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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桐一睜眼,入目的就是上方有個帶破洞的涼席,她打量着周圍,發現在自己躺在一個小窩棚裏,地上都是黃土,唯一的床就是她身下這張略微幹淨的草席。
她撐着胳膊想要起來,可剛一動全身酸痛感湧了上來。
“嘶~”腳上磨破的地方再次傳來痛疼,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她看着自己的傷口,上面泛着粉紅色,表皮已經沒了,扣出來裏面鮮紅的肉。
她的繡花鞋早就沒了,為了繼續行走,她編了一雙醜醜的草鞋,腳上磨出來大大小小的傷口,因為行走沾滿泥土,可是現在,她的傷口都是幹淨的,甚至不碰都不會痛。
對于周圍的陌生,她心裏有着惶恐不安,雖然全身都在痛,但還是硬撐着弓腰身走出窩棚。
驟然眼前一亮,宋雨桐有些不适的用手遮住眼睛,還沒等放下手看清周圍,就聽到一個粗聲粗氣的漢子高喊道:“玄宇,你撿回來的娘子醒了。”
宋雨桐被這聲吓得瑟縮了一下,她試探的放下手,眯着眼睛适應光線,周圍都是空曠的土地,不遠處是一片石壁,像是一個采石場,好多男人都在那裏幹活,耳邊也傳來乒乒乓乓的鑿石聲。
灼熱的陽光照射着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帶着水光,他們身上的皮膚黝黑,鐵臂上虬結的肌肉隆起,如同小山丘一般,穿着的坎肩已經被汗水浸濕貼在身上,宋雨桐有些膽怯的向後退了一步。
可身後就是窩棚,哪還有退路可言。
忽而她餘光掃到一個身影靠近,定睛看向來人,宋雨桐只覺得全身寒涼,這會兒正是三伏天,可對上來人的眼神,卻如同走近了三九嚴寒。
但……這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人比起礦場裏的漢子,略顯單薄,因為沒有一身誇張的肉疙瘩,穿着一套長袖練功服混跡在人群裏,倒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
來人的目光卻帶着殺氣,宋雨桐不敢直視,他身上帶着的肅殺之氣,她曾經在入侵的敵軍裏見過,那些人都是殺過人的,血腥氣已經浸潤進骨子裏,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而眼前的人,比敵軍骨子裏的血腥氣還要濃厚,大有沖破天際的架勢。
她只是站在這裏,都已經被震懾的呼吸困難,握成拳的雙手打着顫兒,腿也開始發抖。
要是破城的敵軍裏有這樣的人,宋雨桐絕不認為自己還能活着走到這裏。
似乎是看出來她的畏懼,離着她還有四五步的距離,謝玄宇長身玉立停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素來冷臉,很多人都有點怕自己,所以見她這樣也不意外。
看她眼中似乎裹着水,像随時要哭的樣子,他不悅的皺眉沒有再往前靠近。
但對方明明很怕自己,可還是偷偷的打量自己,像是在确認什麽,有點疑惑又有點期待,謝玄宇劍眉突然微挑。
“可還有哪裏不适,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嗎?”
他的聲音低沉溫潤,和他的身上的肅殺之氣完全不一樣,倒是有幾分安撫的作用。
聽到‘家人’二字,宋雨桐想起來溫柔的母親,還有整天樂呵呵,很好脾氣的父親,鼻子一酸她閉上眼睛搖搖頭,努力把向外掙紮的淚水憋回去。
在這個世上她哪裏還會再有家人,她最愛的人都在鞑靼人入侵的那天喪生,只有她自己從死人堆兒裏爬了出來,自此她一路向東不知走了多遠,直到餓昏。
她張張嘴想要說什麽,但還沒有發出聲音,不遠處開始嘈雜,謝玄宇聞聲尋去。
“铛铛铛……開飯啦!”
突如其來的聲音,引得礦場裏一陣歡騰,一群虎背熊腰的漢子,丢下手裏的活計朝着宋雨桐奔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沒等她看清發生了什麽,那群人已經近在眼前。
或許是被救之後的一點信任,或許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識。
宋雨桐像一只受驚的兔子,顧不得那人的一身殺氣,嗖的一下躲在了他的身後。
而那些礦工根本就沒有搭理宋雨桐,一邊奔跑還一邊将身上汗透的比甲脫了下來。
但對上謝玄宇的眼神時,大家瞬間規矩老實了很多,不再奔跑亂吼,規規矩矩的穿好衣服。
每個人都悄聲回到自己的窩棚,拿出飯盆轉身快速奔想放飯的人,也不知是怕飯被搶光,還是在害怕着什麽。
宋雨桐悄悄從謝玄宇的身後探出頭,看着那群人跑遠,暗暗都松開一口氣,她捂着碰碰亂跳的心,安撫着自己受驚的情緒。
“這是什麽地方?我是怎麽被帶到這裏的?”
她明明記得自己餓全眼冒金星,于是想要在山林裏找點吃的,可眼前的畫面變得模糊不清,已經分不清什麽是野菜,什麽是草,最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走到了哪裏。
“你在這裏等着,一會兒吃完飯再送你回家。”謝玄宇沒有回答她,走到窩棚邊拿出飯盆走向了放飯的隊伍。
這人雖然給人不好親近的感覺,但人倒是挺好,不僅救了她,還要給她飯吃,宋雨桐自從逃難一來,經常餓肚子,甚至有時候還會和野狗搶食。
在逃難的路上,能給一口飯吃,都是血緣親人,甚至有的血親都會不管不顧,所以在難民心裏,能給飯吃的,都是好人。
她如今已經十四歲,再過一年便要及笄,面容也已經長開,出落得花容月貌,也正是因此父母更是看重她,雖是商賈之女,但父母還是請了最好的女先生,照着貴女的課程教習。
父母遇難後,因為長得過于出衆,曾經被敵軍追捕過一陣,幸好遇見了一位老人家,不僅教授了一點易容之術,還教了一些走江湖的小把戲,可惜老人沒有撐住,半路上得了風寒就那麽去了。
為了不再受到騷擾,她将自己的左半邊臉蓋住,易容成燒傷的樣子,一般人見到都會覺得有點可怖,甚至看着有點惡心,但這正是她最想要的,所以接下的路程,宋雨桐走的還算順利,除了饑餓沒有遇到什麽牛鬼蛇神。
謝玄宇端着一個陶碗走近,伸手将一個窩頭和一碗菜湯遞給她,“吃吧。”
窩頭用玉米面做的,顆粒粗大而且很硬,要是以前的她,打死也不會吃這種拉嗓子的東西,可這會兒,宋雨桐看着那個黃燦燦的玉米窩頭,只覺得比白面馍馍還香。
她張嘴用力咬了一口,腦子裏一陣轟鳴,瞬間淚花溢了出來,她低頭看看那個完好的窩頭,疑惑的看向對面站着的男人,這是窩頭?這分明是石頭吧。
謝玄宇沒有說話,轉身走進了自己的窩棚,一旁的力工們見此,頗有點看不慣宋雨桐的嬌慣,拿起自己的窩頭,一口咬掉半個,然後斜睨一眼宋雨桐。
謝玄宇再出來時,手裏拿着一雙幹淨的筷子,他接過宋雨桐手裏的窩頭,單手輕輕一捏,窩頭碎成渣子,散落在菜湯盆裏,接着将手中的筷子遞過去。
“這裏的吃食不怎麽新鮮,都是涼的,你湊合着吃。”
這會兒有的吃就不錯了,誰還會講究是不是現做的,她也沒有矯情,接過來筷子低頭開始吃飯,許是流浪久了,宋雨桐沒有太多的顧慮,手裏有飯就要趕緊吃,不然會被其他的災民搶走。
她這邊還沒有吃完,礦場響起了鐘聲,所有人快速的吃掉碗裏的飯,刷幹淨碗筷直奔礦場,聽到看守官的催促,謝玄宇随着人群向遠處走去,幾步之後他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宋雨桐。
“你記得回家的路嗎?需要我送你回家?”
宋雨桐咽下嘴裏的窩頭,沖着他搖搖頭,她都已經沒有了家,又怎麽回家。
謝玄宇只當她不需要人送,點點頭走向礦場,宋雨桐繼續吃着飯盆裏的食物,想着他剛才的問題。
回家的路她還記得,只是她已經沒有家了,怎麽需要人送她回家,喝完碗裏最後一滴湯,她還有點意猶未盡,可這是對方給自己唯一的食物,她也不好再問人家要。
看到遠處有一條河,她拿着碗筷朝那邊走去,清涼的河水緩解了夏日午時的燥熱,她将碗筷洗刷幹淨,見周圍沒有人,她揭下臉上的假面皮,小心的放在一旁的石頭上,伸手舀起冰涼的河水拍在臉上。
原本有點昏沉的頭腦,這會兒總算清醒了,夏日的風都是溫熱的,臉上的水分漸漸風幹,她拿起假面皮,看着水裏的倒影貼在左臉。
往回走時,遠遠地她就看到窩棚那邊有很多人,她以為大家開始休息了,她不太喜歡那些人,因為她感覺到來自他們的敵意。
可她還要回去放下飯盆,而且即使離開也應該和留她的人說一聲。
正在猶豫之際,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獨自搖晃着走向窩棚,身邊的一個漢子想要伸手攙扶他,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其餘的人跟在他的身邊,沒人敢再上前攙扶。
她看得出,雖然這些人都很怕謝玄宇,但每個人都在為他擔憂,關心的目光毫不遮掩。
而謝玄宇就像是一頭剛剛征戰回來的雄獅,雖然受了傷,卻高傲的不容任何人同情,更不需要別人的照顧。
雄獅會自己舔舐傷口,然後再次站在峭壁之上傲視萬物。
她朝着窩棚走近,看到人群熙熙攘攘的散開,他們像是沒有看到宋雨桐,路過她身邊時,斜睨她一眼,抱怨幾句。
“哼,早就說不要管那些流民,真是沒有良心,自己吃飽喝足拍拍屁.股就走。”
“可不是嘛,我今天中午見她一點沒有不好意,一碗湯飯自己全吃了,就沒想着別人要不要吃。”
“好了好了別說了,大家趕緊找點東西給他吃,這麽餓了三四天,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窩棚前的人轉身要去找吃的,卻看見不遠處站着的宋雨桐,剛才還在抱怨的人,這會兒也都閉上嘴,但眼裏都是鄙視,甚至有人走到她身邊時,特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低罵一聲,“惡心玩意兒。”
聽完這個,不用人解釋,宋雨桐也知道剛才大家在說她,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能怪她太自私,流浪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護食,在路上曾經因為半個窩頭,差點被搶食的流民打死。
之後的逃難路上,她都是避開人群吃東西,哪怕是路邊現采的野菜,她都會藏着吃,加之她不知道那些食物都是限量的,所以沒有謙讓,現在想想也是後悔極了。
最後一個離開的窩棚的漢子見此,知道她剛才聽到了大家的話,他和謝玄宇認識的早很了解對方,所以知道謝玄宇的脾氣,別說這娘子沒有謙讓,就是謙讓了謝玄宇也未必會吃。
“這位娘子你別多心,大家也是擔心玄宇才會這麽說,你四天前在河灘那邊暈倒,被玄宇救回,從那開始他就把自己的飯泡了喂給你,自己一直餓着,每天屬他幹的活重,所以才會暈倒。”
聽說謝玄宇餓暈,宋雨桐也顧不上自己的難堪,快步走近窩棚,男人靜靜的閉着雙目,像是睡着一般,初見時臉上的殺氣已經不見,這會兒看着倒像是個讀書人。
這裏的苦力都曬的黝黑,唯獨他還像個白面書生,這會兒的謝玄宇臉上毫無血色,看着更像白玉一樣,嘴唇幹裂出一條口子,隐隐帶着血絲。
恍惚間一道身影從宋雨桐的眼前劃過,那是七年前的一天,當時她們一家正在遷往灈陽縣,宋父常年跑商隊,知道邊界之地開始互市,那裏面的利潤非常誘人,于是帶着全家老小去了灈陽縣。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文案:
上一世臨死之時,衡姜後悔沒有拿信物去找人救自己。
懷着對伯父一家的恨意而終,發誓若有來生,定要讓害過她的人,跪地叫爹……不對,叫娘!
重生後衡姜抓着信物恍恍惚惚的救了一個人。
這人長得龍章鳳姿,雖然冷着臉,但看自己的眼神不失溫柔……
算了,重活一世不能為了仇恨活着,抓住眼前這個人,讓他當自己的夫君,豈不是美滋滋……
衡姜羞答答的看着男人:俗話說的好,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救了你,你是不是應該許給我?
男主:想都別想。
衡姜:哼!那我就去嫁別人,我真的要去喽?我去喽~
男主:回來!
哎,要是自己不娶她,誰會寵着她縱着她,畢竟也是恩人的外甥女,照顧好她是自己的職責。
恩人:呸!我是讓你這麽照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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