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誰欺負你

今天周末, 紀向晚工作全都做完了,室友們都不在,她一個人窩在學生公寓裏,偷偷用小鍋煮麻辣燙。

才剛加滿水, 江梨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她哭笑不得, 插耳機接起來:“又怎麽啦?”

這才過去十五分鐘。

電話那頭沉默一陣, 江梨用力深呼吸,艱難地平靜了半天, 才小聲問:“你遇到過渣男嗎?”

紀向晚:“……”

小閨蜜聲音軟軟的弱弱的, 像剛剛哭過一樣。

她眼皮一跳:“你在哭泣嗎寶貝兒?”

“沒有。”江梨用力吸吸鼻子,“我哭不出來。”

“哦,那我可能遇到過吧。”紀向晚給鍋插上電,不緊不慢道, “我遇到過最渣的渣男, 是一個醫生。”

江梨一口氣提起來:“你遇到的也是個醫生?”

“嗯, 做完彩超之後他随便丢給我幾張紙說,‘自己擦擦走吧’①。”紀向晚一本正經,“我覺得能說出這種話的, 都不是好人——怎麽, 你那位醫生, 也跟你說類似的話了?”

江梨:“……”

悲傷的情緒被紀向晚沖淡了一點點,她忽然有些失語:“那倒沒有……”

雖然她很想,可她和駱亦卿還遠沒有到那一步。

“我只是……”低頭揪着手裏的玩具熊,江梨鼻子發酸,想起剛住過來時,駱亦卿跟她說,她為她準備了很多小女孩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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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是特地給她準備的, 粉色小熊的床單和枕頭也是特地給她準備的,連蒸汽眼罩少女水蜜桃的顏色,也是特意為她挑選的——可駱亦卿明明是一個崇尚極簡的人,她像一個外來的闖入者,一切都和他的生活格格不入。

“我只是……不小心聽到他說後悔讓我住進來,就又不敢提表白的事了。”

紀向晚手指一頓:“他說什麽了?不是吧,他背後說你壞話?”

“沒有沒有。”江梨抽抽鼻子,趕緊解釋,“我聽到他跟我堂哥打電話,說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跟他住在一起會不會不安全。”

“……他是不是有病,都一起住這麽長時間了,現在才發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很不安全?”

“不是。”江梨語無倫次,“他那時候把我當妹妹啊,是我一直跟他說,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

說着說着,她又糾結地揪住熊。

紀向晚失笑:“又不是你的問題,你幹嘛為他辯解那麽多?”

“我沒有辯解。”江梨聲音裏帶着水汽,比以往都更加軟綿綿,“我只是覺得,他不過是不喜歡我而已,可這樣又沒做錯什麽……沒有規定說,被人喜歡,就一定也要用同樣的喜歡回饋對方啊。”

紀向晚輕“啧”了一聲:“那你現在怎麽想?”

江梨可憐巴巴的,思路倒是很清晰:“我打算沒有骨氣地找個地方痛哭一場,告慰自己這場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初戀。”

“……你也失戀失得太冷靜了。”紀向晚好笑,“他既然都已經這麽說了,你不如幹脆搬出來。”

“可我堂哥不放心我一個人住……以前他短途出差把我留在家裏,會不停地打電話過來确認我的安全狀況,生怕爹不疼娘不愛的我想不開,一時沖動激情自盡。”

“你剛剛還說,你是個大人了。”紀向晚閑閑道,“哪個大人會連獨居都害怕?何況你現在留在那兒有什麽意思,你的醫生小哥哥既然動了這個念頭,總要想辦法把你送走的。”

“……”

江梨默了默,挂斷紀向晚的電話,轉而打給江連闕。

也不知道他那頭幾點了,忙音響了好一陣,他才慢吞吞接起來。

江連闕聲音有點兒啞:“怎麽,想哥哥了?”

“我……”江梨有一肚子話想說,她這麽漫長地喜歡着一個人,對方輕而易舉一句話,就給她少女時代的暗戀畫上了句號。

她剛一張嘴,眼眶中的熱氣就掉出來。

最開始是一顆一顆的,啪嗒啪嗒掉在熊上,接着變得停不下來。

江梨對着話筒哇哇大哭,江連闕停頓一下,沒出聲打斷,等着她哭得差不多了、情緒平複一些了,才問:“誰欺負你了?”

就是現在在我隔壁房間的那個狗男人啊——

話到嘴邊,江梨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駱亦卿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難道為了這個,讓江連闕去毆打他一頓嗎。

她深吸一口氣,嗫嚅:“沒有……”

小姑娘剛一說完就打了個哭嗝,江連闕忽然急了:“草,北城沒有你哥不敢動的人,誰啊?”

“不是。”江梨小聲,“這個、這個選題的稿子太難寫了,我寫不出來……”

“……”

駱亦卿過來找她的時候,江梨剛剛洗完臉。

哭過一場之後整個人都冷靜也清醒了不少,駱亦卿在卧室外敲門,很輕的“叩叩”三聲:“梨梨?”

“進來吧。”江梨臉上水痕未幹,将臉埋在柔軟的毛巾裏,揚聲道,“門沒有鎖。”

駱亦卿微頓一下,推門進來。

他的公寓坐向很好,采光最好的兩個房間,一個是他自己的卧室,另一個就是江梨這一間。

當時江連闕跟他商量将妹妹送來住一段時間,他不知道小女孩兒都喜歡什麽,特意找人重新設計,将整間房間都塗成了有質感的水蜜桃色。

要不是設計師嫌太浮誇,他甚至想在小浴池裏放滿少女心爆棚的海洋球。

目光環視一圈,駱亦卿的目光落在盥洗室門口。

江梨剛剛擦完臉,正放下毛巾走出來:“怎麽了?”

停頓一下,又有點兒不情不願地,小聲叫:“哥哥。”

駱亦卿沒有說話,默不作聲地打量她。

小姑娘比他矮整整一個頭,穿一件鵝黃色的睡裙,泡泡袖的設計格外減齡,裙擺之下,小腿纖細漂亮。

可眼眶紅紅的,眼睛裏也還有沒有散盡的水汽。

駱亦卿轉身拉開她的椅子,長腿一伸坐在她書桌前:“來,坐哥哥這兒。”

江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坐……哥哥,哪兒?”

大腿嗎還是……

駱亦卿拍拍旁邊的床沿:“這兒。”

江梨微默,有點小小的失望,但還是蹭過去:“哦。”

床比椅子稍高一些,她坐在上面時,兩腿夠不到地面,白皙的小腿虛虛晃着。

離得近了,駱亦卿嗅到房間中清淡的香氣,像某種氣息并不濃郁的花朵,不知道是來自她身上,還是來自女孩子的護膚品。

他手肘抵在腿上,微微躬身與她平視:“誰欺負你了?”

江梨:“……”

她就知道,江連闕一定會到駱亦卿面前告狀。

幸好剛剛沒有一沖動,就把事情全都告訴江連闕。

“沒有人欺負我。”江梨老老實實,“我就是寫不出稿子,急的。”

駱亦卿完全不信。

小姑娘的呆毛蔫兒得都快垂到鼻梁了,他伸手幫她扶上去,哄小孩兒似的,低聲:“沒事的,告訴哥哥,哥哥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肌膚相觸時,他的手指無意間碰到她的臉頰,熱氣一觸即離。

手下的動作很溫柔,嘴裏說的話也很溫柔。

可他的唇微微抿着,明顯就很不高興。江梨在空氣中,感受到一瞬而逝的殺氣。

她突然就又想哭了。

他能這麽認真地對待一個小妹妹,為什麽就不能試試看,也認真地對待一個小女朋友?

他連對待一個朋友家的小妹妹都能這麽溫柔,那他以後對女朋友得是什麽樣子啊?

可是怎麽辦。

江梨伸手揪住袖子,用小臂蓋住眼睛。

他女朋友不可能是她了。

小姑娘才剛說兩句話就又小聲哭了起來,一副委屈了幾百年的樣子。

駱亦卿起先覺得心疼,旋即又體會到難以言喻的煩躁,他微皺着眉低聲罵了句“草”,才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拍拍,低聲:“怎麽了,跟哥哥說說,嗯?”

——別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惹了她。

——以為她不說我就查不到了嗎,給老子等着。

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江梨一碰到他的懷抱,就再也沒辦法控制情緒。

明明剛剛已經哭過一次,可眼淚還是決堤似的噼裏啪啦往下掉,她無意識地想往他懷裏拱,像是為了他身上的熱氣,也像是為了這種熟悉的、安全的感覺。

被小無尾熊抱了個滿懷,駱亦卿身體一僵。

旋即也松松地回抱住她,輕拍背部給她順氣,低聲安慰:“沒事的,哭完就沒事了。”

江梨死死揪着他的黑色襯衣,一邊哭一邊小聲嗫嚅:“我剛剛在、在查馬拉松比賽的資料。”

駱亦卿人生三十年,從沒這麽靠近過少女柔軟的身體。

他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敷衍:“嗯。”

“我覺得我、我也應該加強運動,不、不然就會像今天那個男生一樣,跑沒幾步就暈倒……”江梨抹一把眼淚,說得跟真的一樣,“可我過去幾乎從來不運動的,我越想越難過,越想越難過……所以跟哥哥打電話的時候,就、就完全沒忍住。”

駱亦卿:“……”

他突然想把這只軟綿綿的無尾熊扒下來打一頓,是他長得太好騙了嗎?江梨似乎把他當傻子。

“不愛運動的人……好、好慘啊。”可江梨毫無所覺,還在一邊打哭嗝一邊滿嘴跑火車,“明明都不愛運動那、那麽久了,就因為昏倒之後怕丢臉,怕被人嘲笑、怕沒辦法跟人做朋友,還不得不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只能自己偷偷躲起來哭……”

這姑娘怎麽前言不搭後語的,駱亦卿皺眉:“你确定你是在說馬拉松?”

江梨用哭聲掩飾一個心碎的人的真實想法:“那不然呢!除了馬拉松,我還能因為什麽事情這麽難過!難道因為你嗎!”

駱亦卿:“……”

放別人身上,他早打人了。

駱亦卿張張嘴,面無表情地盯着江梨眼淚汪汪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失笑:“你看你,臉都哭花了。”

小姑娘總在不必要的時候顯示出奇怪的倔強,一邊掉眼淚一邊固執地盯着他,像是想要證實自己剛剛說的話半點兒沒摻假。

“行行。”駱亦卿無奈地拍拍她的腦袋,将這一小只抱起來,“你說是馬拉松就是馬拉松,不哭了,哥哥給你洗個臉,我們去吃晚飯,嗯?”

江梨身體一輕,被他抱起來。

她抽抽鼻子沒有說話,看着他走進盥洗室,将她放在洗手臺上。

盥洗室裏燈光很溫和,駱亦卿居高臨下,襯衣領口剛剛也被她扯開了,露出一小片胸膛。

江梨慢吞吞地眨眨眼,忽而想起他上次的腹肌。她耳朵發燙,下一秒,他拿着濕毛巾的手就剛好落在她耳邊:“雖然現在大家都鼓吹多運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跑步。”

他的态度極大地安撫了她,江梨被他圈在懷裏,擡眼時,睫毛像兩把小刷子。

駱亦卿不疾不徐,仔細而輕緩地幫她擦掉淚痕:“你這小身板,不運動也沒關系。”

他聲線低沉,忽然輕笑了一下:“哥哥會保護你。”

江梨眨眨眼:“保護我一輩子?”

“是啊。”水龍頭感應出水,修長的手指扣住毛巾,用溫水一擰。駱亦卿唇角微勾着,眼睛裏落着溫柔的燈光,“小江梨說多久,就多久。”

江梨得寸進尺:“我不信,等你結婚之後,就會有自己的小孩子了,你肯定更喜歡他。”

駱亦卿重新展開毛巾,幫她擦臉:“哥哥不結婚。”

“為什麽?”

“哥哥……”駱亦卿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江梨的目光被毛巾擋住,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後半句話似乎說得有些艱難。可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又恢複那副散漫慵懶的玩笑語氣,“因為哥哥分辨不出性別啊。”

江梨仰着頭,心想,不好笑。

他聲音裏一點笑意也沒有。

可還能是因為什麽呢……

江梨兩手扣住盥洗臺邊緣,須臾,又松開。

算了。

她自暴自棄地想。

他又不喜歡她,她再也不要對他抱有這種該死的探知欲了。

——再也不。

駱亦卿把這只蔫兒唧唧的小姑娘打理好,才帶她出去吃飯。

晚飯結束後,江梨接了個裴之哲的電話,師兄那邊拟定了個深度報道的選題,想約她明天見面聊聊,看合不合适。

江梨一口答應下來。

一回頭,就見駱亦卿環抱雙手站在廚房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收起手機:“哥哥今晚沒有工作嗎?”

“沒有了。”駱亦卿饒有興致地勾着唇,忍不住想,今天江梨哭成那樣,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人?“小男生啊?”

“我師兄,你見過的。”

“約你寫稿子?”

“嗯。”

“可你今天的馬拉松不是還沒寫完。”

“不是,一邊是報社的,另一邊是學校的……”江梨還沒完全緩過勁兒來,不想跟他解釋太多,“你說得對,那我回去寫馬拉松了。”

駱亦卿撩起眼皮:“要不要哥哥陪你寫?”

江梨腳步一停:“啊?”

“哥哥這不是怕你寫着寫着,又哭起來。”

“……那不用了。”

駱亦卿看着這只慢吞吞挪回屋的無尾熊,現在确認了。

她哭成那樣,絕對跟馬拉松的稿子沒關系。

那還能因為什麽呢……

駱亦卿回到書房,想了想,發消息給家裏人:【查查裴之哲】。

放下手機,他翻開書。

看到一半眼皮變沉,他單手撐着腦袋,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現出江梨眼眶紅紅的樣子。

小姑娘皮膚太白了,小小一只,哭過之後就格外明顯,鹿眼裏也水汽朦胧,根本沒辦法掩飾。

如果那時她不是坐在床沿,而是坐在他腿上,那他們好像理所應當應該發生一些什麽的——

可以想見,她被睡衣遮住的肩膀和鎖骨以下必然也非常白皙,如果保持那個擁抱的姿勢,她兩條手臂環在他腰際,應該會小小地顫抖,連嗓音都帶哭腔。

喊的也不該是“馬拉松”,而是“輕一點”。

深沉的夜幕之下,一陣風從床下偷偷流過,帶動白色的窗簾,将窗臺上的熊童子帶下來。

“啪”一道清脆的響聲,駱亦卿猛然從夢中驚醒。

夜還很長,書房內只開着一盞臺燈,面前的書頁停在半小時前的進度。

他竟然睡着了……

駱亦卿微微眯眼,有些頭痛地按按太陽穴,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意識到剛剛夢見了什麽——

“草。”駱亦卿一瞬就清醒了,“她所謂的運動……”

難道,竟然,是這種運動嗎??

作者有話要說:  駱駱動心進度條=梨梨跑路進度條=火葬場進度條=70%

①網絡梗,感謝原作者,如有侵權請聯系删除。

梨梨:如果被堂哥知道了駱亦卿拒絕我的事,駱亦卿肯定會挨打,不可以這樣。【認真】

江總:你倆在一起了,他才是真的會挨打。【冷笑】

梨梨:連對小妹妹都這麽溫柔,對女朋友肯定也很溫柔。

駱駝:那可能……不一定喔。【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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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sant:我宣布?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你老婆即将沒有了?恭喜恭喜?梨梨來媽媽這裏啊【梨梨:這就來了,快樂.jpg

@楠婻喃暔:不會吧不會吧?駱駝哥哥不會還不知道自己也喜歡梨梨吧?不會吧這個狗男人這麽狠的嗎【駱駝:大驚小怪??doge

@呱呱桃莓:恭喜駱亦卿成功在追妻路上摔了一個大跟頭?自個還不知道呢?可憐兮兮?嗚嗚嗚小沅熊跟我回家?不要跟他住了【嗚嗚嗚嗚小熊崽崽是我的

@36603782:他是不是想單身一輩子?【駱老師:住口!

@勵志好好賺錢:駱老師你這麽說的話,以後會更後悔的【駱老師跪在火葬場裏大聲喊:老子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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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下,其實這個文不是沒有做大綱也不是沒有寫細綱,我前期準備還挺充分的。

主要是我整個上半年都很忙,疫情的緣故三次元變動比較大,如果五月不開新書的話,那下本書的開文時間可能在八月甚至是十月了。所以還是開了這本,想試試看能不能擠點時間出來把它寫完。

現在感覺我其實是能擠一點時間出來的,但貌似沒辦法寫太多而且連日更也保證不了的樣子……所以如果擔心一斷前後劇情就銜接不起來的話,還是養肥再看吧qvq

不好意思,但是謝謝你們【挨個兒拍拍你們的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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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字評論有紅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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