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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和莫鐘一起去給主子們端菜這等事,連歆織內心千百個不願,美好的人生中經歷這麽一次糟糕事就夠了。

倒不是給主子端菜會怎樣,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莫鐘這個人,和對方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她覺得是一種遭罪。

二等婢女每月月例一吊錢,穿青色衣裙,統一頭式。

專門給主子端菜的二等婢女,她們上面也有一個管事婆子,任婆子,和尤婆子在竈屋一片管理的地位差不多,每個婢女應該端什麽都是她給安排好,府中每次來客人的時候她會告知尤婆子一聲,讓尤婆子從新進府的婢女中挑兩個出來幫忙端菜,說來這規矩還是大太太定的,不過三等婢女很少有入大太太眼的。

端菜也有技巧,不僅要姿态優美面帶笑容,還要嘴巴甜,不能達到此标準的一律不放到客人面前。

作為頭一天給主子端菜的婢女,自然不能得任婆子完全信任。

連歆織表示,自己成了不能輕易見客的一個,如果不是身邊有其他婢女在,她可能會忍不住掏出懷中的小鏡子照一照。

任婆子說:“以往新進府的婢女過來端菜,我都會把她們安排給小公子,這回也不例外,連歆織你端魚,莫鐘端雞,先給小公子送去吧。”

小公子成收破爛的了……

任婆子話音剛落地,連歆織登時渾身一抖,條件反射地覺得額頭一痛,已經能預料到又是挨銅錢的狀況,可不可以不去?

莫鐘對于小公子很好奇,她掃了身邊臉色發白的連歆織一眼,這姑娘長相一點不清爽,怎麽就得小公子另眼相看了?

端着手中的托盤,連歆織看一下盤中魚,咽咽口水和莫鐘一起朝小公子住處走。比起凡事不願出頭的她,莫鐘更喜歡事事走在前面,這次也不例外,走在前面的莫鐘在一個拐角處和突然沖出來的人撞到一起,“哎呀”悶哼,盤子碎掉,各種聲音混在一起。

這種打碎主子菜盤的事,無論發生在哪個等級的婢女身上都是不可原諒的,光是一身雞湯就夠人目瞪口呆了,菜香味四處飄,連歆織及時收住腳,後退兩步松口氣。

莫鐘的臉氣成豬肝色,可以想見惹出多大的禍,事後會被尤婆子怎樣處罰,五大板子都是輕的,她看向對面之人的目光十分兇惡。

她對面之人也不好受,一身的雞湯讓他作嘔,目光不善掃去,擡手就想掐住這個突然沖出來的婢女。

莫鐘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反而先一步口出狂言罵道:“你個該死的小厮,從哪裏冒出來的,耽擱了小公子用膳時間你有幾條命夠用,知不知道你惹出多大的禍,我要是被處罰了一定拉你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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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通罵的少年一愣,神色十分難看,從沒有人敢這麽罵他,或者說從沒有哪個婢女敢教訓他,今個兒他不僅被淋了一身雞湯,更是遭受嫌棄與謾罵,他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緩緩落下,口氣生硬道:“随便你!”

話一說完,他沒去看對面同樣雞湯滿身的婢女一眼,轉身走人,很快的就不見背影。

莫鐘大罵晦氣,然後就哭喪着臉不知所措,說來她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姑娘,心思多點是真,經歷卻不多,遇事沒能那麽快的反應過來該怎麽處理後續。

連歆織在一旁看着,莫鐘端着的那盤雞菜并不熱,避免了人被燙傷的可能,但也不能始終站在這裏,上前一步道:“這事越耽擱越大,要不你先回去和尤婆子說說,看看可不可以換一道菜給小公子,畢竟你那雞不好做,耽擱時間。”

“要你管,以後我的事你別管!”莫鐘眼一瞪,卻是開始遷怒。

連歆織沒空和她廢話,搖搖頭直接走人,她的菜還好好的,要趕着給小公子端去。

小公子獨自住一座院落,驚亭軒。

她來到院門前深吸口氣,敲一敲院門,很快的門被打開,一個嬌嬌弱弱可愛的少女對她笑笑。

連歆織眼珠一轉,說:“這位姐姐,我是不是要把菜給你?”

迎秋搖頭,一身粉色婢女裝,笑笑說:“不用的,你要自己端進去,讓小公子打量一番是規矩。”

什麽破規矩……

內心千百個不願,她只能硬頭皮進去,老天保佑她這額頭千萬要保住,經常被用銅錢打同一部位,很容易破相的好不?

“小公子剛才一身雞湯的回來,現在脾氣不是太好,你小心點。”迎秋想了想還是道。

連歆織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色,心中有種詭異猜測,繡花鞋仿佛黏在地上一般挪不動,肩膀抖的厲害,直到房屋中傳出陰沉的聲音,“進來!”

自打來到丁府,連歆織最怕的不是整日拿小話諷刺教訓她的尤婆子,而是丁小公子,不提銅錢之事,就說在給他送菜的節骨眼上将人得罪了,偏偏得罪他的人不在,自己“屁颠屁颠”“上趕着”送上門來,這不是等着被虐麽,可不可以跑哇?

如果不是手中端着托盤,她恐怕緊張到手腳同步,不過此刻她狀況也沒好到哪去,臉色吓成慘白色,就差沒心生無望。

推開小公子的房門,房內擺設一覽無遺,很簡單大氣,寬敞,這僅僅是大堂的擺設,和她想象中的暗沉沉不同。

連歆織目光一掃大廳每個角落,在沒見到小公子身影之際稍一猶豫,将手中托盤放置桌上,發現桌上有很多未動的菜,微微一行禮,直接轉身走人。

房門猛然被從房梁上翻身而下的人阖上,發出啪的一聲。

連歆織腳步一頓,對于突然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感覺無語,手指一抖道:“小公子好。”

“不好!”丁彌骞陰沉沉說。

“請小公子用膳。”她扭動僵硬脖子回頭一指桌子。

“不用。”

“那請小公子洗臉。”她努力找話,試圖打破壓抑的氣氛。

“洗完了。”

“小公子,我,奴婢給你講個笑話。”

“不聽。”丁彌骞雙手抱胸,朝她靠近。

“奴婢,奴婢,從前,咳咳……從前有座廟,廟裏住個咳咳……”

使勁地咳嗽,連歆織聲音戛然而止,眼前的少年竟然伸手掐住她脖子,很不客氣地對她說:“這待遇本來應該送給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姑娘,不過比起她,你更令我讨厭,送你好了。”

無妄之災!

丁彌骞冷笑一聲,在手中小姑娘快要斷氣之際方才收手,嫌棄的将手在她裙擺擦一擦,“你可以滾了,記住,別把我的事告訴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另外,警告尤婆子一聲,別讓她動我的人。”

“你的人?”摸我裙子,摸髒了……

連歆織脖子疼的直翻白眼,勉強問出,“咳,奴婢不知道你的人是誰。”

“蠢貨,自然是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姑娘。”丁彌骞怒了,忍着踹她一腳的沖動。

“奴婢,明白了。”

一點點從地上爬起,連歆織整理一番略顯淩亂的衣物,急匆匆走人,再也沒有比她更倒黴的了。

迎秋坐在臺階上,見裏面的姑娘神情慌張步出,她神态上并沒顯現出太多意外,只微微一點頭。

要說連歆織怕什麽來什麽,剛剛拉開院門打算出去,和迎面突然沖出來的少女撞到一處,還就地滾了滾,期間只聽到少女的叫罵,“迎秋,你敢撞我,你是不想活了麽!”

沉月含沒想過這裏會有別人,直接把連歆織當成迎秋去罵。

坐在臺階上的迎秋嘴角一抖,嘴巴張了張,“表小姐,奴婢在這兒。”

連歆織趁着沉月含發愣之際,頭一扭,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驚亭軒,身影很快消失在兩人視線中。

沉月含反應過來咒罵一句,不顧髒亂的衣裙,陰沉着臉推開丁彌骞房門,在屋裏找了一圈,沒見着人影她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躲在這裏,快出來,我有事找你。”

丁彌骞從房梁上翻身而下,斂眉道:“如果是柳子奇的事兒你別來找我。”

“如果不是他的事兒我幹嗎找你!”

“哼,你那刁蠻态度才剛剛把他從丁府吓走。”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沉月含臉紅。

……

連歆織回到竈屋的時候,天色還亮着,尤婆子正當衆訓斥莫鐘,問了幾個看熱鬧的才知道,以往不是沒有把菜盤打翻從而得罪小公子的婢女,依照慣例應該罰婢女五大板子,不過天色晚了,菜不必重新再送一盤,她二人的送菜只是走個場,不是非要給小公子吃到嘴裏不可。

看一眼莫鐘很是淩亂的衣裙和蒼白的臉上那副忍耐神态,估計是被打得不輕,思及小公子說過的警告尤婆子不準動他的人那幾句話,她頓時感覺苦大仇深,人都被打完了她才回來,而且尤婆子如果被警告的話,不敢拿小公子怎麽樣,一定會轉過頭來收拾她,她又成了替罪羊。

待又過一盞茶的時間,尤婆子罵得爽了,手一揮,吩咐衆婢女洗刷二等婢女送回的碗筷,因為剛剛有犯過錯的,所以尤婆子一直用眼睛在竈屋盯着,看哪個婢女做的不對直接給一巴掌,一衆婢女戰戰兢兢。

好不容易活都幹完了,大夥都散了,連歆織趕忙跑到尤婆子身前表示,小公子有話吩咐下來,得尋個沒人的地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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