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男人緊握着她手腕往樓上走,手心滾燙,步履急促。
溫凝反應本就慢,累了一天淋了雨,方才又被他生氣的樣子吓得不輕,傻乎乎被拉着走了一層樓,才反應過來他那僅有一個字的回答,到底說的是什麽意思。
她下意識地別開眼神,忙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無關緊要的地方,可心髒的怦怦直跳越發厲害,無論如何也沒法平息。
江恕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麽瘋,整晚沾上溫凝,就沒法停下。
似乎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才覺得她完完全全屬于自己,占有的心思揮之不去,明明當初連結婚都并非本意。
情深之時,他握上她嫩生生的小腳,溫凝“嘶”得倒吸一口氣,模樣看着可憐巴巴。
江恕收了幾分力道:“疼?”
溫凝閉着眼,又羞又難堪地搖搖頭,他想的大概和她不是一個地方,小姑娘憋了許久,說了句:“腳、腳疼……”
江恕回過神,注意力一下集中到他掌心那點溫熱,手中觸感确實不似往日平滑,有略微粗糙的痕跡。
然而此刻沒法多想,他僅是松了手,握上別處。
大抵是累了一天,晚上這事過後,溫凝軟綿綿的沒有像往常一樣乖巧地回到小沙發,而是自然地抱着他結實的手臂,沉沉地昏睡過去。
小丫頭身上簡單挂着的白衣服松松垮垮,看不出是誰的,微濕的發絲糊了一臉,亂糟糟的有些嬌憨,莫名勾得江恕輕笑。
他伸手替她把發絲撥到耳後,溫凝似乎覺得有些癢,睡夢中往江恕懷裏拱了拱,男人揚揚眉,大手将人納入懷中,心下一陣沒來由的滿足。
夜裏溫凝又做了噩夢,口中喃喃呓語,額頭冒了點汗珠。
江恕微睜開眼,低頭朝懷中瞧了瞧,大手自然地探到她後背安撫,沒成想她薄薄的睡衣也被汗水浸濕了一片。
空調溫度很低,沾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再灌進冷風,很容易感冒着涼,江恕沒多想,起身到衣帽間重新拿了件幹淨的睡裙替她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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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很輕,溫凝沒醒,踏實地睡着,抱着被子翻了個身,白皙纖細的小腿探到被子外,江恕忽然想起她方才喊疼,伸手握着她的腳踝,睨着那嫩生生的腳丫瞧。
腳心有幾處摩擦出來的血痕,此刻已經凝固結痂,江恕微蹙起眉。
忽然想到先前周自衡說的那句話。
她一個人打着赤腳冒着雷雨走了三公裏,這腳大概就是那時候傷的。
男人沉着臉,薄唇微抿,從醫藥箱裏翻出棉簽碘酒,坐在床沿,捧着她的腳替她上藥。
小丫頭皮膚薄,劃痕刮得有些深,先前其實流了不少血,只不過一路融在雨水裏,看起來不那麽可怖,可到底還是疼的。
此刻雖然在睡夢中,可還是能感覺到疼痛,甚至因為睡着了卸下平日裏堅強的僞裝,還皺着眉頭奶聲奶氣地哼哼兩聲,縮着小腿躲。
江恕手上力道沒敢加重,只得跟着她躲的方向過去捉,一邊上藥還一邊輕輕吹了吹,語氣是他沒察覺出來的溫柔:“好了好了,上完藥就不疼了。”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照顧人,也是第一次哄人,被哄的小女人睡得很沉,什麽都不知道。
隔天清晨,溫凝醒得很早,一睜眼,就直接對上江恕的臉。
小姑娘吓了一跳,結婚這麽久以來,每回完事之後她都是自覺去睡小沙發,這樣相擁着醒來的場景并沒有過,她只記得昨晚最後一次的時候,自己似乎沒堅持住睡了過去,之後的事便不再記得。
她小心翼翼從他的懷中一點一點挪出來,期間屏住呼吸,生怕他轉醒後見她還賴在他的床上,要發脾氣。
回到小沙發,她躺下裹進被子裏,面朝着床那頭,忍不住又悄悄望向江恕,心跳止不住加快。
後來敵不住困意,又睡了過去。
江恕醒來時,懷裏的小家夥已經不見了,僅僅一夜過去,他的懷抱似乎就已經習慣了溫凝的形狀,男人下意識地往旁邊攬了攬,虛空一握,什麽都沒有。
他不悅地皺着眉頭睜開眼,溫凝正背對着他縮在小沙發上。
大早上起來沒抱到人,他心裏說不出來的煩躁,然而當初逼她去小沙發睡的人也是他自己,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有氣也沒處發去。
明明是工作日,江恕卻難得沒走,溫凝再次醒來時,男人正穿着藏青色睡衣,慵懶地靠在床頭,高挺的鼻梁上駕着一副精致的金絲框眼鏡,修長的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輕輕敲打着。
莫名得看出點賞心悅目的意味。
溫凝看傻了,眼都沒法挪開。
江恕發完一封郵件,嗓音沉沉的:“看夠了?”
溫凝心跳不争氣地漏了一拍,不知所措地另找話題:“你今天……怎麽沒去公司啊?”
江恕揚揚眉,模樣看着漫不經心:“趕我走?”
溫凝小聲道:“不是。”
她乖乖地抱着被子坐在沙發上,想起昨晚的事,也不知道江恕現在到底什麽态度,小姑娘垂眸盯着自己腳上的紗布看,見江恕又不說話,只得大着膽子主動搭腔:“這個藥是你替我上的嗎?”
看起來很醜呢。
江恕莫名不自在起來,他這輩子還沒這麽照顧過人,男人眼神雖然沒從屏幕上挪開,可鍵盤卻沒再動過一下:“不是,徐媽弄的。”
溫凝似乎已經習慣他這冷淡的回答,晃了晃腿,不太在意地笑着“噢”了聲,臉上并沒有意料之中的失落。
江恕倒被她這不在意的笑弄得心煩意亂,随手合上電腦,起身去衣帽間換了套西服,頭也不回,去了機場。
**
江寧集團是江恕早些年在國外獨自一人打拼下來的産業,總部在海外,如今雖然人回了國內,外邊仍舊有不少大項目等着他親自裁決。
這趟出國的行程原本早就定下,按照江恕以往一貫幹淨利落的行事作風,出趟國甚至比回個家還簡單頻繁,來去無牽挂。
只是今早接到任天高要接他去機場的電話時,偏頭瞧了眼沙發上那一團睡得迷糊的小東西,莫名生出些不想走的意思。
任天高一大早就等候在別墅樓下,誰知最後人沒等到,竟然等來了兩條延後航班的消息。
江恕愣是在房裏等到溫凝醒來,聊上兩句不重要的話後,才若無其事地離開。
只不過一直到他的飛機降落在大洋彼岸,溫凝都不知道他出國的事。
江恕歷來沒有向誰報備行程的習慣。
**
一連好多天過去,溫凝都沒等到江恕回家,他回國這段時間,雖說不會頓頓回家吃飯,可隔三差五也會來。
這趟有些久,溫凝只當他是公司裏事情多,抽不出空。
那天夜裏下了雨,江恕看完溫凝的手機,急着出去找她,随手将手機帶了出去,後來不知什麽時候落在外邊,被雨水泡了一夜,等溫凝找到的時候已經報廢,開機都開不了。
她只能每天抱着日歷勾畫,掐着時間算了又算,好不容易等到周五晚上,她興沖沖到餐廳擺好兩副碗筷,又切了江恕最喜歡的幾樣水果,雙手托着下巴,笑着坐在豐盛的晚餐前等待。
沒一會兒,年輕的小女傭跑過來提醒:“太太,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溫凝笑眯眯地回:“沒事,我等江恕回來一塊吃,明天是周末,他今天下班應該能回來。”
小女傭是新換的一批,跟着家裏長輩一塊出來打工,年紀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見溫凝這麽說,眨眨眼,有些詫異:“太太,先生去國外辦事好些天了,估計還得好久才能回來呢,他沒和您說嗎?”
後邊一句只是随口一提,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溫凝原本滿懷期待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鼻子忽地一酸,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江恕沒說過,他從來不會對她說這些,他什麽時候去公司什麽時候回來,對溫凝來說一直都是個未知數,她能做的似乎只有漫無目的地在別墅裏等着,盼着他回家,回家了,又擔心他随時一聲不響就走,幾天也見不上面。
連外人都知道他去了哪裏,只有她不知情。
小女傭見溫凝沒了笑,擔心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太太,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溫凝一下回過神,對上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忙重新擠出笑容:“怎麽會,很好吃,你別怕。”
她安慰完,似乎還怕她不信,胡亂拿起勺子舀了勺湯喂進嘴裏,滾燙的湯汁燙得她一個瑟縮,竟疼出幾滴眼淚來。
她過去皮肉傷受得太多,從來不為疼痛掉眼淚,此刻也不知是真因為燙,還是因為其他。
小女傭心思不細,沒看出來溫凝的異樣,見她吃了幾口,便心安地去做別的事情。
**
回國這段時間,江恕的事業重心也逐漸轉回國內,國外積壓了幾個大項目,他開了一周的會,連軸轉了好幾天,每天都忙到夜裏一兩點才抽得出空。
白天吃飯的空隙,他給溫凝打過幾回電話,可電話那頭始終沒有人接,後來擠出僅有的那點休息時間給溫凝發了幾條短信。
江恕不是個愛發短信的人,有什麽事電話溝通最為迅速便捷,唯一幾次短信都是發給溫凝,發之前還挺別扭,删删減減,最後只問了幾句“吃飯了嗎?”“今天吃了什麽?”“腳好點了?”“想要什麽禮物,回國的時候給你帶回去。”
結果一連幾天石沉大海,半個回複都沒收到。
晚上進了休息室,江恕手指捏在山根處舒緩疲憊,另一只手劃着空蕩蕩的手機,心裏沒來由的煩悶。
她那手機是當擺設的?江恕蹙着眉,回想了她那四百塊買回來的直板機,連個視頻功能都沒有。
男人冷着臉,也不管夜裏兩點任天高那邊睡了沒,直接給他撥了個電話。
任天高倒是頭腦清醒,一接起電話就專業地開始彙報:“江總,明天一早的會議內容我已經通知妥當,船舶器械那邊的負責人明天會——”
還沒等他彙報完,江恕忽然出聲打斷:“明天一早你去給溫凝買個手機。”
任天高難得一頓,又立刻答應下來:“好的,江總。”
出國前江恕随口提過,讓他給溫凝準備點禮物帶回去,他這些天安排随行的女同事買了不少,此刻只當是同一回事,淡定應下。
江恕挂了電話,閉上眼,卻還是怎麽都沒法入睡,大抵是出國前在禦乾灣欺負溫凝飽餐了幾頓,溫柔鄉裏把骨頭泡軟了,如今倒養成了習慣。
輾轉反側許久,他忽然想到什麽,拿過手機,往別墅座機打了通電話,電話是徐媽接的,她一聽是江恕的聲音,立刻問:“需要我去叫太太嗎?”
“……不用。”
明明心裏是想的,此刻倒淡淡拒絕。
然而卻句句不離溫凝。
“她今天吃了什麽?早上幾點起的?”
“那天晚上淋了雨,你給她煮幾天姜茶。”
“逼着喝,哪有什麽不愛喝的,誰給她慣的。”
“什麽去院子裏種花,你讓她別去折騰,腳傷都還沒好全。”
江恕大概自己都沒發現,今晚的他格外唠叨,七七八八說了一堆,最後還是沒忍住,舌尖頂了頂臉頰,歪着頭冷冰冰地問了句:“她睡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江恕:我老婆怎麽還不來接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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