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交易

玖蘭樞難得有些失神。

客觀地說，錐生零的血真的不難喝。

雖然不像Level B的血那樣力量充盈，但那隐藏在血液中的記憶和豐富的情感，卻足以彌補味道上的不足，竟讓玖蘭樞有些欲罷不能。

“你想吸幹我嗎？”睜開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猩紅的眼，錐生零把手搭在玖蘭樞的肩膀上，向後推了推。

玖蘭樞這才從錐生零那千年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緩緩收回利齒，垂眸平複心中翻湧的思緒。

錐生零竟然是重生的。

如此，錐生家出事後錐生零的一系列反應，倒是都說得通了。

在錐生零的記憶中，玖蘭李土确實如玖蘭樞所設計的那樣，死于已經成為最強獵人的錐生零之手。

身為執棋者，玖蘭樞很清楚玖蘭李土只有這一種結局。

而要說有什麽超出玖蘭樞的預料，大概就只有優姬竟然會同時愛上他和錐生零兩人，分別為他們生了孩子，以及她竟會阻止他殺死所有純血種。

雖然生來便是純血種，是血族至高無上的王者，玖蘭樞卻一直憎恨純血種的命運。

在玖蘭樞的計劃中，在徹底殺死玖蘭李土以後，他會殺死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純血種。

至于優姬，他當然舍不得殺她。

他會把她變成人類，讓她以人類的身份活在陽光下。

這是玖蘭樞所認定的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此。

錐生零的記憶卻不得不讓他認識到，優姬在未來究竟會對他産生怎樣強大的影響力，大到讓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當然，現在很顯然并不适合深究這件事。

目光在錐生零頸間仍在流血的傷口上淡淡掃了眼，玖蘭樞輕輕吸了口彌漫着錐生零血液味道的空氣，剛剛收回的利齒竟又開始蠢蠢欲動。

為自己的反應詫異了下，玖蘭樞下意識撫了撫唇。

舌尖似乎還殘留着錐生零血液中特有的苦澀香氣，苦意淡去後，又漸漸生出了一絲似有若無的甘甜。

玖蘭樞：……

為自己竟然在回味錐生零的味道而暗自惱怒，玖蘭樞面無表情地瞪了錐生零一眼，卻又在錐生零看過來時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你想要什麽？”半晌後，玖蘭樞輕聲問錐生零。

錐生零今天既然這麽做，顯然是早有準備，而他之所以拒絕黑主灰閻，特意跑來木之本家，想來也正是為了引出他玖蘭樞。

那麽，在錐生零已經開誠布公的現在，玖蘭樞想知道，錐生零的最終目的究竟為何。

是優姬嗎？

“我們來做一筆交易——”

“我可以幫你殺死玖蘭李土。”

錐生零靜靜望着玖蘭樞，輕描淡寫得仿佛不是在說要殺死一個純血種。

“但相應的，我希望你可以自己照顧好優姬。”

“不要再設計優姬出現在我面前。”

也不要再自我犧牲，施舍般地“成全”他和優姬。

錐生零已經很累了。

他對優姬所有的愛，早已在那漫長的千年中消耗殆盡。

錐生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重生，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會再重蹈覆轍。

玖蘭樞和玖蘭優姬都不是該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

重來一次，他想盡可能地遠離他們。

沒想到錐生零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玖蘭樞在短暫的詫異後，很快了然——

他終于想明白了為什麽他會對錐生零的血液意猶未盡，因為錐生零的血液中，充滿了玖蘭樞十分熟悉的倦怠。

對生的倦怠。

人類不都是向往長生的麽？

錐生零的命運雖然悲慘，卻也不是沒有人比他更慘。

玖蘭樞并不懂為什麽區區千年，就讓錐生零倦怠至此。

“如果我不答應呢？”不知想到了什麽，玖蘭樞忽然問道。

錐生零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我不會反抗。”

玖蘭樞知道，錐生零沒有說謊。

錐生零的眼中沒有一絲對自己生命的留戀，活着或者死亡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分別。

這怎麽可以呢？

玖蘭樞想。

起碼，在錐生零徹底殺死玖蘭李土之前，他得讓他活着。

“我答應你。”

雖然這顆棋子從一開始就自己跳出了棋盤，企圖成為執棋者，也似乎确實做到了，但誰又知道執棋者本身會不會入局，再次成為棋子呢？

玖蘭樞已經很久沒有為什麽感到意外和驚喜了。

這個重生而來的錐生零，難得引起了他的興趣。

“如果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跟我說。”協議達成後，玖蘭樞的氣息似乎一下就變得平和了起來。

手指不經意似的拂過錐生零右側的頸項，抹去緋櫻閑留下的齒痕，在錐生零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玖蘭樞微微勾唇，露出标準的貴族式假笑，“這算是我的一點小誠意。”

錐生零：……

那你不如把你留下的齒痕也消一下？

玖蘭樞假裝沒看到錐生零意有所指的目光。

“緋櫻閑那裏，你有什麽打算？”

雖然在錐生零的記憶中看到了自己殺死緋櫻閑，又嫁禍給錐生零的片段，玖蘭樞原本也确實是如此打算的，但問出這個問題時，他卻沒有絲毫心虛。

錐生零靜靜看着玖蘭樞，某種程度來說，玖蘭樞的臉皮也是很厚了。

“緋櫻閑的事先不用管，該來的時候她自然會來。”

錐生零并沒有一輩子當緋櫻閑“仆人”的打算，但緋櫻閑又是他弟弟一縷最愛的人。

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一縷的心情也不能不考慮，因此對于緋櫻閑，錐生零現在還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我要血薔薇，還有白莉莉。”

血薔薇是上輩子陪伴了錐生零千年的武器，白莉莉則是錐生零從小養到大的愛馬，它們現在一個在玖蘭樞手裏，另一個，沒意外的話，應該已經在黑主學院了。

“下次見面時，我會把血薔薇帶給你。”知道血薔薇和白莉莉對錐生零來說都有着特殊的意義，玖蘭樞答應得很痛快。

不過，“白莉莉的話，木之本家并沒有能養它的地方吧？”

“不如暫時讓它生活在黑主學院，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去那裏看它。”

雖然十分不想再踏入黑主學院一步，但錐生零很清楚，目前的情況确實也只能這樣了，終于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那麽，今夜就到這裏吧。”玖蘭樞率先結束談話。

錐生零微微颔首，打算目送玖蘭樞滾蛋。

玖蘭樞卻在這時又俯下身來，對錐生零露出個微妙的笑容，輕聲說道，“錐生零，不得不說，今晚的你令我印象深刻。”

“但即使你從前再如何厲害，如今也不過還是個弱小的獵人幼崽。”

錐生零的眉頭猛地皺了起來，“你想反悔？”

玖蘭樞笑了下，“不，我只是想說，你有一群很有意思的新鄰居。”

“而你，竟然完全沒有發覺他們的到來。”

直起身來對房門的方向微微颔首，玖蘭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裏。

終于明白玖蘭樞是在說什麽的錐生零：……

透過門縫突然與錐生零四目相對的木之本鳶：……

噫！竟然被發現了！

這可怎麽辦？！

在零下床去開燈的時候，木之本鳶緊張地回過頭，想問問同樣在偷看的舅舅和雪兔哥接下來該怎麽辦？

身後卻根！本！沒！有！人！

木之本鳶：……

一直站在他腳邊看到全程的黑貓真悟君：“你舅舅他們早就走啦。”

“像我這麽有良心的貓，現在真的不多了喵。”

真悟君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

房門終于被錐生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