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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商場買雙高跟鞋,您知道,昨天我那雙……你給我報銷不?”

唐晉揚将筆拍到文件上:“趕緊去,你再問一句,我立馬反悔。”

“謝謝唐總。”梁秘書捧起自己的東西一溜小跑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管他呢,先把鞋買了,對了謝謝蓋博爺爺,您真特麽帥。

聽着關門聲,送走了話唠秘書,唐晉揚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望着桌子上的保溫盒發呆。她現在怎麽樣了?剛剛她跑出來給他送東西的時候穿那麽少會不會感冒?難道她是要故意這樣做,讓他感動?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這個女人也太天真了……

雖然聒噪的秘書不在身邊,但是一上午,他一份文件都沒看進去。

還不到中午,他已經饑腸辘辘,迫不及地吃了煎雞蛋,喝了小米粥。可是該死的,他又想起了她,他放下手中的筆,看着自己的手掌,精瘦卻有力,他雖然對她态度惡劣,但是很少動手,但是近幾天他卻連着打了她兩次。可是,看她滿臉傷痕的模樣,他的心裏卻沒有那種痛快淋漓之感,他到底是怎麽了?他不是應該恨她嗎?為什麽會有難受的感覺?

終于挨到下班,心煩意躁的他推辭了晚上應酬,一刻也沒耽擱地想回家。挂上電話,他想,這幾天胃不好,他實在不想吃外面的飯,而今天早餐午餐都沒吃飽,他只是想回家吃上一頓她做的晚飯,僅此而已。

遠遠地,他看到別墅門口停着一輛車,于是,他讓老王在遠處停了車。

他看到她和一個男子從車上下來,看到她和站在車旁的那個男子在笑,那是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笑容,發在內心的,毫無掩飾的。

夜色中那抹笑久久萦繞在他的眼前,直到他躺在公寓的床上時也是輾轉難眠。

唐晉揚失眠了,确切地說是昨晚之後他又一次失眠了。

曾經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一閉上眼,眼前就是那個他最心愛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舉止投足,她的所有所有……都如磁石般吸引着他。

是的,那個女孩便是他生命的動力。因為在遇到她之前,唐晉揚的生活是無比暗淡的,他的心情也永遠是陰郁的。那時,他厭惡身邊的人,包括自己最親近的人,甚至厭惡自己。

那是一個他不不願意去揭開的傷疤。

從小,唐晉揚家庭條件優越,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童年并不如人們想象中的那般燦爛美好。

他的父母都是非常優秀的人,因為兩個家族生意上的關系而被雙方的長輩強扭在一起。結婚前的年輕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圈子,兩人相處地還算融洽,可是等到結婚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兩人性格上的差異便顯現出來。

他的母親林筱哲是一個漂亮、外向的人,有着自己的交際圈,即使結了婚、生下孩子也收不回那顆愛玩的心,她經常将唐晉揚扔給家裏的保姆照顧,而她自己卻出去逍遙快活;他的父親唐賓乾則是一個嚴肅認真、甚至有些固執古板的人,他看不慣自己的妻子的行為,一個結了婚的女人就應該在家裏相夫教子,怎麽能出去抛頭露面,不僅自己丢人現眼,也讓自己的家族蒙羞。兩個都是驕傲的人,誰也說不過誰,因此矛盾重重,以致水火不容。

唐晉揚就是在父母不斷的争吵聲中度過了自己的童年時光。

當別的小朋友拉着父母的手到動物園觀賞小動物,到野外踏青郊游時;他則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小屋裏擺弄着父母從外國買回來的玩具,因為父母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一個出去找朋友傾訴,一個喝悶酒消愁。

當別的小朋友在外面歡快地奔跑、一起玩打仗的游戲時,他則穿着帥氣的小西服、打着漂亮的蝴蝶結坐在大大的鋼琴邊優雅地彈琴,盡管他不喜歡,但是他必須要做,因為他知道這是唯一一件讓父母都喜歡的事情。

當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時候,唐晉揚只能渾身哆嗦地躲在自己的小被窩裏,因為剛剛他跑出去想讓媽媽抱一下,而媽媽正忙着化妝出去應酬。見唐晉揚的小手拉着她的衣襟,她不耐地皺着眉,用塗着紅紅的指甲油的手用力地點着他的額頭:“都是你,都是你。我當初把你生下來幹什麽,要不是你,我早就離開這個家了。趕緊回自己的房間去,別煩我,看到你我心裏就堵得慌……”

……

在唐晉揚八歲的時候,林筱哲和唐賓乾終于離婚,結束了這段沒有愛的婚姻,對于他們這或許是一種解脫,但是對于年幼的唐晉揚來說卻是一種無情的抛棄,如果讓他選,他寧可當父母吵架時的出氣筒,也不想讓父母離婚。

林筱哲離開家的時候,天空中飄着蒙蒙細雨,唐晉揚看着林筱哲穿着一襲紅色的連衣裙頭也不回地坐進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他跟在汽車後面奔跑,叫着媽媽,不顧雨水打濕他白色的小襯衫。忽然,腳下不穩,他一腳踩進地上的水坑,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當他哭着爬起來時,那就不見了那車的蹤影。

當他一身狼狽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裏時,迎接他的是爸爸唐賓乾重重的一巴掌,他一手拿着酒瓶,指着他的鼻尖罵道:“你這沒良心的家夥,不是要跟着她走嗎?還回來幹什麽?”

☆、病中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再來捉大蟲

唐晉揚低着頭,濕漉漉的頭發不斷地往下滴着着水珠,耳邊是父親那張怒不可遏的聲音,他咬着唇努力止住自己的眼淚,他不能哭。

就在那個夏天他大病了一場,住院請專家,可是總不見好,陸陸續續,唐晉揚竟病了一個多月才漸漸痊愈。

可是,那之後,認識他的人都覺着這個小男孩變了,以前他愛說愛笑,可是大病之後,他總是喜歡沉默,不愛說話,那張稚嫩的臉上有種和他的年齡不太相符的成熟。

再往後,唐賓乾忙于生意,又新交了女朋友,根本沒有功夫管他;林筱哲離開家之後更是和唐家斷絕了關系,杳無音信。

唐晉揚便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老人家并沒有因為林筱哲的關系而對唐晉揚表現出異樣,那時他獨享着爺爺奶奶對她的寵愛,但是随着弟弟妹妹的出生,老人家對孫輩的注意力便轉移了到小孫子小孫女的身上。唐晉揚剛剛被溫暖的心又變得冰涼,他又變成了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

而那個女孩,就是在他最失落、最郁悶、最糟糕、甚至自暴自棄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她像一股清新的微風,吹走他心頭上的陰霾,讓他擁有了一片澄澈的天。她像潔白的雪兒,滋潤他蕭索的心田,讓他感受到被人關心的美好。

他慢慢地等她長大,他努力地讓自己變得陽光變得開朗,因為只有那樣的話,他才能配得上他美麗的小公主。

那時的他竟然有如此的耐心,看她胖嘟嘟的小臉變成少女的俊秀,看她像小樹苗般不斷拔節變得亭亭玉立。

可是當她真的變成一個大姑娘,他終于可以擁有她時,他又變得畏首畏尾,第一次親吻,他竟然緊張得手心出汗,還是她主動踮起腳送上自己的香唇……

他一直以為他們就會這樣快樂地生活下去,一直到老,即使白發蒼蒼,她也是自己最愛的漂亮美麗的小丫頭;他一直以為他們會是彼此生命中的唯一,永不抛棄,即使經年之後,一方離去,另一方也會在奈何橋上默默地等待。

可是,這樣一個善良純淨的女孩卻人給毀滅了,同時毀滅掉的還有他的生命。

當他懷裏抱着那個渾身是血、已經失去溫度的女孩渾身顫抖時,當他不管怎麽叫她的名字、不管他怎麽親吻她的嘴唇,她都沒有反應時,唐晉揚的心就死了,徹底地死了。

現在的他沒有了情,沒有了愛,每天如行屍走肉,每天活在仇恨中。

而那個毀掉一切的人就生活在他的身邊,當她來到他身邊照顧他時,他以為他可以很淡定,旁觀這個女人如小醜般,導演着世上最蹩腳的鬧劇。

因為他知道,自己有足夠的力量來掌控所有的這一切,當這一幕鬧劇謝幕的時候,這個女人會最終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痛苦不堪,而他可以蔑視地踏上最後一腳,将她碾的粉碎……

可是,可是,現在他發現劇本正在悄悄地被修改……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這樣的,唐晉揚緊緊握着拳頭,他恨那個女人,他恨那個女人。他愛的是蘇瑩雪,二十年,他生命裏最璀璨耀眼的色彩,怎麽會褪落呢?他只是一時被那個女人的假象所迷惑,那個可惡可恨的女人,他永遠也不會原諒的女人。

再過幾天,就是蘇瑩雪的生日了。

“瑩雪。”唐晉揚輕輕叫着她的名字,将手捂上自己的心髒,喃喃道,“瑩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

荀芷粟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唐晉揚了。自從那天早晨他盛怒離開之後,沒有一點消息。

她心裏着急,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敢打電話,更不敢到恒隆去找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下班後做好飯,默默地等待。

每當黑夜來臨的時候,她就會站在房間的窗前往外張望,有時一站就是一兩個鐘頭,她會靜靜地數着外面有多少汽車飛馳而過,會希望有一輛轟鳴的汽車在別墅前戛然而住。可是沒有。

那日,在窗前,她忽然想起以前和蘇瑩雪讨論過的望夫石的故事。

大禹的妻子塗山氏日夜向丈夫治水的方向遠眺,但望穿秋水,也不見禹的歸來。她朝思暮想,最終精誠所至,化作一塊望夫石,端坐在塗山的東端,從此便望了4000多年。

“望——夫——”荀芷粟念到第二個字時聲音便停了下來,是啊,她有什麽資格化成望夫石呢?他不是他的夫,她不是他的妻,在他眼裏,她甚至連陌路人都不如。

她慢慢地從窗前退回,大着膽子來到他的房間。

推開門,裏面空曠,幹淨。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了進去。蜷縮在大床上,荀芷粟努力地吸一口氣,想要聞聞他的味道,可是幹淨的床單上除了清新的肥皂味,她再也聞不到別的。

院子裏,忽然傳來窸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人開門走進來。荀芷粟倏地從床上坐起,光着腳爬到窗戶上往下看,什麽也沒有。

她失望地回到床上,摟着那個醜醜的布娃娃,想象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點每一滴,空氣裏彌漫的都是連綿的思念的味道。

自從她照顧他那天起,兩人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麽長時間,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麽依賴他,眷戀他。

當時做完手術之後,由于腦子中有淤血,唐晉揚一直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态,而醫生也沒有給出一個清醒的确切時間,只說只有一半醒來的可能。

他的父親在一開始的時候來過幾次,後來只是他的繼母天天往醫院裏跑。他的繼母是一個溫婉的女人,知書達理,對唐晉揚也視如己出,只不過唐晉揚卻從來沒叫過她一聲媽媽。由于怕爺爺奶奶擔心,家裏便對老人隐瞞了這個消息,說唐晉揚到外地出差了。

從唐晉揚進醫院的那天起,荀芷粟就陪在那裏,一開始有護士照顧,她并沒有幫上什麽忙。後來,不顧唐晉尚的阻止,她對唐晉揚的繼母說,她想照顧唐晉揚。其實,那時,她已經做了唐晉尚一個月的女朋友。

在那一段時間裏,荀芷粟幾乎是日夜不眠地照顧他。她辭去工作,在唐晉揚的床前,拉着他的手,和他不斷地說話,講他和蘇瑩雪的故事,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一天,荀芷粟正在在給唐晉揚講布娃娃的故事,她很有耐心,她說雪兒是那麽喜歡那個娃娃,要和娃娃一起等待着他的醒來,雪兒願意做他的另一條腿,和他一起走未來的路。

荀芷粟淚流滿面地盯着唐晉揚,她希望那張帥氣冷峻的臉忽地生動起來,不管是責罵她詛咒她,她都會幸福地接受。

就在那一刻,荀芷粟感覺到唐晉揚的手指動了,粗糙的指腹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手心。她止住淚,難以置信地回頭到護士說:“護士,他的手動了。”

護士走過來,觀察了一下,對荀芷粟抱歉地笑笑。

“真的,護士,剛剛他真的碰了我一下。”荀芷粟急切地解釋。

護士搖搖頭,她有些同情這個女孩,她是病人的女朋友吧,這麽多天不休不眠地在她身邊,出現幻覺也不是不可能。

荀芷粟看着病床上的唐晉揚,難以抑制地提高了聲音:“晉揚哥,你剛才明明動了的,就在剛剛我說雪兒願意做你的另一條腿,陪你一直走到老的時候,你再動一動,動一動啊。”

這一次,連護士也驚呆了,因為她看到昏睡了半個多月的病人流了一滴淚。

對于荀芷粟來說,這個喜悅是巨大的,也是短暫的。清醒之後的唐晉揚,情緒很差,經常喜怒無常,常常看着荀芷粟的背影發呆,他會情不自禁地叫雪兒,可是,當他發覺那個人是荀芷粟時,他會變得異常暴躁,會把杯子水果他能抓起的随便什麽東西扔到他身上。

直到有一次,唐晉尚來看望她時,看到她遭遇的這一幕。他放下手中的東西,瘋狂地拉着荀芷粟往外跑。

荀芷粟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停下來,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迷惘地說:“晉尚,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唐晉尚捋起她的袖子,上面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他怒了,一張俊臉扭曲地不成樣子:“荀芷粟,他這麽對你你竟然可以忍受!”

荀芷粟也被他的樣子吓呆,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卻不得,只得小聲解釋着:“晉尚,他是病人,發點脾氣是可以理解的。”

“病人?”唐晉尚哼笑一聲,捏住她手腕不放,“是的,他病得不輕,在他眼裏,除了蘇瑩雪,誰都是他的仇人。芷粟,現在就跟我走,他可以欺負我,但是我不能讓他欺負我的女人。”

☆、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糖渣渣小時候很缺愛啊,大家表那麽恨他。

這是要洗白的節奏嗎?其實,他才是大簾的親兒,小尚尚呢?

唐晉尚是一個簡單的人,表面上有幾分富家子的玩世不恭,但是骨子裏他還是溫和的,他的性格中的大部分是随了母親趙瑜漣。總之,他還是好人一個。

和別人家的孩子們的相處模式不同,從小,唐晉尚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要謙讓哥哥,沒有什麽具體原因,因為從他記事起,母親趙瑜漣就是這麽告訴他的;從小,他就知道哥哥是那麽優秀,性格穩重內斂,考試每次考第一,所有的大人都鼓勵他要以哥哥為榜樣。

可是,只有他知道,那個在別人眼裏優秀的哥哥并不是一個可以接近的人,甚至一度讓他感到害怕。

在唐晉尚眼裏,哥哥是一個古怪的人,很少笑,沒事的時候喜歡望着遠處發呆;哥哥還是一個游離于家庭之外的人,和父親蘇志君的關系并不融洽,和弟弟妹妹的關系也很疏遠,對自己的母親更是排斥。

唐晉尚記得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哥哥對他很好,總是把玩具給他玩,所以他是很黏哥哥的。

可是後來卻不知什麽原因,哥哥對他的态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當他蹒跚着腳步走到哥哥跟前,想要哥哥陪他玩耍時,哥哥卻一把把他推開,不顧他被推倒在地哇哇大哭揚長而去。他懵懵懂懂的知道,哥哥不喜歡他。

而讓他記憶最深的是游泳時發生的那一幕,那時他八歲剛學游泳,初生牛犢,大膽的他扔掉游泳圈,卻沒想到在水裏腿抽筋,他慌了,大聲喊着哥哥的名字,因為那時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和保姆。他看到二樓的窗前,哥哥在捧着一本書看,聽到叫聲他擡頭看向游泳池,眼裏是漠然的光,嘴角竟然有淡淡的笑……那是唐晉尚永遠也忘不掉的笑。

漸漸地他感覺喝了好多的水,他的手腳再也沒有了力氣撲騰,就在唐晉尚就要失去知覺的時候,他被人撈了上來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當唐晉尚睜開眼的時候,周圍圍成一圈的是他熟悉的親人,哭泣的媽媽,焦急的爸爸,還有剛剛會說話的妹妹,還有在廚房裏做飯、開着抽油煙機沒有聽到他呼救聲的小保姆在含着淚道歉,人群中,惟獨沒有哥哥。

雖然趙瑜漣告訴他是哥哥唐晉揚救了他,可是從那以後唐晉尚還是對哥哥有了隔閡。

當天下午,在書房裏,唐賓乾和唐晉揚父子之間爆發了一次大的争執。

唐賓乾質問唐晉揚,為什麽沒有看好弟弟?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下去救人?說話的時候,他的言語中有些嚴厲斥責的味道。

但是已經比父親還高出半個頭的少年并不懼怕父親的指責,他面無表情盯着書桌上一盆綻放的蘭花,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他沒有聽到。

唐賓乾惱怒,指着唐晉揚的鼻子罵道:“就從游泳池到書房就這麽短的距離,你怎麽會聽不到?你他媽是不是人?我怎麽就生了你這個孽種?他是你親弟弟啊?”

唐晉揚聽聞此言,渾身一顫,但只是一瞬他又恢複剛才的模樣,乜斜着眼睛望着父親。這個表情無異于給唐賓乾火上澆油,他忍住要揍人的沖動,怒氣滿腔地指着兒子罵道:“看什麽看?你就是一頭白眼狼,跟你媽一樣,怎麽喂也喂不熟,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以後,你是生是死和我唐賓乾一點關系也沒有。”

其實,那時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在唐晉揚跟前談起他的母親了,甚至久到連他自己也忘記了自己還有母親這個事實。

然而多年之後,再次聽到這個稱呼,心中的蓄積已久的委屈與壓抑,痛楚與憤怒似乎找到了發一個發洩的出口。他雙目發紅,血管突突的跳動着,奔騰的血液好像都要從太陽穴迸射出來一樣。

他壓制着心中早已叫嚣不已的怒火,拳頭松了又攥,攥了又松:“唐賓乾,這是你說的?”十五歲的唐晉揚,說話聲音渾厚,早就不似少年般柔和。

唐賓乾愣了一下,木木地看着兒子,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那句話是他兒子說的嗎?那個曾經不管他怎麽打怎麽罵都低頭沉默的兒子?那個學習優秀、穩重內斂、少言寡語的的兒子?

多少年來,他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的兒子,在上一次婚姻中,他只顧和前妻鬥氣,一直忽略這個兒子;離婚後,有了新的家庭,他更沒有精力去管教唐晉揚,索性把孩子扔給了他的爺爺奶奶,雖然在妻子的勸說下,将唐晉揚接了回來,但是父子倆鮮有交流。而那天,當他要擡頭仰視着兒子與他說話時,當他看到兒子的手臂比他的還要粗壯有力時,當他聽到兒子直呼他的姓名的時候,他才發覺兒子長大了,甚至可以憑借着年輕的體魄來威脅他。

可是他是父親,他的威嚴不容侵犯,他的權威不容挑戰。

唐賓乾揚起巴掌想要掴他耳光,可是他的手腕還沒動彈便被兒子鉗制輕輕鉗制住。

唐晉揚俯了俯身,在他耳邊輕輕地說:“爸爸,歲數大了,小心上火上身。”雖然語氣輕柔,但是裏面的挑釁意味濃重。

兒子輕易地控制住他,且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這對他來說真是天大的恥辱,唐賓乾簡直要被氣死,但他只能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唐晉揚哂笑不語,他的眼睛像極了他母親的,深邃深情,長長的眼睫毛看上去又顯得那麽無辜。唐賓乾就是看上了林筱哲的那雙眼,并且深深地沉浸其中,他無法忍受那雙漂亮的眼睛流連于外面的燈紅酒綠,看到的只是帥哥小夥,獨獨沒有看到他。即使離婚多年,現在生活美滿,他也覺得那是一種深深的遺憾。

唐賓乾看到像極了那個女人的那雙眼漸漸地眯起,裏面竟是殘忍的兇光,接着是一個無情的轉身,他看到兒子款款地走出門去,砰地一聲,重重的門響,震動了他的鼓膜。

走出門,無視抱着妹妹的繼母關切的目光,無視那個死裏逃生的小家夥膽怯的眼神,他

忍着腳上的疼,一步一步地走下樓。

當他看到那雙小腿在池水裏無力地撲騰時,唐晉揚的心裏竟然有了一些快意,這是他一直想象的場面,沒想到竟真的發生了,可是聽到那漸漸弱了的喊聲,看到那趨于平靜的水面,他卻忽地一下坐起來,那一瞬間他的腦子似乎有了暫時的空白,他做了一件連他都無法理解的事情,直接從二樓的窗戶下跳下。

不顧腳被硬硬的地面撞得生疼,不顧膝蓋上被蹭破了一大塊,唐晉揚一個猛子紮進了游泳池裏,将那個瀕臨的小家夥提溜了起來。

唐晉尚得救了,可是他呢?他變成今天這樣,到底是誰造成的?誰能來救救他?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呆呆地坐在床頭,渾身充滿了無力感。似乎是剛剛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唐晉揚此時有些虛脫。他想冒犯自己的父親,因為是父親給了他生命,讓他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可是他又無法原諒父親,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哪個人仇恨、報複的工具。

此時的他就是一個孩子,沒有了剛才和父親對峙的強硬,只有一顆受了傷需要安撫的柔軟脆弱的心。

他從床頭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個布娃娃,他又想起了那個小女孩,想起了她身上清淡的奶香味,想起了她奶聲奶氣的聲音,想起了她白色的小公主裙,想起了她軟軟糯糯的一吻,想起了她和他拉鈎時一本正經的小模樣……

本該是孩子的戲言,他不該當真的,可是他現在是如此的想念……

唐晉揚抱着盒子從房間走出,卻看到繼母眼淚汪汪地站在他門口。她想要拉住唐晉揚,卻有所顧忌,她勸道:“晉揚,你爸正在氣頭上,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

唐晉揚看看面前的女人,她知道什麽?她憑什麽替他道歉?可是,看到她的眼淚,到嘴邊的話卻終于沒有落下來,在他的記憶中,連他的母親林筱哲都沒為他流過淚,他摔倒在地,額頭流了好多的血,林筱哲嫌惡地推開他的手,說:“這是我才買的裙子,待會聚會要穿的,別給我弄髒了。”而這個女人手裏遞給他一瓶藥水,說:“晉揚,把膝蓋塗塗,別感染了。”

唐晉揚沒有接她遞過的東西,而是和她擦身而過。

後來,唐賓乾竟然和他道了歉,唐晉揚知道不知是繼母磨了多少嘴皮子才讓他固執的父親拉下臉說那聲對不起。

從那之後,唐晉揚便住了學校,周末放假的時候,他就會爺爺奶奶家。他和唐晉尚的關系也發生了微妙的關系。見了面之後,唐晉尚還是會叫他一聲哥哥,他也會客氣地應一聲,但是唐晉尚再也不會纏着他,對此,唐晉揚根本不會在意。

☆、創傷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我又玩單機。

玩完一章,大簾PIAPIA地又走了。

後來,兩人還發生了一次大的沖突。那是一個周末,唐晉尚和妹妹唐晉茹到爺爺奶奶家去玩。

唐晉茹走到唐晉揚的房間,看到他床頭的那個醜娃娃便拿出來玩。不料,卻被唐晉尚看到,他嫌惡地把娃娃拿走,教育妹妹說:“從哪裏撿來這麽個髒東西,媽媽看見不罵你。”說着便把順手把娃娃扔進了垃圾桶。

唐晉揚回家後,便瘋狂地找那娃娃,得知是被唐晉揚扔進垃圾桶裏,他鐵青着臉從垃圾桶裏翻出那個散發着酸臭味的娃娃,二話沒說,便朝唐晉尚的鼻子就是一拳。唐晉尚沒有防備,頓時眼冒金星,鼻子血流如注,他看着怒氣難消的唐晉揚,傻傻地張着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唐晉揚将手裏的髒娃娃抓地緊緊地,咬牙切齒地說:“別以為你是唐賓乾的兒子我就不敢怎麽樣,記住了,少用你的髒手碰我的東西。”那一次,唐晉尚鼻梁骨被打斷了,在醫院裏躺了十多天。出院後,兄弟倆基本屬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

沒有誰比他再了解唐晉揚的為人了,唐晉揚那麽一個心狠手辣、毫無親情感的人,怎麽會放過任何一個報複荀芷粟的機會。

當時荀芷粟哭着和他說她欠唐晉揚一條命,如果不是唐晉揚,那麽現在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就是她。

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唐晉揚一時心軟,便答應了荀芷粟的要求,可是現在看來,,讓她來照顧唐晉揚無異于羊送虎口,

唐晉尚的目光又停留在她的胳膊上,小臂上燙紅了一大片,上面起了大大的水泡,這是剛才唐晉揚把慢慢的一杯子水倒在了她的胳膊上,他在窗外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如果唐晉揚不是躺在床上的病人,唐晉尚一定會忍不住地暴揍他一頓。他可以想象在他沒看到的那麽多時間裏,唐晉揚怎麽折磨她。

荀芷粟看了看胳膊上的傷,輕言道:“沒事,晉尚,一點都不疼,晉揚哥不是故意的,他平時對我很好的,這些傷是我不小心碰到。”

唐晉尚看着她粉紅的小嘴一張一合地巴拉巴拉地自說自話,心中又疼又惱,一下子俯□來,咬住了她的唇。

荀芷粟沒有料到唐晉尚會吻她,竟然完全沒有掙紮,只是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唐晉尚見她一副被吓呆住的模樣,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松開牙齒,用唇輕輕地舐着她的軟嫩的香唇,點到為止,并沒有再深入。

忽然荀芷粟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他,她臉上泛着紅暈,用手背抹着嘴唇不自然地道:“晉尚,這,這是在醫院裏。”

唐晉尚哼笑一聲,不在意地看看旁邊經過的小護士:“醫院怎麽樣?我還要到他病房裏,我要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我讓我女朋友來照顧他,是可憐他,并不是欠他什麽,任他欺負的。”他說話時語氣嚴肅,并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荀芷粟知道唐晉尚倔起來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主,就服軟地拉了拉他的胳膊:“晉尚,你還沒吃飯吧。我和晉揚哥說一聲,陪你出去吃。”

唐晉尚朝唐晉揚病房的門口方向看了看,再度抓起她的胳膊,:“芷粟,我不會讓你再回去了。”

唐晉尚的手不小心碰上她胳膊上的傷,荀芷粟暗自吸了一口氣,慢慢解釋道:“晉尚,晉揚哥還沒吃飯呢,我要……”

唐晉尚一聽她說話的口吻,心裏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沒和她多言語,黑着臉拽起她就往外走。

“晉尚,晉尚……”荀芷粟被他拽了個趔趄。

唐晉尚轉過臉,送來捏住他的手,一雙桃花眼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笑意,而是慢慢地聚集、聚集着一種荀芷粟鮮少發現的凝重。

他伸手指了指唐晉揚的病房,字字清晰地說道:“芷粟,你該做的都做了,他不會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有所感動,不會因為你的付出而原諒你什麽。他就是這麽樣一個人,除了蘇瑩雪,對誰都鐵石心腸的人。更何況,我問過醫生,他恢複得很好,馬上就要出院了。”

荀芷粟愣怔地站在那裏,唐晉尚說的這些她何嘗不知道?可是,那個人,于她,有太多的牽扯,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那個将被人下了藥的她救出的晚上,那個在緊急關頭他猛打方向盤的晚上;而她給他的什麽?讓他失去最愛的人的悲傷與絕望。

她知道,他恨她,她知道,他需要她,一開始他把她當成蘇瑩雪的影子,後來他把折磨她當成一種發洩心中憤恨的方式。但是不管如何,她是他活下去的動力。

唐晉尚見她還在猶豫,拉起她的手輕輕地說道:“芷粟,我是你的男朋友,保護你不受傷害是我的責任。但是如果你真的要選擇和他在一起,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他的話說的輕柔,但是荀芷粟卻隐隐地感到一種壓迫感,她擡手看他的表情,很平靜,已經看不出剛才的怒氣。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唐晉尚一下松開她的手,看着她笑:“芷粟,我知道了,雖然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但是還是有點傷心。”說着他轉過身,緩緩地離開。

一秒,兩秒,三秒……唐晉尚耐心地數了十秒,果然,後面傳來荀芷粟熟悉的聲音:“晉尚,別生氣,我和你走。”

聽到她的回答,唐晉尚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他并不是想逼她,最主要的原因是心疼她,但是還有一個原因是想賭上一把,他和唐晉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到底誰更重一些。他一直知道她在默默地喜歡唐晉揚,就像他默默地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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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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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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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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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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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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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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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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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