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等秦君傾睡下後,早一步回房的君小酒卻還瞪着天花板睡不着。

方才院子裏她做的那個夢是怎麽回事?是師兄托夢給她了?

其實從頭到尾,她都不能百分百地确信師兄還活者,她要怎麽辦才好……君小酒輕輕捂上左手腕的白紗處,低聲道:“師父,接下來該怎麽辦?”

翌日一早,君小酒收拾好包袱和陸子游一塊下樓時,看到客棧外停着一輛馬車,江嚴候在馬車旁,臉色看着不太好。

沒等她走近,秦君傾先一步撩了車簾探出頭朝她招手,“酒酒,快上來。”

君小酒猶豫着沒動,陸子游自來熟地上前朝秦君傾打招呼,“秦公子也今日回景陽城?那可太巧了。”

說着偏頭看江嚴,咧着嘴笑,“嘿,江兄,咱們又同路。”擡起的手還沒落在他肩膀上,就被江嚴躲鬼似地躲開。

失策啊失策,江嚴暗暗地想,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陸子游聳了聳肩也不在意,回頭也朝君小酒招手,“小酒姐,有馬車坐,我們就不騎馬了吧。”

不等君小酒說話,前去馬廄牽馬的店小二急急跑來,“姑娘的兩匹馬昨日吃壞肚子,這會兒蔫蔫地怕是上不了路。”他也滿腦袋疑問,馬廄裏何止兩匹馬,但偏就他們的兩匹吃壞肚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君小酒下意識地看向秦君傾,見他笑容不變地望着自己,顯得老無辜了。

秦君傾打發江嚴處理完那兩匹馬的善後問題,幾個人就乘着馬車回景陽城了。

江嚴在前駕馬,君小酒、陸子游、秦君傾三人坐在馬車內。車內正中間小小的案幾上擺着幾碟糕點當早點。

陸子游囫囵吞了幾個後掀簾出去,說是怕江嚴一個人在外面悶得慌。

江嚴對陸子游的避之不及君小酒看得真真切切,正要委婉地提醒他,秦君傾卻是分外贊成地誇他想得周到。

于是君小酒收住了嘴,這兩人原本是綁票和被綁票的關系,如今卻相處得分外好,是該說秦君傾大度,還是陸子游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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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昨夜沒睡好,上馬車沒多久君小酒就靠在座位睡着了。

由于道路難行,馬車難免有些颠簸,君小酒的腦袋就跟着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馬車壁上。

秦君傾看她沒有要醒的意思,于是挪了挪位置靠近,視線落在她衣袖微微上卷的左臂上,那裏有一角白紗從衣袖漏出來。他伸手慢慢靠近,但卻只是将翻卷的衣袖又重新蓋好,而後輕攏了攏她的腦袋,讓她枕着自己的肩膀入睡。

秦君傾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眉頭皺得緊緊的,睫毛跟着輕輕顫動。如果不是擔心弄醒她,他真想将她糾結的眉心揉開。

那一刻,他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等回到景陽城,他要尋一個機會,向她坦明一切。

**

陳齊這條線既然已經斷了,一切只能從頭來過。雖然君小酒也有懷疑,藏龍山甚至師兄的失蹤都很可能與折天教有關,但一時也不敢貿然行動。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一向以武藝為傲的她那晚敗得太徹底。

所以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不敢再冒險,上一次能夠逃走已經是莫大的幸運,若是再來一回,她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因此她才決定回景陽城,一面拜托行知齋繼續探查師兄的下落,另一面她需要變得更強才行。

回到景陽城城郊後,陸子游就回黑雲寨繼續當他的四當家,只是在離開前,留了支銅哨給君小酒,只說若是哪裏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只要吹響這只小哨,他就會盡快趕來。

這只小哨和陸子游自己的那只很像,但又略略有一點的不同。君小酒也沒推辭,爽快收下,但并沒有打算輕易就用它。收好小哨後,君小酒忽然道:“子游,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入城後,君小酒在一家客棧前先一步下了馬車,馬車內秦君傾撩了簾子,戀戀不舍地再三确認,“酒酒,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回白玉山莊嗎?”

“嗯。”那灼灼目光看得君小酒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她其實是願意去的,但,師兄下落不明、那夜的真相也未解開,她怎麽能只想着自己……雖然這兩者或許并不沖突,但至少現在,她還無法說服自己。

半個月後,君小酒再次收到行知齋的飛鴿,這一次沒有隔着一重又一重的關系,而且真的有疑似師兄的下落了。

可這一次得到消息的君小酒卻沒有歡喜,她的心情異常沉重,因為行知齋給出的地點,是南郊那間幾乎荒廢的義莊。

君小酒幾乎是在第一時間馬不停蹄地趕去,下馬後,也不急着進去,只呆呆看着院門上方紅漆幾乎掉光的牌匾。

彼時已近黃昏,義莊內一個胡子拉渣的青年手裏提着圈鑰匙,出了院門後正準備落鎖,看到呆站在門前的君小酒,愣了一下,上前詢問:“姑娘是來領屍的?”

君小酒抿了抿嘴,低聲應了一句。

那青年有些自來熟,一面引着君小酒入門一面道:“姑娘來得巧,再晚一步我就回家去了,明日一早,這些無人認領的屍骸,都要被直接丢進山谷裏去,屆時可就難找咯。”

“丢進山谷?為什麽?”君小酒看着院子裏滿地枯草與破碎的碟碗,看起來像是荒廢了很久。

“姑娘可能不知道。”青年朝四周指了指,“這地方原本不是義莊,只不過原來的主人沒了後,這就成了空宅,不知怎麽後來傳出鬧鬼的傳聞,也就沒人敢買,久而久之,一些辯不了身份的死人就都往這丢。可半月前真有不怕事的老爺把這塊地給買了,打算翻新。那這裏面的屍體不得盡快清空嗎?消息放出去到現在,陸陸續續來人辨認,也就領回去了兩具屍體。”

青年說罷又拿起門腳的一盞油燈,點燃後領着君小酒往屋裏走,“我陪你一塊進去看看,那裏面有沒有你要找的人,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來了,你一個小姑娘,待在這地方多少會有些害怕的吧。”

君小酒一面道謝,一面又因為耽誤人回家道歉。

“嗨,這有什麽。”青年看小姑娘生得漂亮說話又客氣,樂意搭把手。

屋內窗戶緊閉,一進門就有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透着門,微亮的天光與油燈,勉強照亮屋子裏的景象,在這樣的環境下透着股詭異。

屋子裏唯有角落處擺着三口棺材,其餘皆是草席裹着屍身,随意地擺放在地上,窗臺和梁柱上全是厚厚的積塵與蜘蛛網。君小酒先是查看了三口棺材裏面的屍身,然後一張張草席翻過去。

“姑娘小心些。”正當君小酒要翻開下一具屍體的草席時,在一旁舉燈的青年捏着鼻子突然提醒道:“那具屍體死狀有些慘,不知道是染了什麽怪病死的。”

君小酒擡起的手一頓,看到從草席下伸出的手已經腐爛。她留了個心眼,向青年要了油燈,湊近後仔細觀察了一下,覺得這人更像是中了某種毒。

撚起草席一角,沒來由的不安感從心底升起,心跳随之加速,随着撚着草席的手向上提起,微微一顫,她一把掀開了屍身上蓋得嚴實的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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