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秦牧秋……”

于言自言自語般将這三個字珍而重之的念了出來。

秦牧秋走上前接過他手裏的獎杯,手指在底座的名字刻痕上摩挲着,緩緩開口道:“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麽我的家裏會有秦牧秋的獎杯,也許你還應該好奇,為什麽我會和秦牧秋的助理住在一起,為什麽我會和秦牧秋的父母一起看電影,為什麽我會對秦牧秋的角色那麽在意……”

他不知道是出于害怕還是出于緊張,并沒有擡頭看于言,而是一直垂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自己名字的刻痕上不知疲倦的來回逡巡。

“為什麽呢?”于言小心翼翼的問道,語氣像極了一個循循善誘的催眠師,讓秦牧秋即将宣之于口真相再也沒有退避的可能。

“我說了,怕你不信。”秦牧秋依舊低着頭。

“萬一我信了呢。”于言道。

秦牧秋依舊避開他的視線,将獎杯放回原處,然後背對着于言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是陳溪。”

“那你是誰?”于言問道。

“我是秦牧秋。”秦牧秋說完這句話,終于松了一口氣。那份在心口郁結多日的擔憂一下子蕩然無存了,于言信不信他都無力左右,他終于向于言坦白了真相。

秦牧秋就像一個交出了底牌的賭徒,贏面全賴于言的宣判。

于言沒說信,也沒說不信,而是問道:“所以之前在我家裏的時候,你為我們的交往定了一個所謂的期限,是因為這個嗎?”

“嗯,我不想騙你,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秦牧秋如實道。

“那你之前說不願意和我做愛,也是因為這個?”于言問道。

這不是很嚴肅的話題嗎?怎麽突然開始聊起了這個?秦牧秋原本緊張的不行的情緒,被于言神奇的發問帶偏了,又是轉過身哭笑不得的看着于言道:“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我很認真。”于言的表情的确很認真,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凝視着秦牧秋的眼睛道:“你不肯和我做愛,是因為這不是你的身體,你心裏覺得別扭。如果你只是想和我随便交往,不會在意這個,你之所以在意,是因為你愛上我了,對嗎?”

這家夥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秦牧秋原本準備好了接受對方的诘問和質疑,甚至做好了準備對方會把他當成精神病看待,可是于言壓根沒有對這個事實提出任何的疑問。

“也不全是。”秦牧秋倒是很誠實,同時帶着一點心思被人戳破的尴尬道:“這畢竟是別人的身體,沒有經過對方的同意感覺不太好。而且,對你而言也不太公平。”

“也不全是,就是說有一部分是?”于言對那個問題的答案似乎有些執迷。秦牧秋不是個過分扭捏的人,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于是低着頭嗯了一聲。

“那好吧,我信了。”于言道。

“啊?”秦牧秋有些驚訝。

對方信得太容易了,他反倒覺得不踏實了。如果于言提出追問和質疑,他反倒有餘地說服對方,可是人家除了詢問了幾個在秦牧秋看來無足輕重的問題之外,壓根沒提出任何的質疑,這就導致秦牧秋想要解釋和證明都無從下手。

重錘打在了棉花上,有種白費力氣的感覺。

“你怎麽這麽容易就信了?”秦牧秋問道。

“你希望我不信?”于言表情竟然帶上了笑意。

“也不是。”秦牧秋心裏有些不踏實,眼見于言毫不在意的又開始去看那些擺在置物架上的獎杯,心裏總有些隐隐的不安。

于言會不會在心裏壓根就沒信,只是不想和他争辯所以敷衍的說自己信了?要不然不該連一絲疑問都沒有啊,就連他爸媽和大喧都要懷疑的事實,沒道理于言單憑他一面之詞就信了。

“你還拿過這個獎呢?”于言指着一座獎杯問道,秦牧秋看了一眼已經不記得那座獎杯的來歷,于是沒有回答。于言又繼續把關注力轉移到另外一座獎杯上,開口道:“你拿這個獎是哪年?”

秦牧秋看了一眼那個獎杯,因為是個比較重要的獎,所以還記得時間:“前年夏天。”

“這麽巧,那年在這個頒獎禮上我拿了最佳編劇,但是我沒去領獎,要不然說不定能早點認識你呢。”于言說的很認真,語氣甚至帶上了一點遺憾,“最佳男主角,如果我在場的話,一定會注意到你的。”

秦牧秋判斷不出他話裏幾分真幾分假,心裏的不安更甚,于是開口道:“于言,你別這樣,你要是不信你就說出來,我可以向你證明。可是你這個樣子,什麽都不問,我……”

于言聞言回過頭,目光滿含着寵溺,秦牧秋對上他的目光,意識頓時有些卡殼,連心裏那點不安都暫時屏蔽掉了。

“我當然信,我為什麽不信。”于言道:“我又不認識原來的陳溪,從一開始我認識的人就是你,我吻的人我抱的人我做夢時候想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你,你是陳溪我愛的就是陳溪,你是秦牧秋我愛的就是秦牧秋,你明白嗎?”

“你做夢的時候還想過我?”秦牧秋的關注點也有點跑偏。于言挑了挑眉,嗯了一聲,耳朵有點發紅,可想而知這是個怎樣的夢。

秦牧秋見對方那副樣子,也後知後覺的猜到了那個夢的內容,于是不由自主的腦補了一下,随即便覺得自己剛恢複的心跳又有些不太好了。

“臉怎麽這麽紅?”于言伸手在秦牧秋額頭上貼了一下,感覺到他額頭上有細汗,于是有些擔心的道:“去醫院一趟吧,今晚好端端的突然發病,總得有個緣由,否則我連覺都睡不踏實。”

秦牧秋經他提醒才發覺自己手心也有些汗濕,但他知道這多半是由于緊張,和心髒沒有太大的關系。

“已經吃過藥了,我現在感覺沒什麽問題,再說晚上去很多檢查也做不了,明天再說吧。”秦牧秋道。

于言有些猶豫,但是仔細一想,秦牧秋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需要挂專家號才能得到好的反饋,于是只能将行程改到明天。

秦牧秋帶着于言去了樓上客房,房間是大喧剛收拾過的,本來打算給秦父秦母住,但是兩口子不願在這裏住,于是便空了出來,正好給于言住。

“這套睡衣是之前買的,洗過一次之後一直沒穿,我原來身高只比你差兩厘米,尺寸應該是合适的。”秦牧秋拿了一套深色的格子睡衣給于言。

于言接過睡衣,小心翼翼的問道:“不能和你一起睡嗎?”

秦牧秋聞言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緊張。

“什麽都不做,只是想和你一起睡覺。如果隔着一堵牆的話,我可能會失眠。”于言一本正經的道。

“那好吧。”秦牧秋把人帶到了隔壁自己的卧室。

他的卧室風格倒是讓于言有些意外,陳設和色調都很幹淨簡潔,與外頭的富麗堂皇完全不搭,冷不丁的像是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秦牧秋并沒有發覺于言的訝異,而是問道:“你現在要洗澡嗎?我剛才出了一身汗,想先洗個澡。”

“可以嗎?”于言問道。

秦牧秋一愣,意識到對方會錯了意,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現在要洗澡的話,可以先用隔壁的洗手間。”

“好吧,還以為可以一起洗呢。”于言擺出了一個十分失望的表情,抱着睡衣去了隔壁。

關在四面封閉的洗手間裏,秦牧秋之前被于言一番情話打發了的理智終于又回來了。于言說的很動情,他也相信對方不是玩笑,可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對方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個人的身體裏住着另一個靈魂,平心而論,秦牧秋覺得自己是不會輕易相信的,除非有充足的理由說服自己,這和信不信任愛不愛沒什麽關系,是一個人基本的邏輯判斷罷了。

于言是一個編劇,又是個導演,邏輯能力應該比常人更嚴密,單憑所謂的愛意或者好感,他不可能相信這一切。秦牧秋得出的結論是,于言要麽是敷衍他,要麽是有事瞞着他。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洗手間的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一下。秦牧秋聽見敲門聲一愣,不由有些緊張起來,他洗澡沒有鎖門的習慣,這會兒外面的人只要擰一下門把手,就可以直接進來。

可是,于言剛剛不是拿着睡衣去了隔壁?這才十分鐘不到,不可能這麽快就洗好了吧?難道外頭會是別人?

秦牧秋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想快步走過去把門擰死,結果他剛扯過浴巾從浴缸裏跨出來,就重重的滑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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