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3)
了地上。
“我不相信。”晚晚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神情戒備地看着他。
“真的。”他立馬從地上起來,蹲下身子,和晚晚平視,看着晚晚的眼睛,認真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因為一些誤會,我和你娘親分開了,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你娘親。”
晚晚看着他,他這才發現,晚晚的眼睛和他長得極為相似,而如今,那雙黑亮的鳳眼裏面,一滴淚水倏地滑落下來,燙的他心都快化了,他擡手,小心翼翼地拭去他滑嫩小臉上的淚水,一顆心酥軟地像是泡在酸水裏,又酸又漲。
他又憶起了他極力想要忘記的山洞裏面混亂而甜蜜的一幕,如今認真回想起來才發現,他錯過了多少,又是多麽懊惱自己當初因為蘇泠泠的三言兩語就關閉了關于那一夜的記憶。
那晚上,他沒有認錯,和他在一起的真的是師父,也沒有聽錯,師父說喜歡他。也沒有吻錯,那一雙柔軟甜蜜的櫻唇,甚至,師父還給他生了一個這麽可愛的孩子。
他放在晚晚臉上的手輕輕顫抖,在這一刻,萦繞在他心上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都在抱着面前小小的人兒的時候,如煙霧般煙消雲散了,留下的,只有最真切的思念和彼此擁有的真實之感。
075父子之間的相處
血緣,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在山上,第一次看見這個小人兒,彼時還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兒子,他就覺得他很可愛很乖巧,天性涼薄的他竟然親自動手給一個小娃娃烤雞做飯,還耐心送他回家,而如今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兒子,抱着他軟軟小小帶着奶香味的身子,穆天冽更是覺得讓他把心掏出來他都不帶皺眉的。
“騙子,那你怎麽這麽久都沒找到我們,我們一直都住在這裏的。”晚晚依舊扁着嘴,奶聲奶氣地指控。
“沒有騙你,爹爹沒騙你,是爹爹不好,爹爹太笨了,都不知道晚晚在這裏,晚晚這麽聰明,以後好好教爹爹,這次,就原諒爹爹可好。”穆天冽擡着手臂虛虛抱着他,他的俊臉還帶着蒼白,周身散發着濃郁的哀痛,讓晚晚看着他,都能感覺他快要哭了的樣子。
“你真的不是不要晚晚的?”晚晚眨眨眼看着他,一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清涼透徹,像小鹿般無辜。
“當然不是,我疼愛晚晚都來不及,怎麽可能不要你呢。”穆天冽生怕小人兒不相信,急忙點頭。
“可是娘親和奶奶說……”晚晚咬着手指,有些徘徊不定,他一直都很想有個爹爹,而面前的這個爹爹他還很喜歡,他也說了,他要晚晚,晚晚看得出來,他是喜歡他的。
“都是爹爹太笨了,太久沒找到你們,你娘親生氣了,而你奶奶不知道事情真相,所以才會誤會爹爹的。”穆天冽柔聲說道:“爹爹都還不知道怎麽讓你娘親消氣呢,晚晚能幫爹爹麽?”
“那當然,我娘親見了我,就不生氣了。”晚晚挺了挺胸脯,得意地說道,末了,看了穆天冽一眼,有些躊躇道:“你說你是我爹爹,那你會像大牛的爹爹那樣舉高高麽,也會像二丫的爹爹那樣給她編草蚱蜢麽?”
想到村裏那些孩子在他面前的炫耀,晚晚如是問道。
“當然,爹爹不當會編草蚱蜢,會舉高高,會給晚晚做好吃的,還會變魔術。”穆天冽覺察到小人兒的松動,一把把小人兒抱起來,往上颠了幾下,換來了小人兒格格的笑聲,然後伸手一點,不遠處一蓬開得正豔的野花被他隔空攝取,下一刻就落在了小人兒的手裏。
“哇。”小人兒抱着花,發現自己已經慢慢往半空中升騰,不多時,就已經高過了穆天冽了。
“爹爹,我比你還高了。”他樂的伸出手,比了比穆天冽和他的差距,樂不可支。
而那一聲爹爹,在穆天冽聽來,恍若春風,吹散了他心裏郁積的層層黑暗,直撞入他心底,他忍不住,拿出了所學的術法,來取悅面前的小人兒,伸手一彈,指尖就冒出了一簇火苗,在穆天冽的控制下,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火龍,繞着他的手指舞動。
“爹爹真棒。”晚晚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拍手掌,這一刻,他覺得,大牛二丫的爹爹算什麽,他的爹爹可是會變魔術呢,誰都能有他爹爹厲害,他神氣地想。
“晚晚喜不喜歡。”穆天冽讓晚晚慢慢降下來,一邊賣力揮舞着,一邊笑呵呵問道。
“喜歡。”靠的近了,火焰的熱度映紅了晚晚的臉,這是真的火呢,晚晚目不轉睛地看着,點頭道。
“想不想學。”穆天冽剛才就探測過了,晚晚資質随他,也有火木雙靈根,可能是因為他還小,被娘親嬌慣,還沒有開始修行,不過,也只有師父疼愛晚晚,他才不會吃醋,因為他都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好東西捧到晚晚手裏。
不過,愛之深,責之切,既然師父要做慈母,他少不得要做個嚴父。
“想。”晚晚點點頭,大聲說道。
“那以後爹爹教你。”穆天冽摸摸他的頭頂,溫聲說道。
“恩恩恩。”晚晚興奮得連連點頭,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他要為這個點頭付出多大的代價。
“晚晚。”兩人之間氣氛正好,忽然聽到一聲呵斥,她不知道何時已經來到了門口,看着相處融洽的兩人,眸中帶了一絲緊張。
“娘親。”晚晚擡頭看着他,小臉笑成一朵花。
“快回來,不是說了,不要亂跑的麽?”她緊緊牽着晚晚的手,緊張地斥道:“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麽?”
“晚晚沒有亂跑。”晚晚咬着下唇,擡眼看了他一下,小聲辯解:“而且,他也不是陌生人,他是爹爹。”
“師父。”穆天冽看着她,開口喊道,他的聲音,讓晚晚小聲而模糊的爹爹二字被她忽略了。
“你這人腦袋有問題啊,都說了你認錯人了,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聽得懂。”她別過臉,有些不耐地說道。
“說多少遍也無法抹殺你是我師父的事實。”因為知道了晚晚的身份,穆天冽的情緒已經沒有昨日那麽絕望,只是,聽到她矢口否認,他心頭依舊滋味萬般複雜,一陣接一陣,像是潮水般湧過來。
她可真是狠心,竟然對晚晚說他是陌生人。
她也真夠偏心,對晚晚疼愛入骨,對身為晚晚爹爹的他卻正眼都舍不得施舍一個。
“你是晚晚的娘親,而我,是晚晚的爹爹。”他說着,走近了她,一字一頓,鑒定地道。
“住口,你別在這裏胡說,晚晚才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他是我撿來的。”成年男子帶着侵略性的氣息将她深深籠罩,這幾年,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長成了一個危險的男子,那幽深的鳳眼緊緊将她鎖定,勢在必得的目光讓她心頭一亂,想也沒想就說出了口。
話音遺落,她就後悔了,看着晚晚瞪大的雙眼,摸了摸他的頭,溫柔的說:“我是晚晚的娘親。”
“師父,騙小孩可不好,晚晚會當真的。”穆天冽搖了搖頭,不贊同地看着她,然後對着晚晚輕輕一笑:“乖孩子,你先去旁邊吃點東西,我和你娘親說會兒話。”
他說完,就把晚晚連帶着儲物袋裏許多好吃的一起,挪到了院子裏面,而他伸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靈氣一提,帶着她就往森林裏走去。
076她拒絕的原因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太久沒有這般見過術法了,突如其來的失重差點讓她尖叫出聲,好不容易把喉嚨裏面的尖叫咽下去,她冷冷說道。
穆天冽總覺得有一些違和感,他此刻心緒激蕩,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哪裏不對。
“師父,我已經想起來所有了,那夜在山洞裏面的一切。”穆天冽一眨不眨看着她,眼睛裏有什麽彌漫開來,溫柔如水。
“那夜在山洞裏面醒來,我就看到蘇泠泠在我面前,她說她一直陪着我度過整個換脈期。”穆天冽輕聲說着,忍不住嗤笑一聲:“我真傻,當時被她所說唬住,竟是半點也不想回憶那晚的景象,而如今才明白,怎麽可能是她呢,換脈那麽痛苦,她憑什麽能幫我呢?”
那個時候他以為師父也不相信他了,整個人處于極度的自我厭棄中,又加上換脈難以忍受的痛苦,他都要自暴自棄想着死了算了,也只有他心心念念的師父,才能把他從噩夢中喚醒。
可是他當時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衣衫不整的蘇泠泠,那個時候他從嫉妒的興奮撞上冰冷的現實,巨大的落差讓他根本無法接受,唯有塵封了這一夜的經歷,再不去想不去回憶。
後來又被蘇泠泠馬不停蹄帶回魔界,他一直打着十二分精神和魔尊虛以委蛇,閉關苦修,再然後就是到處瘋了一樣找她,一直以來都繃着一根弦,直到昨日看到她,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聽他說道那一晚,有些不自然地應道。
“師父,你不知道麽,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當時你說你喜歡我,你還主動吻我。”他說到這裏,輕聲笑了,聲音低沉有力,仿佛帶着天生的蠱惑力量。
“你這人真是怪,連自己的師父都能認錯。”她看着他的笑,別扭地道,記憶中的天冽經常笑,冰山一樣冷峻的少年,微微一笑,似乎就可能融化最寒冷的冰雪,可如今,她看着他的笑,卻覺得心頭一痛。
猶記得以前看小說,看到過一句很美的話,出走半生,歸來仍少年。
他們分別的這幾年,幾乎就是漫長的半生了,只不過他變得更加高大挺拔,一笑起來,就是一道絕美的風景,而她呢……
她抑制不住身體的微微顫抖,她甚至不敢照鏡子,怕看到裏面那個醜陋的自己,連她自己都無法面對,她又如何能讓他看到……倒不如不相認,保持他記憶中她曾經的美好影像。
這麽一想,她眼中薄薄的淚痕消失,又變得堅硬起來。
“是呀,怎麽會有人把自己的師父都認錯呢。”穆天洌低低地說着,清晨生氣的朝陽飄忽地照在他憔悴的面龐上,他唇角帶着輕輕的笑意,眼底确實濃重的暗色,他突然伸出手,猝不及防拉住她的手,伸進了他的儲物袋裏。
儲物袋恍若無禁止般,任由她纖細的手入內。
“師父,你瞧見了麽?”明明師父在紫竹派的山洞裏面都已經接受了他,現在卻就是不肯認他呢,明明他都已經對天堂觸手可及,卻在他伸手的那一剎那對他關上了大門,讓他挫敗不已。
他已經感受過被師父接納的美好,也嘗試過沒有師父生不如死的日子,這一次,他絕不放開,他執拗地想。
“瞧見什麽?”她想把手縮回來,手腕卻被他緊緊禁锢住,動彈不得,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火熱的溫度,似乎要把她的肌膚灼傷,她舔了舔幹涸的唇瓣,眉頭微蹙,淡淡開口。
“我的儲物袋,我以前對師父放開過權限,普天之下,只有你我可以不破壞儲物袋的禁止,放取自如。”他看着她,認真說道,對着她依舊無動于衷的眼神,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保持氣息的平穩,明明她就站在他面前,可為什麽他卻有種穿越了萬水千山也無法抵達她的身邊,心痛和無奈,就那麽清晰地傳來。
“我真傻,現在才發覺,那日我儲物袋裏面的靈植都沒有,尤其是一味用于我換脈的千歲瑩香藤,可儲物袋沒有半點破損,不是你取出來的,又是如何?”他說着當日在山洞的事情,看着她猶自帶着冰冷和疏離的眼神,心裏突然趟過軟軟的情愫:“當日我傷勢那般重,除了號稱丹道大師的你,誰還能讓我一晚上就恢複大半呢?”
“而且,我都記得的,師父你說,你也喜歡我。”那日在半醉半昏迷的時候,唇齒交纏間,他聽到她模糊的呓語,天洌,我也慕你,破碎在唇齒間,卻是他一生聽過最動人的話語。
他說完,一把扯下她的頭巾,不容置疑地按住她的後腦勺,重重吻上他的唇,輾轉反側間,說不盡的愛戀和深情。
“夠了。”一吻作罷,她使勁推開了他,冰雪覆蓋的眼眸不再冷冰冰,而是泛起了朦胧的煙波,最後,淚如決堤。
“你看清楚了,我根本不是你所說的那人。”她重重喘息着,掩藏在頭巾裏面的臉被暴露在青天白日裏,就如同她拼命抓着的遮羞布被他扯下,她伸手按住胸口,只覺得似乎這裏壓着一塊千斤重的大石,讓她連最簡單的呼吸都成了最艱澀的事情。
“你認識的那人,是我這樣的麽,是像我這樣醜陋的麽?”金色的眼光,襯得她疙瘩密布的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幽幽的眼眸抑制不住的一種凄惶之色,她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再喊,尖銳的聲音劃破密林,驚起鳥叫聲無數,喊完後她的身體都微微脫力。
他不知道他有多殘忍,把她拼命隐瞞的秘密就這麽輕而易舉暴露出來,只那麽一扯,就像是天下最鋒銳的劍,狠狠地,緩緩地,在她胸口刺了一下,疼如骨髓。
“師父,這是怎麽回事?”他看着她的臉,震驚在原地。
“誰是你師父,公子若是無聊,自去繁華的地方,何苦在這裏尋我這個鄉野村婦的樂趣,仗着你一身修為,我無法反抗,可你要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他眼中的震撼讓她更不願呆在這裏了,一抹眼淚,索性學着村裏婦人罵街的場景,尖酸刻薄地撂下話來,轉身就走。
“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到底怎麽了?”他追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追問道。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之前一直覺得的違和感,她的修為。雖然師父平日裏懶懶散散,專注于吃飯睡覺,可修為确實實打實的元嬰期,雖然比起其他善于攻伐的元嬰期尚有不足,可也不會輕而易舉就被他挾持到山上來,而且師父一直不認他,不願跟他多說,之所以在這裏,不過是因為無法反抗他而已。
他打出一縷靈氣,順着她的經脈游走一圈,心猛地一沉,她的筋脈淩亂而晦澀,丹田空空,不過練氣期的修為。
“你怎麽變成練氣期了?”他焦急地問道。
“我們村裏最強的不過練氣九層,小婦人練氣三層,也還算中間的了。”她扯開他的手,把袖子放下來,淡淡的說道,經歷過剛才的撕心裂肺般崩潰的哭喊,到現在,她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也罷,原本還想給他留個美好印象的念想破滅了,既然讓他瞧見了就瞧見了吧,本來也是事實,不過,他驚駭的眼神到底還是讓她的心微微一痛,也不管呆若木雞的穆天洌,重新包上臉,她徑自下山去了。
穆天洌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只怕要氣笑了,對于女子的容貌,美也好醜也罷,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張皮囊,前世今生,他見過太過貌若天仙心思詭異的女子,早就不注重皮相,更何況,能走進他心底的,只不過一人而已。
他只是太過驚駭,到底發生了什麽,師父號稱丹道大師,一手丹術出神入化,高階丹藥手到擒來,不過是面容受損,于她來說,不過是擡擡手就解決了,可師父卻頂着這樣的臉行走,可她又非常介意別人看到她這個樣子,所以之前他掀開她的頭巾,她一直冷漠的态度才會被打破,才會有剛才那片刻的崩潰,那就是說,現在的師父沒辦法處理她臉上的問題。
而且,她的修為………從元嬰期跌落到練氣期,或者說是修為被廢了,只不過因為曾經到達過元嬰期,身體裏殘留了靈氣,經脈紊亂斷裂,除非再有一株千歲瑩香藤,才能修補回來重新修煉。
他心裏沉甸甸的,又是疑惑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疑惑的是師父身上發生了什麽,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心疼的是她這麽些年,受了這麽大的傷害,還一個人流落在這個偏僻的小村裏生下晚晚,吃了多少苦頭;着急的是,迷霧之森的千歲瑩香藤已經被他用了,要去哪裏尋找第二株,千歲瑩香藤的珍貴,在他這些年的了解中已然明白,魔宮的庫房裏面珍貴靈植何其多,他也沒見過第二株千歲瑩香藤。
而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師父對他的态度。
她一口咬死了不認識他,和他不相幹,辦法雖然粗糙,但他卻無可奈何,怎麽辦,她固執起來,怎麽也說不通,他又不可能像對外人一樣,用其他非常手段,他擡手按住額頭,有些頭痛了。
077美食的誘惑
“晚晚,以後不準再跟那個人說話。”她一路飛奔回到了院子裏,正看到晚晚拿着個燒餅吃的滿嘴都是餅渣,她奪了晚晚手中的半塊餅,扔到了院子外面,冷着臉斥道:“也不準吃那人的東西,你這孩子,這麽貪吃,随便什麽人給的都吃,也不怕人家下藥害你。”
“哦。”晚晚看見她眼睛裏面都快要噴出火來,語氣不善的樣子,,立馬乖巧地應了一聲,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乖,今天就在院子裏玩。”她擦去晚晚嘴角的餅渣,這才放柔了聲音,溫聲道,只是,到底心裏面有事情,只和晚晚囑咐了幾句,就進屋去了。
“我又沒吃外人的東西,我吃的是爹爹給的。”晚晚見她走遠了,才小聲嘀咕着,從袖子裏面摸出另一塊餅,笑得眼睛彎彎:“還好我聰明,還藏了一塊。”
他嘀咕完,又開始大快朵頤起來,人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之前吃了爹爹的烤雞和早飯,現在吃奶奶做的就覺得完全難以入口,所以,今天早飯他都沒有吃,就指着爹爹給的餅充饑呢。
她沒有注意到晚晚的小動作,事實上,現在的她心裏打亂,也就記得胡亂交代了晚晚幾聲,就進屋去了。
安大娘和杜虎兩人都已經吃了早飯出去做農活去了,她關上門,屋裏只有她一人,也就是角落裏的蟬間歇性地鳴叫一聲,整個屋子安靜得吓人,她打了一盆水,清澈見底的水盆裏,映出她包裹着的臉。
眉如遠山,描不盡的清雅俊秀,眸似水晶,宛見潺潺流水清澈見底,依稀可以看出她當年還是玄真派毓秀峰高高在上的墨玉尊者時候被人評價雪山之巅的高冷之花的容光。
她慢慢擡起手解開面上覆蓋的布巾,她的手顫抖地厲害,明明是極為簡單的動作,她卻折騰了很久,也昭示着她心底的極其不平靜。
灰撲撲不起眼的布巾滑落,比布巾還不起眼的一張臉映在了水裏,皮色暗沉,疙瘩密布,眸子的靈氣也被破壞殆盡,她看着都覺得像是癞蛤蟆一樣醜陋。
那是在海裏飄蕩太久,臉上又沒有法衣防護,皮膚被海水腐蝕,臉上骨肉也變形,才變成這樣的,她雖然煉丹術不錯,養顏丹定容丹手到擒來,可那不過是在天生麗質的基礎上錦上添花而已,根本沒有脫胎換骨的奇效,就如同人踏上修途,每跨上一個境界,就會排出體內雜志,讓身體更加通透适應修煉,也會讓皮囊更加好看一點,那也僅僅只是相當于過去的自己更容光煥發更白皙一點而已,于她這張已經醜得不能再醜的臉于事無補,更何況,她現在的靈力,連煉丹要的火都調動不起來,想要煉丹不能,想要修煉,也不能。
她伸手,攪亂了盆中的水,不再看水中的倒影。
她想起穆天洌看到她臉的反應,那樣震驚,以至于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他那一刻聲音都變了。
本來也是啊,這張臉,連她自己看着都厭惡呢,更何況他呢?
至于那些不合時宜的心跳,曾經朝夕相處的默契,山洞裏纏綿悱恻的甜蜜,人生的路還很漫長,時間會沖淡過往的印記,再深刻入骨的愛戀,總有一天也會忘記的,這幾年的分別,他們已經漸行漸遠,或者說,他們從未同路,不也各自安好麽。
她一遍一遍說服自己,讓被穆天洌攪得七零八落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好半晌,覺得自己可以恢複之前的穩定從容了,她才打開了門出去,安大娘和杜虎已經忙完回來了,和晚晚都在院子裏。
“大娘,小虎,你們先歇歇,我去做飯。”見到兩人,她有些愧疚地說,沉迷于她自己的心事,她竟然忘了時間,也忘了做飯,她說完,就要往廚房去。
“娘親,不用做飯了,我們有飯吃。”晚晚開口,脆生生叫住了她。
她頓住了腳步,順着晚晚胖乎乎的手指指引的方向,她看見了一個才編好的草籃子裏面,一直肥嫩的野雞被烤的金黃酥脆,趁着下面墊着的荷葉,越發顯得色澤油亮,肉香撲鼻,勾得人肚子裏的饞蟲隐隐出動,旁邊白色骨瓷盤上面,是一疊薄如蟬翼的蔥油餅,野蔥的香氣徹底被油炸出,香的讓人忍不住撲上去。
分別這幾年,穆天洌的廚藝看來是更上一層樓了,尤其是看見晚晚嘴角還殘留的油跡,一看就是偷吃了的,而小虎也在一邊發出一聲響亮的吞口水聲,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都和他說清楚,還繼續死纏爛打,尤其是,還仗着了解她,專門攻擊她的弱點,更是讓她非常生氣,她噔噔噔走過去,提起草籃子,打開了院子的門。
穆天洌果不其然候在外面。
“你這是什麽意思?”她對着他,面色不善地責問。
“晚晚喜歡吃我做的烤雞,反正我閑來無事,就給晚晚烤了一只。”穆天洌溫聲說着,他說話的聲音極為輕柔,眼角眉梢盡是春風溫柔。
“不用了,晚晚不喜歡你的烤雞,以後不要送來了。”她把手中的草籃子扔給他,冷淡地開口:“你閑來無事大可以去別處找樂子,不要打擾我的家人。”
“師父,你現在不肯認我,也不願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好吧,你若是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的,只要你高興就好,不過是一只烤雞,晚晚也喜歡吃,你用得着分這麽清麽?”穆天洌沒有接,草籃子在他面前落地,裏面的烤雞咕嚕嚕滾出來,沾染了塵土,已經髒的不能吃了。
穆天洌看着她,輕聲說道:“而且,你不也喜歡吃我做的東西麽?”
“都說了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又沒有吃過你做的東西,誰知道喜歡不?”她努力裝作滿不在乎的語氣,才能抑制住眼睛往那烤雞上瞟。
明明是最喜歡的食物,最熟悉的香氣,讓她恨不能把整只雞捧在手裏使勁啃兩口,卻要裝作不稀罕,對于一個吃貨來說是多麽痛苦。
“師父,不管你怎麽說怎麽不承認,我都相信我認定的事實。”穆天冽心裏有海浪拍石,嘩嘩地蕩着回音,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低低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情緒:“而且,這兒不變,永遠不變。”
她不置可否地嗤笑一聲,回到院子裏,當着他的面,重重關上了門。
永遠不變,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永遠不變的,她以前見過身邊的閨蜜,與男朋友相戀七年,從校服走到婚紗,周圍人人都稱羨的金童玉女,婚禮上兩人山盟海誓,要百年好合,天長地久,讓身邊的人都感嘆又相信了愛情,不過結婚幾年,就因為帶孩子做家務誰付出多誰付出少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後來說要愛她保護她一輩子的男方更是出軌戀上公司同事以離婚慘淡收場,讓人唏噓不已。
她相信穆天冽對她的感情,那是日夜相伴朝夕相處的情意不是假的,那為了她吃得好就任勞任怨去捕獲靈獸學習烹饪技巧也不是假的,因為她失蹤就心焦火燎奔波數年的辛苦也不是假的,可是,就因為山洞那一晚,捅破了他們之間以師徒為名的紙窗戶,然後一切都變了。
若沒有那一夜,她還可以用他師父的名字,和他相認,以後的日子他能盡到徒弟的本分孝敬她照顧她。可現在呢,她若是承認了,和穆天冽做情侶,對着這張讓她自己都厭惡萬分的臉,她膽子小,不敢賭穆天冽對她的心不變,因為若她和穆天冽易地而處,她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到。
這世界上,最容易變的是人心,若有朝一日,曾經的真心被慢慢磨滅掉,他周圍也有了另外美麗的女修,她又要如何自處呢?
穆天冽看着她緊閉的門,只是默默地把地上的烤雞和蔥油餅收拾幹淨。
“娘親,我讨厭你。”看到娘親毫不猶豫地把放着食物的草籃子扔掉,晚晚的視線一直粘在那裏,直到院子的門被她關上,再也看不到為止,而他最後的視線,是爹爹彎腰撿東西的沉默身影,不知道為何,他竟然覺得爹爹的身影有些佝偻,讓他眼角酸酸的,有想哭的沖動,他想也沒想,對着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娘親吼道。
“晚晚,怎麽這麽和你娘親說話。”安大娘知道現在心情最差的是她,見到晚晚這麽一說,她的眼中刷的一下蓄滿了淚,忍不住輕聲責備晚晚。
晚晚抹着眼睛,如炮仗一般沖進自己的房裏,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阿玉,童言無忌,晚晚亂說的,你不要往心裏去。”安大娘嘆息一聲,寬慰道。
“大娘,我沒事,我去做飯吧,都要中午了。”她勉強勾起一抹笑容,對着安大娘說道。
078父子之間的約定
到嘴的烤雞還沒吃到就沒了,晚晚氣呼呼的關上門,還在生悶氣,可下一秒,眼睛就瞪大了。
“爹爹。”他歡呼一聲,跳着撲了過去。
“噤聲。”穆天冽接住他熱乎乎的小身子,輕笑着說道。
“哦哦,晚晚明白。”晚晚忙伸手捂住了嘴巴,大大地鳳眼裏笑意流轉,只不過片刻,他又忍不住開口,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爹爹,你怎麽進來的?”
就算他是小孩子,他也知道,憑着娘親對爹爹的不待見,壓根不可能放他進屋的。
“爹爹是這樣進來的。”懷裏暖呼呼像是太陽一樣的小身體驅散了他心裏的寒冷,他摟緊了晚晚,丹田裏面靈氣流轉,剎那間,兩人就出現在了紅蘭村外的森林裏:“看明白了麽?”
“沒有。”晚晚老實地搖搖頭,下一刻卻兩眼反光,忍不住雀躍歡呼:“爹爹好棒。”
“兒子,你想學麽?”脆生生的帶着小奶音的爹爹讓穆天冽一顆心化得如春水一般,他嘴角微微提起,淡金色的日光灑在他風雅隽逸的臉上,是絕代的風華,讓晚晚一時看迷了眼。
“想學。”晚晚眼神發光,快樂的像只偷到了油的老鼠。
“好,我一會教你。”晚晚的資質其實很好,可能是師父看他年紀還小,沒有教他修煉。
“謝謝爹爹。”晚晚開心的抱着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話才說完,肚子裏就咕隆一聲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餓了麽?”穆天冽揉了揉他軟軟的頭發,輕聲問。
“恩。”晚晚點了點頭,哧溜吸了吸口水,開口道:“想吃烤雞。”
之前爹爹烤的烤雞肉香撲鼻,他早就饞壞了,不過想着要和娘親奶奶舅舅分享,才忍着沒有動手,只偷吃了一塊蔥油餅,沒想到,就被娘親直接扔地上了,這會兒他想起來還有些心疼呢,早知道,他怎麽也要先扯個雞腿啃。
“烤雞被你娘扔了,這會是沒有了。”穆天冽無奈地攤攤手,見到小人兒垮下去的小臉,忙從儲物袋裏拿出以前晾曬的肉幹點心,招呼小人兒吃道:“現在烤雞是來不及了,你出來太久你娘親會發現的,先吃點肉幹填填肚子,爹爹晚上給你烤雞吃。”
“好。”那些點心都是穆天冽按照菜譜摸索出來的,甚至為了達到菜譜上面的精致賣相,他甚至還特意收集了蔬菜汁果汁鮮花汁揉進面粉裏面做出各種顏色的面皮,每一個都只有晚晚小拳頭一半大小,看起來小小巧巧,精致又美麗,晚晚一口一個,吃得格外歡快。
“爹爹,這個是鹹的,這個好甜,這個好軟。”晚晚嘴裏塞滿了東西,還不忘跟他說話,腮幫子一鼓一收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以後爹爹給你做好吃的,也教你爹爹的法術,等你學會了,也可以自己來找爹爹,像是爹爹找你一般。”穆天冽輕輕拭去他嘴角的餅幹屑,溫聲說道。
“恩恩。”晚晚點頭如搗蒜。
“不過,你不可以再說讨厭娘親的話,你這樣,娘親會傷心的。”他對晚晚說道。
“可,可娘親兇你。”晚晚咽下口中的糕點,小聲說道:“晚晚喜歡爹爹,娘親兇爹爹,晚晚難過。”
帶着奶音的童言稚語入了他的耳,像是一股暖暖的溫泉,慢慢流過他荒蕪的心田,他幾乎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傻孩子,娘親和爹爹只是有些誤會,大人的事情你不必管,你只要記住,爹爹娘親都是疼你的,所以你要對爹爹娘親都好就行了。”穆天冽深吸口氣,把蔓延到眼角的酸澀壓抑下去,聲音越發柔和了:“你娘親很疼你,你這般說她,她肯定傷心了。”
以前,曾有無數次,穆天冽也在心裏抱怨過老天為什麽對他這麽不公,讓他幼年開始就颠沛流離,身邊的人多數都是抱着各種目的,不是真心對他,等到他成了師父的徒弟,在毓秀峰安了家,過了一段快樂單純的日子,心裏依舊是忐忑不安的,因為他深知自己的身世,一旦曝光,這樣的日子将會化為烏有,所以在快樂,他依舊是踩在雲端,不踏實。所以,後來魔族血脈曝光,他回到魔教,繃着一顆心周旋在魔尊和蘇泠泠之間,不能露出半點破綻,就連提高修為都得精确計算,不能突破太快,他卻是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他認定了他是老天的棄兒。
可現在,看到面前這個小小的人兒,看着他眉眼彎彎笑的一派天真,童言童語暖心又可人,他才知道,老天是公平的,讓他前半生吃盡苦頭,又用最珍貴的寶貝補償了他。
“我一會兒回去給娘親道歉。”晚晚懊惱地嘟哝道:“可惜這麽好吃的糕點,不能給娘親吃。”
他人小鬼大,知道這些糕點帶回去不過惹得娘親發火,故而不斷在那裏惋惜。
“不用擔心,等你娘親氣消了,她就會吃了。”他摸摸小人兒的臉蛋,如是說道。
“爹爹有辦法?”他長長的睫毛輕輕撲閃着,擡頭問穆天冽。
“你說呢?”他看着格外聰慧可愛的兒子,笑着問道。
“娘親和晚晚一樣,喜歡吃好吃的,那天爹爹烤的雞肉,娘親可是吃了很大一塊呢,還說味道很好,有一絲熟悉的感覺。”晚晚輕而易舉把他娘親賣了個幹淨。
“爹爹知道了。”他眼中異光一閃,抱起了小人兒:“走喽,先送你回去,不然,一會兒你娘該發現了。”
等到穆天冽才把晚晚送到他的房間,就見安大娘來敲門叫晚晚吃飯去了。
“娘親,晚晚錯了,晚晚不該說讨厭你。”晚晚走近廚房,就看見自己的娘親在門口站着,安靜的看着他,他想到之前自己胡亂發脾氣,這會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地走了過去,小手勾着娘親的大手,低聲道歉:“娘親不要生晚晚的氣好不好。”
“傻孩子,娘親怎麽會生你的氣呢。”她看到兒子不斷用濕漉漉的眼神看着她,這會兒什麽氣都沒有了,拉着他走到飯桌上,給他盛了一碗肉湯,催促他喝道:“來喝碗湯。”
“哦,好。”晚晚端着碗,苦着臉應道,這是舅舅難得在森林邊緣獵到的野豬,被奶奶用鹽腌制了風幹,炖上蘿蔔,算得上平日裏家裏難得的美味,每次他都能吃下兩大碗,可這兩天被爹爹的手藝養叼了,曾經的美味在他面前也變得難以下咽,再加上之前點心太好吃,他一個不注意吃的小肚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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