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秦牧秋住的小獨棟是帶着院子的,院門口有兩個停車位。院子的面積不大,但是由于裏頭沒有任何花花草草,所以看起來就有些空蕩蕩的。

“院子一直都這麽荒着?”于言随口問道。

“之前弄過一些花草,但是我在外面拍戲的時候沒人打理,每次都是回來看到一堆枯死的植物屍體,後來就幹脆空着了。”秦牧秋解釋道。

他把人帶進屋之後繼續道:“之前我還一直想養一只貓,結果就因為拍戲的時間太不固定,所以遲遲沒有實現。”

“會有機會的。”于言不知道是随口安慰還是承諾,秦牧秋聽了也沒當真,而是将人扔在客廳徑直去廚房燒熱水。

于言一個人在客廳裏趁機細細的打量了一圈。秦牧秋家的裝潢很顯然和主人的風格不太搭,一個是随意灑脫一個是繁複考究,一屋子的華麗,倒是越發顯得家裏的氣氛冷冷清清。

屋子裏沒有主人照片,只有偏廳的牆上挂了一副人像油畫,畫風屬于抽象派,一眼看去分辨不出畫中人的長相,但是僅憑直覺,于言認定畫中人應該是秦牧秋。

“像我嗎?”秦牧秋走到他身後,随着他的視線一起看着牆上的油畫。

于言盯着畫很仔細的端詳了片刻,又轉頭盯着秦牧秋看了片刻。說不上為什麽,秦牧秋突然有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不由有些心虛。

“像你,你那種神态即便是畫的面目全非,我也能一眼就認出來。”于言一語雙關的道。

廚房的水壺傳來報警聲,秦牧秋轉身打算去廚房給他倒水,卻被于言叫住了:“水壺自己會斷電,我現在不渴,你陪我參觀一下你家吧。”

秦牧秋快速的想了一圈,好像除了書房的架子上擺着他的獎杯之外,其他地方并沒有會暴露身份的內容。影帝先生第一次為自己不喜歡拍照和擺照片的習慣點了個贊。

不過于言十分徹底的貫徹了怕什麽來什麽的定律,徑直走向書房的方向,道:“那邊應該是書房吧?”

“哎,等一下。”秦牧秋心急之下突然伸手拉住了于言,一定是屋裏的暖氣燒得太熱了,秦牧秋覺得對方的手指攥在手裏的時候有些燙人,可是他想下意識松開的時候,卻被于言反握住了。

兩人的距離近得有些暧昧,秦牧秋心跳的有些快,手心一下子冒出了一層冷汗。開始他還沒太在意,只當是自己面對于言時的正常反應,不過緊接着他就覺得不太對了。

曾經有過的那種心跳的紊亂感覺他印象太深,如今再次親身體會,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被于言握住的那只手不自覺的微微有些顫抖,呼吸也跟着心跳開始變得不太規矩。

“怎麽了?”于言幾乎立刻就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忙開口問道。

“有點不舒服。”秦牧秋面色有些蒼白的道:“我的藥好像在大喧包裏。”

于言短暫的慌亂了一瞬,随即将秦牧秋打橫抱起來平放到客廳的沙發上,然後俯身在秦牧秋耳邊低聲道:“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秦牧秋心口的憋悶感漸漸被痛感取代,随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恐懼,如果他就這麽死了,那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如果他死了之後,這具身體的主人突然回來了,那于言怎麽辦?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快速滑過,秦牧秋下意識的就抓住了于言,由于呼吸太困難他甚至無法說出話,但是目光中的恐懼卻明顯至極。

“聽話,我馬上就回來。”于言幾乎是有些狠心的扒開秦牧秋攥得極緊的手指,然後快速消失在了秦牧秋的視線中。

越來越強烈的瀕死感壓迫着秦牧秋的意識,他目送于言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直至沒入門外的黑暗中,心中的求生*在窒息的混沌中漸漸變小。

耳鳴伴随着眩暈感依次而至,秦牧秋在失去意識的邊緣,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可能原本就是從陳溪那裏偷來的。或許在被高空墜物砸傷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要失去生命,可是命運之手跟他開了一個玩笑,讓他認識了于言,繼而差點獲得了這份愛情。

是啊,就差一點,剛才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向對方表明心意呢。他之前的擔心和顧慮,在面對突如其來而且氣勢洶洶的愛情的那一刻,都變成了微不足道的籌碼。

他甚至想賭一把,賭于言會不會信他說的話。如果信了,他就贏了,如果不信,他就當自己對這份感情的期盼是癡心妄想。

可是現在,秦牧秋覺得自己快死了。是不是因為他沒有好好把握,所以命運之手突然變卦,要把饋贈給他的第二次生命收走?秦牧秋像一只離開水的魚,掙紮良久終于漸漸失去了力氣,意識由于缺氧開始逐漸模糊。

突然,在一片昏暗窒息的混沌中,有人将他被冷汗浸濕且微微顫抖的手包裹在了其中,那只手的熱度幾乎有些燙人,卻讓秦牧秋飄飄蕩蕩的意識突然有了着落,硬是抓着那一根救命稻草,掙紮着沒有就此昏睡過去。

手的主人很快将他放開,然後捏着他的嘴巴喂給他幾粒藥,然後抱着他的上半身,小心翼翼的喂了他一口水,幫助他把藥吞下去。

“別怕,不會有事的。”對方寬厚的手掌不斷在秦牧秋的心口一下一下的幫他順氣,另一只手則放在秦牧秋的頭頂,拇指溫柔的摩挲着他光潔的額頭。

不知道是對方的去而複返讓他安心了許多,還是服下去的藥起了作用,秦牧秋的呼吸和心跳終于沒有繼續任性下去,而是漸漸恢複了正常人的頻率。

感覺到秦牧秋的身體漸漸好轉之後,于言騰出一只手握住了秦牧秋的手,目光一直鎖定在秦牧秋的臉上,就像盯着一個絕無僅有的稀世珍寶,生怕自己一走神這寶貝就被人偷走了。

“我……睡一會兒……”秦牧秋擡着沉重的眼皮勉強說了句話,然後便真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于言見狀有些緊張的探了探他的心跳和脈搏,确認一切無恙才稍稍放了心,可是依舊不敢太過放松,于是便守在沙發邊上寸步不離。

秦牧秋方才是太過緊張絕望,所以恢複之後精神一松懈就覺得特別疲乏,可是也不至于真的就睡過去,閉上眼睛眯了個幾分鐘的盹兒他就醒了。

“吓着你了嗎?”秦牧秋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緊張兮兮的于言,突然就覺得既欣慰又心疼。于言只不過是對一個人動了情而已,怎麽就偏偏那麽倒黴攤上了自己?

“是我疏忽了,不該把藥放在車上。”于言十分認真的自責道:“你拍戲那會兒,我都把藥随身裝着,那會兒是為了保證拍攝順利,倒是沒有別的心思。現在真的只剩別的心思了,卻沒能做到對你最基本的照顧。”

“你怎麽會有藥?”秦牧秋問道。

“當時留了一些,想着以防萬一所以就一直擱在車裏了。”于言有些後怕的道:“幸好你沒事。”

連秦牧秋自己都沒想到備點藥随身帶着,于言卻能想到。他想起對方出門時自己心裏的那種巨大的恐懼感,秦牧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剛才我以為你要逃跑……”

“是因為我做的不夠好嗎?你怎麽會認為我會在這種時候丢下你不管?”于言難得用十分認真的語氣道:“即便是第一次見面時,我都沒有将你丢下,那時候你對我而言還什麽都不是呢。”

秦牧秋坐起身來倚在沙發上,看着面前的于言,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瀕死之際想起的一切。既然這條命他又留住了,有些遺憾是不是就該盡量避免?

方才經歷生死邊緣,秦牧秋之前的那些擔心和恐懼反倒都是有些微不足道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于言不相信他的身份,或者介意他的身份,那也好過稀裏糊塗的和對方不明不白,臨了都沒個說法要好吧。

念及此,秦牧秋突然就有了坦白的勇氣。

“你剛才不是想去參觀我的書房嗎?”秦牧秋起身,于言下意識想牽住他的手,卻被他躲開了,“我現在帶你去看,等你看完了之後,或許你就會後悔今晚跟我回來了。”

于言聞言意識到了對方要說的事情八成是和身份有關,心裏不由有些欣慰。他原本還以為讓對方打開心扉至少需要花費些時日,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果然,人經歷生死邊緣,都難免會大徹大悟。只是,如果可以選擇,于言寧願多花些功夫,也不願讓對方因為這樣的經歷才打算告訴他真相。

秦牧秋帶着于言到了書房門口,推開門之後,秦牧秋先将于言讓了進去,自己跟在于言後頭。

于言踏進書房,感覺自己好像一步踏進了秦牧秋的生命。從前對方之于他是一個互生好感的暧昧對象,而當秦牧秋打算向他坦誠一切時候,就預表着對方打定了主意要認真對待這份感情。

懷着這樣想心情,于言整個人都不由變得愈發鄭重起來。仿佛眼前的一切就是秦牧秋捧到他面前的心,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把這顆心磕着碰着。

書房的一側擱着兩排寬大的書櫃,相鄰的另一側擱着镂空的置物架,上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獎杯。于言目光掃過那些獎杯,最終走過去拿起了其中的一只。

那只獎杯是國內最權威的電影獎項頒發的,依照慣例,獎杯的底座會刻上得獎者的名字。而這只獎杯的底座上,十分清晰的刻着三個字——秦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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