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暗衛的守護
“都記下了嗎?”
“嗯。”棠溪提筆寫字,可是在他的腦海中,卻一遍遍在想着宿和,宿和為什麽要裝可憐,為什麽要防着皇後娘娘,她究竟想幹什麽?
“好了!寫完了!”姑母重重拍了一下手,表示這段故事寫完了,又拍了拍棠溪的肩膀,表示他可以走了,去休息一下。
棠溪放下筆,怔怔地對着硯石發呆。
姑母嘆了口氣,棠溪也真是的,明明喜歡宿和,卻死活不肯承認。
“拜托別再擔心宿和了,她好着呢。”
“嗯。”
她有一博哥哥,肯定很開心吧。
宿和也是一樣的,怔怔地撥弄着蠟燭,沒想到啊沒想到,棠溪那小子竟然這麽重情重義,都已經去姑母手下當差了還惦記着她,為她出氣。
他好是好,可惜……可惜是個暗衛啊,暗衛非任務不能出宮,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還有他跳進水裏救她那次,也是挺帥的……自己都沒好好謝過,就送過一個镯子,那算什麽啊,只是個硬邦邦的俗物罷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是一博哥哥回來了,今天他當值,深夜才能回來,公主忙整理衣裝,為他開門。
一博哥哥有些不自在,自己開門,自己關門,然後弓着身子,自己倒了杯水喝。
“我自己來。”
“客氣什麽,家裏這麽多丫頭……”
他更加不自在了,連目光都閃躲着,公主忙不說了,坐回桌邊座位上,撿起了嶄新的繡盤,那繡盤上空蕩蕩的,連描紅都沒有。
一博哥哥跟着坐下,屋子裏靜悄悄的,有點尴尬,宿和為了打破這惱人的尴尬,笑道:“哦對了,我做了魚羹你要不要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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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辛苦,我已經吃過晚飯了。”
公主沒有放棄,滿懷期待地說:“是宵夜,我加了小米粒子在裏頭。”
“不必了。”
哦……
宿和失望地放下繡盤,左看看右看看,沒有其它事情好做,現在天已經黑了,該就寝了,她偷偷瞄了一眼一博哥哥,他忙了一天,正疲憊地揉着額角。宿和小心翼翼地說:“那……早些休息?”
“嗯。”一博哥哥也覺得要休息了,他揉揉眉心,站了起來。
公主也跟着站了起來,放下帳子,枕頭和被子已經鋪好了,只待放下另一邊帳子。
她抱歉地看着一博哥哥,對方笑笑,推門出去了。
窗外的探子看見了,立刻蒙上臉,去與皇後彙報。
皇後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仰頭道:“宿和這丫頭就是自作自受,吵着鬧着要嫁給王醫官,可是嫁過去之後又攏不住相公的心,挨打不說,從成婚到現在還一直分房睡呢……哎喲……哎喲……這可怎麽辦才好,笑的我肚子都疼了……”
皇後笑得肚子都疼了,嬷嬷們忙上去揉,一邊揉,一邊順着她說:“宿和這丫頭笨着呢,咱們且等着看笑話!”
“哎喲,哎喲…… ……”報應啊,報應,楊妃看人一眼就叫人骨頭酥麻的狐媚功夫,怎麽就沒傳給她女兒呢,痛快!真是太痛快了!娘娘心情大好,命人再開一桶陳釀,她要喝個痛快。但是這還不夠,楊妃給她的苦楚,她要千倍百倍地施加到宿和身上。
五六杯酒下肚,皇後眼神迷離,笑眯眯地說:“我是等不及了,要給她加點東西。”
姑母聽得目瞪口呆,皇後莫不是瘋了,要給宿和東西?
皇後指着端酒的三位美人說:“你們幾個,就去給一博哥哥做小吧,讓公主看看,什麽是恩愛夫妻。”
三位丫頭又驚又喜,連忙跪下謝恩,彼此對視了一眼,笑了。
什麽啊,了不得了啊,姑母急匆匆地踱着步,不知道怎麽把這個消息傳給宿和。
突然,棠溪高大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棠溪,棠溪!你可算來了!”姑母擔憂地說:“本來一博哥哥就不喜歡她,現在可好,又多了這麽多美人,以後宿和公主可有的受了。”
“怎麽?”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姑母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圍着桌子轉:“你想啊,三位美人去了那裏,是做仆人的嗎?不是啊,是去争寵的,争誰的寵,當然是一博哥哥的了,以後宿和可有的受了,她們一定會欺負她的。”
“欺負她?怎麽欺負她?”
“哎呀…… ……哎呀…… ……比如裝病啦,不去請安啦,再比如故意給宿和氣受,在相公耳邊吹枕頭風啦……哎喲,更可怕的,給她下藥的,以後有了孩子,再給她的孩子下藥啊什麽的……”
“下藥?”
棠溪沒有全信,因為姑母像來厭惡三妻四妾的男人,把後宅生活想的無比可怕,可是憑空多了三位美人,宿和那裏肯定會一團糟的。
棠溪皺眉,冷冷地說:“那怎麽辦?”
怎麽辦?姑母将兩只拳頭放在胸前,咬牙切齒地說:“鬥呗!一個一個鬥呗!”
什麽?有這麽麻煩嗎?他們家是在文因胡同吧?棠溪提劍,朝文因胡同奔去。
三位美人早早到了,一個穿着粉色,一個穿着藍色,還有一個穿着綠色的夾襖,嬌笑着站了一排。
一博哥哥不自在地低着頭,什麽也沒說。
宿和倒是大方,大大咧咧地笑道:“沒什麽,沒什麽,都是娘娘身邊的仙女,以後和和睦睦的就行了。”
和和睦睦,她說的倒輕巧,真該把那個焦慮的姑母拉來,給她上幾堂宅鬥的課,棠溪緊貼着門,隐在黑暗裏。
只聽四個女人一臺戲,先是宿和問八字,發現她竟然是最小的,主母威嚴頓時少了一半,再是幾位姐姐問相公喜歡吃什麽,一博哥哥客氣地說:“沒什麽,我什麽也不想吃。”
綠衣服美人撫着宿和鬓邊的珍珠說:“哎呀,你看我們真是的,一來卑微,二來倉促,都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再說了,就算拿了禮物,也比不上公主呀。”
說完,她竟然把公主鬓邊的珍珠簪子拔了出來,放在手裏裏單獨把玩,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
其它兩個看見了,也跟着學,見宿和頭上沒有更加值錢的東西了,便笑着對一博哥哥說:“我們更是如此,往後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了。”
宿和笑笑,偷偷瞄向一博哥哥,看他要會不會答應她們。
經過姑母提點,棠溪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她們這是在争寵,同時試探宿和的底線,王醫官家的宅鬥大戲就這樣在女孩子的連連嬌笑中熱鬧開場了,棠溪沒心情看,他胃裏好像有一只毛毛蟲在蠕動,逼得他惡心想吐。姑母說要“一個一個鬥”,那要鬥到什麽時候,何不一劍将她們的舌頭割了,從此一了百了,再也沒有辦法搬弄是非了。
棠溪拔出長劍,準備推門。可是宿和好像看見他了似的,笑嘻嘻地踱到門後,把棠溪給堵住了。她這是在提醒棠溪,不要進來,不要輕舉妄動。
這些女孩都是皇後派來的丫頭,是為了讓她不痛快才來的,你把她們都殺了,不是要和皇後做對嗎?棠溪不懂內帷,更不懂後宮,所以想不到這點,差點就闖了大禍。
宿和将镯子褪下來,耳環也解下來,分給另外兩個女孩,才将話圓了過去。
等女孩們都睡了,一博哥哥去宮裏值夜,宿和才得空出來,跑進院子說:“棠溪你瘋了嗎?你怎麽又來了!”
在月影下,棠溪默默看着她,他覺得宿和傻,竟然要過這樣的生活,往後和這三位女孩不知道還有多少糾葛。
宿和不高興地說:“你不說話,我就回去了。”
“宿和公主。”棠溪拉住她的衣袖,問道:“為什麽攔着我?”
“因為你不懂。”
我不懂?
“嗯。”宿和認真地說:“因為你今天訓斥了她們,明天皇後娘娘就會派出更厲害的對手。我應付她們可以,對更厲害可就不行了。”
是嗎?
棠溪問:“皇後娘娘為什麽要針對你。”
宿和笑道:“這還用問嗎?”
因為楊妃嗎……皇後娘娘對她的厭惡竟然持續了二十年之久嗎……女人的心……真是海底的針……
棠溪說:“那我要怎麽幫你。”
“你最好化妝成女人,來做我的丫頭,這樣就可以時時刻刻保護我了。”
“是麽?”你別說,這還真是一個好主意,如果他是丫頭而不是暗衛,就可以一直陪着她。
宿和見棠溪信了,笑道:“我瞎說的,你當然沒辦法陪着我了,我要走了,你也快點回去姑母那裏吧,她肯定在為你打掩護呢。”她一只手推推棠溪,一只手捏緊了松散的披風。
她出來的急,頭發散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華,棠溪這才發現,她真的應該叫“宿和”,她本身,就是天上清冷的星星。三年前她在桃樹下撿桃子的樣子忽然閃現,她也是穿着睡衣,在月光下嬉戲。
那時只道是尋常,現在連見一面都是奢侈。
宿和關上門,只覺得秋風瑟瑟,往被子裏灌,就算再蓋一層被子她的手腳也是冷的,不像在宮裏時,棠溪拉着她的手,她渾身就暖烘烘的。
宿和輾轉到半夜也沒睡着,她披上衣服,推開窗戶,突然驚喜地發現棠溪竟然還在,正對着窗邊的光亮出神。
宿和連忙招手:“快進來!你衣服上都結霜了!”
她不管棠溪肯不肯,非要他進來,他衣服結冰了,可是手卻這麽熱,宿和緊緊攥着他的手,像以前那樣,生出連綿不絕的困意。
可是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哎,而且一牆之隔,還住着三個難纏的妾室……和陌生男子共度一夜這件事要是被她們知道了,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的……
棠溪知道她在猶豫什麽,他也略有遲疑,可是看到消受的宿和,他握緊劍,将她緊緊地攬入懷中,如果他不能讓宿和安定,那這世上便沒有能讓她安定的人了。
棠溪冷冷地說:“她們要是笑你,我就切下她們的舌頭,要是皇後派了別人,我就在這裏等着。”
“你……”宿和驚訝地擡起頭,盯着他的眼睛,十幾年來,他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但細想想,卻一直做着這樣的事……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啊……千百次她躲進棠溪懷裏取暖,可是這一次,為什麽這麽耳根發燙……
“棠溪……”驚訝、迷茫、羞赧和快樂同時湧進宿和心裏,讓她一時難以适從。他們認識十幾年了,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宿和閃躲着,想掙脫開,可是猝不及防地,她聽到了棠溪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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