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次日淩晨,武裝偵探社。

從昨天回到武裝偵探社起,國木田獨步的心情就顯而易見的非常不好。

連帶着武裝偵探社內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壓抑。

國木田獨步有些煩躁地看着警察發來的報告——昨天他上報人皮畫師的行蹤後,軍警就封鎖了鐳钹街,開始依次排查,到現在為止進度過半,卻沒有半點關于秋濑久野的消息。

雖然不排除秋濑久野藏身在剩餘未排查的那一小塊區域內,但國木田獨步卻知道那種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

從多年前秋濑久野在外界和警方玩“捉迷藏”的記錄來看,這個兇狠狡黠的犯罪者總有辦法逃脫警察的搜捕。不然,司法機關局當初也不會讓他在外流竄那麽多年。

想到這個,國木田獨步內心的懊惱和煩躁又重了幾分。

昨天國木田獨步正面和秋濑久野撞上,明明有機會直接制服對方,最後卻眼睜睜看着人逃跑,這對他而言簡直是不可容忍的事。

更別提他在戰鬥過程中還犯了低級失誤。

最開始那一槍剛脫手時、國木田獨步長久以來的經驗就讓他隐約察覺到手感不太對——大概是開槍太急,鐵線槍瞄準的方向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本來,如果後面能成功制服秋濑久野,這樣的失誤也不算什麽,但問題在于秋濑久野最終成功逃走了,于是這個可大可小的失誤就變得格外不可原諒。

也正因此,國木田獨步從昨天起就一直對它耿耿于懷。

說真心話,國木田獨步覺得自己那一槍是不該打偏的——這并不是為自己的過錯找借口,而是他确實對自己的槍法很有信心。當時雖然形勢緊迫,但他并沒有忘記做基本的瞄準,以他的能力,即使只有半秒時間也足夠把方位調整好了。

可事實是,他确實失手了。這種情況下,再說什麽都于事無補。

這次讓秋濑久野逃跑,下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捕捉到對方的蹤跡。

秋濑久野是個不知收斂的殺人魔,一想到今天之後秋濑久野還會制造出更多慘案,國木田獨步就不由得無比自責。

“這幾天的報紙上怎麽都沒有刊登漫畫……”江戶川亂步拿起今天的報紙,不滿道。

從昨天起,通知市民謹慎外出遠離殺人魔的消息就占據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也順便擠占掉了漫畫的位置。

當然,政府的通告裏只說了有殺人魔流竄在橫濱,更具體的情報并未透露。

聽到他的抱怨聲,國木田獨步起身,愧疚:“抱歉,亂步先生。如果我再謹慎一點,人皮畫師就不會逃掉了。”

昨天江戶川亂步給他們指明了那麽準确的情報,最終他卻一時疏忽,放跑了犯人。實在是愧對江戶川亂步的推理。

黑發碧眸的名偵探拆開一包零食,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太宰治,而後看向國木田獨步:“太宰沒有告訴你嗎?”

聞言,國木田獨步一愣:“什麽?”

“我說了哦,”太宰治坐起身,伸了個懶腰,三分無奈七分揶揄地攤開手,“但是國木田君完全不聽呢。”

國木田獨步聽着他的話,才慢慢回憶起昨天太宰治說的那句“已經有人動手了”。

他當時以為太宰治是說異能特務科有人插手了,但事後卻并沒有聽說異能特務科有派人追查這件事,就把這句話抛在了腦後。

太宰治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悠然道:“那個人不屬于軍警也不屬于異能特務科,更不屬于司法機關局。但是,只要他出手,人皮畫師就一定無法全身而退。”

國木田獨步皺起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手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國木田獨步接通電話,另一邊,坂口安吾的聲音傳來:“國木田君,就在剛剛,軍警在西區的立交橋下發現了一具屍體,經确認,死者是秋濑久野。現在異能特務科正式撤銷對武裝偵探社的委托,這次的案件就此結案。”

把電話挂掉之後,國木田獨步還有點緩不過神。

那個把警察們玩得團團轉的人皮畫師居然就這麽死了?!

無論怎麽說,這也都太奇怪了。

他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太宰治:“這是‘那個人’做的?他究竟是什麽人?”

能搶在政府之前找到并殺死一個連續殺人犯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做到的!

“答案不是很簡單嗎?”江戶川亂步擺弄着手裏的透明罐子,眯着那雙翠綠色的眸子,懶洋洋地,“畢竟上次抓獲人皮畫師的人也是他。”

國木田獨步的腦海中忽然閃過某個答案,驚訝:“難道說……”

“嗯。”

太宰治勾起唇角,愉快道:“這次殺死秋濑久野的,就是那位叛逃異能特務科的‘占星術師’。”

西區,立交橋下。

幾輛警車堵住了道路的出入口,架起路障把這條寬闊的柏油馬路圍了起來。

坂口安吾帶着助手在現場調查過一周後,默默站在現場周邊等待下屬搜尋證據。

得知秋濑久野死亡的消息,異能特務科這邊也非常震驚。

根據目前的情報,死者秋濑久野是從高處墜落後失血過多致死。

他屍體被發現的位置剛巧在一座立交橋下,因此現在最合理是推測就是秋濑久野昨晚上了這座立交橋,然後偶然撞上了一段因老化而破損的欄杆,不慎失足摔死。

坂口安吾看着手中的資料,一言不發。

秋濑久野是從七號機關逃出去的犯人,而七號機關,是異能特務科用于處理一切見不得光的事的地方。

對異能特務科而言,犯人外逃無疑是天大的醜聞。

這次秋濑久野出逃,異能特務科內的部分高層大發雷霆,要追究責任,但事後調查起來,看守者們任職期間一直恪盡職守,沒有絲毫疏忽,這次秋濑久野越獄只能說是七號機關的監管系統還存在漏洞。

于是高層雖然對此不滿,卻也無法對誰下手,只能提出要求:将人皮畫師時越獄的影響降到“最低限度”。

所謂的降低影響,無非是對這起越獄事故隐瞞不報,然後暗中将秋濑久野抓回來。

高層不願意将這件事透露出去,導致追查的進度格外緩慢。

後來實在是紙包不住火,他們才終于接受坂口安吾的建議,委托武裝偵探社協助搜查。

不過,現在這個異能犯罪者在被警察追捕的過程中把自己摔死了?

坂口安吾板着一張臉。這種解釋估計也就只有那些急于将這件事翻篇的高層會相信了。

他可一點都不相信這會是個單純的巧合。

“坂口前輩,剛剛我們去調取了附近的監控,發現事故發生地——也就是立交橋上的監控不久前發生了故障,沒能記錄下案發當時的情形。但是從周邊的監控上看,秋濑久野是一路狂奔上立交橋的。”助手報告完,猶豫道,“雖然不知道他當時的精神狀态怎麽樣,但這似乎很符合我們之前對死者不慎失足的猜測。”

坂口安吾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接過助理手中的資料,翻開其中一頁後皺眉:“這是秋濑久野昨天晚上的移動軌跡嗎?”

“是!”助手點頭答。

他沒注意到坂口安吾的表情,只是有些慶幸道:“雖然這麽說不太合适,但是秋濑久野意外身亡真是太好了,這樣的連續殺人犯要是一直窩藏在橫濱,肯定會害死更多平民的。”

經過前段時間的搜捕,他已經深刻感受到了秋濑久野有多難纏。

雖然他們沒能成功抓到這個犯罪者,但對方失足摔死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局。左右,問題得到了解決。

說着,助手像是想到了什麽,邊撓頭邊問坂口安吾:“對了,坂口前輩,五年前的檔案裏,當年負責追查秋濑久野事件的似乎是位叫風間和川的前輩。我看了案件記錄,他居然能在兩天之內就把秋濑久野逮捕,真是太厲害了!您認識他嗎?!

“我入職時間太短,什麽也不知道。之前也問過其他幾個前輩,但他們都說不清楚。”

他說話時神情看上去十分向往,似乎對風間和川這個人極為敬佩。

坂口安吾默然。

那些“前輩們”恐怕并不是不清楚,而是單純不想提及風間和川這個名字罷了。

畢竟只要是和風間和川接觸過的人,都清楚他究竟有多危險。

遠離危險是人類的本能。

但坂口安吾沒有回答,只是指着路線圖的起點問:“秋濑久野最開始為什麽出現在這座酒吧?”

助理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翻了手裏的資料後才答:“他和那間酒吧的老板是熟人,去那裏應該是想尋找新的受害人。”

這些都是今天發現秋濑久野屍體後才順藤摸瓜發現的情報。

說着,助理又自覺去翻了後續的資料:“說來也是巧呢,那間酒吧當天正好歇業,秋濑久野應該是抵達之後才發現這一點。根據酒吧附近雜貨店店長的供詞,秋濑久野是找他打聽了附近的酒吧,然後又打車離開。不過他最終并不是在酒吧下車而是來到了這座立交橋,其中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麽意外吧?”

巧合,意外。

“……”

坂口安吾捏着那張路線圖的手收緊,額角有冷汗緩緩浸出。

助理本來還有些疑惑的說着自己的推測,等擡起頭,看到注意到坂口安吾的神情後瞬間失語。

“坂口前輩?”他不知道坂口安吾為什麽會是這種反應,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一時間噤若寒蟬,戰戰兢兢地看着這位一貫穩重的前輩。

鳥雀拍打着雙翼從頭頂掠過。

半晌,坂口安吾才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自己的表情。

他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而是推了推眼鏡,對助理道:“對了,你之前那個問題——關于風間和川這個人,你不如去翻翻異能特務科的通緝名單,那裏也許會有你想要的答案。”

說罷,也不管助理那副天崩地裂的表情,坂口安吾收起了手裏的資料,邁步離開,心情愈發沉重。

從秋濑久野越獄起,他就一直有種不太好的猜測,就好像是有什麽陰謀在逐步逼近這座城市一般。

而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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