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權宜之計 (2)

前面的人又早就離開了,一瞬間就落下了不少差距。

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他們如何進城?

這裏是鄭國邊境,還沒有遇到關卡,因為近些年鄭國內亂非常嚴重,一連換了五位國君,所以鄭國的關卡,尤其是邊關的關卡,就變得異常嚴格,不是随便就讓人出入的。

他們這人,雖然都是貴族,要麽就是大夫,但是一個個看起來跟難民似的,齊侯臉上受了傷,東郭牙後背受傷,如是被盤問起來,絕對是麻煩。

這麽多問題堆在眼前,衆人都有些不樂觀。

但是前行還是要前行的,否則他們留在這裏,很可能會被追兵卷土重來。

四個人一路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紮營的範圍,仍然繼續前行,從後半夜走到天亮,又從天亮走到黃昏,足足走了一天,別說是吳糾了,就算是召忽和齊侯也覺得體力不支,他們這裏還有東郭牙這樣的傷員。

東郭牙下午的時候就昏厥過去了,召忽背着他往前走,後來因為召忽體力消耗太大,齊侯就主動提出來背着東郭牙,幸虧那時候東郭牙并沒有醒過來,衆人也沒有提出異議。

齊侯就背着東郭牙走了兩個時辰,黃昏的時候又是召忽背着東郭牙繼續走,

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兒的,東郭牙竟然還突然發熱起來,肯定是後背的傷口有些感染,渾身燒的滾燙滾燙的,吓到了召忽。

召忽看着東郭牙的臉色,說:“咱們要找個地方歇一歇,大牙他的情況不好,需要休息,還需要飲水。”

這荒郊野嶺,根本沒有水喝,舉頭望過去,一片荒蕪,而且天色陰沉下來,竟然還有點要下雪的感覺。

衆人實在沒辦法,只好又背着東郭牙走了一會兒,找了個比較平坦的地方,把東郭牙放下來,吳糾在四周觀察了一陣,又找了個高石頭站上去觀察,在一片荒蕪中,吳糾竟然看到了一些白煙。

吳糾一愣,随即睜大了眼睛,說:“召師傅,快快!背上東郭師傅,那邊有人家!”

召忽一聽,當即高興壞了,說:“真的?”

他說着,快速将東郭牙背上,吳糾指着前面,說:“那邊有炊煙,定是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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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召忽和齊侯還挺有默契,兩個人都異口同聲的問:“炊煙是什麽?”

吳糾無奈,也來不及解釋,趕緊往前跑,衆人跑了一陣,果然看到了一處房子,房子非常簡陋,但是的确是人家,冒着炊煙,正在做飯,房子前面還有一片地,如今是冬天,地裏沒有東西,院子裏晾着很多幹菜。

他們沖過去,有一個差不多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在院子裏正在拾掇東西,看到他們吓了一跳。

畢竟他們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而且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身上還有血,那小丫頭沒見過這樣的仗勢,吓了一跳,就要跑回房子裏去。

齊侯連忙上前一步,說:“這位姑娘不用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那小丫頭聽齊侯一說話,聲音還挺好的,齊侯就是很會僞裝,聲音僞裝的極其溫柔,小丫頭頓時就停住了,躲在門板後面,露出一對大眼睛,說:“你們是什麽人?”

齊侯仍然用溫柔的嗓音說:“我們是路過的商賈,想要進城去,但是遭到了劫掠,有人受了重傷,想請姑娘收留我們一日。”

那小丫頭仔細看了看齊侯,雖然齊侯臉上有土,橫着一道傷疤,看起來挺猙獰的,下巴上還有一些胡子茬,有些狼狽,但是仔細一看,齊侯身材高大,長相英俊不凡,又有一種貴族氣質,說話還溫柔有禮,那小丫頭仿佛沒見過這種人。

小丫頭臉上一紅,有些羞赧的說:“我去問問爹娘,你們等一會兒。”

說着便笑着進去了。

吳糾一看,好家夥,美男計,齊侯用的也是爐火純青的。

那小丫頭進去了一會兒,很快大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這回不只是小丫頭,還走出來一個青年壯漢,那壯漢看起來也就二十歲的年紀,很年輕,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幹粗活兒的。

壯漢是小丫頭的哥哥,特意出來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好人,那壯漢的眼神一浏覽,就看到了吳糾,頓時一愣,然後就跟小丫頭一般,一張黑黝黝的臉頓時紅了起來,讷讷的說:“快請進快請進,姑娘請進。”

吳糾剛要走進去,結果就聽着那壯漢對着自己喊了一聲姑娘,這些衆人全都愣住了,就連半昏厥的東郭牙都清醒了。

吳糾頓時有些無奈,自己這一身男子打扮,如何像個姑娘?就算清秀的話,自己也不是那種雌雄莫辯的清秀罷?如何就變成了姑娘!

那個壯漢看到吳糾,似乎還頗為喜歡,一見鐘情似的,吳糾恐怕誤會,就說:“對不住,我不是姑娘……”

他說着,齊侯插嘴了,指着吳糾淡淡的說:“這是我夫人。”

他的話一出,召忽險些一顫,就将背上的東郭牙直接給摔下去,那壯漢和小丫頭頓時臉上都顯露出失落的神色,簡直好不傷神。

吳糾一聽,頓時轉頭看了一眼齊侯,就聽齊侯低聲笑着說:“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吳糾心想,齊侯就是小心眼子,肯定還記得之前自己的“權宜之計”呢。

小丫頭和壯漢還是引着衆人進了房子,裏面非常簡陋,但是并不是太小,他們進去之後,就看到了小丫頭和壯漢的爹娘,年紀都不輕了,一家子人相當淳樸,雖然家裏窮的不行,但是很熱情,也很好客。

因為他們中間有傷員,小丫頭特意把房間收拾出來,一共只剩下一間空房,不過還有另外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也可以騰出來打個地鋪。

吳糾他們把受傷的東郭牙背進房間,讓他趴在榻上,先休息一會兒,小丫頭趕忙去弄了熱水,找來了一些傷藥。

召忽謝過小丫頭,小丫頭以為他們真的是商賈,還說他們走過來的那片林子經常有強盜出沒,很多來鄭國做生意的商賈都被搶了。

召忽給東郭牙換藥,小丫頭又弄來了傷藥,臉色紅撲撲的低着頭遞給齊侯,說:“這位大哥,你也上上藥罷。”

齊侯笑眯眯的謝過小丫頭,轉頭對吳糾說:“有勞夫人幫我上藥了。”

吳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拒絕,只是拿過傷藥,然後灑了一些在他臉上的傷口上,故意摁了兩下,齊侯明顯疼的哆嗦了好幾下,但是因為礙于面子,不能嚷出來,額頭上都是冷汗,看起來可狼狽了。

小丫頭還以為齊侯的傷口沾了傷藥疼的,連聲安慰了他好幾句,齊侯只能幹笑幾下。

等召忽給東郭牙上了藥,東郭牙就沉沉睡去了,召忽留在房間守着他,齊侯和吳糾就出了房間,小丫頭笑着說:“我家裏頭也沒什麽好吃的,不過你們一度奔波,一定累了,我給你們造飯去罷?”

他們來的時候,這戶農家本身就在造飯,只是被打斷了而已,現在小丫頭回了石頭搭的簡易膳房中,又繼續做飯了,吳糾一見,就過來幫忙,齊侯也跟着,打算套套口風,問問這裏離進城還有多遠。

吳糾将袖子挽起來,準備幫小丫頭做飯,小丫頭笑了一聲,說:“姊姊,你皮膚可真好,沒想到還會做飯呢?大戶人家的媳婦兒,不是都不會做飯的麽?”

吳糾:“……”

吳糾眼皮直跳,只好拿起旁邊一塊餅子,“當當!”兩刀,直接給剁開了,手法那叫一個犀利,看的齊侯頭皮發麻。

農家的東西很有限,基本就是主食,然後熬口湯喝,就着熱水将粗糧的主食吃下去。

吳糾看着竈臺上有幾位調料,雖然很有限,不過還是有用的,當下把調料混了一下,然後塗抹在餅子上,再将加工的類似于鍋盔一樣硬實的餅子放在火上烤。

這個空當,齊侯就跟小丫頭套話,小丫頭聽說他們要進城去,笑着說說:“真巧呢,過幾天我和大哥也要進城去哩!要不這樣罷,我們可以送你們,趕牛車,不用走路哩!”

吳糾一邊加工這餅子,一邊腦補了一下齊侯坐牛車的樣子,仿佛還挺雅致的?

齊侯卻也顧得不這些了,能進城就行,齊侯笑着确認說:“你們怎麽也要進城去?”

那小丫頭完全沒有心機,如實說:“不止哩,我們還要去都城哩,因為每年冬天都沒有糧食收,我爹爹以前在都城給一戶打人家做工,現在年紀大了做不動,一到冬天,我大哥就會去給那戶人家做工,每年能帶回來許多糧食呢。”

能耕種的時候,小丫頭一家人就用外面那些田地耕種,自給自足,已到了冬天,小丫頭的哥哥就會千裏迢迢的跑到都城去打工賺錢,然後來年開春兒再回來。

小丫頭也會随着大哥去,一來見見世面,二來也可以給人家洗洗衣裳,做做針線活兒賺錢,還有就是能在都城買一些補貼的家用帶回來。

他們再過幾天就會啓程,齊侯一聽,正好可以通過小丫頭和那壯漢通過關卡。

這裏是鄭國的邊疆,想要通過邊疆關卡是很難的,他們若是一起進城,肯定方便,然後一路也有照應,人多了也能魚目混珠,防止被那些別有用心的白狄人發現,再好不過了。

只是有一個問題,那便是牛車的腳程肯定不快,還要幾日之後才能啓程,這樣一來,他們與前面的部隊又拉開了很長的距離,如此的話,恐怕他們到了鄭國都城的時候,那假的齊侯早已進了鄭宮。

但是齊侯再糾結也沒有任何辦法,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畢竟東郭牙身受重傷,還有些發熱,如果能休息兩日,再好不過。

齊侯當下便和小丫頭說好了,一起進城去,小丫頭一聽,這叫一個高興,說:“那就說好了!”

晚上的飯食很粗糙,就是餅子,就着一碗熱湯,湯裏幾乎沒有什麽東西,只是有些鹹味,畢竟這裏水苦,若不加點東西煮沸了喝,實在難以下咽。

不過小丫頭和壯漢,還有他們的爹娘卻覺得這餅子和熱湯實在與衆不同,味道簡直是好吃,他們從沒想過,餅子竟然能這麽好吃。

吳糾只是把幾位調料混在了一起罷了,便把方法交給了小丫頭,小丫頭笑的眼睛直彎,笑着說:“姊姊你當真聰明的緊!”

吳糾一口氣差點被她嗆着,于是便不說話了。

吃過了晚飯,吳糾和齊侯就把事情和召忽東郭牙說了一遍,東郭牙已經醒過來了,還有些發燒,但是并不是那麽嚴重,傷藥已經起了作用。

東郭牙掙紮着要坐起來,結果被召忽攔住了,說:“你老實點兒躺着,我可不想背着屍體。”

東郭牙說:“君上不必因為東郭耽誤腳程,盡快上路才好。”

召忽聽他這麽說,又想大罵他,不過齊侯先開口了,說:“東郭師傅放心休息便好,不必擔心這些,既然咱們已經落後,就算在入都城之前攔住了隊伍,他們有備而來,還有內應,恐怕也早有詭計,咱們不如安心下來,步步為營,這才好不自亂陣腳。”

吳糾也覺得是這樣,聽召忽的敘述,那個假齊侯肯定是有內應的,不然怎麽可能學的像齊侯,還把大軍給帶走了,軍中那麽多能人,公孫隰朋鮑叔牙管夷吾曹刿子清都在,竟然沒有一個發現齊侯是假的,假齊侯是有備而來,他們也要小心謹慎的對待才是。

吳糾說:“東郭師傅當下的最重要的事兒,便是養好身子,一切都不用擔心。”

齊侯說:“夫人說的是。”

吳糾冷不丁聽齊侯開玩笑,當下氣的直接一下踹過去,直接踹在了氣候的膝蓋彎上,齊侯“嘶”了一聲,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彎兒,不過沒有生氣。

召忽瞪着眼睛,一臉見鬼的表情看着兩個人開頑笑,感覺眼前的齊侯,果然是假的罷!還是一劍砍了這個雜碎的好……

齊侯和吳糾很快退出來了,讓召忽守着東郭牙,東郭牙受了傷,吃過東西應該早些睡覺歇息才是。

吳糾和齊侯就退出來,兩個人去了旁邊堆雜物的房間,房間比較大,但是陰冷,也沒有正經的床榻,只是個地鋪,再加上是冬日,更是冷得厲害。

小丫頭和壯漢特意多拿來一床壓着的厚被子給他們,吳糾彬彬有禮的謝過,那壯漢頓時臉紅的不行,趕緊就調頭跑開了,弄得吳糾一頭霧水。

吳糾抱着被子回來,就發現原來因為小丫頭和壯漢誤會他們真的是夫妻,所以本身只有一床被子,現在給了一床,一共才兩床。

可是這兩床被子,其實都不厚,若不是摞在一起蓋着,肯定會冷。

齊侯倒是一臉坦然,坐在地鋪上,沖着吳糾招了招手,說:“二哥快來,早些休息,好不容易有個容身之所。”

吳糾走過來,看到齊侯已經自然的躺下來,也就躺下來,齊侯幫他把被子蓋上,兩個人蓋着一張被子,上面再押上了一床被子,這樣一來還挺暖和的。

不過地涼的厲害,躺了一會兒,吳糾就發現,不是身上冷,是後背冷,透心涼的冷氣鑽進來,弄得吳糾骨頭直發寒。

吳糾一直打哆嗦,齊侯似乎感覺到了,忽然翻了個身,面向吳糾,然後伸手将吳糾摟在懷裏。

吳糾吓了一跳,剛要推開齊侯,齊侯就說:“二哥不是冷麽,正好我也冷,咱們擠一擠就都不冷了。”

吳糾一聽,的确是這個道理,尤其齊侯體溫高,若是忽略了兩個人挨得很近這個不太舒服的條件,其實齊侯還是個不錯的暖爐。

吳糾慢慢放松下來,起初還有些緊張,不過後來抵不住沉沉的睡意,就靠在齊侯的懷中睡着了,睡下之後還伸手緊緊摟住齊侯的腰身,把臉頰抵在齊侯的脖頸上,撒嬌一樣的蹭。

吳糾倒是睡着了,齊侯卻睡不着了,他感覺吳糾體溫涼絲絲的,卻仿佛抱着一個燙手的碳火,吳糾的發絲蹭在自己的脖頸上,輕飄飄的,還特別的癢,不知為什麽齊侯總覺得吳糾的頭發香香的,軟軟的。

齊侯試探了兩下,看吳糾真的睡熟了,就輕輕摟住吳糾,用下巴在吳糾的頭發上輕輕蹭了兩下,吳糾沒醒過來,還是有些被打擾了,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這一聲,可謂平地炸驚雷,齊侯覺得可能是自己自從重活一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根本沒有功夫去纾解自己的情欲,更別說齊侯對他那些妾夫人已經心灰意冷,沒有任何感覺了。

齊侯總覺得自己有點問題,心跳很快,他竟然覺得眼前這個人睡覺時候又乖順又清秀,一股沖動襲上來,讓齊侯腦袋頂都發麻了。

齊侯連忙深吸幾口氣,但是因為美人在懷,那感覺越來越明顯,怎麽也壓不下去,或許是一連緊張了幾天,突然松懈下來,就會想一些奇怪的事情,齊侯怎麽壓也壓不下去那種怪異的感覺。

就在齊侯掙紮着,想要做點什麽的時候,吳糾不知夢到了什麽,突然腿一曲,膝蓋猛地擡起來,正好“咚”一下撞在了齊侯身上。

還挺準,撞得齊侯一個激靈,差點直接廢了,連忙從地鋪上一滾就爬了起來,然後快速沖出了房間。

吳糾隐約聽見很匆忙的聲音,從夢中被吵醒了,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就看到齊侯“尿急”一般跑了出去,心想着煩人,上廁所還那麽大聲兒。

吳糾根本不知齊侯被重創的痛苦,過了好久齊侯才回來,躺下之後和吳糾拉開一定的距離,生怕吳糾再來一下,真的把自己給廢了。

這一晚上雖然條件艱苦,但是比在林子裏強多了,吳糾睡了一個好覺,齊侯則是做了一晚上很奇怪的夢,他夢到和人翻雲覆雨,那人乖順又銷魂,簡直哄得齊侯百般歡喜,恐怕沒人再能把齊侯伺候的如此舒坦了。

結果齊侯定眼一看,那輾轉低笑媚眼如絲的人,頓時吓得他一身冷汗,猛地就醒過來了。

吳糾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齊侯又“尿急”,心裏好生奇怪,昨天晚上不是去過了麽,難不成齊侯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疾?

齊侯莫名打了好幾個噴嚏,還以為是昨晚着涼了,都不知道吳糾在背後把自己揣摩了好幾遍。

因為睡了一覺的緣故,東郭牙身體素質好,後背的傷口開始愈合,早上起來的時候,燒已然退掉了,只是失血過多,臉色仍然蒼白,被召忽扶着起來坐了坐,沒一會兒就覺得頭暈,又躺下來了。

吳糾起身之後就進來看看,本想問問東郭師傅的傷怎麽樣了,結果剛一進來,就見一陣風似的召忽,“嗖!”一下就沖出了房間,險些撞到吳糾。

吳糾一臉詫異的看着奪門而出的召忽,還以為召忽和東郭牙吵架了,其實平日裏兩個也經常吵架,不過多半都是召忽一個人面紅脖子粗的,東郭牙完全是笑眯眯的模樣,最後還是東郭牙賠不是,召忽也不記仇。

結果今日情況有些不對勁兒,吳糾趕緊進去說:“東郭師傅,你沒事罷?”

東郭牙趴在榻上,臉色沒什麽異常,反而帶着微笑,說:“無事,勞公子挂心了。”

吳糾看了看門外,說:“召師傅這是……”

東郭牙只是一笑,說:“恐怕中大夫是有什麽急事要去做。”

吳糾眼睛轉了一下,難道也和齊侯一樣,尿急?

吳糾陪着東郭牙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兒,今天不需要趕路,小丫頭和那壯漢都在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一早啓程開拔,往鄭國都城趕路。

所以東郭牙也不必着急,還可以繼續休息一天,吳糾大體問了問東郭牙的傷勢,就不打算打擾他休息了,于是便起身告辭,東郭牙不能起身,只是伸手作禮,說:“有勞公子費心。”

吳糾退出門之後,就發現召忽蹲在門外面兒的院子裏,不知在幹什麽,低着頭,伸手撥着地上的土,好像在摳螞蟻一般。

吳糾走過去,召忽愣是沒發現,還險些吓了一跳,“嗬!”的一聲,擡頭說:“是公子啊,吓着我了。”

吳糾眯着眼睛,居高臨下的看了兩眼召忽,召忽被他看的很不自然,拍了拍手站起來,說:“怎……怎麽了公子?”

吳糾狐疑的說:“召師傅怎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召忽立刻反駁說:“沒有,哪裏有?”

吳糾笑了笑,說:“那召師傅為何臉紅呢?”

召忽一愣,随即快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是看不見自己是不是臉紅的,但是摸起來也不熱。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咳咳”一聲,齊侯從旁邊走了過來,他其實早就過來了,不過吳糾在和召忽說話,結果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些什麽,只是聽到一耳朵,吳糾問召忽為什麽臉紅,結果召忽真的臉紅了。

齊侯一見,就走過來,笑眯眯的說:“二哥和召師傅這一早就相談甚歡?說些什麽呢?”

吳糾還沒來得及搪塞,召忽像是被掩了尾巴一樣,立刻說:“我回去照顧大牙了。”

他說着,快速告辭,一個流煙兒就跑了,弄得吳糾莫名其妙的。

齊侯則是看着召忽對吳糾臉紅,雖他不知原委,但是心裏有些隐約不是很舒服,尤其在昨晚做了一個怪夢之後,更覺着不舒服,但是說不出來由。

小丫頭和壯漢這天都很忙,兩個人的爹娘身子也不行,吳糾就包攬了做飯的任務,召忽照顧東郭牙,按理來說,雖然齊侯是個落難的國君,但是好歹也是金貴的貴族,應該閑着才好。

但是因為吳糾一個人忙不開,便把齊侯給叫過來了,齊侯聽吳糾叫自己,還挺高興的,就走過去,以為吳糾需要自己打下手做飯。

雖然齊侯是個從沒進過膳房,并且以膳房為恥的貴族,但是看着吳糾對理膳這麽情有獨鐘,而且仿佛是有什麽巫術一般,簡簡單單的食材都能被他變得美味起來,其實齊侯也有點好奇,蠢蠢欲動的。

結果齊侯剛踏進膳房,吳糾就把他給轟出來了,發了一把斧子給他,說:“廚房裏沒柴了,若是小丫頭和她兄長再走了,恐怕兩位老人家冬日燒柴取暖都是問題,勞煩君上砍點柴出來。”

齊侯一聽,傻眼了,說:“砍柴?”

吳糾見他站着不動,将斧子塞在他手裏,指了一下旁邊堆得亂七八糟的,沒有劈開的柴火,說:“這兒,君上上次在梁甫山,不是劈過柴?”

齊侯聽他提起梁甫山,頓時就想起曹刿的刁難了,他的确劈過柴,那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齊侯還以為不會有第二次了,但是完全沒想到,第二次就在眼前。

吳糾見他還是不動,試探的說:“若不然君上造飯,糾來劈柴?”

齊侯看了一眼吳糾那細胳膊細腿,似乎有些認命,嘆了一口氣,把吳糾手中的斧子接過來,把袖子也挽起來,開始劈柴。

齊侯雖然以前沒正經劈過柴,但是這種農戶人家燒柴也不講究什麽美觀,只要能燒就行,齊侯體魄很好,力氣很大,劈柴不在話下。

召忽出來幫東郭牙倒水的時候,就看到齊侯正撸着胳膊劈柴,汗水從他臉頰上滾下來,“噼啪”的掉在旁邊的土地裏,看的召忽眼珠子差點掉下來,趕忙揉了揉,然後一臉不可置信的走過去。

齊侯連看他都不看一眼,就當沒看見那震驚的目光,只是專心劈柴。

召忽端了一碗燒熟的熱水回去,關上門就迫不及待的往裏跑,小聲說:“大牙!大牙我跟你說!”

他一邊跑,手裏還端着水,差點給灑出來燙到自己,東郭牙看的心驚膽戰,但是他下不去床,連忙說:“中大夫慢些,仔細水燙。”

結果東郭牙的話還沒說完,召忽還是“哎”一聲燙到了手背,頓時紅了一大片,召忽險些将碗扔了,不過那滿滿一碗水扔了可惜,召忽愣是忍着沒扔,把碗放在了案上才松了口氣。

東郭牙連忙說:“讓你慢些,果然燙到了。”

召忽沒管手背滾燙,只是甩了甩,說:“大牙,你絕不知道,君上在外面兒,竟然劈柴呢!”

東郭牙沒什麽驚訝的,只是拉着而召忽,讓他在榻邊坐下來,然後挽起一些他的袖子,将他燙紅的手背露出來,一邊輕輕動作着,一邊說:“這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召忽說:“這還沒什麽可驚訝的?”

東郭牙一笑,說:“君上年幼的時候是吃過苦頭的,再加上無知篡位,君上和公子都逃難到其他國家,并不是吃不得苦的嬌貴坯子,再者說,如今農家好心收留咱們,君上劈些柴,給長者過冬燒,也的确在情理之中,因着并不驚訝。”

東郭牙緩緩道來的,仿佛有理有據,召忽撇了撇嘴,說:“說的一道道兒,窮酸。”

東郭牙卻沒生氣召忽的氣,而是低頭輕輕吹着召忽的手背,皺着眉說:“恐怕要起水泡了,幸好這天氣冷,不然中大夫有的苦受了。”

召忽沒注意,感覺到被燙的火辣辣的手背上,有微風輕輕的吹着,頓時又癢又痛,說不出來的奇怪,當即臉上“咚!”一下就紅了,瞬間把手縮回來,仿佛又被燙了似的,結巴的說:“你……你喝水罷!”

東郭牙見他的反應,似乎覺得有趣,笑着說:“君上和公子都讓中大夫照顧東郭,但中大夫竟是這麽照顧恩人的,水如此燙口,剛把中大夫的手背給燙起了水泡,中大夫竟然叫東郭快飲水?”

“你……”

召忽被他給狡辯的說不出話來,瞪眼說:“別以為你陰險狡詐,端出公子來我就怕了你。”

他雖然這麽說着,但是看起來真的很奏效,東郭牙笑眯眯的說:“有勞中大夫,幫東郭牙把水吹涼些。”

召忽氣的滿面通紅,端起水來,狠狠的說:“怎麽不燙掉你的大牙,哈哈大豁牙!”

他說着,自說自話的笑起來,仿佛聊以自慰,東郭牙也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吳糾很快做了飯,而且還專門多做了一些保存時間長,而且軟一些的幹糧餅子,然後腌了一些小菜,方便兩位老人家自己在家裏的時候吃,也不需要怎麽開火造飯了。

齊侯劈了柴,進了膳房,就看到吳糾倒騰了一大堆小菜,奇怪的說:“這是什麽東西?”

吳糾說:“濃縮一些的湯汁,老人家若是想喝些稀的,把這個小菜倒上一鍋水一燒,調味也夠,做起來也方便。”

齊侯還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竟然如此神奇,兌上水一燒就能變成一鍋湯?當真神奇了。

吳糾心思很細,将餅子、腌菜和湯料分別放在不同的罐子裏,然後仔細告訴兩個老人家,态度一直很溫柔。

齊侯在旁邊看着,突然覺得吳糾其實很溫柔,并不是平日裏展現的那種疏離,他對待陌生人竟然都會這般溫柔,而且仔細,若用好人和壞人來區分,吳糾定然是個好人。

齊侯做了一輩子的國君,他覺得自己能做到去愛護百姓,但是說到底也只是做一個面兒,出一些政策,但是并不能面面俱到到波及每一個百姓,相對于吳糾來說,齊侯覺得自己并非是個好人。

吳糾忙活完了,就看到齊侯站在身後,盯着自己,那目光灼灼的,看的吳糾渾身發毛,差點給他燒出一個大窟窿來,還以為齊侯又在想什麽陰險的注意算計自己……

當天晚上,衆人全都早早歇下,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小丫頭和壯漢就在外面拾掇了,趕上牛車,衆人準備上路。

因為東郭牙受傷還是比較嚴重,所以小丫頭特意少帶了一些東西,讓東郭牙躺在牛車上,雖然有些不太雅觀,但是國君都走着,東郭牙這待遇也是極好的了。

因為他們的衣裳都破了,召忽的還染了很多血,根本沒辦法穿,穿了也會被城門的守衛盤問,不容易進城,于是小姑娘把兄長的衣服拿出來給幾個人分了分。

衆人分了分衣裳,打算換了衣裳就趕路的,結果吳糾發現,怎麽衣裳少了一件兒?

怎麽看都是三件兒,就是少了一件兒,五以內的加減法吳糾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絕對不會眼瘸。

這個時候小丫頭已經腼腆的走過來了,特別不好意思的說:“姊姊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妹妹這裏的衣裳粗陋,姊姊可千萬別嫌棄。”

吳糾瞪眼一看,裙子!

怪不得只有三件兒男子衣裳,原來齊侯的“權宜之計”,小丫頭和壯漢因為太質樸,還真的當真了,他們根本沒想吳糾為什麽有喉結,身材為什麽比普通女子高,為什麽說話有點低沉,為了禮貌,其實他們根本都沒敢多看吳糾一眼,畢竟吳糾是“有夫之婦”,不方便多看……

吳糾看着那裙子,頓時眼睛裏都能噴出火來,回頭瞪了一眼齊侯。

齊侯被他這樣一瞪,沒覺着生氣,反而覺得挺受用的,渾身瞪得挺爽快,竟然還想笑,能把齊侯瞪的爽快的,恐怕只有吳糾一個人了,也不知是為什麽。

齊侯在吳糾威脅的目光下,連忙上來打圓場,笑着說:“姑娘,這恐怕不合适,我家夫人還是穿男子衣裳方便一些。”

那小丫頭立刻說:“那我幫姊姊再拿一件兒來。”

換了衣裳之後,衆人都是一身粗衣,看起來低調多了,但是齊侯那張臉,一臉容貌就不低調,二來他臉頰上有個很深很長的傷疤,忍不住讓人多看幾眼。

于是小丫頭便給齊侯找了個草帽兒,戴在頭上正好遮掩着臉上的傷疤,瞬間從英俊迷人的一代國君,變成了鄉土氣息的趕牛漢子,格外接地氣。

衆人終于上路了,沒有半個時辰就進了城,邊城的守衛果然非常嚴格,畢竟這些年鄭國很不安定,一連換了五位國君,的确要戒備一些,以免其他國家趁着鄭國內亂來偷襲。

他們從邊城進入,也是鄭國不大,走了一日便到了國都門口,都城是最繁華的地方,人來人往的,城門下絡繹不絕,有官兵把守着,一般沒有帶什麽東西的百姓可以直接通行,帶了東西的百姓開箱驗貨就能進去。

不過今日似乎有些特殊,所有的人都要經過排查才能進入都城。

吳糾有些奇怪,小丫頭笑着說:“姊姊,不用擔心,沒啥的,是因為齊國的國君到了都城,所以這些日子的排查就嚴格一些,一會兒也過去了,不礙事兒的。”

吳糾幹笑了一聲,心說什麽齊國國君,恐怕是那假齊侯,真正的齊國國君,就在你身邊兒呢。

因為他們打扮的實在太接地氣,很快就通過了都城的城門,官兵只是多看了一眼吳糾,都沒帶多看齊侯一眼的,像菜市場扒拉白菜一樣,就把齊侯給扒拉進去了。

齊侯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也不能說,衆人順利通過,小丫頭就準備帶他們去吃些東西,畢竟一路勞頓的,幹糧路上也吃完了,大家肚子也都餓了。

齊侯吳糾他們都沒有錢,想要吃東西飲水,自然要跟着小丫頭和壯漢走,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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