行清淚來。

“太子妃如此說便是錯怪霁月了。”霁月凝見她的委屈,只當作沒看到一般,丢掉手上的雪水,無謂的在衣衫上擦過,便撐着地面艱難起身,複又在望見小钰瞪圓的眼睛時,不輕不緩徐徐道:“霁月出現在黎錦皇城的宮殿本非自願,現如今被鳳莫邪帶來漢霄,太子妃以為霁月是開心的嗎?”

霁月遙望遠處天際,那是未受束縛的自由,然而纖瘦的手指撫向隆起的肚子,輕輕撫摸,苦澀的笑笑,“我亦有心愛之人,若非無奈,又怎會來了漢霄,寄人籬下看人眼色,連同腹中孩兒都只能殺了他來求得心中安定完全。”

她說來輕松,心事沉重卻是未加遮掩。

小钰本就是孩子心性,自以為霁月搶了她心愛之物,如今聽來霁月也并非自願,甚至于,霁月也有喜愛之人,心頭酸澀委屈早已不剩幾分。如此,只鼓囊着小嘴,不甘的嘟囔道:“你說的,好似莫邪哥哥一廂情願一般。”

霁月見她終是不再生氣,也丢掉了太子妃的身份架子,這才溫婉道:“小钰,是你想多了。鳳莫邪并非困倦金絲籠中的鳥雀,他帶我來,只不過是利用之心。”

“霁月姐姐……”小钰急急喚道,卻是在開口之後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她原本也不過是個涉世入深的小女孩,凡事随心,任性而為,此刻聽出其中誤會重重,自是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小钰方才嗫嚅道:“霁月姐姐,對不起!”她的聲音微不可聞,霁月聽來幾乎無法分辨她具體說了些什麽,只是看得口型,知曉她是在道歉。

“無事!”霁月無謂的笑笑,方才跌落雪地,到此時又受了太久風寒,若非刻意壓制,她幾乎撐不住。偏巧小钰正好奇地摸向她的肚子,顧自嘟囔道:“這裏面有小嬰孩嗎?她以後會和姐姐一樣漂亮麽?”

霁月無奈的搖搖頭,小钰怕是并沒有注意聽她講說,她根本就沒有打算要這個孩子。

“小钰。”霁月輕聲喚她。

小钰擡起頭,對上她虛弱無力的眼眸,用力地眨眨眼,道了聲好。霁月自被小钰沖撞便已經知道她們是身在太子府後花園,跌落之時,她手上沾染了純淨的雪花,還有幹枯的枝葉,和剛剛長出就已頹敗的花骨朵。漢霄這等苦寒之地,倒是的的确确生長不出代表春天的光影來。

“去我那邊吧,可能近一些。”霁月艱難地開口,膝蓋隐隐作痛,不确定還有沒有足夠的力氣多走幾步路。她的身子向來受不得涼,如此和小钰不過說了一會兒話,已是受不了。

“好呀!”小钰乖巧的點點頭,并不曾多想。畢竟,她們所處的位置的确實距離霁月的居處近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莫邪續此情風月

然則這個選擇未必十分好,因了鳳莫邪正是冷着臉端坐在她的居處沒幾分耐心的等着她。瞧見她乍一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全然沒瞥見在霁月身旁矮一些的太子妃小钰,旋風襲來般便緊緊地将霁月攬入懷中,勒得霁月全身骨頭險些一同碎掉。可這聲痛還不及喊出口,身邊的小钰已是飛奔離去。

良久,鳳莫邪方才放開她,探了探她的脈象氣息,摸了摸她依舊微隆的肚子,這才重又輕輕地抱住她,輕輕呼出的那口氣劃過霁月耳側,惹得她幾是不能開口告訴他,他的小太子妃打翻了醋壇子,不知過會兒會弄出什麽亂子來呢。

“霁兒。”鳳莫邪擡手輕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頰,嘆息道:“你果然這般厭惡我麽?”

霁月素未見過這般的鳳莫邪,他素來張狂霸道,說一不二自信的很。現下這般模樣,倒似是在她這一處受了什麽委屈,自卑怯懦的很。

她一時間盡是啞口無言,然則不過這麽短短的空擋,鳳莫邪已是伸手毫不客氣的捏了捏她沒剩多少的肉的臉蛋,顧自自語道:“天下大定後的母儀後位,霁兒,我給你可好?”

霁月別過眼,心內劃過嘲諷的涼意。母儀後位?若是我要的是你的半壁江山呢?

可鳳莫邪不知為何,仿佛突然間懂了她所有的小心思,繼而敘敘道:“或是我們什麽都不要了,這天下就送了他。我們歸隐山林,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霁兒?”

霁月這回卻是正正經經的驚得一句話說不出來。這是她最極致的完美夢想。她從未同任何人說過,她常常會做一個夢,一個有關褪掉一切只留下輕松惬意的美夢。夢中是她想要的相陪。有時,她自夢中清醒,幾乎不能分辨那夢,究竟是夢,還是她一個人的臆想?

然而,她到底是不曾注意鳳莫邪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他不曾,甚而是不敢在她面前提及那個名字,他只敢說“他”,半分不敢說“南宮蒼罹”。天知道,他曾經多麽厭惡自己的姓氏,卻是遇見霁月之後,開始産生莫名瘋狂的喜悅,那種老天賜予的特權幾乎讓他忘乎所以。可是,這所有仍是不敵那一聲“南宮蒼罹”。

他鳳莫邪此生,唯有這一刻,挫敗的很!

“霁兒,孩子是無辜的。”鳳莫邪垂下頭細細地凝着她的眉眼,溫和道:“即便不是為了我,只為了傳承。好不好?”

他又說“好不好?”這般不确定征求的語氣,他鳳莫邪自從遇見她之後,仿佛突然間沒了一絲主見。霁月不是不明白他的特意隐忍不發,只擡頭迎上他的眼眸,仍是不輕不淡道:“太子殿下,你該知道,你阻擋不了我。”

“太子殿下?”

“太子哥哥!”

鳳莫邪自是無奈自嘲的,然則那一聲“太子哥哥”卻是出自驟然回轉的太子妃。霁月甚是鎮定的瞧着眼前的兩人,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她早些離開便好,怎樣解釋在這樣一個純真無畏的小姑娘面前總是無力的。

“小钰,怎麽了?”鳳莫邪彎下身,頗有些乏力問道。

小钰的眼眶早已蓄滿了淚水,可是初經情傷的她,仿佛突然間長大許多,淚水就那般含着,只死死地不讓它留下來。她咬着牙,高高的揚起頭,看一眼一旁的霁月,方才盯着鳳莫邪一字一句問道:“太子哥哥,你就那麽喜歡霁月姐姐麽?她有喜歡的人,你不知道麽?她在這裏,會有三個人都不開心,太子哥哥不知道麽?”

“小钰,你還小。”鳳莫邪略略嘆一口氣,餘下的話還不及說,小钰已是快速搶過他的話頭,目光堅定道:“小钰不小了,過了這個冬天,小钰就十三歲了。”微頓,又鼓起勇氣道:“我也可以為太子哥哥生一個孩子了,就像霁月姐姐一樣。”然而終歸是不經人事的小孩子,方才說罷,小臉已是紅彤彤的紅。

鳳莫邪無奈的笑笑,牽過她的小手在屋內桌旁坐下,霁月也一同跟了過去,只與兩人稍稍隔了些距離。她倒是要瞧瞧看,鳳莫邪究竟是怎樣寵溺愛護這個小丫頭的?

“小钰,你既要說你長大了,那我便一條一條說給你聽,好不好?”

小钰擡手拿着袖子抹了把眼睛,重重的點點頭,分明一副上斷頭臺的架勢。

鳳莫邪亦是不避着霁月,或是根本就是要說給她聽,瞧一眼無所事事的霁月,便對着小钰甚是直接道:“小钰,你問我可是就那般喜歡你霁月姐姐?”

“嗯。”小钰眨眨眼,眼眸裏沒了淚水,倒是好奇多了一重。可那一絲惶恐不安,仍是明媚搖晃的。

霁月大抵明白小钰的心思,就如同她最初的時候,明知道南宮蒼罹心中必然有所牽挂,可仍是不敢探究。那份想知道又怕知道的心緒,她太明白。目光不覺間有些心疼的投向小钰,略過鳳莫邪時,正對上他射來的視線,輕飄飄劃過臉頰,便聽見他沖小钰道:“是!小钰,我不敢講我這一生必定只喜歡你霁月姐姐一個人,可是這一刻,我的眼裏心裏只有她。你可明白?”

小钰的淚水瞬時便如泉水般嘩嘩的流落,霁月瞧着此情此景,甚是無措。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在她眼前稀裏嘩啦如此沒出息的哭過,她自小明白的道理便是,淚水悄悄一個人吞咽便好了,怎能讓旁人都看見,白白被人看低了。鳳莫邪分明是淡定的,甚至是無所謂的姿态,只接着自個的話頭繼續道:“小钰,你又道‘她有喜歡的人我可否知道?’”說着,鳳莫邪目光深沉的瞧一眼霁月,方才對着小钰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與她初次相見,我望見她看着那個人的眼神,我就知道。”

霁月即使再愚笨也該懂得了,鳳莫邪分明是借着小钰這一回事,在同她細細地表達心事。她這番竟不知是該感動,還是淡定一些恍若什麽都不曾聽到?

“那你還……”小钰說着,忽然頓住,貝齒緊緊地咬住嘴唇,知曉接下來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必問出口了。

太子哥哥明知道霁月姐姐有喜歡的人還如此癡心,她自己不也是麽?現在明知道太子哥哥有看中的人,心裏眼裏還是只太子哥哥一個人。

“小钰。”鳳莫邪長長地嘆一口氣,形容間竟似是過度勞累的情景。霁月略是晃了晃神,不及多想,他已是接着道:“你道霁月在這裏,我們三個都會不開心,可是不是的,她在這裏,我很開心。”

小钰的眼眸明顯是劃過劇痛,那痛感洶湧而來,是她完好的生命中從未有過的情景。她自小便被保護的極好,素未見識過凡俗男女的糾葛,這一刻,真相撲到眼前來,她險些嚎啕大哭,可正是這番痛徹心扉,方才将她猛地拉回現實中來,想起最本質的問題來。

小钰頂着方才劃過劇痛的眼眸,一板一眼糾正道:“我說會有三個人不開心,不是我們三個,是我和霁月姐姐,還有她喜歡的那個人。是我們三個,沒有太子哥哥。”

鳳莫邪明顯是一震,連同霁月都是驚詫不已。小钰在這将要大亂的天下經歷這種事,也不知是好是壞?

那一天鳳莫邪同小钰貌似推心置腹的談話,終究是無疾而終。他在小钰提及那人時便驟然變了臉色,變了臉色的小钰無力駕馭,連那份豁出去的勇氣也一同丢卻了。到底是一個小孩子。

只有件事,卻是莫名的很,自打那天之後,霁月連續許多天都不曾見到夢玲,連帶着青陽哥哥也沒了一絲訊息。青陽哥哥從離錦皇朝趕來,初來漢霄,必是有很多要事需要打理,多日不來見她亦算正常。況且,那日小钰離去後,鳳莫邪甚是卑鄙的逼迫她答應了他一件事,如此,青陽哥哥這幾日來不來也不甚要緊。只是夢玲,三個多月來便在她身側,此時突然不見了蹤跡,蹊跷得很。

霁月不知道的卻是,在太子府的一處隐秘的地牢裏,夢玲已被鐵鏈鎖了數日,身上殘破不堪,連那昔日裏清麗的臉蛋上也是血跡斑斑,一眼便看出是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過。只力道掌控的不大好,只狠狠地發洩,脾氣亂出一通,半分沒顧及眼前是個仍算是柔弱的女子。如此,便是夢裏哪日可能獲救,臉上那道深重的疤痕也是無藥可醫了。

霁月不難猜測,夢玲多半是被鳳莫邪囚禁起來了。畢竟青陽哥哥,沒有半分理由會傷了夢玲。那一晚,青陽哥哥與夢玲做了交易,自此,自是不會再去反悔。唯一可能,也就是當晚之事被鳳莫邪發覺,所以責怪與夢玲。

那一日,鳳莫邪心情甚好的來她這一處閑坐,霁月凝着他忽的開口道:“我附加一個條件可好?”

“你說。”鳳莫邪莞爾,當日他要她答應的法子本就有些過分,今日,她肯多要些什麽,正是他求之不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浮華一世轉瞬空

“讓夢玲回我身邊來吧。”微頓,霁月又是淺淺補充道:“我習慣她侍候了。”然則,補充的這句話說來終歸是有些心虛,鳳莫邪瞧着她,也不挑破她揪扯來的借口,只笑意愈發明媚,甚是爽快的道了一聲“好!”

是了,這三個月來,夢玲雖是呆在她身邊,負責的不過是看管的責任,何來的侍候?

當日下午,夢玲便衣着規整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只臉上的那條疤明晃晃的刺傷了她的眼。哪有女子不寵愛自己的容顏?這一次,竟是她害了她。

霁月垂下眼睑,沉聲道:“對不起,我不曾想到會是這樣。”他日,如有可能她必定求得綠兒為夢玲醫治。

夢玲別過眼不去看她,眸光冷冷道:“霁月,你可知道,我恨不得你去死!”

霁月一滞,随即淺聲道:“我明白。”是的,她怎麽可能不明白?一度,她是真的希望,那位洛塵居的主子死去。

這大抵是許多女子的劣根性,心底明明曉得那個人心裏沒有自己,可是無可奈何,便轉而盼望着,興許那個女子消失了,他便能夠看到自己了。

“你明白?”夢玲冷冷笑着,随即恍然明白一般,嘲諷道:“是!你當然明白,你愛的那個人不也是不愛你麽?不也是親手贈了你鞭笞一百麽?怎麽?疼不疼?你是不是覺着我還應當謝謝你,謝你救我出來,不!我恨你,恨不得你頃刻死了才好!霁月,你一定不知道前幾日他與我說過什麽?昨晚他又與我說過什麽?”

霁月定定的瞧着她,不必開口發問,夢玲已是瘋癫一般顧自站在一旁徐徐道:“前幾日,他喝得爛醉跑到地牢裏,傻笑着跟我說,他終于讓你答應了他,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只要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保住你們的孩子。”

“他告訴你了?”霁月頗有些驚訝的瞧着夢玲,心底劃過一絲莫名的感慨,鳳莫邪喝醉的時候想找的人竟是夢玲。哪怕話語間訴說的旁人,可是這一個念頭已不是那般簡單吧!

“他怎會一言一語都告訴我?”夢玲自嘲的笑笑,“不過我慢慢地誘着他多說出來一些罷了。說來,我真是從未料到他會如此,竟是以那樣的方式逼迫你同意。”

霁月聽着,形容間不免尴尬,臉蛋亦是微熱惱人。那一天小钰離去後,他不由分說就将她打橫抱起壓在溫軟的床榻上,手指極快的挑開她腰間的束縛,将頭毫不客氣的埋進她的脖頸裏啃咬。霁月當時便是懵了,乍一反應過來便是抗拒,不想鳳莫邪倒也配合,只可惜,全身配合的不過那個腦袋,整個身子仍舊固執地壓着她動彈不得。

他甚是沒有半分自覺的猶自開口道:“我可不是威脅你!要麽今日我要了你,要麽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你不許傷了這個孩子?”

霁月聽着甚是頭大,理了半天沒能弄清鳳莫邪的意圖。然則,不能坦白為人所知的卻是,這是第一次她與一個男子近距離接觸,以這樣暧昧的不得了的姿态近距離接觸。往日裏,她熱愛着青陽哥哥抱着她入睡,那般情景不過貪戀着幼時的那般安全感。她定定的瞅着鳳莫邪那張放大的俊顏,過了很久,方才後知後覺的翻了個白眼給他瞧,不是威脅麽?明明擺擺的威脅。

“不行!”霁月到底是果斷拒絕。

鳳莫邪一句話也不說,重新埋下頭吻過她的臉頰,甚是耐心地尋找着她的唇畔。霁月努力扭頭,方才沒有被他逮個正着。然則他的手到底是不老實了,劃過她的腰間幾乎要剝落她的衣裳。霁月到底是慌了,急忙道:“你許我想一想!”

鳳莫邪分明不予她考慮的時間,顧自數數道:“一,二,三!”數罷,便又順着她的脖頸一路下移。

霁月這回是徹底慌了,伸手用力地推拒,可是力氣到底是抵不過他,況且內力再是用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鳳莫邪悶悶地嗓音自上方傳來,“霁兒,我可是個正常的男子,你莫要如此折磨我?”

霁月頓時懂了,這便應了下來。她委實不敢冒着被他吃幹抹淨的可能,再者,一個月便一個月吧,一個月後在打掉這個孩子也是一樣的。

“那你可知道,昨晚他去見我又說了些什麽?”夢玲冰冷的聲音猛地将她拉回現實。霁月投過一個疑問的視線,夢玲便顧自開口道:“他知道你這樣聰明的女子,必然很快就會同他開口将我救出去。他與我下了毒,若我膽敢傷害你,他便會讓我受百倍萬倍的痛苦。霁月,他可是真愛你!”

若說心無感觸總歸是假的,鳳莫邪如此待她,帶着濃重血腥殘暴,卻又固執地待她。若她不過是個平常女子便好了,經歷過恐懼想要逃避的時光,便可以安穩的躺在他的懷裏,只享受他予她一個人的寵溺。只偏偏,她不是。她深切的感受着他的用心,他的霸道,但真心真意便顯得太少。腦海中盤旋過所有可能,到最後,也只是告訴自己,如若可能,終有一日她想辦法解了夢玲的毒便是了。

然她終歸是錯了。這世上,有些毒可解,有些毒,卻是無解。

一個月的時光眼看便要自指尖溜過,霁月暗暗盤算着青陽哥哥約摸便要來了,她的小腹日益隆起,偶爾她一人安靜地靠在床榻上,擡手輕輕撫摸,不自覺便有些恍惚的錯覺。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在這世間唯一血脈相連的骨血。可念及此,頃刻便又串聯起這孩子的來歷,眼中便是恨恨地模樣。

是她的孩子又如何,偏生也是他的孩子!

這一日,正是一月期限的最後一日,鳳莫邪已然接連很多天不曾來看她。夢玲偶爾極不情願的告訴她些最是流于表面的消息。

譬如,漢霄皇宮這幾日很是不安寧。本來鳳莫邪身為太子殿下,又是長子,論氣魄論能力皆是有目共睹,偏偏這幾日頻繁地遭人上折譴責。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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