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看到風間和川,秋濑久野的第一反應就是轉身逃跑。
但緊接着,他的理智告訴他逃跑是沒用的。
畢竟現在站在眼前的人可是能夠操縱命運的異能力者,那樣做只會讓自己更快地淪為他的牽線木偶,墜入命運螺旋。
秋濑久野目光怨毒地盯着風間和川,神色陰晴不定。
青年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視線一樣,悠然轉過身,閑庭信步般朝橋下走來,笑着道:“真是不錯的夜晚,秋濑君。您覺得呢?”
他的語調相當溫和,聽起來就像是在問候一位友人。且舉止優雅,彬彬有禮,就算世界上最挑剔的人站在這裏,也無法對他有任何指摘。
但就是這麽一副溫和無害的表象,卻讓秋濑久野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壓力。
從見到風間和川起,那些在他內心潛藏多年的記憶和那種仿佛渾身浸泡在冰冷的深海之中,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扯入更暗的淵薮中的恐懼都一并被喚醒。
此時此刻,秋濑久野的內心已經有些後悔了。
他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更早察覺不對,恨那個殺手公司為什麽不敢對風間和川下手——甚至産生了不該把這麽快把風間和川叫回橫濱的念頭。
反正那個人幫他越獄的時候也只說了讓他想辦法把風間和川“請”到橫濱,沒有規定期限。
早知道他該做好萬全準備的!
見秋濑久野閉口不答,風間和川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似乎是惋惜秋濑久野無法去欣賞這麽美麗的夜色。
“秋濑久野,出生地仙臺,出生日期1984年10月08日,上午十一點二十八分,太陽天秤座。按常理來說出生在這個時候的人會擁有善良而高雅的靈魂,看來您并不在其列。真是可惜。”青年聲音平靜,“本來以為你會在七號機關裏待一輩子,沒想到現在還能在這裏遇到,七號機關的負責人實在是失職。”
秋濑久野神色猙獰。
大概是體會過了極度的壓力,他反而硬氣了起來,冷笑道:“我認為風間君在擺出這種高高在上的态度前該多關心一下自身才對——昔日異能特務科的走狗現在反而被自己的主人通緝,實在是可笑啊。五年前你或許是負責追捕我的搜查官,但現在,我們兩個可都是政府的通緝犯,而且非要論,風間君的罪名似乎比我更重。”
言外之意,我們現在都是一路貨色,你也別太高看自己。
風間和川卻沒有半點被激怒的樣子,仍舊帶着笑,但說出的話就沒那麽溫和了:“多謝提醒。看來為了防止我這個在逃犯的行蹤暴露,還是先封了你的口比較好。”
秋濑久野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但剛剛的話說出口,他內心的恐懼像是被驅散了一般,忽然又生出了幾分鎮定。
“別以為你現在已經勝券在握了,把我帶到面前是你最大的失策。”秋濑久野語調陰毒,那張貼着人皮丨面具的臉上露出一格怪異而扭曲的笑,“确實,只要知道目标的生日,你就能利用異能力操作對方的命運,但這種影響也是有限度的。”
秋濑久野喉嚨深處發出幾聲極為滲人的嗬嗬聲,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風間和川:“要是你老老實實待在幕後還好,居然主動現身,真是自找死路!”
秋濑久野說完,仔細觀察着風間和川臉上的表情,他本以為風間和川會因此産生不安,亦或是恐慌。
但風間和川卻不為所動,只是乜斜視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輕描淡寫道:“很不錯的推論,但是對付你這樣的敵人,還不會超過那個限度。”
秋濑久野原本還算鎮定的心情瞬間又恐慌了起來,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但事已至此,根本沒有轉圜的機會。
而且秋濑久野也實在是恨極了風間和川,現在對方就站在他面前,他怎麽可能輕易放棄?于是他一咬牙,原本夾在指間的金屬薄片就向風間和川襲去。
細小的銀刃割裂空氣,發出一陣尖銳的嘶鳴,旋即在月光下閃過一道轉瞬即逝的冰冷弧線。
銀芒閃現,眼前的人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呼嘯的夜風之中,風間和川身上的風衣在風中翻飛,發出獵獵聲響。
——打偏了。
秋濑久野兩眼一黑。
“那麽,現在該輪到我了吧?”茶發赭眸的占星術師笑吟吟道。
“等等、你不能殺我……對,你不能殺我。”秋濑久野磕磕絆絆地喊。
他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摸出一個方形的盒子,大聲:“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麽逃出七號機關的嗎?是有人幫我的……他的目的就是讓我把你帶到橫濱。
“有人盯上你了,你之前的住址、還有異能情報也是他告訴我的……那個人是個非常可怕的家夥,你肯定也不想被那種人盯上吧?!只要你不殺我我就把我知道的情報告訴你、我什麽都會說的!、不要殺我!”
他表情扭曲的吓人,醜态畢露。
秋濑久野以人皮為紙張作畫,甚至熱衷虐殺他人,絲毫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裏,現在對自己的性命倒是格外看重。
風間和川忽然短促地笑了兩聲,而後輕聲問:“你認為自己有和我讨價還價的資格嗎?”
青年那雙赭色的眸子裏分明帶着笑,卻帶着種極端冰冷的情緒,讓秋濑久野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占星術師唇邊帶着絲若有若無的笑,漫不經心道:“我對你所掌握的情報并不關心,況且,你以為對方為什麽明明知道你那麽恨我,還會選你來‘邀請’我?”
既然是邀請,那來的顯然不該是具屍體。
秋濑久野的臉色徹底變了。
那個人分明就是知道他殺不了風間和川才會這麽做的!
同時,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風間和川跟那個人明明沒有接觸過,對對方的了解卻好像比自己還要深。
秋濑久野産生了一種奇異的、近乎錯覺的想法。
——在整個事件裏,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人自始至終都在被愚弄,像個跳梁小醜一樣為其餘人提供笑料。
這個認知讓秋濑久野無可抑制地憤怒起來。
想也是,對一個喜歡以人皮繪畫來彰顯自身存在感的人而言,被人輕視、被人愚弄實在是最不可忍受的事了。
他的大腦被憤怒侵占,喪失理智般的控制着刀刃沖向風間和川。
……
周圍再度歸于寧靜之後,風間和川脫下手套,擦掉了自己臉頰上的那抹血痕。
青年上前幾步,俯身撿起那個被秋濑久野遺落在立交橋上的紙盒。
裏面裝着的是與之前那張【死神】牌同一制式的塔羅牌。
大阿卡納,共計二十一張。
而在清一色是背面花紋的牌中,倒數第二張卻被翻轉,露出了正面的圖案。
天使穿着純白的長袍,自天上降臨,吹響審判的號角。
這是塔羅牌第二十位——【審判】。
青年收起手中的牌,不知想到了什麽,饒有興致地笑了一聲。
而後,他乘着月色離開,朝繁華的都市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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