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崽崽兩天沒理她。
沉橙簡直是吃不香睡不好, 魔魔怔怔的簡直像是中了邪。
她自己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是自己氪金養的崽崽居然生氣了鬧脾氣了不理人了,她難免挂心嘛!
那天聽到她那一聲“崽崽”和“阿媽”, 崽就直接鬧脾氣了。
沉橙一句話脫口而出也知道不對了,畢竟平時游戲要求他們的啓動口令是“Hello, 厲微瀾”, 她估摸着這個要求是不是就是因為AI聽到別的稱呼可能會狂暴,現在可好, 一個不小心“崽崽”的稱呼脫口而出,嗚嗚嗚, 千錯萬錯, 都怪我嘴快!
她連着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兩天, 奇怪的是, 崽崽倒也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不開心, 就是搞冷暴力, 玩自閉,要說的話, 就是變成了塑料養崽, 表面呵呵呵, 總覺得內心像是有一座火山亟待爆發的樣子。
就連他看着她的眼神,沉橙都覺得讀到了質疑和觀察着四個字。
可是沉橙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呀。
解釋為啥要自稱阿媽?
第一次說“媽”他沒有仔細追究,第二次說“媽”找了個借口給圓過去了, 這一次當面喊了一聲“崽崽”再說了一聲“阿媽”, 這可怎麽圓?神TM邏輯鬼才也圓不回來了呀!
沉橙的內心異常悲傷。
一時嘴快, 現在真就成了解釋不清楚的修羅場, 自己造的口業, 自己擔着哇。自己惹毛的崽, 只能自己哄了哇。
其實厲微瀾并不想為難她。
他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情緒化。
她那一聲“崽崽”,再一聲“阿媽”,已經足夠讓厲微瀾猜到八九分他們之間的距離。
之前得到的信息再加上這一次的稱謂,他已經知道了他在她眼中是什麽樣子的:想必歸納起來就是卡通、可愛、軟糯。怪不得她總想揉自己的腦袋,總想着要摸摸自己的頭,這樣子的行為,哪裏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有一定壓迫力的成年男子,分明就是當成了軟軟糯糯的幼崽!
而原因,不是因為她是巨怪。因為在巨怪眼裏他只會是另外一種生物,物種不同怎麽會亂認媽?
更可能的是,自己活在對她來講的二次元裏!
不在一個次元,不在一個世界,甚至看不到這裏的真實。
厲微瀾心亂如麻,根本無法面對她。
尤其是,他心知肚明,自己心裏對她依賴,更像是一種羁絆和在意的萌芽。
可那又如何呢?
不在一個世界,他該如何跨過這道鴻溝?
就算是巨怪,大到一口可以吞下一個城市甚至陸地的巨怪,總還能碰得到摸得着,可她對他來講,卻比天與地的距離更遙遠。
厲微瀾花了整整三天才整理好了情緒。
沉橙先憋不住終于去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的臉:“嘤嘤嘤,厲微瀾你別生氣啦,我保證以後不喊你崽崽了好嘛QAQ”
她戳他的時候厲微瀾其實已經平靜了。
但聽她這個口氣,厲微瀾感覺到了她的在乎。他心裏一動,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那實驗呢?你還打算做實驗體嗎?”
實驗當然還是要做的呀。
沉橙有點小糾結,遲疑着不想說實話:只是一個充值買的投影分身,又不是她本人?她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情況下,相當于憑空捏了個紙片人讓傅言洲去做實驗,而且能完成任務還能對基地有好處,這有啥問題?沉橙其實不太理解。
她的遲疑其實已經是答案了。
厲微瀾嘆了一口氣:“我讓傅言洲留下來,已經是對我底限的最大挑戰了,但你若希望我一再退讓,退讓到能允許他在你的身上……哪怕是你不在意的身體的一個部分上做實驗,那你是根本不了解我。”
“……”沉橙只能沉默。
“我抱有一個幻想,”他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是聲音稍稍重一點就會打碎這個迷夢一樣,“有一天你會在這個身體裏睜開眼睛,對我微笑,面對面對我說一聲早安,這是我現在最大的夢想。”
他的目光朝着她的方向精準的看了過來,就好像能透過屏幕看到呆在屏幕前的操控者:“哪怕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夢,但我不能容忍看到你的身體支離破碎,而這個夢想在我面前分離崩析。答應我,不要打碎它好嗎?”
哪怕是Q版崽崽,這樣的神情依舊讓人不忍心拒絕。
不知道為什麽,沉橙在他的語氣裏讀出了一種強烈的懇求意味,就像是在他心裏,至少此時此刻,專心致志,且心志不移。
雖然這樣任務大概是完不成了,但既然是崽崽希望的,他又已經把話說到了現在這個程度……
那好叭。
她乖乖的,有點兒小懊惱的答應了:“好鴨。”
厲微瀾微微笑了,伸手摸向屏幕的這一端,不知道為什麽,沉橙總覺得他的目光精準的穿過了屏幕的藩籬,聚焦在她的臉上:“謝謝你,橙橙。”
看來提供自己的身體是不行了,沉橙之前只是短暫的續費了身體的使用時間---最坑爹的是,這個身體投影的續費必須使用RMB購買周卡才可以,還不是能用金幣來替代的,這會兒既然任務用不到,那個身體她也暫時不氪了。
基地裏需要氪金的地方太多了,又氪身體又氪基建的,阿媽實在氪不過來吖。
兩個人似乎是說定了,一旁邊忽然傳來了一把細細弱弱,慫慫的聲音:“支離破碎是什麽意思?你們把我的實驗想成什麽了?”
“???”厲微瀾轉身,沉橙切視角。
兩個人一起往轉角那邊看過去,看到了蹲在地上的一個影子,傅言洲硬着頭皮站了起來---他那天就覺得有哪裏不對,本來就想澄清點什麽的,但是社恐本恐怎麽想都想不好要怎麽說,一直到聽到厲微瀾這一次和她的對話,意識到自己完全是被坑了,他這才壯着膽子出來解釋了:“我的實驗不需要支離破碎。我只是測試一下異能運作的體系和路線?就是每天把異能量用完就可以了……”
“???!!!”厲微瀾和沉橙的心裏一瞬間都刷出了一堆感嘆號。
可以啊,社恐傅!你坑死個人了好嗎!
聽到科學家,想起以前的實驗,他們兩個人想到的都是那種白大褂瘋狂科學家在線切割壯男弱女的場景,誰知道他說的是這種?
那有啥可争的?如果需要沉橙,她努力一點多刷一點技能把藍量用完就是了嘛!
這多簡單!
“……”厲微瀾沉默了半天,這才無語的看着傅言洲,“你差一點死了你知道嗎。”
“??”傅言洲的臉上浮出了明顯的迷茫。
他立刻想到了什麽,慫慫的縮了縮:“我我我我不會把你們的情趣秘密說出去的,我保證!我對別人的私密情趣愛好一點也沒有興趣!喊母子還是喊別的都是你們的個人愛好,我保證不歧視、不傳播、不反對!”超有求生欲!滿滿的都是求生欲!
“……”傅言洲,你死了!
**
沉橙把她的投影交給了傅言洲研究。
她随時可以查看研究的進展,而傅言洲的研究進度也對她完全敞開,所以盡管厲微瀾一開始因為不放心,基本蹲在了傅言洲的實驗室裏,但漸漸的看傅言洲并沒有對她的‘身體’做什麽奇怪的事情,的确只是查看她運用異能的身體回路等等,也就放下了心。
沉橙每天上線的時候都能夠看到實驗的進度在往前走,這樣大約二十天左右,傅言洲手頭上的【初級異能激發劑】的進度條終于拉滿了。
在基地裏第一個喝下在傅言洲嘴裏還是“試驗品”不穩定溶劑的人,是燕虹玉他們那一批被救出來的女人之一。
在逃難的路上,她的丈夫變成了異能者,過了不多久就丢下了她,就因為她沒有異能會拖他的後腿。
她以前最希望的就是自己會最終變成異能者,到那個找了小三的男人面前給他一個耳光,告訴他,他有多麽有眼無珠。但她聽人說過,如果在隕石落下來之後的兩個月內沒有激發異能,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她早就斷了這個夢。
現在看到這一瓶據說還“不穩定”,不算成品的溶劑,女人的手指輕微的顫抖着。
“你不是非得喝的。”厲微瀾重申了一遍,“傅言洲說了,這個試劑也許還能繼續調整配比和效力,再等一段時間會更有保障。”
女人說了一聲“謝謝”,但她問道:“激發的可能性多少?”
傅言洲一直在旁邊低着頭沒說話,這時候他才說道:“成功激發的幾率是35%,死亡幾率是10%,沒有任何效果的幾率是55%。進一步調整是可能的,但需要的時間至少是幾個月以上。這已經是我手頭上剩下的材料目前能做到的最佳狀态了。”
女人點了點頭。她沒再猶豫,一仰脖子喝完了瓶子淺藍色的液體,一滴都沒有剩下。
“為什麽要等呢,”女人的眼中漸漸泛出了淚花,“感謝基地,哪怕是不穩定的藥,如果有1%的可能,我以前都願意冒着死亡的風險去嘗試的。更何況,現如今有35%的成功率。”
藥力漸漸開始在她的身體裏沖撞起來,疼痛的感覺讓她臉上的肌肉一點點扭曲抽搐,女人低聲呻吟了一聲,卻還是努力的笑了笑,只是目光微微陷入了渙散的狀态。
“糟糕!”傅言洲在她的身體上連上了大量的導線,這時候擺弄着儀器,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不能讓她失去意識!她一旦昏過去,死亡的概率會飙升到40%……”
在旁邊始終旁觀的陳峰這時候出了聲:“我去把小艾帶過來吧。”那些女人裏她最喜歡孩子,而孩子裏又最喜歡小艾。
讓小艾喊一喊她,或許能激發出她的求生欲。
小艾很快過來了。
軟軟糯糯的女孩子看到躺在實驗床上陷入了半昏迷,臉上燒的一片暈紅的女人,她恐懼的抓住了陳峰的手:“大姐姐!大姐姐你怎麽啦!”
她還記得姐姐身上到處都是疤痕。
小孩子略帶一點驚恐的叫喊傳入了女人的耳朵。
她微微一動,原本像是壓在身上的重量立刻散開了一些,女人努力睜大了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在床邊一下子哭了起來的小幼崽。
“她醒了……”傅言洲微微點了點頭:數值開始穩定下來了。
女人只覺得身體裏有一股氣流在到處亂撞,就像是根本找不到出口一樣。
那股氣流完全不受任何約束,簡直像是瘋了一樣的亂竄,讓整個人汗出如漿,通體肌膚都像是煮沸一樣的紅。
她的眼睛漸漸變紅,再過了幾分鐘,五官裏流出了絲絲縷縷的血漬。
小艾看着她的臉從原本的扭曲但還認得出輪廓變成了一個滿面鮮血的慘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哭着抓着陳峰的手:“哥哥哥哥,你救救大姐姐呀,她臉上全是血……”
哭聲讓女人的腦子保持了最後一絲清明。
忽然,一個“阿嚏”聲,女人的鼻子裏噴出了一股深黑色的液體,腥臭難言,而這股血一流出,她就立刻感覺到渾身輕松了。
她隐隐約約的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似乎是多了一些什麽。
傅言洲看她恢複了意識,拿儀器稍稍測試了一下,然後有些高興的點了點頭:“恭喜你,覺醒了毒藥系異能。”
“毒藥系?”女人吃力的問道。
“對,只要你想,以後你接觸到的東西就都有毒了。”傅言洲一板一眼的說道,他雖然說話聲音平淡,但誰都能聽得出來,他這會兒極端興奮。
是啊,基地的普通人,終于有個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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