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抱一抱我
江梨有點不可思議地睜圓眼。
駱亦卿為什麽會認識這個人……
而且, 好像還和她很親密的樣子。
她下意識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又頓住。
被電梯間來來往往的病人擋住視線,駱亦卿沒看見江梨。
他停下來,微皺着眉頭:“小姐, 你可以不尊重你自己, 但麻煩你尊重一下我。”
傅珊見他停住腳步, 笑吟吟道:“我很尊重你啊駱醫生。”
“那你真得去看看腦子。”駱亦卿撩起眼皮,輕聲, “不要反駁我, 我是醫生,我覺得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你……”傅珊被他噎了一下,尴尬一瞬, 旋即又笑開, “你還是老樣子, 我倆剛認識那會兒,你就這麽毒舌。”
駱亦卿不想再跟她說話了,轉身一邊低頭看手機, 一邊朝電梯的方向走。
傅珊跟在後頭, 喋喋不休:“我上個月才回國的, 一回來就想聯系你,結果給你打電話,你手機一直顯示停機。要不是前段時間在大會堂遇見,我還以為你不在北城工作了呢……上次在大會堂遇見,也沒能好好跟你說說話,駱醫生你今天中午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
駱亦卿沒理她, 撥打江梨的電話,那頭很快接起來。
小姑娘聲音小小的:“駱駝哥哥?”
駱亦卿眉頭舒展,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你還在樓下嗎?我這兒遇到個難纏的病人,馬上就下去了。”
“沒……”江梨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我已經上來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撥開面前的人群,朝着他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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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兩句,駱亦卿一回頭就見人群中鑽出個小姑娘,他幾步上前,樂壞了:“你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不給哥哥打電話?”
“我一直在……”江梨的目光在傅珊身上停留一下,很快又轉回來,有些不高興,“給你發消息你沒有回,所以我就直接上樓來了。”
“你也太小只了。”駱亦卿察覺到她的小情緒,輕笑着逗她,“紮進人堆裏,哥哥連找都找不着。”
兩個人說起話來旁若無人,傅珊忍了幾秒,見駱亦卿低笑着将江梨的雙肩包也提起來,一手拿着她的包,一手牽着小姑娘,一副這就打算下樓的樣子。
傅珊:“……?”
她是空氣嗎?
她張張嘴,拉下臉,主動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見啊,梨梨。”
江梨擡頭看她一眼,沒什麽反應,又清清淡淡移開視線。
“我是你傅珊姐姐,你還記得我嗎?”傅珊并不在意,笑着伸手,作勢要摸她的腦袋,“前段時間我跟江阿姨一起去大會堂聽音樂會,還在門口遇到你了,不過那時候你也沒跟我打招呼。”
所以重點在最後這句上。
江梨冷笑一下,避開她伸過來的手,扯唇道:“摸什麽摸,我們很熟嗎?”
簡單又直白,一點兒也不拐彎抹角,毫無成年人的含蓄。
駱亦卿一只手輕搭在她肩膀上,聞言,也忍不住無聲地勾勾唇角。
手僵在半空,傅珊身形停了停,又只能尴尬地收回去:“你怎麽也來醫院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江梨越想越不高興,無意識地往駱亦卿的方向貼了貼,“我來找人。”
小姑娘像只委屈巴巴又無能狂怒的毛團,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可駱亦卿也很明顯地察覺到了,她不喜歡傅珊。
他輕拍一下她的肩膀,體貼地低聲:“不想解釋的話,可以不說那麽多的。”
傅珊:“……?”
江梨解釋什麽了?
江梨總共說了兩句話,一句在赤果果地怼她,另一句在委婉地炫耀她和駱亦卿的關系。
傅珊氣得胸悶。
雖然她也不是很确定,但駱亦卿和江梨應該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就這麽短短幾分鐘,她也從兩個人的互動裏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所謂的“親密感”,僅止步于“看起來距離近”而已。實際上,駱亦卿對江梨根本沒什麽肢體接觸——甚至于,她覺得他在很刻意地避免跟那個小女孩發生肢體接觸。
傅珊先天性心髒病,前幾年出國前曾在這邊做過一個手術,主治就是駱亦卿。住院的那段日子裏,這位長相令人過目難忘的醫生是跟她打交道最多的人,可每次兩個人交談,他都一定會帶着學生一起,從頭到尾注意跟她保持距離。
最開始傅珊還以為他對自己有什麽偏見,可後來才發現,這人雖然表面上慵懶散漫,可無論對待病人還是同事,都禮貌而不親近,骨子裏沒什麽感情。
然而眼下,哪怕他對江梨只是“保持着一段距離”的接觸,也讓她眼紅。
電梯慢吞吞地,“叮咚”一聲,終于抵達樓層。
駱亦卿和江梨裹挾在人流中,随着旁人一起流進轎廂。他一只手始終虛虛搭在她肩上,即使行走在人群中,也不會有人撞到他的小姑娘。
傅珊連忙跟着進電梯,明明心裏不大高興,臉上又不好表現出來:“梨梨不想說的話,不說也沒關系。姐姐今天是來醫院檢查身體的,你吃午飯了嗎?要不要跟姐姐一起?”
轎廂內人很多,傅珊和另外兩個人隔着一段距離,每一句話都說得分外艱難。
江梨猶豫一下,擡頭看看駱亦卿:“哥哥,你答應和她一起吃午飯了嗎?”
男人居高臨下,借着身高優勢,将她一整只都圈在懷裏。
聽她這麽說,他忍不住低笑:“我在你心裏就這麽沒信用嗎?哥哥一早就跟小江梨有約了,怎麽還會再答應別人?”
江梨揪着他的衣角,雖然自己也覺得矯情,可好像就因為他這句話,全身上下都充滿力量。
她探過頭,反問傅珊:“我是來找駱亦卿的,連他都不想跟你一起吃午飯,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想?”
這話偷換了概念,駱亦卿失笑,不輕不重地,在她頭上揉一把。
比起責怪,更像是無奈的縱容。
轎廂內沉默半秒,傅珊敏感地看到,有路人偷偷笑了一下。
仿佛被人隔空打了個耳光,她臉頰火辣辣地燙起來。
好在十七層樓并不算高,電梯很快抵達一樓。
所有人魚貫而出,駱亦卿不急不緩,帶着江梨走在最後頭。
傅珊深呼吸整理了情緒,兩人出來時,她仍是一副笑臉:“駱醫生是太忙啦所以沒空,可你我都那麽久不見面了,梨梨就不想姐姐嗎?”
江梨嘴角抽動:“哪有很久不見面?我媽朋友圈發的照片裏,每一張都有你。而且……”
她微頓,故意扯扯駱亦卿的衣袖:“你很忙嗎?”
小姑娘仰頭看他,語氣認真,聲音清脆,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透着明晃晃的惡毒和不服氣。
可這種惡毒又她媽該死的可愛。
駱亦卿桃花眼中的笑意濃到擋也擋不住,他懶洋洋地掃了江梨一眼,十分配合地深情道:“如果是小江梨的事情,那當然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做。”
江梨心髒一跳,覺得自己好像一只充氣無尾熊。
他每多說一句,她就多膨脹一點。
從十七樓到一樓這短短一路,她的心理身高已經膨脹到了兩米八。
傅珊看着這兩人一唱一和,臉上的笑意終于有點挂不住:“好吧,我明白了。”
她也學着江梨的樣子,故作傷心道:“你們就是嫌棄我,不想跟我一起玩嘛。”
駱亦卿原本牽着江梨,正打算離開。
聽見她這句話,他腳步微頓,突然轉了回來。
傅珊心頭一喜,下一秒,聽到他低沉清越的嗓音:“是啊。”
男人唇角噙着一抹笑,聲音微啞,很輕很輕地,惡魔呢喃道,“你确實挺不聰明的,這麽明顯的事,竟然現在才看出來?”
抛下站在原地陷入自我懷疑的傅珊,駱亦卿帶着江梨離開住院部,往門診的方向走去。
今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正午的太陽透過行道兩旁樹木的巨大葉傘,一束束投落在地面,化作金幣般的小小光斑。
江梨埋着腦袋,起初有點暗爽,可走出去一段路,突然想起:“哥哥。”
駱亦卿正低着頭發消息,只發出一個清淡的鼻音:“嗯?”
“我們那樣怼她,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啊?”
“你說的是哪種麻煩?”
“就,她會不會去投訴你,說你态度不好之類的……”
“她早就不是我的病人了。”駱亦卿笑起來,聲音清澈得像滾過樹木的風,“不用擔心。”
“她不是來看病的?”江梨愣了一下,“那她為什麽來找你?”
——因為她閑得慌,對我存在不切實際的幻想。
駱亦卿沒什麽情緒地笑了一下,心裏是這麽想的,可嘴上還是認真解釋道:“好幾年前了,我給她做過一個手術,她術後恢複得不錯,之後逢年過節也會給我發消息問候一下。這種病人挺多的,有時候回醫院體檢或者幹什麽的,順路過來看看醫生,我們也都會跟他們聊幾句。”
“喔……”江梨點點頭,想了想,又有些糾結地小聲,“她喜歡你。”
“喜歡哥哥的人多了去了。”駱亦卿約好了打疫苗的醫生,慵懶笑道,“你要是再大點兒,說不定也會喜歡上哥哥。”
江梨默了默,感覺膝蓋深深中箭,當場就想跪地不起。
“不過。”見她不說話了,駱亦卿心裏又止不住好奇,“你跟那個傅什麽……是怎麽認識的?我看你倆好像很熟。”
江梨下意識糾正:“傅珊。”
駱亦卿虛心接受:“好,山峰的山?”
江梨:“……”
江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逗自己,還是真的不記得傅珊叫什麽。
她沒力氣追究:“她是我一個親戚家的孩子,比我大幾歲,我小時候不懂事天天跟在後面叫姐姐。後來她來北城讀書,就住在我家裏,跟我親媽宛如母女。”
駱亦卿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難怪,你寧願住在江連闕那兒,也不回家住。”
“我不回家住,不止是因為這個。”江梨坦白,“我媽覺得傅珊才是大小姐該有的樣子,老叫我學她,我那時候還只是覺得煩,可不聽也就沒事兒了。但後來我爸也從家裏搬出去了,我就……”
她揪揪自己的頭發,一口氣說完:“我就覺得我媽越來越難說話,我倆根本沒辦法溝通。我甚至懷疑我爸是不是也覺得她太煩了,所以才跟她分開。”
中午時分,病人們行色匆匆,拎着飯盒和湯從旁經過。
駱亦卿微怔了一下,一片紅郁交雜的落葉慢悠悠地從頭頂掉下來,正正落在江梨肩膀上。
小姑娘迎着樹冠之間垂落的光柱,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像一匹藏在森林裏修煉多年、終于成精的小鹿。
他情難自禁,幫她拂落落葉:“可哥哥覺得,小江梨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天真熱情,走到哪兒都被人不動聲色地保護着,一輩子不用看人眼色。
江梨張張嘴,想像上次對這裴之哲一樣,說“是啊是啊我也覺得我特別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面對駱亦卿的時候,插科打诨的技能好像也消失了。
江梨默不作聲跟在他身邊,餘光向上,看到男人下颌線漂亮的線條。
她無法控制,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想……被人抱着。
想讓他,抱一抱我。
江梨和駱亦卿一起上樓。
快到午飯時間了,門診的病人一點兒不見少。
駱亦卿牽着小姑娘開了單子繳了費,艱難地撥開人群,停在診室門口。
裏頭還有兩個人在排隊,他索性沒進去,外面有穿堂風,多少涼快一點。
江梨好奇地探頭:“我之前沒來過你們醫院的門診,為什麽診室這麽小?”
駱亦卿好笑:“診室一點都不小,是病人太多了。”
而且一年比一年多。
醫院地皮就那麽大點兒,只能在裏頭動工。前幾年矮的住院樓全拆了改成高樓,仍然不夠用。早高峰的時候他徒步上十七樓,樓梯間人多得轉不過身。
“嗨呀。”江梨有模有樣地嘆息,“如果我像我堂哥一樣有錢就好了。”
駱亦卿眼皮一撩:“然後呢?”
“然後我就給你們買塊地。”江梨舔舔唇,“蓋更高更高更高的樓。”
這話說得可愛又孩子氣,駱亦卿被逗笑。
他靠在她身邊,閑閑地笑着,桃花眼中光芒四溢:“行,那哥哥不奮鬥了,等着傍富婆。”
說話間,前面排隊的兩個人穿好衣服,走出來。
江梨揚起腦袋:“你先還是我先?”
駱亦卿頭也不擡:“你先。”
“為什麽?”
駱亦卿恬不知恥:“哥哥怕疼。”
“……”
江梨很久沒打針了,走進去在凳子上坐下,整個人縮成一只乖巧的無尾熊。
防疫科的阿姨好像認識駱亦卿,擡頭見他慵懶地靠在門邊,笑着打趣:“這小姑娘哪兒騙來的,女朋友?”
“啧。”駱亦卿唇角微勾了勾,“您怎麽不問,她是不是我女兒。”
阿姨從善如流:“駱醫生,她是你女兒?”
江梨:“……”
駱亦卿無聲地罵了句草,笑道:“我小妹妹。”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看着江梨捋開袖子。
小姑娘皮膚白得像栀子花瓣,她今天穿了件寬松的短袖,捋袖子時輕而易舉。
阿姨拆開疫苗盒子,一邊手抄藥物名稱,一邊低聲喚江梨确認一下。
江梨應了聲“喔”,一低頭,耳後的碎發順勢也垂落下去,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鼻梁骨上。
陽光下,她露出白皙的脖頸,整個人都顯得蓬松。
駱亦卿看着看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這姑娘不止長得好看,而且白得晃眼啊。
他忍不住:“白老師,您等會兒下手輕點兒成嗎?”
打針的阿姨沒有擡頭,笑着抄完最後一個字:“怎麽,打個針都心疼?”
“小朋友嘛。”駱亦卿說完了也覺得有點誇張,漫不經心地自行洗地,“打針都怕疼。”
“你哪兒來的臉說人家。”阿姨笑笑,毫不留情地戳穿,“剛剛我還聽見你在門口喊疼,讓人小姑娘走前面。”
駱亦卿:“……”
江梨噗地一聲,低低笑起來。
疫苗管控比前幾年嚴格,中間确認藥物花了點兒時間,真正打起針來反而很快。
江梨皮膚白,血管也很好找,她在心裏默數着,前後不到六秒。
可是到了駱亦卿,就顯得有點……費勁。
男人人高馬大地往那兒一坐,解開袖口,袖子往上卷啊卷,卷到臂彎,就卷不動了。
對于愚蠢的同行,打針的阿姨一向非常嫌棄:“你這輩子第一次打針?衣服是租的嗎,就不能脫了?”
江梨心頭猛跳,趕緊回頭看。
駱亦卿扯扯唇角,嘴邊仍然噙着幾分笑,也沒多說什麽,應了句“行”,就開始脫衣服。
白大褂很薄,他裏面穿的是件軍襯,扣子從脖子開始一顆顆往下解,解到小腹,半遮半掩地,江梨已經看到了他的腹肌。
肌理緊實,壁壘分明,紋理清晰。
男性的好看與和誘人的身體毫不沖突,江梨暈暈乎乎地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就連打個疫苗,他都能打出色氣的感覺?
衣服脫到一半,駱亦卿妄圖将自己的肩膀從襯衣裏扒拉出來。
然後發現……扒不動。
襯衣下方被皮帶束着,他停頓一下,餘光突然掃到一動不動立在旁邊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無尾熊。
兩個人目光交接,江梨腦子裏嗡地一聲,有預感般地——
下一秒,就見他唇畔噙着抹笑,喚她:“過來,小孩兒。”
江梨慢吞吞地挪到他身邊:“幹什麽……”
“幹什麽?”駱亦卿心裏好笑,這小姑娘明知故問。
他眼底藏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勾唇看着她,聲音低沉清澈,不急不緩地,宛如驚雷落地:
“還能幹什麽?來搭把手,幫哥哥脫衣服啊。”
作者有話要說: 25字評論都有紅包
萬更從來是不存在的,我盡量寫,能寫多少寫多少 TvT
求一丢丢營養液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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