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陸明朗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掀開窗簾,往外面看。
暮色四合,夜色已經将一切都顯得朦胧,屋子前面的路燈就使得朦胧更加朦胧,連不知從哪兒來的蟲叫都一并朦胧了起來。
陸明朗回憶前世這棟房子裏的擺設,發現除了一些櫃子和花卉外,都是差不多的。
陸仲松的日子在這時候已經如此富足,果然,前世是把他忘了。此時東中區附近房價不到兩千一平方,約莫一千五左右。但這兩層小樓每層至少一百平方米,再包括房前養着錦鯉的水池,便已一百二十平方米以上。
哪怕政府出了一些鼓勵中小型企業家創業的政策,獎金也不會太多。
三十多萬,在B市本地算不得富豪,但若和陸家塘比起來,卻足可以排至第一。
陸明朗幽幽地嘆了口氣,不願意去想陸仲松的錢是哪來的,一年時間,完全白手起家是不可能的。他這麽快就能在B市擁有一席之地,要麽是有人幫忙,要麽就是有充足的本金。陸明浩不過比他小一歲而已,從前陸仲松是不是經常給艾靜雅拿錢呢?在買彩票之前,他們家正是陸家塘家底殷實的人家之一,陸仲松給艾靜雅拿過多少?
而如果陸仲松是受人提攜的話,這關系又有沒有可能是艾靜雅這個本地人給他争取來的?
把燈關上,陸明朗換了睡衣就躺到了床上。
屋子裏全是和陸明浩房間裏一樣的薰衣草味,但陸明朗卻緊皺着眉頭,半天都睡不着覺。
夜漸漸地深了,許久以後,他的呼吸才終于慢慢平緩了下去……
※
A大報道,陸明朗雖然已經報道過了,卻早早地就來了學校。
他帶到陸仲松那兒的衣服沒有多少,學校門口,陸明朗在行駛到校門口的大卡車那兒買了一個大背包,挑了十來套衣褲和鞋把宿舍裏自己的衣櫃和鞋櫃放上了東西,又去A大的跳蚤市場買了垃圾桶、衣架和一大袋子的餐巾紙包。
筆記本買了十本,水筆買了二十只,各種工具買了一套,還有鎖和鑰匙、貼在牆上挂衣服的小鈎子……
午飯吃完,舍友一個都還沒到。
陸明朗去宿舍樓附近的側門門口點了一碗面,而後去旁邊的小報刊亭裏買了一份報紙。
B市日報某一版面全是租房賣房信息,賣房的信息占百分之八十,另外百分之二十才是舍得出錢在報紙上刊登租房信息的。
東二區,東三區,北五區、西二區……
拆遷的消息從北五區開始風傳,但最終全面拆遷的起點卻是東二區。
宏騰在未到沈宴珩手上的時候,曾和嘉勇老總賀中天一起吞了東二三五、西三四五、北四六區。光拆遷款就出了九位數。
陸明朗如今的資金大概能買下其中一千五百平方米,其中東二區是最貧窮也是買下房子最便宜的地方。陸明朗依稀記得,賀中天和沈豐興等人明面上出了九位數的拆遷款,但實際在拆遷之前,他們各種親戚子侄就散布謠言,用各種手段壓低價格買下了大部分拆遷地區的房子。
這個時間段消息傳得并不是很厲害,但他按市場價買房,一定會有不少人心動。
陸明朗決定等軍訓完,就一家一家地拜訪過去,只要成立一家,其他沒有在報紙上刊登信息的人也會心動。
等軍訓完,陸仲松就會把他遷入本地戶口,大學期間,大一到大三要自立門戶開公司顯然是沒那麽多時間的。他卻可以根據自己的預知內容攢下大筆資金,而至于人脈,A大遍地都是。
回到宿舍,陸明朗把東二區的聯系地址都圈了出來。打開筆記本,将那一個個地址全都抄了出來,門牌號臨近的就排列在一起,陸明朗一共抄了四十多條。
“咔噠”一聲,宿舍的門開了。
陸明朗把筆蓋蓋了,漫不經心地往門口看了一眼,這個時候他的舍友也該來了。
果然,他的舍友到了,手裏拿着個黑色沉甸甸的大哥大,右手開門,正對上陸明朗的眼睛……
陸明朗一下子從桌前站了起來,“哐”地一聲,椅子倒了。
沈宴珩背着一個旅行包一樣的行囊,手裏還挎着一個老大老大的包,他看見陸明朗的時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對着大哥大那頭道:“以後再說,我要收拾東西了。”
陸明朗把椅子扶了起來,帶着一點兒驚慌地把報紙折疊了塞到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裏。
沈宴珩把大包小包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巧了,竟就和陸明朗的床在臨近。
陸明朗來的時候挑了最裏面的房間,雖然冬天時冷些,可是他喜歡透過窗子看外面的夜色和樹林。
沈宴珩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挑了中間位,早知道陸明朗就不和盛建明正對面,但更讓他心跳劇烈的是,他竟然倒黴到這個地步!和沈宴珩同個宿舍?!
經濟管理學院工程與管理系這麽多宿舍這麽多層樓,同一個宿舍的可能性有多大?陸明朗甚至這時候才想起,沈宴珩只比他大了幾個月,如果他沒有複讀的話,他們應該是A大同一屆學生。
“我們真有緣啊!”沈宴珩放了包就來拍陸明朗的肩膀,陸明朗往後退了一步,很警惕地看着他。
沈宴珩裏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藍色風衣,頭發果然梳得跟賭神一樣,噴了定型水,人高腿長,俊美不羁,不比電視上的天王明星差。
沈宴珩順着他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道:“有點長了,所以我把劉海弄後面去了——好看嗎?”
陸明朗:“……還好。”
沈宴珩便對他露出了一個笑來,一雙眼睛微微眯起,裏面半透了流光異彩,長長的睫毛甚至投下了小半片陰影。
陸明朗一言不發地坐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沉默地拿出報紙的另一版面看。
沈宴珩以為他看得專注,自顧自地把包裏的東西都拿出來分門別類,幹淨利落地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整理好了。他自己一個人來學校,出了一身的汗,沈宴珩覺得黏黏膩膩的不舒服,就帶了衣服和香皂去陽臺那邊的衛生間洗了個澡,換了襯衫以後穿着襯衫就出來了,手裏拿着毛巾,一邊出來一邊擦着自己還在滴水的頭發。
陸明朗側了腦袋,繼續看報紙。
吃飯的時候,他實際已經把這報紙所有的內容都看了——感興趣的不感興趣的,但是他現在不想和沈宴珩說話,就假裝自己在認真看報紙——他記得A大軍訓過後,根據實際報名的人數還會調整一下寝室甚至班級,到時候他和輔導員說一聲,完全可以……
“沒想到你這個年紀竟然喜歡看報紙,你在看什麽啊?”
聲音忽然變得近在咫尺,陸明朗回頭,就見沈宴珩彎着腰湊到他面前,探看他手裏的東西。
“……沒什麽,你要看的話可以去校門口買,一份很便宜。”
沈宴珩“哦”了一聲,然後陸明朗就聽見“嘎吱吱吱——”鐵器拖動地板的聲音,沈宴珩把他的椅子拉過來了,直接放到了他的椅子旁邊,沈宴珩坐到椅子上襯衫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大半手臂,一只手臂放在椅背上随意耷拉着,另一只手抓着毛巾,在自己的頭發上抹來抹去。
陸明朗想要發作,但想起那時候沈宴珩一腳就把人骨頭都踹斷了,到底還是把氣壓了下來,瞪他一眼,繼續認真看報紙,重新看一遍,當做沒看到!
不知過了多久,陸明朗甚至都快忽略沈宴珩在旁邊看着他了,他右肩一沉,一個腦袋就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沈宴珩的氣息幾乎噴到了他的耳朵上,濕漉漉的頭發擦過他的耳側,留下了許多的濕潤與暧昧。
“你還真這麽認真地看報紙啊?”
陸明朗猛然站起來,按捺不住地道:“你幹什麽?!”
沈宴珩挑了挑眉,似乎沒想到陸明朗會這麽大反應,他兩只手都開始擦頭發,假裝自己方才想要搭到他肩膀上的手一直都很老實。
“沒幹什麽啊……我只是看看你在看什麽。”
陸明朗硬邦邦地道:“我不喜歡和人這麽親近,你要看自己去校門口買。”
沈宴珩道:“幹什麽要買啊?你都買了一份了,內容都是一樣了,我買了不是浪費錢嗎?”
陸明朗道:“你連大哥大都買得起,還差一份報紙?”
沈宴珩目光一動,把毛巾搭到了椅背上,站起身來,上下打量着他:“你……仇富?”
陸明朗:“……不仇富。”
沈宴珩道:“不仇富你一副‘我很讨厭你’的樣子幹什麽?”
陸明朗皺了皺眉,道:“我本來也不喜歡你。”
“為什麽?”
陸明朗道:“不為什麽,有的人一眼看去就讨厭,沒有理由。”
沈宴珩暗想着難道是自己的眼神太露骨?不可能啊……陸明朗不一定是個彎的,就是察覺到他眼神不對勁也不會這麽大反應,他之前也沒怎麽惹到他——除了第一次見面摔到他身上後來又在醫院撞倒了他。那些都是不可抗力,陸明朗就因為那些讨厭他?
不繼續擦發絲,還未幹的水珠就順着發尖流下脖子又流到了他衣服裏,沈宴珩只穿了一件襯衫,上面兩個扣子都還沒扣上。
陸明朗非常不自然地別開眼,道:“你衣服扣扣好行不行?”鎖骨都露出來了,再動兩下,什麽都擋不住。
沈宴珩拉了拉自己的領口,莫名就笑了。
“陸狗子。”他意味深長地道,“你真的叫陸狗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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