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019.10.11:a.m.

2019.10.18 11:35 a.m.

02

一個問題:在自己不常來的地方偶遇十幾年沒見過的老同學,概率有多大?

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在此刻,答案是100%。

事實上,我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根本沒有認出他,他只給了我一個背影,陌生到就算別人指着他對我說這是我從前的同學我都會疑惑地說上一句:“哪個同學?”

火車過境,轟隆隆的。

站在那裏的人似乎看得出了神。

我看着他,發現他手裏夾着煙,輕飄飄的煙霧打着轉很快就被風吹散。

十幾分鐘後,這幫學生排練結束,我在接受了他們的道謝之後,理了理風衣,朝着那邊站着的人走過去。

不是故意搭讪,只不過想讨根煙抽。

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氛圍,沒有煙實在太難受。

空曠的爛尾樓,外面是層層疊疊的烏雲,耳邊是刷刷啦啦的雨聲,我聽見一個學生開玩笑似的說:“這會兒其實适合拍鬼片。”

還真是。

這要是半夜,我肯定寧願淋雨往前走,也不想到這裏面來避雨。

我朝着那個人走過去的時候,沒什麽太大感覺,就像平時路過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男人之間互相要根煙、借個火,再尋常不過,這麽一個動作實在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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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像我說的,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氛圍,或許注定了就是要發生些什麽。

我走過去,站到他身邊,盡可能客氣地說:“兄弟,還有煙嗎?我的都給淋濕了。”

為了證明我真不是騙煙抽的,還特意拿出了我那一包被這惱人的大雨淋濕的煙。

煙在我手心,轉過來的人跟我四目相對。

有那麽一瞬間我們倆似乎同時皺起了眉,眼神是相似的驚詫。

十幾年沒見,很多人變化大得哪怕他告訴了你他的名字,你還是會覺得無法對號入座,而有些人,時間的流逝根本沒有改變他太多,你一眼就能認出他。

葉懷秋。

我認得他。

我認識葉懷秋的時候15歲,高一。

那會兒是初春,高一下學期開學,班裏轉來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外地來的,身上穿的校服跟我們的都不一樣。

他站在講臺上,老師讓他自我介紹,他說:“我叫葉懷秋。”

葉懷秋這名字好聽,當初只是覺得好聽,後來長大了,越琢磨越覺得它有一種悲涼的浪漫。

葉子在秋天飄搖着落下,明明是墜落是枯竭是毀滅,卻依舊懷念秋天。

類似飛蛾撲火。

當時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一是因為個子高,二是因為調皮搗蛋,全班只有我沒同桌,就這樣,葉懷秋坐在了我旁邊。

當時的他比我矮不少,坐在最後一排其實上課的時候要很費力地揚頭才能看見黑板上老師寫的字。

他話少,但愛笑。

上課我睡覺的時候,他會輕輕地用手指頭戳我的胳膊,小聲說:“你不聽課了啊?”

他聲音也好聽,清清亮亮的,不知道為什麽,他說話的時候我總是能想象出水滴落入井水裏的畫面。

十幾年沒見,當他再開口對我說話的時候,時間好像瞬間被拉回了過去,在體育課之後,他遞給我一根雪糕說:“你怎麽又跟人打架了?”

後來我經常很努力地想要想起當時他給我的雪糕是什麽牌子,可回憶就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說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周籍?”

他聲音也幾乎沒變,怎麽能有人已經三十出頭,卻跟十幾歲的時候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真是你啊,”我實在有些意外,意外到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我還以為認錯了。”

他看着我笑,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亂舞。

其實還是有不少變化的。

個子高了,眼神也不像小時候那麽青澀了。

畢竟三十多的人,哪還能跟十幾歲的孩子似的。

他對着我笑完,趕緊遞了煙給我。

說來也是巧,我們倆抽的煙是同一款。

這地方是個風口,點煙費勁,我背過身去點火。

轉回來的時候,我把打火機還給他,說了一句:“你這打火機不錯。”

看得出,他日子過得不錯,至少不缺錢。

他這個打火機,幾千塊一個。

我們倆并肩站在這裏看着遠處,天陰啊,陰得人心都跟着沉沉的。

但能再遇見葉懷秋,就算今天天上下刀子刮了我一身的血印子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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