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母親
“噗咳咳咳咳……”不待幸村精市回應,不遠處陷入昏迷的瑪利亞也終于咳了出來,漸漸從昏迷中蘇醒。
因為幸村精市和瑪利亞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也擔心他們會不會留下後遺症,寶田家的管家很快派人來帶這兩位去別墅中洗澡換衣服,同時告訴衆人,家庭醫生已經在來這裏的路上。
“木之本君,你身上也都濕了,也去洗個澡吧。”衆人紛紛移步別墅時,發現木之本鳶走在最後,神情疲憊的羅利寶田折返到他身邊叮囑。
木之本鳶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游泳池的方向。
“怎麽?”羅利寶田奇怪地向後面看了看。
見羅利寶田眼中只有疑問,并沒有其他,木之本鳶心中沉了沉,卻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很快随羅利寶田去別墅中洗澡了。
別墅中的空房間很多,木之本鳶在其中一個空房間的浴室中簡單沖了個熱水澡,而後換上女傭準備好的衣服,這才出門去看其他人的情況。
如果沒記錯的話,幸村君是在他隔壁。
見隔壁的房門緊閉,木之本鳶估摸幸村君應該還沒洗完澡,便又去瑪利亞的房間看了看。
瑪利亞因為年紀小,又嗆了不少水,大家都很擔心她。
木之本鳶到的時候,知世阿姨、錐生零、羅利寶田以及敦賀蓮都等在瑪利亞的房間。
“小美月呢?”走到錐生零身邊,木之本鳶低聲問他。
“她說什麽也不肯離開幸村精市半步,幸村精市就只好帶她一起進了房間,讓她等在浴室門口。”
木之本鳶聞言,點了點頭,“瑪利亞的情況怎麽樣?”
錐生零:“醫生已經給她做過檢查,除了驚吓過度以外,并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
“那就好。”
因為瑪利亞的情緒十分不穩定,醫生便給她開了些安神的藥。
喝過藥後,瑪利亞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行人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很快移步到樓下的客廳中。
洗完澡的幸村精市也跟了過來,他現在可是有一肚子疑問想要問木之本鳶。
“小美月呢?”見幸村精市獨自出現,還坐在了自己身邊,木之本鳶低聲問他。
“美月吓壞了,剛才在浴室門外等我的時候不知不覺睡着了,我就把她留在樓上的客房裏,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而且,”深深看了木之本鳶一眼,幸村精市蹙眉道,“接下來的話,應該也不太适合美月聽到。”
聽懂了幸村精市話中的未盡之意,木之本鳶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蒙混過關了。
得知瑪利亞出事,瑪利亞的爸爸寶田科奇急匆匆趕了回來。
風塵仆仆地跑進客廳,乍一見到這麽多人,寶田科奇還怔了下。
許久沒有見到兒子回家,羅利寶田當即冷哼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寶田科奇的神色頓時變得很尴尬,“父親……瑪利亞怎麽樣了?”
羅利寶田冷笑出聲,“既然這麽關心瑪利亞,你為什麽不上去親眼看看她?”
寶田科奇聞言,眼底現出幾分掙紮,略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匆匆上樓去了。
“唉!”寶田科奇離開後,羅利寶田終于重重嘆息了一聲。
木之本鳶等人在來寶田家的路上,雖然已經聽羅利寶田說過,瑪利亞一直認為爸爸恨她,認為都是因為她,她的媽媽才會遭遇空難,但現在看寶田科奇的反應,這一切似乎并不只是瑪利亞的猜測——她的父親似乎确實對她心存芥蒂。
探望過瑪利亞後,寶田科奇很快又折返回一樓的客廳中。
羅利寶田這才對木之本鳶道,“木之本君,可以請你告訴我,瑪利亞和我們看到的究竟是什麽嗎?”
他的話音剛落,木之本鳶立刻察覺到身邊的幸村精市僵了僵。
心底閃過一絲疑惑,木之本鳶現在卻并沒有時間深究,畢竟這裏還有一屋子人在等他解惑。
從頸間的玉珠中召喚出【幻】之牌,木之本鳶對衆人道,“這是【幻】之牌,可以映出人們心中最思念和最想要見到的人或事。”
雖然之前在游泳池邊已經見過木之本鳶憑空拔劍施展魔法的模樣,但在座的畢竟都是普通人,現在乍一見到木之本鳶面前憑空現出一張卡牌,那張牌還一直漂浮在半空中,衆人還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只有知世仙女和錐生零面不改色。
木之本鳶知道,這麽簡單的解釋顯然并不能滿足衆人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但即使如此,他也并沒有繼續為衆人解惑的打算。
木之本鳶不知道父親和母親當年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收集庫洛牌的,但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收集櫻之牌的過程中牽連到太多普通人。
見木之本鳶只簡單解釋了兩句便再不開口,衆人多少能看出他的打算。
“寶田先生,我能單獨和您談談嗎?”就在衆人紛紛陷入沉思,消化今天遭遇的這一切時,忽然聽到木之本鳶如此對羅利寶田道。
見木之本鳶神情嚴肅,羅利寶田心中一沉,當即點了點頭。
木之本鳶:“如果可以,我希望瑪利亞的父親也可以一起來。”
忽然被點名,瑪利亞的父親怔了怔,卻并沒有因為木之本鳶是小孩子而輕視對方,很快随父親還有木之本鳶一同去了另一側的小會客室。
皺眉注視着木之本鳶離開的背影,幸村精市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思和探究。
把幸村精市的神色看在眼中,錐生零心底輕“啧”了一聲,也扭頭看向小會客室——也不知道,木之本鳶那小子葫蘆裏又裝了什麽藥?
“寶田先生,首先我要向您和瑪利亞的父親道歉。”小會客室的門關嚴以後,木之本鳶當即向寶田父子深深鞠了一躬。
疑惑于木之本鳶突如其來的舉動,羅利寶田連忙把他扶了起來,“木之本君,你為什麽要向我們道歉?”
木之本鳶:“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從香港來到日本,正是為了收集包括【幻】之牌在內的魔法牌。當初正是因為我,才會讓這些有魔力的卡牌散落遺失。”
“所以,對于這段時間給寶田家造成的困擾,我感到十分抱歉。”
這麽說完,木之本鳶又對兩人深深鞠了一躬。
羅利寶田聞言,眼中現出一絲詫異,“也就是說,這段日子以來瑪利亞和我們看到的,真的就只是幻覺?”
寶田科奇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木之本鳶卻在片刻的沉默後,緩緩搖了搖頭。
“不,雖然這其中确實有【幻】之牌的影響,但……你們看到的,确實是瑪利亞的媽媽。”
寶田父子的身體頓時僵住了,眼底的震驚呼之欲出。
“你……你的意思是,我們之前看到的,真的是莉菜的靈魂?!”
木之本鳶點了點頭,目光忽然落在虛空中的某處。
自年初魔力覺醒後,木之本鳶眼中的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如他能看到一直伴在外祖父身邊的天使外祖母,也比如他能清楚地看到,現在在這個會客室中,除了他們三個人類外,還有一個半透明的女人的靈魂。
“你果然能看到我。”見木之本鳶的目光精準地落在自己身上,身着黑色長裙的女人很快來到他面前。
木之本鳶點了點頭,“是的。”
發覺木之本鳶似乎在與什麽看不到的東西交流,寶田父子的臉色變了變,都十分震驚。
“你說的是真的嗎……?莉菜真的在這裏?!”片刻後,似乎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寶田科奇忽然沖到木之本鳶身前,神情激動地看向四周,“莉菜!真的是你嗎?!你在哪裏?!你終于來見我了嗎?!你快出來啊!我想見你!讓我見見你!”
他的眼中盈滿淚水,神色幾近癫狂,濃烈的思念和求而不得的痛苦讓這個男人看上去狼狽至極。
“木之本君,你有辦法讓我們看到莉菜嗎?”神情複雜地看了眼兒子,羅利寶田終于嘆息着詢問木之本鳶。
木之本鳶點了點頭,看見鬼魂的符之前父親有教過他。
從玉珠中拿出兩張符紙,分別貼在寶田父子身上,木之本鳶很快在他們眼中看到了寶田莉菜靈魂的倒影。
“莉菜!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乍一見到逝去的妻子,寶田科奇簡直驚喜交加,立刻上前想要擁抱妻子。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卻忽然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留下五個深深的指痕。
“離我遠一點!”身着黑色長裙的女人漂浮在半空中,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被妻子毫不留情的巴掌打懵了,寶田科奇不知所措地看着妻子,聲音不知不覺哽咽了,“莉菜……你為什麽在生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從你出事到現在,我根本沒有一天能安睡,睜眼閉眼總能看到你……你怎麽忍心抛下我一個人?”
聽到寶田科奇的話,寶田莉菜心中動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但即使如此,她望着男人的目光也仍舊滿是冰冷和怨恨,“你說你想我,你說你每天都睡不着,你說我抛下你一個人!你究竟還記不記得,你還有父親,還有我們的女兒要照顧?!”
“從我出事到現在,你有照顧過瑪利亞一天嗎?!你有安慰過她嗎?!你有盡過身為父親的責任嗎?!沒有!你只是像個懦夫一樣連家都不敢回!”
“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怎樣用言語中傷我的瑪利亞的嗎?!他們都說我是因為瑪利亞才會遇到空難!他們都說瑪利亞是掃把星,所以才會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你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話對瑪利亞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但即使如此,那些人的話也遠不如你的做法讓瑪利亞受傷!你怎麽能一直對瑪利亞不聞不問?!你怎麽忍心讓瑪利亞在失去我這個媽媽後,又無時無刻不在恐懼會失去你這個父親?!”
自從一年前遭遇空難,寶田莉菜就一直以靈魂的形态游離在世間。
她也不知道已經死去的她為什麽還留在人間,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徹底死亡了,如此,也就不用看到她的瑪利亞在失去媽媽後又一再遭遇到來自旁人的打擊。
尤其是瑪利亞的父親。
這一年來,寶田莉菜一直眼睜睜看着丈夫有家不歸,對待瑪利亞也一直采取回避的态度。
每次看到瑪利亞因為丈夫的冷漠而受傷得偷偷躲回房間哭,寶田莉菜的心都疼得像是要被撕裂一樣。
當然,這一年來也不是沒有人對瑪利亞好,瑪利亞的祖父羅利寶田一直很照顧瑪利亞的情緒,甚至一再引導瑪利亞從失去她的痛苦中走出來。
但寶田莉菜很清楚,即使公公做得再多,也根本不可能替代丈夫在瑪利亞心中的地位。
沒有人知道,每當她看到瑪利亞縮成一團偷偷哭泣的時候,她的心都在滴血,簡直恨不能把瑪利亞緊緊抱在懷裏,告訴她媽媽還在。
但她不能。
日複一日的折磨讓寶田莉菜心中漸漸充滿了怨恨,她恨丈夫對瑪利亞的不聞不問,恨那些外人對瑪利亞的中傷,恨自己的離世對瑪利亞造成的打擊,更恨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就在這樣的痛苦和怨恨中一天天守在瑪利亞身邊。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出現了變化。
她的靈魂中忽然充滿了力量,甚至能短暫地讓瑪利亞看到她的樣子。
看到瑪利亞哭着向自己撲來,抽泣着叫媽媽的模樣,寶田莉菜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世間真的如此痛苦,不如讓我帶瑪利亞走好了——聽着瑪利亞的哭聲,恍惚中,她的心中忽然生出這樣危險的想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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